“你操纵了他们,赞提恩。”萨尔奎尔说,他银色的头颅上映照出恐惧之爪中的熠熠红光。
“你以为我不会去查阅军械库日志?早在投票开始前,你就让恐惧之爪准备就绪,甚至让机仆开始祝福仪式。”
“自当如此,我的朋友,”赞提恩说:“倘若准备不够充分,我岂非太过无用?”他暗自微笑。虽然他并未刻意留下痕迹,但却无法抗拒这样的小小张扬。
赞提恩知道,他细心的军需官一定会去查阅劝诫号的记录——只有他和他那严肃的痴迷者才会如此重视船上的琐事——在做出开战的决定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这证明了他比他的同僚们更有谋略。倘若劝诫号反应堆未遭塞尔芮尼仍活跃中的行星防御系统攻击瘫痪,他们或许已经离开了这个星球——毕竟投票对他不利——但此刻无需多想。
“那只不过是些琐碎之事。”赞提恩尽情品味着萨尔奎尔无计可施的恼怒,其乐无穷。
“得益于我的精心准备,崇拜者的作战部署速度比预想提高了六十八点二五九倍。”赞提恩继续说,享受着用萨尔奎尔的数据驳倒他的乐趣:“利刃的刺击应当准确无误,若不够迅速,便毫无价值,萨尔奎尔——你应该明白这点。”
“这并非重点,赞提恩。毫无疑问,我清楚。正是我制定了战斗准备方案,训练我们的队伍,将完美的原则融入其中。”
他们因此对你心生怨恨,赞提恩暗想。萨尔奎尔的训练持续多日,漫长且单调——令他的部下们备受折磨,许多人甚至请愿在决斗中处死军需官。然而,赞提恩决定保留萨尔奎尔的职位,至少目前如此。尽管他的行为令人厌烦,但只需物质上的回报就能轻易平息萨尔奎尔的怒火,而且赞提恩不得不承认,萨尔奎尔对军事精准度的执着使他的军队更具战斗力。
“你的工作确实值得赞赏,”赞提恩说:“我期待看到它在战场上的表现。”
萨尔奎尔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声,欲言又止。他的目光转向链炮,从中取出弹药带,这已是他在当天第四次清点弹药数量。
这艘“恐怖之爪”原可搭载十名阿斯塔特,然而此时,赞提恩和萨尔奎尔这位崇拜者的精英,仅仅共享了极少的空间。尽管如此,即便能挤入十人,也无法容纳格林——他的身躯已经超越了盔甲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如今肿胀不堪,粉红且肥硕,腹部悬于马克Ⅳ的护胫上,这些护胫因内压而破裂,现在用原料未知的皮带捆在一起。根据格林的喜好,萨尔奎尔猜测,那可能是由人类制成的。他头顶无发,由脂肪堆积支撑。双眼深邃,嘴角常含笑意。
他此刻粗声喘息,唇齿之间腾起困惑的细微气雾,手足无措的摆弄着束缚带。这只生物被三个座位的装置——每个都为身形庞大的星际战士而精心打造——紧紧包裹住四肢,以防他在从劝诫号船舱至星球表面的颠簸旅途中失态。
“阁下,是否舒适?”赞提恩询问道,庆幸于能有个能转换话题的机会。
这位魁梧的战士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当恐惧之爪颤抖时,他的嘴角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泡沫翻涌,期待即将到来的战斗。他紧紧握住装置,让自己坐得更稳:“嗯!”他说。
“很好!”赞提恩回答,至少他可以借助这个野蛮人来摆脱与萨尔奎尔的交谈。
对赞提恩而言,格林有多种用途,他那看似单纯的生存理解和易于掌控的特质,使得他成为一个得力的保镖,然而他并非能言善辩之人。在格林效命于崇拜者的岁月里,赞提恩从未听闻他说出过一句明了的话语。
好在,他们向塞尔芮尼坠落的途中,没有多余的时间进行长谈。赞提恩曾考虑在温柔之吻中亮相,但风暴鹰也许会成为地面攻击的诱人目标。赞提恩对叛军的动机和起源有所怀疑,但将登陆艇带入战区无疑是冒险之举。一发导弹就能让它坠毁,英雄般的登场可能会变成尴尬的结局。
不,乘坐恐惧之爪更为合适。在大远征时期,帝皇之子就对空投突袭钟爱有加,这艳惊四座的手法集意外、技巧和风度于一身。他们经常运用在军团战略——宛如双刃刺击的马茹·斯卡拉战术——一种双重攻击方式,先挥舞光刃,再挥舞影刃,旨在通过鉴别并刺杀敌方领袖,从而斩首敌军。
然而,纵然身披军团铠甲,赞提恩仍不得不承认,鼎盛时期的崇拜者较之帝皇之子也相去甚远。军团会派遣斥候与哨兵,找出敌方破绽,再以雷霆之势打击目标,使敌军在数小时内瘫痪。就他个人而言,赞提恩尚未知晓在这世界上同谁交战,更别提何处能寻到其领袖。来自皮埃罗那无用的混乱报告,仅仅描绘了一群未洗之人,仿佛刚从城市下水道中爬出。
趁机猛攻,塞恩低声呢喃,恶魔临近星球时,肉体愈发躁动。亿万灵魂的存在让她的意识动荡不定。
“嗯?”格林疑惑地问,看向赞提恩的自语,巨人再次挣扎着试图挣脱束缚。
我并非虚妄!塞恩气恼道。我乃初月之魅惑者,苏尔丹光辉之吞噬者,终极之乐——
当恶魔的征服清单被燃尽大气的咆哮所吞没之际,赞提恩不禁欣喜若狂。这意味着他们已越过启帆者发射管,来到行星,即将登上陆地。顷刻间,他从恐惧之爪中挣脱而出,展翅于地表。他即将见证一座崭新的城市,一片崭新的天空,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踩着陡峭的楼梯,步入指挥中心的掩体,仅差一口气,未曾昏厥。在远离那些令人生畏的阿斯塔特、愚蠢的第六护卫队士兵、以及可恶的弗罗让之后。他重新理了理袍子,紧了紧腰带,迫使自己满怀欢欣地说话,尽管内心毫无真实的喜悦。
大门巍峨而壮观,由强化聚合物铸就,纵横交错的液压杆增添了几分威仪。尽管如此,高大的阿斯塔特几乎快占据了入口,他的巨掌按下了密室的通讯按钮。
方形设备传来的声音微弱而模糊,信号被层层保护的铁混凝土削弱,但皮埃罗能听懂他们的意思。他们在争吵。
阿斯塔特再次猛压,皮埃罗忧心忡忡,担心设备受损。终于,一个声音传来,略带惊恐。
皮埃罗认出那是杜兰特总督的嗓音。他笃定,这星球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能辨认出来,因为杜兰特总督总是乐此不疲地对民众发表演说。
勇气在皮埃罗心中升起,这是难得的体验。他挺直腰板,向前走去。
“大人,”他向高大的阿斯塔特恭敬发问,目光不敢与之接触:“可以吗?”
阿斯塔特身体微动,似有出手之意,但随后,他收手而起,将手摊开:“一刻钟,否则我会亲自开门。”
皮埃罗摁下通讯器,匆促道:“杜兰特大人!我是皮埃罗,议会成员,您的仆人!”
彼处传来短暂的对话,皮埃罗装作未闻。当杜兰特询问同僚他正与何人交谈时,皮埃罗默然不语。
“哦,皮埃罗,费特维尔财务大臣的助手。你为何而来?此乃高级议员专属之地。我们并无资源满足你那...的胃口。”纵使隔着通讯器,皮埃罗也能感到杜兰特语气中的轻蔑。
“非也,大人,我带来的是喜讯——我已拯救了众生!”皮埃罗以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嗤笑:“那么,皮埃罗,你是如何做到的呢?”杜兰特问道。
“我已引导阿斯塔特抵达。帝皇之子,他们象征着泰拉的最高荣耀,回应了我们的呼唤。”
“这定是叛军的诡计。”杜兰特质疑道:“我们已有三十年未与帝国有任何联系,为何偏偏在今天,我们遭到内乱之时,他们突然出现?”
“我...我也不清楚,长官。但我知道,他们成功抵挡了叛军的攻击。他们要求接管塞尔芮尼剩余的军队,以便完成我们的解放。”
又一阵静电的嗡嗡声,杜兰特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长官,”皮埃罗说:“我带来了救赎。请开门,让我们得救。”
塞尔芮尼的贵族议员们拖着疲惫的步伐,蹒跚走在太空港控制中心的台阶上。他们未着华丽的礼服、层层厚重的长袍和精致的假发,脸上带着疲惫和颓废。显然,他们是被仆人或士兵从清晨的睡梦中匆匆叫醒,然后被迅速带往地下密室避难。为了保暖,他们身披毛毯,甚至穿着睡衣,一些人身上还残存着彻夜狂欢的痕迹。
那些曾在塞尔芮尼的酒吧中度过漫长夜晚之人,花哨的紧身衣与光滑的胸衣于此格格不入,他们的欢乐因撤离小队的到来戛然而止。皮埃罗对此深感同情。阿曼德勋爵倚在墙边,双手掩面,低声呻吟。他的呼吸中弥漫着阿玛塞克酒【1】的气味,使这悲惨之日更为煎熬。
起初,议会对离开密室持保留态度。然而,当高大的阿斯塔特用巨大的动力剑劈开大门后,他们便立刻改变了主意。
当帝皇最伟大的战士、身披鲜艳粉红甲胄的七尺勇士们步入密室时,杜兰特的嘲讽化为沉默,惶恐取代了惊愕,七位天使降临,随之而来的是无声的敬畏。显然,皮埃罗所言非虚:塞尔芮尼已有三十年未与帝国有过接触,时过境迁,这一次,是以帝皇最伟大战士的姿态展现。
现在,其他议员四处走动,时而投以阿斯塔特一瞥,再看向皮埃罗。他们跟随杜兰特走出密室,阿斯塔特简要说明了他们已消灭袭击者,方使他们逐渐平静下来。指挥塔的大门敞开,一位佩戴着珠宝的小个子女人走了进来,她的装扮令人联想到异域之鸟,这无疑消除了有关此声明真实性的质疑。
她轻盈如鸟儿般走进大厅,赤足踩在控制中心光滑的地面上,宛如浮游,悄无声息。她未发一言,尽管佩戴着如同塞尔芮尼贵族般繁复的珠宝,但议员们仍能感到这女人的异样与陌生,纷纷退避三舍,甚至有人感到生理不适——当这女人走过时,莫丝塔女士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引起了她的注意。新来者转过低垂的头颅,微笑满溢,直视着她,朝她走去。她走近莫丝塔夫人,脸庞越来越近,直至两人仅有几寸之遥。她的皮肤紧绷而新鲜,粉红且肿胀,仿佛永久的炎症——这是再生治疗的显著标志。
她歪头,嗅了嗅莫丝塔夫人的脖颈,繁重的项链叮当作响,莫丝塔夫人强忍住尖叫。在离她仅几寸之遥时,那个小个子女人终于开口说话。
“不是这个。”她用干涩的声音说,仿佛来自房间之外。她的呼吸闻起来像腐烂的肉和死水,几欲让莫丝塔夫人作呕。
女人回头望了一眼房间,独留下莫丝塔静静啜泣,她来回踱步,不时地转动脖子,审视着周围的议员。
“我说,”杜兰特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向前迈出一步:“你以为你是谁?”
这瘦小的女子对他置若罔闻,仍然依次观察着各位议员。杜兰特再次上前,却被一把锋芒如针的刀刃挡住了去路,剑尖直指胸口,犹如一道防线。他顺着剑尖望去,只见那英俊的阿斯塔特单手持剑,岿然不动。
“你不能干扰菲德尔的工作,”阿斯塔特用向孩子解释数学题般的语气说:“如果你坐下闭嘴,事情会办得更快。”
总督欲言又止,却见阿斯塔特轻启剑刃电源,剑身嗡鸣,雷电闪烁。阿斯塔特以剑尖示意,杜兰特悻悻坐下,面带愠色。
羸弱的女子立于房间正中,枯瘦的手指挑逗般指向逃避她视线的光头男人。皮埃罗认出他是收割部的成员,该部门是为数不多需要频繁访问下城区的机构之一。皮埃罗曾竭力避免与他们接触,以免沾染上下层阶级的恶臭气息。
当光头男子意识到女人正注视他时,他与她对视。突然,她表情骤变,由和善化成冷酷,纯粹的恶意在脸上浮现。更令他心生恐惧的是她的速度。几乎是瞬间,她来到他身边,正如瞬移一般。房间里响起一阵惊呼,她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往后仰,露出喉咙。她再次贴近他裸露的肌肤,嗅了嗅。
“你意欲何为?”那男人惊惧地问,目光惊骇。他竭力挣扎,却无法挣脱出她的钳制。他伸手,试图扳开她紧握的手腕,断绝他们间的连结,然而,尽管体型差异明显,他费尽全力,她仍紧握着他的脸。
“其中藏了秘密,我能闻到。”她低声说,男人挣扎之际,珠宝与金链细碎碰撞,但女人似乎并未察觉。
“大人,救我!叫这只害虫离开!”他喊道。杜兰特总督望向阿斯塔特,审视局势。英俊的那位已摘下左手套,正检查着指甲,他的动力剑仍在启动中,用右手轻轻握着。畸形的那位则显得百无聊赖。
“屈服的滋味如此美妙,对吗... 巴利克?”菲德尔恶毒地说道:“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她长而尖的指甲掣住男人的下巴,强迫他嘴唇紧闭。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扭曲着声音回答:“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告诉我,你的领袖藏身何处,巴利克。”菲德尔轻声低语,但某种诡异的力量使得房间中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她的要求:“告诉我,你将重获自由。”
“我的领袖就在这里,你这疯子!”巴利克呻吟着,向杜兰特总督挥舞手臂。
菲德尔摇摇头,轻声说:“不,不,不是他,傻瓜。你的领袖。族长在哪里?”
恐惧在巴利克深邃的眼中闪烁,他似乎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
“我...我...我不能,我不能告诉你...”他说,声音颤抖着。那些曾小心翼翼躲闪他目光的脑袋此刻纷纷转向他,他的回答暗示了他在袭击中负有的罪责。
“哦,亲爱的,你大可放心告诉我。”菲德尔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他泛红的脸颊。
“不,不,你不懂——我不能告诉你。我真的不能...”他说着,用空闲的手轻敲自己的太阳穴:“我想告诉你,真的,但我……”
“真遗憾。” 菲德尔说,推开他的脸。摆脱束缚之后,巴利克轻揉下巴,警惕地盯着这瘦小的女人。
“没关系。如果你不愿给我答案,那我会让你自己说出答案。”
菲德尔轻晃手腕,手镯跃动。那男子的眼睛骤然瞪大,他的手突然行动起来。手指收紧,呈三角状,猛地推向嘴边,如蠕虫试图钻进地洞。
菲德尔轻轻挥手,苍白之手如蛇般牵引,巴利克的嘴角被扭曲为一个怪异的笑容。他试图呼喊,声音却被自己扼住,双手在牙齿、舌头与喉间挣扎。
“这是什么?”菲德尔甜美地问:“你准备告诉我了吗?”
他挣扎着,试图尖叫,但喉间只传出嘶哑的呛咳声。紧接着,巴利克将手伸进了喉咙。
菲德尔低声呢喃,再度靠近那男子。她将额头与他相触,双手轻托他的头颅。密室内的空气因无形之物的交换而微颤,男人的思绪流入菲德尔心间。
她轻叹一声,轻轻推开巴利克的脑袋——他仍在咀嚼自己的手——在他额间留下一吻。“你已道出我所需之事。”她用轻快的语调说道。
男人的面颊两侧泪水滂沱,眼底血丝绽放,白色巩膜上布满鲜红血花。他双膝跪地,双手探入咽喉,以左臂作为支撑,直至肘部没入喉间。窒息感袭来,一切声音皆被堵在喉部,片刻后,一切静寂无声。随后——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咕噜声和一声湿漉漉的扑通声——巴利克用力一扯,从口中拽出一大把自己的内脏。它们在他面前无力摇曳,血液和其他液体洒落地面,他脸朝下,倒在自己的器官上。
菲德尔端详那具尸体片刻,嘴角微翘,转身离去,步履轻盈。
【1】阿玛塞克酒(amasec)是一种从酒中蒸馏而来的高酒精饮料。以其为基底,辅以黄昏星夜翼所分泌的强效麻醉粉尘,可制成强效违禁药物夜翼尘(Night Dust),其效果足以令人昏睡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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