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沉如稚童,他双手怀抱,方才防其触及教堂地下室的抛光石面。
此乃仪式之剑,非实战之用,但阿克塔知其价值不菲,也明了其锋锐程度,必能护他周全。他视死如归,更别提全身而退。但若能在他们得手之前,解决几个亵渎者,他便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价值。
他们拥有武器优势和人数优势,但阿克塔也有两个:出其不意,以及正义之怒。两者皆为强大利器。
他曾不屑于此地,渴盼别样的人生。然而,如今,当它遭到攻击、侵略与亵渎之时,他方才意识到,他必与之共存亡,守护此地。熊熊怒火带来了力量与满足。他想象着,这便是他兄弟恒久的感受。这种被认可的愤怒,坚定而锐利,直指那些不应得到怜悯之人。令人陶醉。
阿克塔颤抖着,想象沉重剑刃穿透松软肉体的感觉。那该有多深?他用指尖轻触,锋利的剑锷或许能轻易划破肌肤与血肉,但能否刺入骨骼?他需将剑从肩胛或颅骨中拔出吗?他有足够的力气吗?濒死之际,敌人会发出何种声音?乞求、哭泣亦或哀嚎?他会为他们的生命画下满意的句点。
楼上传来动静。石板上的脚步声,数十个。他轻轻放下剑,避免发出声响,然后踮起脚尖,透过街边的玻璃窗向外张望。玻璃的颜色使他的视线红蓝交错,但他能看到一群人抬着轿子步入大教堂:敞篷的轿子,上面站着一个女人。
阳光下,她的轮廓熠熠生辉,宛如率领大军的征服者。阿克塔凝视着她,双目灼痛,头痛欲裂。一瞥见她,脑海中便荡起嘈杂的嗡鸣声。他痛苦呻吟着,手从窗框边滑落,重重摔在地上,旁边就是他的剑。嗡鸣声渐止,他紧握剑柄。
阿克塔挣扎着起身。他的头脑已然恢复宁静——仿佛地下室一般静谧——但大教堂之下,他并非孤身一人。
一个身着脏污工作服的男人站在附近,身上的衣裳与他的肌肤一般粉红。他手持某种武器,阿克塔无从分辨。男人谨慎地穿梭在大教堂的地下室之中,始终背对着阿克塔而行。他对武器一窍不通,即便见到,也无法辨认。他的哥哥,那位行星护卫队的成员,定能立刻道出枪支型号与制造工艺。甚至唤出弹药之名,推测其龄,并在数秒之内将其拆解为零件。
然而,他的兄长不在,仅余阿克塔、借来的剑,以及出其不意的优势。他光着脚,小心行走,避免与石壁摩擦,尽可能在暗处藏身。
他筹划着路线。倘若贴着墙走,便能挥剑砍向那男人,将他斩成两段。或者横向挥剑,扫过脊椎,使其瘫痪,再缓慢杀之。
他颤抖不已。寒冷,他告诉自己,是石墙与赤足使他四肢麻木。但并不,绝非,他害怕。那男人比他高大许多,肌肉发达,臂膀和大腿充满力量。阿克塔曾与兄长战斗过,但从未与陌生人交手,更未曾有过杀人之举。
然而,他满怀期待。兴奋不已,肾上腺素在血液中奔腾,令他颤栗。杀戮,折磨,以暴制暴,释放他的怒火,拯救他的星球和人民免受外敌侵扰。
他双手紧握剑柄,步伐轻盈,在壁边滑行。纵然无法释放出重剑之威,他决心以速度弥补力量不足,以期在这一击中刺穿那男人。他挥起剑刃,欲将其抓牢,平刃抵住掌心,准备迎敌。
然而,他失手了。剑刃难以掌控,从他张开的手掌间飞过,撞击在石地板上,发出钟鸣般的声响。那男子闻声转身,举枪搜寻声源。他的目光落在阿克塔瘦弱的身躯上,长袍掩盖着少年的身形。当他发现猎物时,笑容狰狞,露出尖牙。
骤然,阿克塔听到了自动武器的哒哒声,回音在教堂的地下室中尤为清晰。他紧闭双目,等待子弹贯穿他的身躯。他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
子弹并未向他袭来,那浑身污垢的男人眨了眨眼,两颗狡黠的眼珠在浑圆的头颅中骤然瞪大。他手里的枪——包裹着破布和绷带、锈迹斑斑的步枪,从手中滑落,发出沉闷的声响。血迹逐渐在他的工作服上扩散,最后,男子跪倒在地,向前倒去,脸朝下,死了。
“目标已清除。”阿克塔背后之人低声说道。两个身影,一男一女,他们宽阔的肩膀和低沉的嗓音,从他身旁一晃而过。他们步伐稳健,身穿流苏般的紫红色长袍:他哥哥的制服。这是塞尔芮尼的精锐士兵,被誉为睿智之六的护卫队。
通讯器另一侧的声音深沉而悦耳,即使信号失真,也难以掩盖。
杜玛斯神父心生惶恐,倦意袭来。他年事已高,并未像他的教友那般,接受常见于塞尔芮尼的再生治疗。尽管如此,他还是活过了漫长的岁月,享受着特供的美食,在生病时,得到大都会医师的悉心照料。他的教堂宏伟壮观,是整颗星球上最大的、也是贵族们炫耀虔诚与慷慨的“舞台”——在他们需要时。地位赋予了他权力和影响力,但他并不热衷。他只愿照看教堂。
整整七十年来,他始终如一:扫净瓷砖地板,擦拭玻璃窗台,以及——他最喜欢的工作——拂去瑰丽天顶画上的灰尘。
玻璃粉碎,瓷砖破裂,古老的木门被手持枪械、浊黄眼睛眼眸的男人破开。
“恶魔,”他低声说,躲藏起来:“你们怎敢亵渎这神圣之地?”
那些男人无声穿过大教堂,轻声细语,搭建起重型武器的支架。他意识到,他们正为应对某些事做准备,如此小心翼翼地保护此地的安全,无疑是供某个、或某些东西服务。
他们同样在搜寻生还者。他看见,他们发现了一位不幸之人——那个在袭击开始时,逃往教堂寻求庇护之人。尽管他是一名虔诚的信徒,对塞尔芮尼来说颇为罕见,但最终,当他们找到他,将他从藏身之处拖出时,他还是不得不放弃了帝皇。他的绝望呼喊无济于事,他们用污秽的靴子踩在他的脖颈上,然后开枪射向他的头部。他的鲜血洒满了长椅,浸染了珍贵的古籍。
“哦!”他喃喃自语,察觉到它的移动,巨大的声响震颤着这颗星球,像是某种东西正爬过赋予他教堂、他星球生命的管道,这样的亵渎令他痛彻心扉,心如刀绞。
至少,他还有天顶画——他抬头望去,看见救世主的壁画,那是艺术家——其名讳早已被岁月遗忘——的杰作,是塞尔芮尼最宝贵建筑中的最珍贵艺术品,他们不能从他手中夺走它。
然而,紧接着,他目睹了毁灭——他无暇分辨破坏者——一艘紫金交辉的帝国船只,爪子伸展,犹如猛禽的利爪。
他见证了天花板的破碎,无可挽回,旧日的思维开始消化这异样的感觉。神经突触此起彼伏,脑中化学物质纷繁,调制为惊愕、愤懑、恐惧与绝望的鸡尾酒。
然而,黑暗中的一抹仁慈,杜玛斯尚未有此触动。当赞提恩的空降舱砸向他的那一刻,他的思绪——如同他的身体——只是教堂粉碎地板上的烟尘斑驳的痕迹。
恐怖之爪的舱门骤然大开,犹如奇异花瓣般纷纷飘落。尘埃同崩裂的天花板碎片飘零弥漫着,掩住了舱内的视线,模糊不清。
片刻的宁静,激烈的枪声因天降之物停息。丰饶大教堂中的邪教徒们目光呆滞,无声张嘴,口中尖牙清晰可见。
当寂静被打破时,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交织。在教堂前方,一连串的爆炸声接踵而至,紧随其后的是喊叫声与尖叫声。两个声音引领着混乱:一个尖锐清晰,一个低沉浑厚。他们发出同样的命令:“前进!”
教堂中央,皇家紫色的舱体内部爆发出刺耳的噪音,伴随光束的喷薄,照亮了正消弭的雾霭。
邪教徒被为齑粉,墟烟四散,异形的鲜血洒满了古老的大教堂。在这震耳欲聋的音爆中,一道庞大的身影从船舱中蹒跚而出。即便在光影交错下,它的轮廓也仍是模糊一片,即使是在众多异教徒、变种人与基因窃取者的映衬之下,它也依然高大无匹。烟雾缭绕中,它奔跑起来,转瞬间,那挥舞着雷霆巨剑的身影便映入众人眼帘。
一击即中,邪教徒身首异处,格林大笑,再欲挥剑。这声音尖锐而清晰,甚至盖过了战场的喧嚣声。赞提恩坐在恐惧之爪中,享受着他的到来给这世界带来的惊愕,教徒们的恐惧和困惑在空气中弥漫。他检视武器,懒洋洋地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他反手挥舞痛苦,敲打着紫色护胫上的锯齿刀刃,每一把都精心雕琢成鹰翼的形状。
他腰间佩着那支霰弹枪。亦如许多崇拜者一样,在历经穿越恐惧之眼的沧桑岁月之后,武器已渐生异变。枪柄如今已为肉质,摸起来带些微暖。这把枪仿佛深谙它的使命,每当霰弹击中赞提恩的目标、令他们血肉横飞之际,它便会发出满足的低吟。他将它唤作“肉欲之欢愉。”
“它们正在重新集结,赞提恩。”萨尔奎尔说,军需官伫立在恐惧之爪的壁沿上,紫色的冥府型终结者铠甲几乎掩盖住舱口:“你准备好了吗?”
“暗锋藏匿,待时而发。”赞提恩回答道。他本欲从束缚装置中起身,但在听闻萨尔奎尔之言后,决定再稍作停留。他调整着头顶的金色环冠,确保其能稳固住乌黑长发。此刻,他已蓄势待发,准备享受这世间的血腥。
“塞尔芮尼之子们!”那美丽的女子在丰饶大教堂前嘶声呼唤,爆炸声此起彼伏。她屹立于宏伟建筑之后殿、北侧残损的石阶之巅。她身后是信徒们的圣所:巨大的管道,将利普斯树液源源不断地输送往上城的虚空港口。
数百人的视线纷纷投向她,短暂从战斗的喧嚣中抽离。人群中混杂着人类,他们眼神空洞,简陋的武器松散挂在手中,与扮演人类的生物并肩而立。他们的构造与人类相似——双臂、双腿、双眼、双耳——但基因构成却明显异于常人,指尖生利爪,额头上有脊。
还有些更为明显的异形。三臂的混血儿三臂的混血儿身披长袍,工装上污迹斑斑,人类的工具——收割工具、自动手枪、呼吸器和护目镜——在他们的爪子里、或绑在球状、蜡质的头上,显得格外怪异。他们欺骗并操纵变种人:肌肉发达的怪物,头颅扭曲,智力低下,只懂得暴力。暗巷的阴影中,四臂的基因窃取者晃动着身躯,他们快速跳动的肌肉和异类的突触难以适应静止。有些人攀附在墙壁上,利爪嵌进古老的岩石,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的神秘石像鬼。
当紫色舱体如骨骼震颤般穿透大教堂的屋顶,猛烈撞击在石质地板上时。基因窃取者们立即作出了反应。他们悄然行动,两支混合教派的队伍亦加入其中,秘密撤离集会,服从指令,前去消灭这一威胁。
这一刻被精心挑选:世界已被成功播种,基因窃取者的混血儿遍布社会各个阶层,上下城的民众或悲观,或懒散,无力抵御武装叛乱。他们竟能展开这般激烈的抵抗,动用如此强悍的武器,实在令人不安。
“孩子们,”她再度呼唤,将众人的目光聚拢:“我们自尘土与污秽中站起,矗立于这最神圣的殿堂。”她指向那座颓圮的拱形后廷,破碎的彩绘玻璃透着惨然。一根粗犷的管道从下方升起,犹如剧院中突兀的杂音。“但这里是伪神的居所。”她的声音中透出无尽的恨意。
她知道,士兵已然侵入了大教堂。透过追随者的眼睛,她目睹他们正为其主而战,不惜献出生命。她看见那些身穿华服的健硕人类,其中有披着紫袍的战士,身形高大,行动迅捷。这些战士手持奇异武器,似乎能释放出强大的声波,她感到追随者耳膜破裂,脑浆在颅骨内沸腾。
“帝国已经遗弃了我们。”她继续说,语调愈发急促。绛紫盔甲的巨人已从舱口中走出,正以疯狂的速度屠戮着她的兄弟姐妹。
“帝皇已死!”她宣布,带着满溢的决绝与肯定。大教堂内萦绕着悲凄之声,受其操控,他们对此宣判深信不疑:“孩子们,无需悲伤。你们曾受操纵、欺骗和虐待,而今,你们已然站起。那些施暴者们,他们预测得没错——塞尔芮尼将迎来救世主,但祂并非上天恩赐。”
管道内传来震动。敲击声渐强,甚至盖过了外面愈演愈烈的战斗声。
生物在漆黑之夜中寂静地卧于这星球之上。它见证了无数次丰饶与饥荒,世事变迁,家族枯荣,乃至帝国的淡忘。直至骤变之日,天幕破开,虚空船不再现身,它观察着,等待着,生存着。
它并非无所事事。它不能无所事事,在其精心构建的基因平衡中,怠惰并无立足之地。它是预兆,是先驱,为孤独与杀戮而生,更善于毁灭。作为物种存续的希望,它是唯一,凝缩为一个生命体。它近乎完美。
然而,它并非无瑕。它并不孤独,因为,再次重复,它无法理解这种情感。但它渴望,它渴望它的后代。它曾呼唤它们,他们回应了。现在,他们环绕着它。
它并未满足。这近乎完美的生灵渴望更多,它似乎本能地明白,它只是整体的一部分。一个超越星系的实体,一种跨跃时间的意识。
时间毫无意义,只有饥饿,只有欲望。很快,生物将呼唤它的意识,用它的思维之手,在群星间找寻孕育它的族群。经过漫长的千年,它将找到它们,并传递出一则信息。
然而,首要之事,是要主宰它的族群,然后,他们一起,携手并进,使这世界成为它们的家,为融入那辉煌的整体做好准备。
赞提恩自恐惧之爪中步出,审视着眼前的情景。空降舱降落于大教堂东侧的屋顶,将最大规模的基因窃取者教徒置于瓦维克和托拉奇率领的突袭部队、以及正从北面大门进攻的——他的亲卫之间。
在人类单调的色彩中,他的崇拜者格外鲜艳。在从恐惧之爪骤然降临的惊愕中抽离出后,数十名肮脏的邪教徒、变种人和异形企图抓向他们那粉紫相间的动力甲,五指与利爪想要在其上寻觅到一个完美的立足点。
萨尔奎尔连发链炮,优先打击高危目标,以精准的瞄准,控制宝贵的弹药。那些无足轻重之敌——混血儿、追随者、受惑者,萨尔奎尔仅需挥动拳头,便将其打倒在地。
格林于人群中挥舞长剑,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剑刃在血肉之躯上划过,鲜血与内脏洒落在温热的石面上,其余者皆为他棒槌般的巨剑所击飞。尽管有人脊椎断裂,肋骨破碎,无法动弹,却仍有人咬牙站起,捂着伤口,向敌人扑去。
欧拉托和奥兰,戴银面具的双子,背对背站立,射击节奏如一。菲洛埃罗斯独自一人,手势挑衅,重剑出鞘,诱以斩敌。
威胁仍在。基因窃取者飞越断壁残垣,沿著雕刻的墙壁嘶吼咆哮;变种人挥舞着与人等高的刀剑与锤砧;变形者挥动骨鞭,柔韧的外壳利爪足以粉碎阿斯塔特的骨骼。
赞提恩视其为无物。他的目光穿过古老建筑,直视那条诡蛇的头目。
“在那里。”他低声说。她身形娇小,但鉴于她的位置——站在大教堂似要敬拜的管道前——以及她对人群的精妙操控,赞提恩心下了然,她就是这帮乌合之众的领袖。
很好。她是个容易的目标。当然,赞提恩会让它看起来更具挑战性,为了观众。
非我所能掌控。恶魔重复道。有种……别的什么在这里。
赛恩明显警惕起来——这出乎他的意料。正如预期那般,当他接近星球及其灵魂之源时,恶魔的意识在他体内苏醒。然而,他期望得到的是自信满满、冲动任性的表现,与她的永恒饥渴相配。但此刻,她在他体内颤抖,灵魂不安,如临大敌。这是他从未在恶魔身上感受到的。
“我乃赞提恩,崇拜者之荣耀,完美之三的典范,带来救赎与希望与之人。”他发声,手持痛苦,指向台上的女子。畸变的头颅转向他,异形如潮水般涌来。他抽出肉欲之欢愉,一,两,三,他们在爆炸中湮灭,他另一只手持剑,斩断第四只的膝盖。变种人企图用三只手臂爬起,但赞提恩旋转痛苦,向下刺出,锋利的单分子边缘精准插入变种人的大脑中。
它来了,塞恩在他脑海中低语。她仍然保持警惕,像一只背靠墙壁,毛发竖立的猫。奇怪。
台上的女人对赞提恩的惊艳登场视若无睹。她仍将目光投向人群,低语声也被教堂内外的战争噪杂所淹没。
“我挑战你,异形渣滓!”赞提恩喊道,将他带血的猎刀指向她:“我征服了无数世界,品尝过银河的果实,你将有幸被我毁灭。”
她转过身,目光如刀,凝视着赞提恩,她的教众也一同转向,犹如一体。
他感到异形的目光在他身上每一游走。“好!”他微笑着,手中长剑旋转,向敌人走去:“好极了!”
他遣退了她的护卫,指向她头顶的管道,她依旧在举行仪式。她的嘴唇上下翕动。尽管他拥有超越常人的听觉,也无法捕捉到她的声音,但她的唇语仍在继续。她的唇瓣粉红而薄,在她光秃的头上跃动。他看到她的牙齿锐利,舌尖分叉,就像蜥蜴一样。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未曾言语。她口中无言,信徒们却全神贯注地倾听。
他咆哮着,那经过手术增强的嗓音在教堂四壁回荡:“我将斩断你的脖颈,蛇,你的身躯将消亡。感谢你的造物主吧,你将被尊贵的……”
他的脑内骤然涌现压力,视线变得模糊。这是一种自他踏进大教堂便始终萦绕着的嗡嗡低语,但直到它的音量及音质骤增,才引起了他的注意。现在,它已淹没了他的思绪。云层中有些话语,可它们并非向他诉说。它们用着一种他全然陌生的语言,承载着一份他无法理解的意念。
它即将降临。塞恩柔声呢喃,怀揣着孩童般的天真。他恍惚地听着。我已品尝到它的力量。
回声让他瞬间清醒。他四下张望,满目疮痍,一片狼籍,血迹斑驳的玻璃碎片散落遍地,凡人与异形的恶臭四处弥漫。
有什么东西在管道中蠕动。塞恩说得对,赞提恩懊恼地想。那女人并非这帮乌合之众的首领。她只是他们的使者,引导他们来到这里,召唤他们真正的领袖。
我警告过你,塞恩说。此敌无法战胜,跑,趁我们尚有时间。
“它...不算什么,”赞提恩咬牙切齿地说。“我会杀了它,”他发誓,声音越来越大。“还有你们所有人!”
一对同人类前臂般长的利爪,发出刺耳的割裂声,刺穿了管道的厚重金属。它稍作停留,找准位置,随后,另一只利爪也紧随其后。教堂内回荡着它们猛烈的撞击声,恍若天空中的雷鸣。
紧接着,它们开始向下挖掘。锋利如刀的爪子撕开数寸厚的金属,宛如脆纸,在历经千年的管道上凿出深深的沟壑,发掘出一条自塞尔芮尼归顺以来,仅用于将利普斯树液输送至星球主要虚空港的秘密通道。
一只紫色肌肤、修长的手从破洞中探出——过长——指节过多,指甲漆黑尖锐,仿若巨爪般强大有力。它们在教堂的幽暗里闪耀着黑曜石般的光芒。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手臂从黑暗中探出,四只手紧紧支撑住临时出口的边缘,然后一同发力,伴随着撕裂金属般的刺耳尖叫,硬生生扩开了洞口。
眼眸出现在黑夜之中,邪恶的黄色光芒闪烁,贪婪地搜寻着猎物。紧接着,双齿可见,锐利无比,长舌如蟒蛇般伸缩,在石质大教堂潮湿的空气里梭巡,犹如蛇在觅食。它将头的其余部分探出洞口,半露的肿胀大脑在异形头骨中收缩膨胀,随着它计算下一步的行动,脊椎和纤维正明显收缩与扩张。
这生物——族长——将甲壳状身躯的最后一部分从管道中拉出。它展开身体,身高达到阿斯塔特的两倍,发出刺耳的尖叫。
“看啊!”那美丽的女子在喧嚣中向一群人类、半人类和混血儿喊道:“我们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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