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匕首反手持握,锋利的刀刃紧贴他健硕的臂膀。金属上沾染血迹,非他所有。鲜血自武器滑落,滴滴答答,宛如轻柔的雨滴,是痛苦中的愉悦。
他的双腿较之塞尔芮尼草的茎秆还要粗壮。肌肉燃烧着,胸膛、手臂、背部、小腿和大腿都在战斗中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恢复剂让他保持年轻,但也让他承受更多的痛苦:更大、更强、更快,但也更痛。他的神经如火般燃烧,骨骼似在皮肤下拉伸。他只能在片刻安睡,当痛苦唤醒他时,床边的破布成了他唯一的安慰。
他从未向人诉说,但在最虚弱之时,他也会想,这真是他之所愿吗?被选中,被赞美,享用最甜美的肉和最成熟的水果,体验超乎想象的快乐。
他无法拒绝,亦无意抗拒。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成为最强者、最伟大之人的机会?这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尤其是一个家世卑微的第六子。他的父母倾尽所有,只为在他成年之际看到希望:长长的臂展、健硕的肌肉、战士的风度。他们用尽积蓄为他改造,寻求黑街医生与黑市商人的帮助,以获得最好的药品。他有可能成为赢家,他们的赢家。
他的目光掠过他们。母亲张着嘴,脖颈上青筋凸显。她尖叫着,但声音被人潮的喧嚣所淹没。父亲的细目在憔悴的面颊上如宝石般坚韧。他紧闭双唇,全神贯注于家族的未来。
他嘶哑的嗓音透过过度拉伸的声带传出。如此深沉,以至于他的兄弟姐妹几乎听不懂他的话。他尝试写下自己的期盼,但那些字句在他脑海中飞舞,如同他时而透过窗户看到的鸟。他抓不住它们。
敌人向他奔袭而来,手中利剑高举,她的身形高大魁梧,比决斗场的任何人都更为壮硕。改造使得她的头骨生长过快,眼周皮肤紧绷,裂痕和愤怒的伤口清晰可见,裂纹遍布的伤口因眨眼而撕裂,泪水般的血液渗出,恍若淌着血泪。
她借用势头,挥舞短剑,快速接近他。这一记力度十足,却仍不及他。他更高大,更具优势。他肩膀下沉,后脚稳住,猛然挥出一拳,正中她的腹部。这一击瞬间扭转了她的方向,将她向后抛去。在决斗室厚厚的地毯上滑行,暗红色的血点在地毯上留下痕迹,仿佛她被他匕首刺伤后运动的轨迹。
她仰面倒地,几乎没了动静。她的胸膛仍在起伏,肋骨在紧绷的皮肤下清晰可见。现在,可能已经结束了。
他走向倒下的敌人。她的双眼紧闭,但仍有血液流出。它在她的脸上流淌,染红了她的瓷器般的皮肤。她的舌头松弛地挂在嘴边。
他高高扬起手中的短剑,审视四周的大厅。声浪如潮:呼喊声、欢呼声、哀嚎声与狂笑声。在人群中,他找到了父母的面孔:“我为你们赢得了胜利”,他低声说,低头以示敬意。
然后,他倒下了。女人一脚踢中他的脚踝,他失去平衡,倒地,就在这时,那女人忽地跳起。她俯视着他,靴子牢牢压住他的手臂。她在笑——或者,他觉得她可能在笑。
她将剑刺入他的胸膛。刀锋穿透肌肉,刮蹭着他坚硬的肋骨,疼痛如火烧般蔓延。他试图深呼吸,尽管剑已刺穿他的心脏,但他仍想为即将到来的痛苦做好准备,就像他无数次训练自己那样。
然而,他并未感到痛苦。自从被选中那刻起,他第一次感到肌肉中的灼热逐渐消退。肌腱松弛,躯体舒展,身体在骨骼的环绕下沉睡。一段美妙的永恒,他感到一切沉寂。
他将沉重的头颅侧向一旁,与母亲的目光交汇:“我爱你,”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低语。她在尖叫,但人群的喧嚣再次淹没了她的话语。他疑惑的想,她是否在生他的气?
“好极了!好极了!”皮埃罗叫嚷道,想要平息众人的喧闹。这向来艰难。站在死亡边缘,尤其是光荣的牺牲,它触动人心。
“挑战已经结束,”他以戏剧性的颤音宣布,近日在总督宅邸的频频练习令他颇感满意:“依据赞提恩大人的法令,奥汀纳家族将把第五十四区监察员的职位让渡给德万家族。”
大厅一侧响起欢呼声。“恭喜,德万大师——我记得,这是您的家族首次跻身于贵族之列?”
“此外,奥汀纳大师。”皮埃罗朝另一位脸色僵硬的男人示意道:“你们的一切权利、财产与尊贵的地位,都将归于德万家族。你们已不再适于这样高雅的场合。滚出去,带上你们的… …”——他指着决斗场中庞大的尸体——“... ...垃圾一起滚吧。”
男人身旁的女人痛哭起来,她身旁的人——都身着同样的、奥汀纳家族的灰绿色长袍——或嚎啕大哭,或痛苦呻吟,或咬牙切齿。他们控诉德万的冠军作弊,指责这场决斗无效,他们多年的付出应当令他们位尊新贵家族德万之上。皮埃罗对他们的粗俗行为嗤之以鼻。
“法律明确规定——只看最终结果。”他朝站在房间角落的警卫示意,他们的自动步枪倚于金甲之上。
“警卫,确保他们有序离开。”几名男女笑着上前,高举武器,准备制裁任何抗命的奥汀纳族人。皮埃罗凝视片刻,嘴角微扬。他从未喜欢过奥汀纳。他身上弥漫着汗味与悲哀,是个皱纹满布、阴郁的小个子男人,尽管享受着权力带来的奢华,却从未真正享受过他的地位。
他正饶有兴致地思索奥汀纳该如何适应平民生活,突然,耳畔的低语令他惊立,那声音深沉而嗡鸣,自他随从科林特的喉间传出。
科林特身材魁梧,肌肉贲发,当他弯腰与皮埃罗低语时,身躯显得更为庞大。
“暴力冲突,大人。似乎有底层人在救世主祝福期间闹事。反抗我们的统治。”科林特的声音放低:“他们控制了虚空港,至少有两百名民兵丧生。”
皮埃罗瞪大了眼睛。在上城中,绝望者间的纷争并不罕见,然而攻占虚空港已非帮派之争。这将对塞尔芮尼脆弱的政治格局造成深远的影响。他深深叹了口气。
“大人?”科林特问道,仍保持着躬身之姿,巨大的头颅几乎贴着总督耳畔。
“须告知尊主。余下挑战缓至明日,向受扰家族致歉,并赠予他们最上乘的树液。”
“一桶足矣,尽力而为。”皮埃罗自宝座上起身,掌声雷动:“完美世界的公民们!今日的挑战告一段落。”观众席上传来不满声,他双手下压,以示安静:“诸位皆有机会,我保证。但眼下,尊主召见于我。诸位,后会有期!”他转身离去,前往位于参议院顶楼、赞提恩的房间,披风随风飘扬。这是他精心设计的又一华丽姿态。
塞尔芮尼的庞大宅邸常设有神龛。那是巧妙镶嵌在古建筑中的微缩壁龛,见证了对帝皇的敬献转变为对救世主的尊崇。侍奉者对此喜闻乐见,他们世代以高价售卖由合成宝石与镀金金属铸就的圣像,为神职人员提供了重要的收入来源。
随着天使的降临,大多数人放弃了这种做法,因为侍奉者转向更为直接的崇拜方式。然而,阿拉伊洛·奥汀纳却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她发现这带给她安慰,她的神龛成了她欲望与需求的现实焦点。
曾经,她的神龛堆满了帝皇的雕像。由金石铸就,静立于泰拉之上,犹如遥远的神祇,俯瞰着他的子民。然而,那些雕像早已荡然无存。自赞提恩大人登临权利巅峰以来,一群高大的男女对城市展开了大清缴,破门而入,没收、销毁了一切象征着人类之主的雕像,而非塞尔芮尼的血肉之躯的统治者。她毫不在意。她曾向帝皇祈祷,却无济于事,于是她转向他人,向能帮助她的人祈祷。
在异形叛乱之日,阿拉伊洛觅得了她神龛的至宝。她在污秽沟渠间寻到了它,一抹璀璨的金色在棕绿之间熠熠生辉。她迅速将其纳入怀中,并在他人发觉之前,将其藏入长袍深处。她带着它回家,洗净后为其美丽而惊叹不已。她推测这是天使的造物,毕竟凡人难有此等妙手巧艺。它胜过长年来她拥有的所有珍品,精雕细琢,完美无瑕。多年后,她再次审视它,仍为其美而撼动心扉:一枚八芒星,由纯金铸就,镶嵌着珍珠母的漩涡。它使她感到强大。她向它祈祷,变得愈发强大。
她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是虚空港运输工马罗·翁丁的家中独女。随着来自泰拉的虚空舰日渐稀少,乃至全然无踪,他开始抢劫树液供应,售卖一部分,自留一部分。他的失败坚定了她的决心:她要改变命运,摆脱贫困。赞提恩大人的法令让她得偿所愿。
代价自然不菲。七个孩子,抑或八个?她想,如今应该是八个,格威利姆在决斗场上殒命。她叹了口气。她早该明了——他总是败北。他接受了再生治疗和基因疗法,与兄弟姐妹们一样,变得高大强壮。然而他生来就太过软弱,无法满足冠军们对暴力的期待。
她依稀记得,年少时,格威利姆曾尝试将一只啼鸣的鸟儿放回树上的巢里。基因治疗已在他身上初显成效,身高接近六尺,几乎就要成功——然而,她从他手中夺过鸟儿,踩死它,警示他。怜悯对他无用,于她而言亦然。
问题在于,他像极了他的父亲。阿拉伊洛瞥了眼卡纳奇.奥汀纳,自儿子离世后,他便沉默不语。泪珠流淌,声音沉寂。他们的家族不曾折戟——直至此刻——改造会对冠军的身体带来致命的损害。他们肝脏衰竭,心脏爆裂,或者有时,被发现以自刎结束生命。每逢此刻,卡纳奇都会为他们的死亡而哀泣。对此,她深感厌恶。在阿拉伊洛看来,这不过是权力与享乐的代价。
她凝视着手中的金色八芒星。这是她对那段生活的唯一记忆。
她的女儿拉住她的手腕:“放下它,妈妈。”薇薇安.奥汀纳说道。
她曾被培养接替父亲的位置,接受过外交与阴谋的教育。然而如今,她已无用武之地。
阿拉伊洛毫不留情的反驳道:“休想,薇薇安。我费尽心血才让你过上如今的生活,我决不容许某个城里的混混把它夺走。”
薇薇安再次拉扯,想把母亲从神龛中拉出:“妈妈,民兵队马上就到,我们得走了!”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妈妈,通过努力赢回这一切。我在参议院有熟人,可以尽快我们的挑战……”
阿拉伊洛看向她的长女,她看到了失败。她抽回手腕,女儿的手从她绿色长袍的丝绸面料上滑落:“走吧。带着你那些没用的兄弟姐妹们一起。”
“走啊!”阿拉伊洛的咆哮震耳欲聋,薇薇安不禁一震,心头一颤。这就够了,她目送长女拖着行囊仓皇逃走。她本应生出同情与悲伤,感触母亲的那份天性。然而,她却只剩怒火。如岩浆般炽热,吞噬一切。当薇薇安消失在夜色中时,她对着她的背影怒吼:“我真希望你和你哥哥一起死在决斗场里!”
她明白,他们将永无相见之日。也无力享受这奢侈之处了。
“一切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阿拉伊洛对丈夫置若罔闻,他拔出装饰华丽的左轮手枪,枪口紧贴下颚,手指扣动扳机。她耳畔回荡着激光穿透血肉与白森森骨骼的嘶嘶声、鼻尖萦绕着曾相伴三十年的男人烤焦脑髓的气味,她却未曾抬头。
“你错了,丈夫,你错了。”她说完,轻轻举起饰品。阿拉伊洛的指尖轻抚八芒星,金黄之下,鲜红涌动。她感到胸膛充满力量:“复仇仍在继续。”
在通往赞提恩房间的途中,一队智者肃然屹立,仿若塞尔芮尼的众多雕像之一。若非视线追随皮埃罗而动,令人恍若置身其中。
他不喜欢这些。他们佩戴着精致的黄金面具,每一个都描绘出其主赞提恩的面容。据说,赞提恩亲手打造了每一幅面具,用黄金塑造他的面孔,镶嵌珍贵的宝石与金属。然后将其赐予最忠诚的奴仆,使其获准跻身智者之列,成为祂在城中的执法者。
当然,皮埃罗自然不信。尽管他在服务于塞尔芮尼的岁月里聆听过无数艺术的教诲,却未曾见过塞尔芮尼的统治者有何非凡之作。
每幅面具间各有微妙差异:有的凸显了阿斯塔特的鹰钩鼻与高颧骨因怒火而扭曲的模样;有的则呈现出他平静而坦然的风采。有的描绘了他于公众前常戴的丝绸面纱,有的则显露出他的嘴唇。每当看到这些面具时,皮埃罗的内心便窃笑不已;当它们被镀上金光时,饱满的嘴唇便失去了真实赞提恩黑色唇角的恶毒与狡黠。
他自诩为救世主,但塞西莉亚明了真相。他头颅鎏银,却无法阻止她探寻他的内心。她清楚他曾是上城的一员、他们中的一员——一位身披紫粉金铠甲的巨人——如今已遭到流放。他曾犯下罪行,却毫无悔意。她在他脑海中翩翩起舞,他仿佛毫无羞耻之心。他缺乏凡人的喜怒哀乐。唯一的热忱在于扩充武器库、与对肌肤甲胄溶合之武器的深深痴迷,让她不禁怀疑起他是否具有真正的感情。
但她又能了解他多少呢?他们看似与凡人无异——只是身形庞大——但他们绝非凡人,与众不同。他们来自云层之上,天空之上,超越了她所知所想的一切,如同古老的神话般降临。
约翰逊单膝跪地,向巨人的宝座汇报:“本轮冶炼共产出了三千四百八十二发子弹,大人。” 此处本为冶炼监察员的看台,如今却赋予了巨大身影绝佳的统驭视野。萨尔奎尔大人移步至高台边缘,双手搭在无雕琢的金属栏杆上,俯视着约翰逊。
约翰逊惊讶的眨眼:“是的,大人。加斯特帮和其他帮派的袭击使得我们生产受挫,从草料加工到弹药生产的转换也比预期更长... ...”
萨尔奎尔打断了他:“住嘴。”他将手置于银色头颅之上,即使不靠精神探知,他的失望也显而易见:“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我很抱歉,大人。”约翰逊紧张地说,视线瑟缩,目光闪烁:“我发誓,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我不想听这个。”萨尔奎尔告诉他:“奥兰。不论你在何处,兄弟——他是你的。”
炼油厂的深邃黑暗中,一抹紫色瞬息划过,几乎难以捕捉。它击中了男子的胸膛,他随着它飘荡,犹如被狂风刮起的气球,四肢如彩带般飘舞。在紫影消失前,塞西莉亚瞥见了它的双眸:硕大、漆黑,如午夜般冰冷而饥渴,迫切吞噬着光明。
她情不自禁,触及了那男子的思维,如同指尖划过水洼。
“灵能者,”萨尔奎尔说,她意识到他在与自己说话,于是冷静下来。“通知第九冶炼厂——他们需要一位新主管。这次要找个有能力的。”
他们并非神祇。她了然,心如明镜。她心中的神明乃是慈爱的化身,关爱祂的子民、庇佑他们在残酷的群星间安然无恙。
然而,她的主人却并无怜悯之心,他只是剥削利用他们。视他们为工具,用以制造更多的武器与弹药,用他们的血与汗筑起这腐朽废墟中的破败帝国。他保护强者,有能力者,甘愿奉献之人——那些不惜粉身碎骨、焚皮烂肤,以实现他奢欲之人。
任何脆弱皆被无情抹去,孱弱或迟钝者被投喂野兽,或驱逐至下城荒野,在那里,未有帮派庇护者,成为黑暗中潜藏可怖之物的猎物。
他能如此,只因他最强。他能用巨大的双手捏碎头颅——她曾亲眼目睹——他的链炮始终不离手,偶尔轻抚,如同宠爱的宠物。但那只是个笑话,只有她知晓的秘密:他实则脆弱至极。她见过他的内心,窥到的灵魂与他所杀之人、所弃之人一样可怜。他曾试图在上城建立自己的王国,但他失败了。他来到下城——她的城市——如同败犬,夹着尾巴,等待主人的下一次鞭笞。
他带来的兄弟们,比她更强,却远不及他,无从战胜萨尔奎尔。他留下他们,只因为他需要战士,但他并不爱他们。他对他们只有蔑视。
“堕落的野兽,”那天晚上,萨尔奎尔低语,如此称呼奥兰,他离开了他繁忙的制造工厂,回到简陋的休息室。他的房间和他自己一样,无暇他顾。他宁愿专心于武器弹药的不断生产,而非然自得地享受这片刻自由。然而,他身心俱疲,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是帝皇之子的污点,”他边看着详细记载弹药库存的数据板边轻声自语:“我或许该杀了他。这是他应得的——让这可怜之人解脱。”他抬眼望向她:“你有何建议,灵能者?”
她沉吟良久。她常伴他左右,成了他的知己,他的兄弟们与他渐行渐远。但她也明白,她之所以能参与这些私人时刻,不过是因为她有价值,否则便会如他人般被舍弃。她是他的私人信使,能够触动心灵,在他掌控的冶炼厂间传递消息。如今,加斯特帮与其他帮派使得众多管道无法通行,她对信息的流动至关重要,但她知道她可能会越界,失去价值。
萨尔奎尔低头,继续计算,全然无视了她正欲作答的嘴唇。眼前的数据板牢牢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专注的数道:“八千四十四,八千四十五… …”
夜色渐浓时,塞西莉亚悄然离去,独留主人消化她所呈献的数据。当她朝着自己的小屋——昔日用于煮沸利普斯树液的坩埚、其内摆着一张小床和几件个人物品——前进之际,突然听见了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塞西莉亚!”一一个女人叫道。她身着沾满煤灰的围裙,灰白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汗涔涔的脸颊上,右手缺了两根手指。她艰难地跑过来——经过十四小时的工作后,她的双腿颤抖不已——越过永远回荡于冶炼厂中的噪音。她的神情告诉塞西莉亚,不是什么好消息。
塞西莉亚的胃一阵翻腾。“阿克塔呢?”她脱口而出,这个问题在她心中熊熊燃烧。老人的离去无疑会为四号冶炼厂社群带来了深深的痛楚, 但在她心中,他的地位远不及他的巡逻伙伴重要。
欣喜之情顿时涌上心头,即使置身于冶炼厂的热浪之中,她仍感到身心暖意。她从上城的炼狱中将男孩救出,却也因此换来他的回报——为她在这悲惨世界中找寻到栖身之所。
四号冶炼厂的空气静谧,但她奔跑时,风在耳边呢喃,犹如草在欢快时刻的低语。自天使降临以来,她一直练习着倾听,但她却无法理解这些话语。有些疯狂,有些紧迫。她视而不见。
在阴暗的寝舍中,她寻到了他,身处同伴的环绕之中。一个佝偻的身影,虽然瘦弱,却仍挺拔。一只胳膊仅剩下肘部,另一只手则托着某种物件。那个她从丰饶大教堂废墟中救出的男孩已不再是个孩子。他变得魁梧、健壮,在时光荏苒中茁壮成长。
他提着一个袋子,摇曳轻盈,袋中之物若隐若现。鲜红的液体自袋底湿渍中滴落,坠向冰冷的地面。
她步入房间时,他转头看向她,无声敞开袋子,三颗头颅滚落,咕噜咕噜滚到一旁,裸露的脖颈仍在渗出漆黑的血液。
“他们杀了他,”阿克塔说:“所以我杀了他们。他们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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