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次见到海螺的时候,它被浪潮送到我的脚前,我低头将它拾起,在阳光下仔细端详它的每一条纹路,和精妙无比的螺旋结构。
我想,它一定是来自海洋中的某个角落,是某个曾经存在的生命经过几年时间制造出来的庇护所,寄存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企盼,他的过去,还有他的安全感。
我把海螺贴近耳边,希望知道它想要告诉我的一切,他在海洋中的见闻,他曾经看着海底天空做过的关于陆地的梦,还有他幻想过的星空。
可是我只听到了一声叹息。有人说,那是浪潮的声音,带着些许幽怨。
于是有人告诉我,不要去听海螺的声音,其实,经由人手造出的每一个碗,也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所以我离开海岸,回到家里,拿起了我每日用来盛装食物,时时端在手上、靠在嘴边的瓷碗,在灯光下看着它经由磨具印上的图案,和洁白无垢的碗体。
我想,这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从起初人类发明出圆形的造物,文明便得以发展。而陶器更是代表社会进步的跨时代的里程碑,但这只是一具由工厂和机器批量生产出来的瓷器,对她而言里面或许藏匿着对于每日稀松平常的一日三餐、家常便饭的幸福,存在着对于当下的感动,还有家庭的温馨。
我把碗贴近耳边,希望知道她想要告诉我的一切,她所经历过的感动,她出厂时对将来怀有的愿景和已经实现的目标,还有她对使命的看法。
可是我只听到了一声回响。有人说,那是不安的噪音,带着些许虚妄。
于是有人告诉我,也不要去听碗的声音,其实,在枕头底下,有着很宽广很宽广的一片世界。
所以我放下碗,回到我的卧室,把耳朵贴在我这一年来每日睡觉时都贴着的枕头上。
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朋友,但我从来没有从它那里听到过声音。
我固执地认为它从来不曾说过话,也不会和我说话,而现在抱着将信将疑的想法,我试着去倾听。
我的眼睛看向枕头的表面,想起当我小的时候,有时能看到广阔的草原,有时能看到无垠的沙漠,有时能看到辽远的天空,还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奇特的生命。
虽然我没有听到过它的声音,但它的前辈却和我说过话。
它带着薰衣草的香味,里面是荞麦皮,软硬适中。没有漫长的历史,也没有值得期待的将来,因为它的后辈明天就到了,而它将被淘汰,将被永远地丢弃到垃圾堆里,前往处理厂被焚烧。
自它来到我的卧室里,就已经被决定了存在在这世上的时间,如此短暂的一生怎么够去思考过去,现在,和将来?它甚至都来不及去想,它要告诉我什么。
但我听到了,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有节奏的搏动。
我明明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我还是拆开了枕头,在荞麦壳和干制薰衣草里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困惑地一再询问,“我不曾问出问题,是谁回答了这一切?”
一粒荞麦壳滚落到了镜子前,我拾起了它,也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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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图取自Pixabay,二次使用遵循Pixabay Content Lic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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