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人用他们的长矛贯穿了11世纪和12世纪的欧洲历史。整个欧洲都有这群冒险者的身影,无论是在诺曼底和英格兰、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岛、还是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期的安条克,诺曼人都大显身手。
诺曼冒险者要么是作为珍贵的雇佣兵为外国服务,要么是追随自己无畏的领袖,他们在欧洲和中东战场上以冲锋陷阵的破坏力而闻名。具有讽刺意味的是,10世纪和11世纪欧洲最精锐重骑兵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漂洋过海的维京海盗突击队。
根据《盎格鲁-撒克逊纪事》的记载,876年,一位名叫罗洛的维京酋长来到法国北部,沿塞纳河流域进行袭击。关于这位首领的起源存在争议。丹麦和挪威都称他为罗洛。罗洛最有可能的身份出现在挪威和冰岛的资料中,被称为“步行者”赫罗夫(Ganger Hrolf),这是由于他的高大体形,以至于没有马可以驮着他而得名。
到达法国后,罗洛与其他维京人一起征战数十年,直到911年,法国国王糊涂查理收买了他,将鲁昂周围的一块领地割让给他。作为回报,罗洛接受了洗礼,并成为法国的附庸。这块土地成为诺曼底公国的萌芽。因此,罗洛实际上成为了第一位诺曼底公爵,诺曼底的意思是“北方人的土地”。
关于罗洛和查理国王之间的效忠仪式,有一个故事可以说明诺曼底公爵和他们名义上的领主——法国国王之间未来的颠倒关系。根据传说,效忠仪式要求罗洛亲吻查理国王的脚。国王骑在马上,走到罗洛站立的地方,伸出他的脚。罗洛将脚握在手中,举到嘴边,结果国王从马鞍上摔到了地上。这让罗洛那些粗鲁的维京追随者们非常开心!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是法兰克国王坐在椅子上,罗洛让一个随从代替他亲吻国王的脚,这个随从在亲吻过程中把查理弄倒了。
罗洛公爵将他的领地向四面八方扩张,并将土地分给他的维京追随者,以换取忠诚。这些新的领主全盘接受了加洛林的封建制度。到932年去世时,86岁的罗洛已经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封建公国,从布列塔尼一直延伸到佛兰德斯,向南延伸到缅因伯爵领的边界。他的继承人继续推行他的政策,到1050年,诺曼公国在军事上已成为法国最强大的公国,除了名义上是法国的附庸外,其他方面都是独立的。
由于娶了当地的法国妻子,到了第二代,法语已经取代了诺曼人的语言。不过,虽然这些挪威和丹麦的新移民放弃了他们的语言和长船,但他们几乎没有失去维京精神。他们用马匹代替船只,很快就掌握了法兰克重骑兵的战术,或许还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改进。在一个世纪内,诺曼冒险者们到外国军队中为报酬而战,他们的服务需求量很大。
虽然诺曼军队是一支由骑兵、步兵和弓箭手(或弩手)组成的均衡战斗部队,而且诺曼战术强调联合作战,但正是其重骑兵的威力使11世纪成为诺曼世纪。
诺曼骑兵的核心是诺曼骑士。拜占庭公主兼历史学家安娜·科穆宁娜(Anna Komnene)写道,“法兰克骑士”(说的就是诺曼人)的冲锋威力如此之大,以至于可以“刺穿巴比伦的城墙”。
自古以来,骑兵长矛一直是一种刺击或投掷武器。装备了这种武器的骑兵要么在撞击前将其投掷到敌人身上,然后继续用剑、钉头锤或斧头作战。或者,他将长矛握在手中,作为刺矛使用。
不过,在这一时期的某个时候,长矛开始放在腋下,紧紧地压在手臂和身体侧面之间。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熟悉的经典“马上比武”技巧。有人声称高背马鞍和马镫的发明推进了这种技术。然而,我们不能过分强调这种观点。因为在贝叶挂毯上几乎看不到夹枪冲锋的迹象。直到11世纪末,夹枪冲锋才成为常态。
冲锋的威力取决于他的坐骑。诺曼骑士所骑的马都是上等良驹,这些战马只在战斗中使用。体型较小、较为温顺的骑乘马则用于其他场合。“战马”(destrier)通常是一匹种马,凶猛有力且任性。这些马受过战争训练,对敌人的威胁不亚于它们的骑手,可以咬、踢或践踏敌人。
正如安娜·科穆宁娜(Anna Comnena)描述的那样,诺曼骑士冲锋时的巨大冲击力来自于250磅重的穿戴盔甲的骑士和1500磅重的奔跑骏马的重量总和。所有这些力量都汇聚在一杆紧握的2.7米的长枪后面。很少有战士能抵挡诺曼骑士密集队形的冲锋。
骑士似乎有两种身份:一种是以土地为回报的效忠者;另一种是为工资而战的骑士。前者是更光荣的士兵,因此比有报酬的“雇佣兵”(stipendiarius)更有声望。然而,这种区别并不具有社会意义。事实上,早期骑士的社会地位低于中世纪后期的骑士。骑士是诺曼世界的职业战士,授予他们这种荣誉并不像后来那样隆重。
诺曼骑士以5到10人的骑兵小队为单位进行训练。这些骑兵又组成了主要战术单位:由25-50人组成的骑兵队(conroi)。马匹的队形非常紧密,以至于据说即使是苹果也无法从马匹之间的缝隙中穿过。
他们接受的训练包括:作为一个整体,以非常紧密的顺序冲锋。机动、轮转、变换队形,甚至使用“假装逃跑”的复杂战术。虽然“骑士”文化及其骑士精神的价值观厌恶从战场上撤退(即使是假装撤退),但诺曼人的阵型由较少的骑兵队(conrois)组成,很适合这种灵活的诡计。
在战场上,每个骑兵队通过围绕一个编队单位来保持其完整性和凝聚力,该单位由一名高级骑士或小领主指挥,所有骑兵队都对其效忠。正是这些诺曼骑兵在战场上的凝聚力和灵活性使诺曼人成为一支强大的战斗部队。
然而,诺曼骑士也经常下马并作为有组织的步兵作战。就算作为步兵,他们在战场上仍然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步兵的主要作用是提供一个避难所,让骑士们可以在发动进一步攻击之前休息和重新集结。
诺曼人的领导者能够始终如一地指挥他们的骑兵部队下马,在步兵中作战,这也是他们典型的强大领导力的体现。
根据普瓦捷的威廉(William of Poitiers)的记载,在1066年的黑斯廷斯战役中,诺曼人及其盟军的阵线由弓箭手在前、步兵在后、骑士在后组成。这充分说明最初是用弹矢来软化敌人,然后由步兵发起进攻。骑兵则用来冲开这样形成的缺口,并追击溃败的敌人。
从1066年到意大利和东方的战役,诺曼人都取得了胜利,部分原因是他们使用了联合兵种战术。在诺曼时代的每一场重大战役中,诺曼重骑兵的强力冲锋与长矛步兵、弓箭手或弩手的远程攻击相结合所产生的震撼力都是不可抵挡的。
诺曼人所到之处,土堤和堡场式城堡迅速兴起,帮助他们以相对较少的士兵守住他们的征服地。这些防御工事都是木制的,有一个封闭的堡场,庭院周围又有防护壕沟和栅栏。这些堡垒在军事上非常强大,它们的存在减少了大规模野战的必要性和风险。
征服者威廉在黑斯廷斯战役之后立即开始了城堡建设热潮,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受保护的骑兵驻军可能是对他的新王国进行军事和行政控制的最有效方法。在黑斯廷斯之后的几十年里,从康沃尔到诺森布里亚,诺曼人建造了超过65座大型城堡和另外500座较小的城堡。这些城堡建于乡村和城市,在许多情况下,会在公元12世纪升级成石头版本。
诺曼人最为人所知的历史是1066年对英格兰的征服。这当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但它远不是诺曼人扩张和征服的第一个例子。早在威廉公爵在佩文西海滩上岸摔了个狗啃泥,并喊出“英格兰的土地非我莫属!”之前,诺曼人就已经深入意大利南部。
中世纪早期的斯堪的纳维亚人非常喜欢冒险。即使在法国化之后,诺曼人仍然保留着这种精神。
据当代编年史家阿马图斯(Amatus)记载,999年,一群约40名诺曼朝圣者从耶路撒冷返回,在萨莱诺遭到萨拉森军队的袭击。显然,这些“朝圣者”对当地民众缺乏反抗精神感到惊讶和愤怒,于是他们从萨莱诺王子盖马尔四世那里获得了武器和马匹。随后,诺曼人成功地赶走了进攻的军队,并受邀继续为盖马尔效力。旅行者们拒绝了这一邀请,而是带着一名意大利使节返回诺曼底,该使节显然非常成功地招募到了志愿者,“让他们来到这片流淌着牛奶和蜂蜜以及许多美丽事物的土地”。
就这样,诺曼人开始涉足意大利南部。先是为伦巴第各王公效力,后来又作为征服者建立了自己的公国。
在意大利南部,伦巴第王子与拜占庭和神圣罗马皇帝以及教皇竞争,而西西里则处于阿拉伯统治之下。
1016年,约250名诺曼底冒险者来到加尔加诺山的大天使米迦勒圣地朝圣。带队的是吉尔贝·布阿泰尔(Gilbert Buatère)和他的四个兄弟。在那里,伦巴第王子、巴里的梅卢斯说服了他们,与他和其他伦巴第领主一起试图将拜占庭霸主赶出阿普利亚。以诺曼人为先锋的伦巴第军队五次战胜当地的拜占庭军队。
随后的几十年里,不同的冒险者群体开始向南流动,为那些愿意雇用他们的人而战。他们都来自贵族的中层或底层,曾被训练成战士。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政治上不得宠或兄弟太多难以供养,他们走上了南下之路。
在诺曼社会中,一个家族中的长子将继承所有财产,小儿子们只能依靠自己的主动性,他们的选择通常仅限于服兵役或在教会中生活。在第一种情况下,一些人选择成为大领主的附庸,加入家庭骑士行列,并获得领主庄园周围的优质土地。其他人会娶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从而获得土地,或者通过比武致富。
但至少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诺曼骑士中最重要的群体可以说是那些幸运的士兵,他们在意大利、西西里岛甚至上黎凡特地区开创了自己的王国。
显然,意大利特使的征兵工作相当成功,许多小儿子和那些不受诺曼公爵宠爱的儿子一起南下,走上了冒险之旅。
到1046年,诺曼人已经大举进入意大利南部。那不勒斯的塞尔吉奥四世授予他们“主要土地特许权”。这意味着他们可以从入侵的北非阿拉伯人手中夺回任何土地,归他们所有。
其中最有名的新移民来自诺曼底西部库坦斯附近的一个村庄——豪特维尔-拉-吉查德(Hauteville-la-Guichard)。他们是唐克雷德·德·豪特维尔的儿子。唐克雷德结过两次婚,有不少于12个儿子,其中有几个去了意大利。第二次婚姻的两个儿子,“狡猾的罗伯特”(Robert Guiscard)和罗杰(后来的西西里罗杰一世)取得了惊人的成功。
通过武力和劝说,他们开始扩大对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的统治。教皇于1059年承认了诺曼人在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一带的地位,希望利用诺曼人来对抗皇帝在北方德意志地区施加的压力。
罗伯特(Guiscard,意为“狡猾”或“黄鼠狼”)可以说是德·豪特维尔兄弟中最成功的一位。他征服了伦巴第公国,并与弟弟罗杰一起征服了西西里岛。1071年,他攻占了拜占庭的最后一个据点巴里,建立了诺曼公国(该公国最终与诺曼人在西西里岛和马耳他的领地一起发展成为西西里王国)。作为教皇的亲密盟友和捍卫者,黄鼠狼罗伯特成为了意大利最强大的统治者,与德意志皇帝的权力形成了制衡。
在许多情况下,后来成为公爵和男爵的雇佣兵都是诺曼贵族的少爷。他们都是冒险者和流亡者,希望从祖国得到的援助微乎其微。
那么,我们能为诺曼人在意大利的成功找到什么原因呢?
其中一个因素无疑是诺曼人的军事专长。说诺曼人是欧洲使用重骑兵的鼻祖有点牵强。但是,他们无疑完善了这一概念,并将其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诺曼人的步兵肯定发挥了作用,但当代编年史中提到的是士兵(milites),而不是专门的骑兵。
诺曼骑兵可以,而且经常在情况需要时下马作为步兵作战。这种灵活的战术意识无疑是诺曼人的强大所在。
尽管如此,诺曼人仍不忘洞察现实,并根据自己的需要加以改造。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岛的穆斯林居民并没有像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那样遭受大规模的掠夺和屠杀。诺曼人用自己的封建制度塑造了当地的政府形式,但当地的非基督教居民仍被允许在贸易和商业中担任有影响力的职务。只要纳税和遵守封建义务,诺曼人通常都是公正公平的统治者,在很多情况下,他们往往比被他们取代的统治者更受欢迎。
现代人可能会把这些发生在近千年前的事件视为一种开明的宽容。这种想法是一种现代偏见。
诺曼人知道他们是在敌人中间睡觉,如果他们要取得成功,就必须安抚当地居民,尽可能地将他们纳入自己的阵营。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力用铁腕进行完全封闭的统治。相反,他们不得不改变环境,使其对自己有利,这也是他们磨练得炉火纯青的技能。尽管在南方王国存在的整个时期,他们都面临着这样或那样的动乱和叛乱,但诺曼人能够以如此少的人数进行有效统治,这充分证明了他们的魄力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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