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开始前,我们先来简要介绍一下波拉尼奥的一些基本信息,之后我会尝试从他的生平出发,来系统性概括一下他的创作特点,同时也会摘录一些波拉尼奥的逸闻轶事。第二部分我会尽我所能地描述出进入波拉尼奥的文学地图。最后的部分则留出尝试回答一下各位老师从《2666》产生的对于波拉尼奥的疑惑。(本文尽量不涉及对波文学创作的具体评论,以保持读者对波作品的初见观感)。
诚然,本文对于波拉尼奥的讨论绝对无法避免对于其作品内容的透露,如读者想避免此类问题可通过跳转至章节2.1波拉尼奥的文学地图直接获取本文推荐的阅读顺序。
莱昂1927年出生在智利洛斯安赫莱斯的滨海城市比奥比奥(2010年去世,时年84岁)。他的父母是西班牙人(具体d信息是加泰罗尼亚人),早年1间乘船抵达塔尔卡瓦诺港口。莱昂长大后成了卡车司机,同时又是拳击手,由于体型上的优势,他赢了当地的很多沙滩比赛。他的父母生了9个孩子,只有2个活了下来,“其他的孩子都死于心脏病”,莱昂自己回忆说。
波拉尼奥全名罗贝托·波拉尼奥·阿巴洛斯(Roberto Bolaño Ávalos),智利小说家、诗人。他1977年开始文学创作,一共写了十部长篇小说、四部短篇小说和三部诗集。截至目前,国内(全部由世纪文景出版)一共出版了13部波拉尼奥作品,分别为:《2666》《荒野侦探》《护身符》《科幻精神》《帝国游戏》《遥远的星辰》《重返暗夜》《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佩恩先生》《智利之夜》《美洲纳粹文学》《未知大学》(诗集)。其中颇负盛名的代表作是《荒野侦探》和《2666》,但我想大家从《2666》开始读波拉尼奥的话一定会遇到一些困难或者说是困惑:为何在过世后其作品陆续被发掘出版,获得高度赞扬,甚至于荣获拉丁美洲最高文学奖——罗慕洛·加拉戈斯奖、2008年美国国家书评人协会奖等。接下来我便斗胆为这个久负盛名却依旧难以被人理解的作家做个阅读的说明书,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波拉尼奥。
1.1家庭与青少年时期(从1953年至1973年波拉尼奥返回智利前)
1953年,也就是冷战开始的第六年,这个时期智利的圣地亚哥可以说是冰冻之城。房屋里都没有暖气,庭院和街道上也没有如今绿化着首都的这些美丽的树木。当时的世界正朝着深刻的社会和政治变革方向前进,然而在圣地亚哥,时间似乎停止流淌。
于是让我们说回1952年,也就是在波拉尼奥出生的前一年,智利大选,这场大选中,阿连德首次代表左派力量参选,但最终只收获51975张选票(占5.45%)。而时年75岁的卡洛斯·伊瓦涅斯·德尔·坎波第二次当选总统(获得446439张选票,占46.79%)。
大概了解过波拉尼奥的朋友们大概都能知道,阿连德实际上对波拉尼奥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这里我们先按下不表,具体的故事留给青年部分。我们现在说回正题,来聊一聊波拉尼奥的家庭关系。
波拉尼奥出生于1953年4月28日在智利出生。他的父亲莱昂·波拉尼奥是一位卡车司机,同时也是一位专业拳击手,他的母亲维多利亚·阿瓦洛斯是一名小学教师,此外他还有一个妹妹。波拉尼奥出生在一家公立诊所里,那里离他祖父母家所在的雷科莱塔大街只有几步之遥。
波拉尼奥一家并不富裕,也没有在圣地亚哥生活多久,在他出生后他们一家很快就搬到了瓦尔帕莱索,因此关于他的童年记忆里并没有和圣地亚哥有关的部分。
我在圣地亚哥出生,但我从未在圣地亚哥生活过。我住过瓦尔帕莱索,之后又搬到了奎尔皮、维纳、考克内斯——酒徒和巫师遍布的地区。正如塞拉特所说,比奥比奥是我的先辈们的故乡,父亲的家族最早来到穆尔琴市,而我住在洛斯安赫莱斯市。
(出自智利《水星报》记者玛丽亚·特雷莎·卡德纳斯和埃尔温·迪亚斯对波拉尼奥的采访。)
波拉尼奥一家先是住在洛斯普拉雷斯山上,然后去了奎尔皮,定居在一座乡间的屋子里,父亲雇佣杂工帮他种植一块辣椒地。就是在那里,七岁左右的罗贝托有了自己的马儿,他叫它庞乔·罗托,在小说《地球上最后的夜晚》里,这匹马儿备受关注。
“幽会场所”的说法让B想起了马交配的地方。七岁时,父亲给他买过一匹马。B问:我那匹马是什么地方的?B父不知道儿子说的什么,吃了一惊。他问儿子:什么马?B说:我小时候,在智利,你给我买的那匹马。父亲说:啊,是萨法兰桥3。父亲又说:是一匹奇洛埃马,奇洛埃省出产的。
(出自《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同名小说《地球上最后的夜晚》。)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是我们了解波拉尼奥与父亲的关系及相处方式的一个有效的渠道。接下来我尝试在尽量在不对《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进行剧透的情况下,聊聊波拉尼奥父亲对其内容创作的影响。
莱昂1927年出生在智利洛斯安赫莱斯的滨海城市比奥比奥(2010年去世,时年84岁)。他的父母是西班牙人(具体的信息是加泰罗尼亚人),早年间乘船抵达塔尔卡瓦诺港口。莱昂长大后成了卡车司机,同时又是拳击手,由于体型上的优势,他赢了当地的很多沙滩比赛。他的父母生了9个孩子,只有2个活了下来,“其他的孩子都死于心脏病”,莱昂自己回忆说。
莱昂曾在智利海军服役过两年,所以对服从命令感到非常厌倦。之后,他去了圣地亚哥,在那里结识了小学教师维多利亚·阿瓦洛斯。两人结了婚,有了波拉尼奥和玛丽亚·萨落梅。
莱昂·波拉尼奥被称为沙滩先生,即便是83岁高龄,仍然矫健挺拔,这些优点却没传给他的儿子。作家胡安·维尧罗说莱昂和罗贝托曾几乎三十年没见面,之后他们在巴塞罗那相遇,第二天,罗贝托就告诉自己的儿子劳塔罗:“如果我老了跟我爸一样,你就给我一枪算了。”罗贝托最烦父亲的一点就是他不读书,他(或许)不像自己的母亲——当老师的维多利亚·阿瓦洛斯——一样感性,按照编辑豪尔赫·埃拉尔德的说法,维多利亚是“罗贝托文学生涯中的伟大导师”。
(内容引用整理自《波拉尼奥的肖像》。在这里我们不再赘述莱昂的具体事迹,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到《波拉尼奥的肖像》详细了解。)
当莱昂想起自己第一次读《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的感受时,眼角湿润,颇有触动,那是80年代他与儿子在阿卡普尔科的旅行游记。“当时发生的就是那些事情,和书里写得一模一样。”他喃喃道。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这篇小说原被收录在短篇小说集《行凶的婊子》中,据我所知,国内则是选择了英文版的布局,即收录在以《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为标题的小说集中,而《行凶的婊子》一篇则被收录在《重返暗夜》这部小说集中。这篇小说基本是基于事实的自传描述,反映了父子间因为分歧而导致的疏远,这种疏远让儿子在父亲面前总是表现得迷茫又冷漠。两人甚至有长达三十年的时间不曾有过交流。相关的消息和报道也有不少。不过,也有事实证明了莱昂和罗贝托之间的关系远比传记里写得要紧密得多。而莱昂也在波拉尼奥的作品中多次出现,也印证了其成为波拉尼奥的文学对象的绝佳参考目标。而在《最后的访谈:波拉尼奥》中,波拉尼奥自己也提到了在文学上的弑父倾向(即尝试摆脱父亲的形象对于自己的影响与辐射)。
在《地球上最后的夜晚》我们得以窥见莱昂的性格以及行为方式。同拉丁美洲的文化相关联,实际上莱昂就是一个典型的拉丁男人的形象,这点在《夜晚》一文中得到了强烈的印证,而由此而生的便是最终无法被忽视的家庭关系问题。一边是五大三粗又花心肠的男人,而另一边则是作为小学教师(教数学和统计)的母亲。
在他父母婚姻最初的年头,夫妻二人辛勤劳作着,每个周末都会举办家庭聚会,维多利亚·阿瓦洛斯的父亲总是过来品尝莱昂亲手做的土灶烤鸡。“一切都非常美好,太美好了。”莱昂回忆道。但因为两人因为职业身份的差距导致关系难以维持,并且夫妻俩都有外遇对象,所以后来也就离婚了。
于是在1968年,也就是波拉尼奥15岁时,因为他的母亲维多利亚患了哮喘身体欠佳,他们一家来到了墨西哥。在墨西哥一位医生的建议下,我们决定让维多利亚在墨西哥当地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因此我和两个孩子留在智利,她去了墨西哥,几个月后,她身体好转了些,于是回了智利。说真的,我那时满脑子都想骂人,真想大声说脏话。我们要付机票、酒店和治疗的费用,但最后一点儿作用都没有,维多利亚回来后的第二年,她的支气管毛病又复发了。一位医生朋友告诉我,如果维多利亚一直去墨西哥做康复,而我们长期留在智利,异地会导致孩子们一定意义上失去母亲。于是我变卖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决定搬到墨西哥城居住。当时罗贝托15岁。之后的几年,我们四个都住在一起,直到我和他妈妈分开。我带着罗贝托,而她则带着我们的小女儿去了西班牙。(整理引用自《波拉尼奥的肖像》。)
毫无疑问,因母亲病症而起的家族迁移同样成为波拉尼奥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这里我们不得不谈到1968年的墨西哥了,一些对体育比较关注的朋友们可能会说,呀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年墨西哥举办了奥运会。当然,这个说法没错,我们也可以说是奥运会促成了特拉特洛尔科事件。
特拉特洛尔科事件,也被称作特拉特洛尔科大屠杀、特拉特洛尔科之夜(取自墨西哥作家艾琳娜·伯利亚托瓦斯卡同名书籍《La noche de Tlatelolco》),是一场 墨西哥 政府对学生、平民抗议者以及围观的无辜群众的大屠杀。这场屠杀发生在 墨西哥城 特拉特洛尔科的 三种文化广场 ,时间是1968年10月2日下午至晚上,也是 1968年墨西哥城奥运会 开幕的十天前。 当时,墨西哥的官方和主流媒体宣称政府部队遭到了抗议者的枪击挑衅。而在2000年公开的政府文件则指出那些狙击手事实上是为政府雇佣的。尽管估计的遇难人数从三十到一千人不等,包括目击者声称的数以百计的被打死的人,但资深美国拉美政策分析师凯特·道尔只发现了其中44个人的确切遇难证据。根据墨西哥联邦安全委员会最高负责人的报告,在那一天共有1345人被捕入狱。
在这里,我们不去谈论事件的详情始终,而是谈谈这件事对于我们15岁的小波拉尼奥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从现在看来,本就和老师不对付的波拉尼奥似乎更是找到了一条继续读书以外的路线。而其对于当时墨西哥的记忆也在后来被写成《护身符》一书。同其他作品一样,《护身符》也可以视作波拉尼奥文学世界的语言。对一般读者来讲,波拉尼奥的作品中的内容常与标题没有什么联系,这样的特征同样见于《护身符》中,读者很难在他的作品中找到对于标题所代表的内容的想象。在《护身符》中,我们得以一窥有关2666的内容,却始终没法明确地得知“护身符”的所指。而如果读者没有提前了解过特拉特洛尔科事件,甚至会对整个小说的内容一头雾水。而在《护身符》以前,读者则可以通过《荒野侦探》来一窥事件的侧面。于是从阅读规划上来看,《护身符》应在《荒野侦探》之前。
既然如此,我们就来谈谈阿尔西拉女士吧,她是波拉尼奥母亲的好友,同时也是《护身符》的主人公。
“她全名叫阿尔西拉·索斯托·斯卡福,乌拉圭人,教师(不是莱昂提到的哥伦比亚朋友)。她1970年去墨西哥旅行,遇见了波拉尼奥,随后给了他灵感写出了《护身符》。波拉尼奥1976年后就没再见过阿尔西拉了。他的妹妹萨落梅或许跟他聊过关于她的事。波拉尼奥在加泰罗尼亚写出了《荒野侦探》并于1988年出版:但故事主角奥克西里奥·莱科图雷的声音一直追随着他,逼着作家将这个短篇故事扩写成《护身符》的初稿:它犹如一部乐章,却只有一种乐器演奏。由此,它开启了波拉尼奥三部曲,接下来的第二部是《智利之夜》。它们是戏剧作品,只有一个声音,波动任性、反复无常,是与命运的对话。《护身符》主角的命运是放弃一切,只为迷失在诗歌和恐惧中。据说阿尔西拉常常抱怨:‘那个死波拉尼奥!为什么不放过我?’而这本该由波拉尼奥来表达的拒绝,不过是那些所谓正统人士对激进主义的幻想而已:阿尔西拉只要面向虚幻的镜子,她便消失了。”巴赫特尔写道。
“她大概四十来岁,总是穿着一件嬉皮的衣服。她很聪明,在大学里工作,把很多的法语作品翻译成西班牙语,我也是这样认识她的”,波拉尼奥的另一位朋友,智利人维多利亚·索托回忆说,“她似乎是《护身符》的主角,确实如此,故事里的人就像真实的她一样。波拉尼奥是用第一人称写的,阿尔西拉就是这样,是个很棒的人。”
阿尔西拉和维多利亚·索托都是罗贝托母亲的朋友,我们这位生活在瓜达卢佩特佩亚克的少年非常享受和这些有个性的女士交往,相反,在他的同龄人身上,他似乎找不到任何乐趣。
此外,护身符也同样是波拉尼奥献给友人马里奥·圣地亚哥·帕帕斯基亚罗的一则故事,同时此人也在《荒野侦探》中被称为乌利塞斯·利马,再甚至我认为《科幻精神》中同样有他的影子。波拉尼奥并没能成为一个他想象中的、理想中的诗人。但是,他认为他的好朋友,也就是马里奥·圣地亚哥·帕帕斯基亚罗,成功达到了这个理想的境界。
波拉尼奥在给朋友的信里说过,他设想自己作品里面所有的正面的、英雄的主人公都是他的这个朋友。他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马里奥这个人,真的是一个把生活过成了诗歌的人。
比如说,他在任何时候都在阅读,包括走路的时候、洗澡的时候。他走路时看书,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拐弯,不会看路,拿过马路来说,我们都会停下来,左右看看有没有车,不,马里奥不是这样,他继续看书,继续往前过,因为他觉得诗人应该勇于面对自己的命运。后来,他就被车撞了,从此以后他就拄着一个拐杖,拿着一本书,拿着一个拐杖,继续阅读。当然这是一个对他有点漫画色彩的勾勒、速写。
马里奥·圣地亚哥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还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写作,比如说地铁票上、小餐馆的桌布上、朋友家的墙上。他一生写过两千多首诗,保留下来的可能也就两百多首。因为他从来都不关心出版啊、得奖啊、诗坛的地位啊,他认为关键是要把这些诗写下来,而从来都不关心自己的诗后来怎么样了。所以波拉尼奥认为,这个是他理想中的、想成为而未能成为的诗人。
但是很可惜,1998年初,当波拉尼奥写完《荒野侦探》,几乎就在同一天,或是那几天里,马里奥·圣地亚哥在墨西哥城被车撞死了,所以他没能看到《荒野侦探》。《荒野侦探》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献给他的,或者说是献给波拉尼奥、马里奥·圣地亚哥以及他们这一代人的。
话再说回来,到墨西哥不久后,波拉尼奥放弃了系统的中学教育,没日没夜地在家里阅读、阅读,从卡夫卡到艾略特,从普鲁斯特到乔伊斯,从博尔赫斯到帕斯,从科塔萨尔到加西亚·马尔克斯,阅读的同时,不停地抽烟、喝茶,不停地与自己或是和他人(包括我)置气,不停地与整个世界对抗,然而他的怒气与他苍白的面孔、光洁的下巴,还有智慧而早熟的眼神格格不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有点像雅各布·瓦瑟曼小说里的主人公卡斯帕尔·豪泽尔,他从不离开卧室、客厅或是餐厅,除非是为了去上厕所,或是为了大声地评论正在读的一篇文章,高谈阔论时还不忘拉扯他一头浓密的头发。
而后来,波拉尼奥声称自己在这个时期患上了“边缘性恐旷症”。虽然我们没有必要对于这个病症做过多探讨,但从这个描述中我们可以再次一窥他的创造心理。
在《科幻精神》中,波拉尼奥塑造了一个名为扬·史瑞拉的文艺青年形象。在作者对这名青年的描写中,我们很容易就会把两者的形象联系,这也同样证明了波拉尼奥作品的两个特征,一是取材自现实,二是你很难在其中找到“科幻精神”的具体所指。
波拉尼奥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但也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经历,似乎才应当算是一个作家的成长路径。 一方面父母纵容他辍学,去阅读,去交友。 另一方面,他完全没有受到当时常见的保守主义风气约束,因而在阅读上涉猎很广,保持了自己独立思考。
1.2运动实践时期(1973年—1974年返回墨西哥)
1973年,波拉尼奥做出了一个大胆又热血的决定,受摩托日记影响,他通过水路与陆路重返智利,计划在智利参加一个人民戏剧的活动。同时体验“垮掉的一代”所表现出的极端自由的感觉。而他返回智利没多久后,智利的“911事件”便发生了,而这段时间也让波拉尼奥对阿连德政府和智利的左派人士有了初步的了解。
而这段故事也被波拉尼奥融入了文学的创作中,除了在《智利之夜》中,他还将这段时期的经历写在了一篇名为《祖国》的小说当中(Patria),这篇小说被收录在《牛仔之墓》(sepulcros del vaquero)中,尚未在国内出版。此外,我们还可以在《重返暗夜》中《警探们》这一篇里看到。
9 月 11 日我志愿参加所在居民区的唯一行动支部会议。主任是一位工人共产党员,微胖,神情茫然,但准备斗争。他老婆好像比他勇敢。我们大家都挤在铺地板的饭厅里。主任讲话的时候,我注意到餐具柜上有书。数量不多,大部分是西部牛仔小说,跟我父亲读的书一样。9 月 11 日对我来说不仅是一个流血的场面,而且还是一场幽默滑稽戏。我在一条空空荡荡的街道上站岗。忘记了我的口令。我的同伴们或者只有十五岁,或者是退休老人,或者是下岗工人。
(波拉尼奥的记述。来自小说集《牛仔之墓》。引自电台节目《智利之夜》。)
11月,在从洛斯安赫莱斯到贡赛普西翁的旅途中,我在一处车辆检查站被捕入狱。我是唯一被拉下公交车的人。我以为会当场被杀呢。我在牢房里听见了检查站站长(一个年轻的警察,长着一副龟儿子样,披着一张绿皮)跟贡赛普西翁领导的谈话。他说:抓住了一个墨西哥恐怖分子。后来,他知道错了,改为外国恐怖分子。他提到我说话的口音、身上的美元、衬衣和裤子的牌子。
帮助我摆脱困境的是两名警探,他俩是从前我在洛斯安赫莱斯男子中学的同学;还有我的朋友费尔南多·费尔南德斯,他二十一岁,比我大一岁,其冷酷的神情肯定可与英国人的理想形象媲美,这样的形象是智利人特别渴望又难以企及的。
以上内容见于波拉尼奥的诸多小说故事中,而在2003年他去世后,有其墨西哥友人指证,皮将军政变时,波拉尼奥根本就不在智利。对于这个说法,我们难以考证真伪,但如果要是让我说的话,我反而会觉得可能是真的。虽然我们能在波拉尼奥的诸多作品中寻找到他生活的影子,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的创作风格便是抹去了虚拟与现实的边界的。在本章节的末尾,笔者会摘录一些小故事来印证这一观点(这也是我们读波拉尼奥的趣味不是吗?)。
“只是为了做个唱反调的人,我想。我不喜欢共产党人那教士或牧师似的全体一致。我一直是左派,我不会因为不喜欢共产主义“牧师”就向右转,所以我转向了托洛茨基派。问题是,一旦身处托洛茨基派之中,我同样不喜欢他们宗教般的全体一致,所以我最终成了一个无政府主义者。我自己是我唯一认识的无政府主义者,感谢上帝,不然我还得放弃做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全体一致总让我大为恼火。每当我意识到全世界都一致同意一件事的时候,每当我看到全世界都齐声咒骂一件事的时候,某种东西就会浮上我的皮肤表面,让我说出拒绝。这可能是我婴儿时期的创伤。我不认为这是什么让我骄傲的事。”
1.3重返墨西哥(1974年至1977年流亡欧洲)
1974年波拉尼奥从智利陆路返回墨西哥。有了智利一行的经历后,波拉尼奥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圈,并开始准备一场文学运动。在次年,他与马里奥·圣地亚哥·帕帕斯基亚罗(即乌利塞斯·利马)和智利人布鲁诺·蒙塔内(即费利佩·穆勒)为主要班子的文学青年发起了一场名为本能现实主义的诗歌运动。
*本能现实主义,也被译作现实一下主义。原词为Infrarrealismo,是波拉尼奥结合infra(低于……)这个词根搭配realismo(现实主义)的自造词。
我们很难给作为文学流派的本能现实主义做出一个准确的定义,这是因为本能现实主义留下的作品不多,而其中绝大部分的作品都来自波拉尼奥。如果结合《荒野侦探》的文本内容来看,本能现实主义的文学创作或许只是波拉尼奥、帕帕斯基亚罗与布鲁诺三人的映射。作为中文读者,我们几乎只能通过波拉尼奥的作品来了解本能现实主义,但从另一方面来讲,或许本能现实主义本就是专属于波拉尼奥的一个流派。笔者认为,本能现实主义作为由波拉尼奥一手创办的文学流派,尽管在访谈中早已被波拉尼奥切割(称作是仅仅在1975至1977年持续的文学活动),但该创作思想本身就是波拉尼奥创作的一部分。因此,非要探讨本能现实主义的内涵的话,就只能到波拉尼奥的作品中寻找答案了。
在文学之外,本能现实主义者都干了什么,我们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大致可以在《荒野侦探》中找到波拉尼奥本人的描述。那时,他们的活动给墨西哥的文艺圈子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以至于墨西哥已经忍不了他们了,那是一种彻底的厌恶。而这就是所谓的本能主义。
后来在1977年,波拉尼奥流亡欧洲,之后再也没有回到墨西哥。而帕帕斯基亚罗,在欧洲和中东住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回到了墨西哥。不幸的是,他为此还付出了高昂的代价——马里奥·圣地亚哥·帕帕斯基亚罗在回到墨西哥后因车祸身亡。在他去世之后,很多人又从躲避已久的阴暗之处走出来,说马里奥是伟大的诗人,但他们只能等他死后才能发声。
在欧洲生活的部分我们以出版商所提到的波拉尼奥开始写作的年份为分界线。即分为1977年到1992年,和1993年到2003年两部分表述。
这段时间内,有关波拉尼奥的具体生活的片段流出不多。笔者暂且将这个时期称之为自由时期。在1977到1985年间,波拉尼奥干过洗碗工、服务生、码头装卸工、垃圾处理工、季节性短工、接待员等。他声称自己最喜欢的工作是巴塞罗那城外一家野营地的夜间看门人。他一贫如洗,经常生病。 但同时这段时间也是最符合他本人创作志向的时期,波拉尼奥认为“作家不应该靠写作生存”。
波拉尼奥到达欧洲后,他先是游览了法国和北非,之后在西班牙的巴塞罗那暂时安顿下来,短居于格兰大道的一处公寓中,随后搬进塔耶尔斯街的单居室。在西班牙从独裁到民主转型的那几年,他开始与安东尼·加西亚·波尔塔建立亲密友谊,他们一起写了《莫里森信徒致乔伊斯粉丝的忠告》,获得1984年叙事文学奖,标志着小说家波拉尼奥在欧洲出版界的初次亮相。
1981年,波拉尼奥遇见卡洛琳娜·洛佩斯。1983年,则凭借短篇《眼睛的轮廓》获得瓦伦西亚市政府第二届阿尔凡布拉奖第三名。第二名获得者是阿根廷作家安东尼奥·迪·贝内德托。这命运的转折促使他记录在了短篇《圣西尼》中(该短篇收录在《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并在1997年获得了圣塞巴斯蒂安市奖。
1985年俩人搬家到布拉内斯,波拉尼奥的母亲在那儿有一家珠宝首饰店。当卡洛琳娜·洛佩斯开始在布拉内斯市政府工作后,他们在这个城市定居下来。同年,两人结婚。
1990年波拉尼奥儿子劳塔罗出生。1992年,波拉尼奥被诊断患有严重的肝功能失调。这一年他以《未知大学的片断》获得塔拉韦拉德拉雷纳(马德里)市政府颁发的拉斐尔·莫拉莱斯诗歌奖,并以小说《大象的足迹》获得托莱多市奖,若干年后该小说以《佩恩先生》为名出版。
在1977年到1992年间,波拉尼奥创作了如下小说作品: 《安特卫普》(1980) 《佩恩先生》(1984) 《科幻精神》(1984) 《布里档案》(《啄木鸟》1987年03期连载)《帝国游戏》(1989) 。
根据书商所声称的,波拉尼奥在这个时期才真正开始了小说的创作。我们暂时不去考证这个说法的真实性,仅仅从其创作的内容出发。
在前文中,笔者将前一个阶段称作波拉尼奥创作的自由阶段,而在人生最后的十年便可以被称作成名阶段。在儿子出生又确诊肝病后,他开始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于是波拉尼奥将重心转回能够“赚钱”的文学创作上。
1993年《溜冰场》出版,获得1992年埃纳雷斯堡市小说奖。
1994年他以《浪漫主义狗》获得伊伦市文学奖。从那时起,他专门致力于文学,将迄今所做过的诸多非文学工作抛诸身后(洗碗工、营地守夜人、珠宝首饰销售员及其他)。
1996年出版《美洲纳粹文学》及《遥远的星辰》,此后他每年都会交给出版商一份新的手稿。
1997年短篇小说集《通话》(同名小说被收录在《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出版,获得智利圣地亚哥市政府奖。
1998 出版《荒野侦探》,获得第十六届埃拉尔德小说奖(1998)以及第二十一届罗慕洛·加列戈斯奖(1999)。他在离开二十五年后重返智利。
2001年女儿亚历山德拉出生。波拉尼奥一直非常保护他的孩子,称其为“我唯一的故乡”。他将他的很多书献给了他们及卡洛琳娜·洛佩斯。
2003年7月15日波拉尼奥去世。几天后,按照他清晰的遗愿,他的骨灰被撒在布拉内斯海湾。
2004年《2666》在他去世后出版,获得萨兰勃(巴塞罗那)、巴塞罗那市、智利圣地亚哥市政府、何塞·曼努埃尔·拉腊基金会(2005)、阿尔塔索(2005)及美国国家书评人奖(2008,纽约)等奖项。
在这里,由于版本选文不同,没有完全将波拉尼奥的短篇小说集包含在内。
总的来看,尽管波拉尼奥常以诗人自居,但无论从其作品本身还是接受的各类访谈上我们都能发现他早期创作的影子。被压缩的十年显然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说法,笔者认为这种说法过分强调了天赋的作用而忽视了波拉尼奥数十年如一日的文学艺术赏析以及创作的实践活动。而这段创作生涯也留给我们一个连通性极强的“波拉尼奥宇宙”。
在波拉尼奥将自己的作品推向大众前,他追求着文学的纯粹以及写作的纯粹。而在生命的最终,他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伴随了自己一生的文学创作上。为了家庭,他选择商业化、神化自己的文学来为家人谋求发展,甚至放弃治疗,创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可以说这样的结果是令人悲伤的,但从另一个方面来想,这样的经历才最终促使波拉尼奥所创造的伟大世界得以拨云见日。这样想来,此时在这里追求真与假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如果罗贝托准时接受手术,虽然手术存在很多风险,但如果结果好的话,也算是个明智之举,至少他会变成一个有着脆弱生命的罗贝托——其实他已经很脆弱了,但起码生命能够延续一些日子。他所困扰的并不是即将来临的死亡。与我们这些人相比,死亡离他更近一些,但是并不是说他明天或者后天或者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了。我们所有的朋友都为他的离开感到震惊,因为他没有给我们一种气若游丝的感觉,他直到生命的尽头都还在打造着他那激动人心的错综复杂、雄心勃勃的作品,真的没人想到他甚至没来得及完成它就走了。
诺贝尔奖得主,来自秘鲁的结构现实主义大师巴尔加斯·略萨(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在采访中这样评价他:
“有些悲观人士说西班牙语文学时代快要终结了,它正处于衰退中,对于西语以外的文学世界的影响力不再。当然,围绕在波拉尼奥身边的神话似乎贡献了不少,或者说他本人就是个神话,他戏剧性的人生,他的早逝,最后几年在病床上的挣扎,即便一脚踏进了坟墓还在继续着写作的事业,所有的这一切都创造了一个神话……但是神话是用来帮助人们了解作品的原创性和高质量的。认识真正的波拉尼奥的人都知道他并不是今天这个公众人物波拉尼奥,不是这个由评论家、读者和所有关于他的传说编造出来的国际人物。一个人可能可以理解,有的时候人们谈到波拉尼奥会说:'不,他们搞错了,不是这样的,事实并非如此……’好吧,不管他们有没有搞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不仅仅是他自己经历的事情带来的,还有些是这个人所写的文字赋予读者的图像、想象带来的。他写评论文章时是六亲不认的,他严苛地批评了很多前辈作家,当然这是挺好的一件事。对于孩子们来说,唯一能释放自己展示个性的方法不就是杀死父母吗?他只是在执行这个仪式而已。”
“同时呢,你也不能说波拉尼奥不是个宽容的人,因为他也对许多的前辈作家非常崇拜、敬仰。比如说博尔赫斯:他写了很多关于博尔赫斯的东西……我开始读《美洲纳粹文学》时,我才发现那是本虚构小说,都是些虚假的东西,就好像博尔赫斯喜欢玩的文字游戏一样,他会编造几个作家,编造几本书,然后评论评论他们,通过评论自己编造的作品的方式,串联成一部虚构小说。那是一部非常有智慧的作品,精彩绝伦,极富创造力和想象力,并且充满了讽刺。另一方面,我确实觉得《荒野侦探》是本伟大的小说,野心满满,尤其是有个绝妙的开头。刚开始的一百页描述墨西哥流浪人的世界,几乎算是对下层社会的描写,我认为他完成得非常好。然后,小说突然画风一变,进入一场游戏。波拉尼奥的人生就是场冒险,可以算是一部悲剧收场的小说,英年早逝,最后几年绝望中还在写作、写作,文学对他来说,就像是溺水中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所有的这一切创造了叫作波拉尼奥的神话,然而在我看来,他的神话也在他的文学中,赋予了他的作品强大的生命力和极强的戏剧性。?
那天我们在加泰罗尼亚广场见面,然后我们一起去吃了肯德基。罗贝托从来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所以我带他去体验了一次“考古人类”的感觉。他简直不敢相信,里面几乎全是拉丁美洲人。他跟我说:“罗德里戈,这里才是我们该经常聚会的地方。”那天下着倾盆大雨,我载他去了车站,好让他回布拉内斯,然后我也回了自己的家。半个小时后,门铃突然响了,打开门,我看到湿透的罗贝托站在那儿,脸色惨白。他看着我,说:“给我来杯茶吧。”“怎么回事?”我问他。“我刚刚杀了一个人。”他回答。我瞬间僵住了。我记得他当时刚从《自由文学》拿了笔钱,那是我们俩有关菲利普·K.迪克的一段谈话的酬劳(《城堡中的两个男人:一段有关菲利普·K.迪克的对话》,西班牙《自由文学》2002年6月发表)。罗贝托说有人想从他那儿抢那笔钱,尽管数目不多,但对他来说,那是我们一起赚的钱,不能落到那些光头党手里。他告诉我:“他们拿出了一把刀,我夺了过来,捅向了其中一个人,然后他就在我面前死了。”我问他是否有目击证人,他说没有,站台上没有任何人。我告诉他车站里的闭路摄像肯定已经记录下这一切。“我不知道,我不想谈这个,我还有儿子、老婆,我该怎么办?”“你愿意的话,我陪你去派出所报案,你就说是自卫行为。”“一个阿根廷作家把一个智利作家亲手交出去,真棒啊!这就是你的想法?”“好吧,罗贝托,还有一种选择就是你什么都不说,看看会怎么样。”“行,我什么都不说,不过我今天怎么回家呢?怎么面对儿子呢?我没办法回家抱抱他,看着他的眼睛却不告诉他他的父亲杀了人。”“罗贝托,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我跟你说你该去投案,你就怪我是叛徒,如果我跟你说你得保持沉默,你又跟我提你儿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事儿确实很严重。”他坐了下来,问我:“你居然相信了?”“问题不是我信不信,问题在于你怎么会又下了火车,全身湿透地来到我这儿,还敲我的门告诉我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行啦,其实是火车发生故障,我得搭出租车回布拉内斯,所以我是过来请你帮我叫辆车的。但如果我只说这个原因,似乎有点无聊,所以我想找点儿乐子。”“妈的,你滚吧。”我回答他。他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波拉尼奥在关于短篇小说的创作里这样说:必须读奥拉西奥·基罗加、费利斯贝托·埃尔南德斯和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必须读胡安·鲁尔福、奥古斯托·蒙特罗索。任何一个欣赏以上作者的短篇作家,都不会去读卡米洛·何塞·塞拉和弗朗西斯科·翁布拉尔,不过仍然会读胡利奥·科塔萨尔和阿道夫·比奥伊·卡萨雷斯,但是千万别读塞拉和翁布拉尔。
在此章节中,为了不让不想被“剧透”的朋友伤心,我们先给出两种我推荐的阅读顺序,再详细讲讲波拉尼奥的各篇文章的联通顺序。
首先是对后现代文学比较熟悉、阅读能力比较强的读者们,我提出以下的阅读顺序。
在有足够时间和阅读力的情况下,我推荐从《2666》和《荒野侦探》出发,再回到《荒野侦探》和《2666》。毫无疑问地,波拉尼奥的这两部大长篇完全经得起二次阅读。当读者通过一系列中后期和前期的作品对波拉尼奥有个清晰的认知后,再读《2666》和《荒野侦探》一定能有不同的体验。
如果时间不够的情况下,则推荐从《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以及《重返暗夜》来进入波拉尼奥。诚然,在笔者看来,这两套小说集的理解难度其实也是比较高的。但如果能和他对上电波,那我想大家就会发现,他的短篇小说同样是世界级水平。
另外一种道路则是为对于后现代小说没那么熟悉,却又对波拉尼奥很感兴趣的读者准备的。
其中两部短篇集以及诗集可在长篇阅读的间隙中酌情阅读。
作为一名后现代作家,波拉尼奥的小说在实质上有着不小的难度。作者将个人的经历以及高度凝练的感受全部丢进了故事中。波拉尼奥始终是一位相信着文学的“纯粹”的作家,如果想要准确地感知其作品的内涵,便不得不了解一些拉丁美洲历史以及作者个人的经历。
波拉尼奥的作品大体上可以被归类为后现代的叙事文学,并不易于读懂,很多都是以主观表达为主。因此不是总能在其中找到历史的脉络和映射,或者说这不是读他的小说最大的乐趣所在。因此想要在他的小说中获得更多乐趣的话,除了要了解智利的历史,还得多加了解波拉尼奥的经历。
所以本文建议阅读波拉尼奥从《科幻精神》开始。《科幻精神》是波拉尼奥成书较早的一部小说,作者的整体风格尚未完全确立,但故事却已经开始预演。通过这篇,我们能看到本能现实主义者最初的文学形态,也能体验到一种更加轻松更加清新的波拉尼奥。
之后便可以继续追踪作者在墨西哥生活的经历所产出的作品《护身符》以及《智利之夜》从而进入《荒野侦探》。《护身符》除了与《荒野侦探》的关联性外,还提出了“2666”作为终结之年的概念。另外《护身符》《智利之夜》《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也被称作波拉尼奥的“智利三部曲”。于是《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便可以在这个时候开始阅读。
在完成《荒野侦探》的阅读后,我想我们的读者朋友们可以先喘口气,再次回到波拉尼奥的早期作品《佩恩先生》中。《佩恩先生》并不是一部完全典型的“波拉尼奥”作品,这里指的是从连通性的角度来考虑。作为早期作品,也许技巧没有那么纯熟,但同样值得我们阅读。
下一步便是《美洲纳粹文学》,这部小说集被认为是波拉尼奥对于博尔赫斯《恶棍列传》的致敬之作,在下一个章节我想我们可以聊聊所谓的“纳粹文学”。回到正题,如果你对《佩恩先生》没那么感兴趣,那么便可以在读完《地球上最后的夜晚》 后顺着将《美洲纳粹文学》看下去(当然《重返暗夜》也是随时可以看的)。而《遥远的星辰》则是对《美洲纳粹文学》中最后一部分的扩写。同时《遥远的星辰》也是连接《美洲纳粹文学》与《荒野侦探》的一把钥匙。
最后的一个阶段我留给了《帝国游戏》与《2666》。其中《2666》自不必说,波拉尼奥的集大成之作,放在最后欣赏无可厚非。而选择将《帝国游戏》放在这个位置,《帝国游戏》在《2666》之后出版,但实际上却是写于1989年,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帝国游戏》的原稿是其遗孀卡洛琳娜·洛佩斯在亡夫的抽屉里发现的,部分打印部分手写,因而也有人猜测波拉尼奥之所以未在生前出版这部作品是因为还有继续修改的打算。 )在这部作品中我们可以发现许多未来作品的影子,同时这部作品也为《2666》提供一定的创作思路,于是决定将它放在这个位置。
另外补充一个哈维尔·莫雷诺整理的《波拉尼奥小说的几何学入门》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以及《重返暗夜》也可以看作是姊妹篇的短篇小说集。在《重返暗夜》中,故事显得更加暴力和黑暗。
但硬要说的话,波拉尼奥在短篇中使用的语言实际上相当平实,或者用一些读者的话来说就是流水账。但如果从更加精确的角度来讲,波拉尼奥实际上是在避免使用形容词来描写角色。他的短篇小说描写基本以最基本的动作单位为主,放弃了描写人物的神态,并且将对话也视为一种“动作”。这样的写作手法反而通过增加叙事的节奏以及流畅度,完成了整体内容的画面感。因此在几乎白描的写作下,心思细腻的读者便能体会到充斥其全部作品的淡淡的哀伤。这是一种极需技术的写作方法,也正是得益于自身的诗歌功底,波拉尼奥才能形成近乎精确的叙事语言。强烈推荐波拉尼奥的短篇小说,甚至不想读长篇都可以来读一下。
这本书很有意思啊,一般来讲大家都知道这是模仿《恶棍列传》所虚构的纳粹文学家的故事。那么纳粹文学是什么呢? 之前在b站刚好刷到一个视频,刚好引用到这里,也推荐大家去看看。 聊聊波拉尼奥作品中的纳粹元素 回过头来最后讲讲读书会上我能回答的问题吧。关于《2666》是否是一部完全完成的作品在目前看来仍有争议。但对于大家的疑问还是能给出一个回答的。波拉尼奥在创作《2666》时其实一开始完成的便是最后一个部分《阿琴波尔迪》,而最后伴随着他走向生命的结束的实际上是第四部分《罪行》。没错,可以说目前的结局就是作者对于《2666》的一个理想结局。
大概就到这里吧,我也不是文学研究领域的专家,只是尽可能地为大家提供一个阅读波拉尼奥的思路,辛苦了!让我们用这位诗人的一首诗来结束这个话题吧!
《2666》的人性悖论与思想喻义——关于罗伯特·波拉尼奥《2666》的翻译——赵德明
评论区
共 8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