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然对岚城是常态,声音与高贵相关,因此卑贱同等于缄默。
色彩也许例外,灰白是底色,其余归属神圣。忧郁的画师远渡而来,画笔没有语言,颜色不被描述,纸上的混合令人费解。
灰色墙面染上油彩,斑斓孔雀栩栩如生,画师从喧哗中坠落,没入沉静,等待掌声如雷。
众人因为声音停止而离散,无人在意具体之画。唯有寸土必争的老妪愤怒非常,用扫把还原灰墙,眼睛瞪向怅然若失的画师。
画师天然的骄傲让他兴致勃勃,一条街区被形态各异的动物占据,但它们不能发出声响,因此不被关注。画师深感困惑,日渐精进的技艺已达自己认知的极限,在自己的国度这些画作足以名流千古,可在这座城市,色彩与空气无异。
画师决定倾尽全力画最后一次,结束后就扔掉画笔,再然后……也许是流浪天涯。
宏图,之作在他的直觉中显现,它将是一切融合,又不似任何现实。它是虚像般的另一世界,如镜般反射此界的种种琐屑。但它仍旧没有声音,就连画师也抛弃了自言自语的恶习,因此作画也不被注目,他简直消失在人们的意识中,没有声音,就是没有一切。
但变化终究会被垂怜,国王召画师入宫,用演说般的激昂告诉画师他需要一幅能够发出声音的巨画。
国王的声音有着蛊惑性的权威,画师不知如何拒绝,接应下来,和一个高贵魔法师学习咒语,为巨画做准备。咒语是种奥妙的东西,它能凭空召唤火焰与雷霆,在战场上就是死亡的象征。
画师学得很快,默然养成骄奢的陋病,瞧不起肃然之人,不再返回曾经的街巷。
他在宫殿画画,赢得真正的赞赏,那是咒语般的言语,带着悠扬与荒诞。
但能言之画实际上不可能完成,色彩永远不能言语。他的声誉却日渐上升。贵族们为每幅画做评,咒语为色彩做了注脚,因此显得丰满而骇人。
画师知道色彩的真实不被咒语捕获,但它正在发生,被咒语命名,这将是永恒的贬谪。
他感到意义的流失,画笔变得沉重而灼人,时日被评语与赏赐侵蚀。他渐渐无心作画,画笔拒绝了他,他也觉得画笔卑贱,毕竟它没有言语的才干,不能赋予他透明的光彩。
数月之后,他被空虚折磨得发狂,闭门不见任何人,却在半夜拿着画笔溜出宫殿,穿过寂静的街道,回到未完成的宏图之作前。他画了道门,用群山与丛林将之遮掩,半推半就地完成最后一笔。然后他打开那扇门,逃进画中,消失在人间。
他离开后,所有画作忽然都能言语,显然是国王的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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