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晴朗但又无所事事的下午总会让我回忆起一些小时候经历的有趣的故事。有些故事很短也很有趣,平常就可以当笑话讲给大家。有些故事则会在这种慵懒但又让人感到空虚的时候附上心头不知道和谁分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些故事。写下来吧。我对自己说,就当是自己对自己的絮絮叨叨吧。
虽然自己用坏的U盘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了,但是在收拾抽屉时偶然翻出一个上了年头的,需要在插进插口后不断调整角度才能保证电脑识别出来的U盘,并费了远超想象的时间才把一堆黑历史性质的文件备份下来之后,才感觉到U盘和“老物件”已经可以联系起来了。——上一次这两个词汇联系在一起还是在小学的时候。当时的U盘虽然已经不是新鲜玩意,但在家长看来依旧不是能够随便给小孩把玩的东西。有一次似乎是要给学校提交什么征文活动的作品,老师很罕见地要求交电子稿。回家把这个要求告诉家长后,只见我那在计算机领域冲浪多年的老爸沉吟片刻,然后回屋从屋里交给我一张3.5英寸软盘,说反正文件也不大,你就用这个呗。
作为在一个拥有电脑还算比较早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小朋友,我甚至还觉得这件事挺正常。反而是收文稿的老师面对软盘犯了难:“我没见过长成这样的U盘”。
总之在那之后不久我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U盘,没记错的话容量只有32或者64M。至于U盘的用途,明面上的说法我已经忘了,但最后它的作用无外乎是两个:首先是带一些喜欢的歌放到教室电脑上,大家可以回去换着听。当然,音乐并不是我们唯一分享的东西,各自收集的Pokemon模拟器游戏的ROM和存档才是这场文件交流的重头戏,只不过这种交流自然也不可能用教室那台满是不知道从哪带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重新染上的U盘病毒的电脑完成,这是我们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去各自家里“写作业”的时候才会进行的默契分享。
先从音乐开始聊吧。从四年级那年开始我们迎来了一位精力过剩但完全不知道该用在哪里的班主任。在规模不大的小学里,这位班主任的名声可不是一般的差。包括我在内的几位以“会上网”而在她那里闻名的同学是这一恶名的见证者——某天我们挨个被老师没来由地叫到办公室,到了办公室才知道,这位老师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还有贴吧的存在,然后果不其然地在贴吧看到几条指名道姓骂自己的帖子。
“所以她找你也说的这事?”
“是啊,她还问我怎么才能删掉这帖子呢。”
“拉倒吧,她没怀疑是你发的就不错了。”
——我能确信的一点是这件事发生在2008年之前,贴吧还能用IP发言,老师对发言的人是谁一点头绪都没有。到了2008年之后,这位老师因为和隔壁班主任攀比哪个班在为汶川地震捐款中书目更多暗自较劲,因为捐款没到50元而被留堂观看新闻照片,并被训斥“没有良心”的同学大有人在,到时候被叫去办公室的同学怕是只多不少,想要在这么多“嫌疑人里”查出到底是谁发的帖子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虽然如此,这位老师的自我感觉还是非常良好的。同学们把音乐带到教室电脑的一个契机是某年冬天老师突发奇想,向同学们征集Disco舞曲,下课的时候大家可以活动活动。结果嘛自然是除了这位老师一个人扭得起劲之外没人响应,但放音乐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我们的传统。这位老师后来又迷上了《白狐》,找到我们下载下来以后在教室和办公室听得如痴如醉。
不过,老师能带音乐在课间放不代表学生也能这么做。不过既然班主任做得,别的老师也做得,音乐老师做这件事的底气尤其足。这位老师是我们的第二位音乐老师,标准的南方长相,但个子极高,身材也又黑又壮。特别引人瞩目是有棱有角的脸上像是用马克笔画上去的眉毛,偏偏还是漫画里为了表示人生气的倒八字画法,实在是显得凶相毕露,第一次见到老师的时候我们总怀疑他是走错了教室的体育老师。我们的前一任音乐老师是一位并不慈眉善目的小老太太,严厉程度不输任何一位主课老师,并且掌握着学校仅有的两个音乐教室之一的所有权。当时的音乐课大家都需要被老师领着前往音乐教室,在门口脱了鞋,才能进入到比外面地板略高一层的铺了木地板的音乐教室里去上。只是这位音乐老师好像并不怎么教唱歌,但对课堂纪律的要求可是一点也不低,印象里没少把同学训哭。有时候碰到心情好,一节课的内容提前讲完,老师就会从音乐教室里的一个小房间里拿出不知道过期了多久的杂志让我们分着看。
换了老师之后,音乐教室也就跟着不能用乐。既然没有钢琴,我们也大多不识谱,于是音乐课教歌的过程就像上英语课学单词一样,由老师用录音机或者电脑把一首歌先放一编,再一句一句教我们唱。可能是因为老师长得就很能镇住我们这些小屁孩,这么上课的效率倒是比原来高出不少。有时候我们的进度实在太快,老师会用黑板把课本上没有的歌的歌词抄在黑板上教我们唱。
他的高光时刻是在一次家长开放日的公开课上。这位平常运动气质过剩的老师那天把自己塞进了礼服里,而且或许是觉得一句一句教歌的课堂实在不成样子,课程的内容也变成了“音乐鉴赏”。老师从舒伯特的生平讲到音乐的特点,又从舒伯特版本的《摇篮曲》讲到课本上的填词版,再讲到其他有名的摇篮曲。因为拿掉了学唱的环节,而音乐鉴赏的环节也没有我们插话的余地,我们就这样和家长一样在摇篮曲的氛围中理直气壮地昏昏欲睡。
“不过,大家有没有发现前面的音乐都是妈妈给小朋友哼的?”老师突然打断了几乎要和外面暴雨激起的雨雾融成一体,把课堂在白噪音中吞没的缥缈气氛。
“那么在课堂最后我来给大家分享一首由爸爸来唱的摇篮曲,希望各位爸爸也能在孩子的记忆中留下温柔的记忆。”
老师放的是动力火车的摇篮曲,配上了做好的Flash动画。动画的内容现在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最后是父亲老去,子女陪在床前又把摇篮曲唱给临终的父亲的画面。这首歌的效果恐怕超出了老师的预料,呜咽的声音先是从那位受到汶川地震影响转学来到我们班上的女孩子那里传来,然后扩散到周围的女生那里,再然后连我们这些调皮的男孩子中也有些人低下头来,挤出来一些不知道多少是出于真心,多少出于传染的眼泪。
音乐老师大概是没有见过这个阵仗,但好在下课铃响了起来,家长们赶忙接替老师完成了温情的亲子时刻的后半部分。
Flash动画则被老师留在了电脑上。公开课结束后,可能是想起来大家听到这首歌时哭成一片的样子,有些胆子大的调皮同学会会调到讲台上打开这个Flash文件想看大家的反应。而且也真有同学在听到这首歌后变得泪眼朦胧。而打开Flash的同学马上跳到讲台下,以一种欺负女同学的阴谋得逞的态度嬉皮笑脸地看着女同学又羞又急的反应。老师们或许是知道那次音乐公开课的效果不错,倒是并不制止我们在课件打开这首歌。
有一次课间,我们的班主任走进教室时,电脑上正放着摇篮曲的Flash,那位临时转校生仍然泪眼婆娑地坐在桌前。
“她是那首歌的‘宝贝’,那首歌让她‘不要再流泪’呢。”闯祸的同学嬉皮笑脸地回答老师。
自然地,班主任极没好气地把这位同学狠狠地训斥了一遍,从“没有良心”到“你的爸妈就像老黄牛一样供你上学”一直骂到了上课铃响起。他也终于哭红了眼睛趴在桌上蔫了,眼泪已经哭干的女同学从侧面送来几个白眼。寻常又并不寻常的一天继续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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