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线追着黄昏从鲛川上面跑来。白桥上有警车穿过,警灯在深灰色中越发黯淡,警笛呜呜地像在哭。
“诶,我想把鞋子挑在脚尖上坐在那里照相——你找个角度把我的小腿拉得长长的。你觉得怎么样?”
“要是你还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就可以用你的鞋了。”我想说的其实是人会掉下去。
陈把手臂平举在两侧,摇摇晃晃地走在鲛川河的小桥上。
“因为以前你总是叫我陈老师啊。以前没机会说,我一直超级不喜欢这种叫法——我又不是老师,我们也不是商务关系,干嘛要这么叫啊。”
河的上空,正好在我们的中间炸开了几道白色的闪电。河面和雨珠被蓝白色填满,空气一瞬间暗下来,她马上举起双手捂住耳朵。
雷声随着她的大喊把我们裹住。天几乎黑色的雨线已经跑到一半了,在它还没有到达的鲛川远处,窃蓝、群青、山绯色的层层云朵把太阳挤成一个小圆饼。
“石川。”她停顿了一会儿。湿气缠着手指分不开,也黏着嘴让人不想说话。我握着伞把的手开始发麻。
雨珠零零散散地、有时落在脸上,闪电中几乎听不见雷声。我早就厌烦了她这套若即若离的说辞。
她在桥上摇摇欲坠地走向我。鲛川只有三个杯垫摞起来那么浅,水流在浩大的雨声中平静了。雨淋得嘉怡抬不起头,我不敢走上那条水泥小桥。她踉跄地走向我,我不知道她是渴望着我还是渴望着伞。
“反正又是修烤箱、修桌子这种事情。”我把伞伸到她面前。雨落在脖子上让我知道它来了,我知道要再过一会儿它才会浸透我的衣服抱住我。
我以为她会和以前一样钻进伞里,她却向前一步撑开我的手指和我握住了同一把伞。她把伞向我这边推,自己仍然站在雨里。
雨水把她的头发拧在一起,同样是雨水,开始从那些密织的棉间透过来。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温温吞吞的,让人感觉不安,让人感觉被侵犯。我的心中也许有些什么东西被她所说的这一拳打开了:她变了,变得不一样了。
我明白我心中肯定是渴望着什么。鲛川很凉,我生活在这里二十多年,始终是隔着桥和它相望。
我们躺进河里躲雨。冰凉的河水将将没过耳朵,它冲过石头和雨水,泡沫消融在我们的呼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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