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马岛到羊蹄山——北海道文化小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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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撰写于9月25日，除了昨天晚上期待已久的CK3新版本以外，最让小浣熊惊艳的游戏新闻恐怕就是放出预告的《羊蹄山之魂》，时隔四年，在对马岛之后 Sucker Punch 又开始发力，考虑到之前对马岛的成功恐怕这次又要给业界来点小小的剑戟片震撼。
先来说说浣老师我自己对《对马岛》的看法，我认为虽然其中参考了真实的历史事件，但本质上不管是美术还是考据，制作组本来就没有往史实和还原方向努力，而是利用13世纪后镰仓时代的故事套了一个战国时代的皮，做出的半架空作品。

这一点其实在早年间的一些采访中，制作组也承认这一点，原因也很好理解，在这一作里叙事是要为美术服务的，人家要的就是芦苇丛中浪人决斗的那个感觉，要的就是广大群众印象当中武士阶级那个劲，哪怕是为了好看，做出来战国时代的具足和武器，我觉得也是可以原谅甚至是游戏的加分点。
所以我觉得在这个基础上，咱们再来期待2025年发售的这一座羊蹄山，我觉得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猜测哪些元素会被做进去， 首先我们看到的一个亮点就是铁炮也就是火绳枪，这回真是大人，时代变了！

今天小浣熊斗胆借着这一波热度，来做一个简单考据，讲一讲这个相较于日本别处，大家不太熟悉但又被当做了游戏舞台的地界，虾夷地也就是如今的北海道。
首先北海道这个词其实出现的已经是很晚，一直到明治维新后废藩置县，才效仿律令制的五畿七道的模式，将曾经的虾夷地改称为北海道，所以现如今日本人称这种划分也就变成了五畿八道。
而在此之前一直追溯到室町时代，与本州岛隔津轻海峡相望的虾夷地一直是一个，类似美国大西部的蛮荒之地，岛上居住的虾夷人，也就是阿伊努人在历史上被和人历代侵吞驱逐并最终彻底退出了本州，而到了镰仓时代，北海道南部的渡岛半岛也成为了流放犯人的地点。
《福山旧事记》中就记载， 文治五年（1189 年）源赖朝攻入陆奥后，将本地的平泉藤原氏豪族驱逐流放到了虾夷，这些人包括许多流放犯人和渔民、商人成为了北海道最早成规模定居的居民。
再往后到了14世纪，随着渡过海峡的和人越来越多，逐渐的这些定居民形成了大小一共十二个聚落，也就是后来比较熟悉的道南十二馆，这些聚落本质上还不是武士政权，而是一种类似商业城邦的据点，大体上是为了保护跟虾夷人的贸易关系而建立的城寨，并且在政治上拥护着海峡对面的安东家。

但是不出意外的，意外又发生了，因为无论如何和人在半岛上修馆建寨都是一种对虾夷各部的挑衅，双方都很重视这种贸易机会，但是在民间实际上双方积怨已久。
于是在长禄元年（1457年），双方矛盾终于因为一件做买卖的小事给激化了，一个阿伊努人本想在志浓里的铁匠初买把刀，但是价格谈不拢最后吵吵起来，铁匠拿着刚打造好的刀一下给这个客户捅死了，双方就此直接开战，史称 胡奢麻尹之战（コシャマインの戦い） 。
后世在评论这次双方的战争时，许多学者都觉得这是虾夷人有意为之，因为不管是时间还是战斗准备都太偏向虾夷军了，短时间内十二个馆直接被拔掉了十个，最终剩下的花泽馆则是由年迈的豪族蛎崎季繁掌管，面对来势汹汹的虾夷军，虽然他已经尽己所能收拢之前溃败的军力，但还是觉得难以抵挡。
但是大家别忘了这是一个日本的历史故事，勇者这就站出来了，此时馆内一位自诩精通兵法的武士表示愿意协助蛎崎家防御，此人名为武田信广，而他的家名更是重量级，人家自诩出身若狭武田家，名震一时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也是远房亲戚，如此重量级的武将助阵显然是十分提振士气的。

虽然这个武田的名号十分有十二分的可疑，后世无数学者都认为他可能是只是诈称名号，但不妨碍他阵前赶鸭子上架，相传两军交战信广拍马杀出在七重滨海滩射杀敌将，一举退兵传为佳话。
而年迈的蛎崎家主也承认其作出的贡献，收他在门下当顶门女婿继承家业，翁婿俩借着虾夷各部的反侵略斗争，反而一举占据了大部分城寨，成为了武家依附于出羽安东家并继续垄断与虾夷人的贸易大权。
而随着时代继续向前，在度过了纷乱的战国时代后，到了天正年间，出兵小田原城扫平关东后北条氏的丰臣秀吉正式以太閤之名成为天下人，并在伏见城重申 惣无事令 ，杜绝任何武家私斗，熟悉日本历史的朋友知道这代表着日本天下一统的到来。
天正18年（1590年），远在出羽的安东实季携虾夷代官，也是蛎崎当主的庆广前来拜会秀吉并献上礼物，其中包括熊皮、猎鹰、砂金等宝物，同时还有当时十分珍贵的虾夷锦。
所谓虾夷锦，其实也并非产自北海道，而是更加离奇曲折，这些丝绸锦缎大多是由辽东而来，通过建州女真以及后来的后金的赏赐和互市，流入海西女真后继续贸易并跨过日本海来到了库页岛与北海道，最终被作为一种附加值非常高的商品卖给了日本人。

再后来的江户时代，这种产品也成为了虾夷地给德川幕府的贡品，松前藩参勤交代前往江户时需要携带并成为了传统。
如果大家对于这段历史感兴趣，推荐一本书叫 《明清东北亚水陆丝绸之路与虾夷锦研究》 ，讲的就是东北亚海上贸易的。
而这一次会见秀吉后，蛎崎家被赐姓松前并成为了丰臣政权的直属大名，领安堵并受朱、黑印状，大家可以理解为这是丰臣公仪许诺的对外贸易特权，熟悉东南亚尤其是暹罗历史的朋友可能知道，日本的朱印船贸易就是靠着这种特许制度运行的。

这时的松前家便正式成为了一方大名，掌管着渡岛半岛大小城寨，直到后来的江户时代被并入了德川幕府的幕藩体系，成为了领石高一万石的外样大名。
有的朋友就说了，哎浣老师浣老师，这浩浩汤汤讲了半天，怎么刚一万石啊？
但实际上松前藩连一万石都是虚表，那个时代的北海道其实根本就种不出来那么多大米，而维持松前藩开支的一直有着两个渠道，一个是津轻海峡的渔业，现如今那里都还是著名的渔场。
另一个就是特许贸易，藩主直接控制着往返于本州岛和虾夷地的贸易船，而家臣的知行也就是工资，则是被直接分配交易场，靠着承认他们的贸易权，允许拉他们的货到日本本土换钱和大米作为工资，这样的制度也被称之为商场知行，总体上这个藩有着极强的重商主义倾向。
而这也就是游戏《羊蹄山之魂》开场的1603年，虾夷地的大概情况，而在其他很多文艺作品中虾夷也是作为一种日本人眼中边疆的形象出现的。
比如说我印象比较深的就是动画《鬼平》里头，在江户负责运输木材的虾夷地商人。
还有就是《太閤立志传5》里商人剧本，纳屋助左卫门的剧情里有个任务是，大凑的一个落魄厨师想做一种究极鲜美的火锅，让主角去投资各地的町来购买高级货物，好像是鲷鱼、大龙虾还有牡蛎，其中牡蛎就必须得北上去胜山馆购买。
虽然是一个游戏机制，谁好人家商人，会为了做个火锅横跨本州岛去北海道啊！

总而言之，这也是看到《羊蹄山之魂》的预告有感而发的一期文章，看看反响如何，如果大家喜欢咱就接着写后续，江户时代、幕末直到现代北海道的历史沿革和人文文化，要素过多包括但不限于黄金神威、地狱笑话、种田文等等。
无论如何感谢您看完，这里是浣熊君，一个在全网撂地的闲散作者，咱们下回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