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免》：星云奖“遗落的南境”系列最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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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杰夫·范德米尔的“遗落的南境”三部曲首作《湮灭》拿到星云奖，获得提名的《三体》抱憾，未能实现雨果奖和星云奖双奖入囊。这也为“遗落的南境”三部曲在国内带来较高关注度。数年后，娜塔莉·波特曼主演的小说魔改电影《湮灭》也是一时的话题之作。
我很喜欢“遗落的南境”三部曲，书中场景瑰丽又恐怖，气氛诡异又迷人。尽管杰夫·范德米尔是反洛夫克拉夫特主义的代表人物，素来否认作品受洛夫克拉夫特影响，但事实上，这三部曲是典型的宇宙恐怖故事，新书更是被众多读者标注为“洛夫克拉夫特式”。
今年十月，“遗落的南境”系列新作《赦免/Absolution》出版，书中有三个相互关联的中篇故事，和三部曲在内容上有不太明显的差异，我一边读一边翻三部曲对照，为了精准还会翻三部曲的英文版对比，总共做了近千条笔记。开始以为老爷子吃设定，读到后来才知道是刻意为之。
这本新书既不是前传，也不是续作，留下的问题比答案更多。读得我头昏眼花，但甘之若饴。
下面是这部小说的简单泄底和感想——

   
    
  
   
    
  
   
    
  

  
要把《赦免》讲明白，多少免不了泄底三部曲，双重泄底预警了哈。
“遗落的南境”三部曲分别是《湮灭》，《当权者》和《接纳》。
《湮灭》：三十二年前的“特殊事件”过后，一道无形的边界圈起了南部偏远地区“被遗忘的海岸”，这里被命名为X区域。专门调查研究X区域的南境局随之成立，派出的第一期勘探队仅一人生还；此后的勘探队都遭遇凄惨，第十一期归来的成员几周内全部死于癌症。
第十二期勘探队由四名女性组成，队中的生物学家是叙述者，也是最后的唯一生存者。
这个故事展现X区域的种种诡异之处，暗示队中的心理学家身份不一般。
《当权者》：南境局新来的ju长“主管”是这本书的主角……（这段简介因发布需要删除）……主管查看大量X区域的视频和文字资料，发现了许多令人不安的隐秘真相；数次与X区域归来后自称“幽灵鸟”的生物学家复制体交谈，被其深深吸引。故事的最后，X区域突然扩张，南境局覆灭，主管决定追随幽灵鸟深入X区域探索。
《接纳》：三条时间线的故事同时推进。
其一，灯塔看守人索尔与同性爱人的情感生活、科学降神会对异常事物的研究与X区域的诞生——三十二年前，科学降神会发现了灯塔透镜中的天外来物，灯塔看守人索尔意外接触到这来自外星的“种子”，成为X区域扩张的源头。
其二，前ju长的生平——她与索尔的渊源；与第一期勘探队的唯一生还者，总部的实权人物洛瑞的博弈；带着部下维特比私自潜入X区域；归来的复制体隐藏ju长身份，以心理学家的名义参加了十二期勘探队；暗示《湮灭》开篇部分，十二期勘探队遇见的巨大野猪是前ju长异变后的本体。
其三，幽灵鸟和主管深入X区域，遇到副ju长，并发现X区域内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生物学家本体异变成巨大的千眼海兽。故事的最后，幽灵鸟与副ju长继续探索，而主管化身为兔跃入光门中。
新书《赦免》则由三个相互关联的故事组成，单从时间上看，都发生在《湮灭》之前。我原以为它是三部曲的前传故事，然而读完后发现，还真就不能简单定义。
故事一《死镇》，时间是X区域诞生前二十年。
总部派出一支由24名生物学家组成的小队，带着四条鳄鱼前往“被遗忘的海岸”进行生物实验，期间发生一系列诡异的恐怖事件。但比起异样的本地生物和异常聪明的鳄鱼“暴君”，更可怕的是莫名出现的无数戴着微型活体摄像机的白兔，摄像机的内容每次观看都会改变，白兔们无时无刻不在啃着螃蟹，令原本就精神不稳定的队员们濒临崩溃，当他们灭杀兔群的时候，陌生人“流浪者”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其语言如武器一般，令队员们全部失控。
除了中途逃离的两位队长、最初发现摄像机白兔的生物学家“泥人”和队伍中的医生这四人，生物学家小队最终全军覆没。
以及，戴摄像机的白兔只是看起来像戴摄像机的白兔。
与三部曲关系：
生物学家们是总部精神控制实验的牺牲品。
催眠和精神控制技术是三部曲的重要部分，从这个故事我们能了解到，总部早在X区域诞生前就在进行相关研究。
此外，三部曲中南境局在派出第一期勘探队前，向X区域里投放了大量戴摄像机的白兔——普通的摄像机和普通的白兔。
故事二《假女儿》，时间是X区域诞生前十八个月。
对故事一中生物学家小队覆灭始末的资料进行研究分析之后，总部的特工“老吉姆”被上司兼好友杰克派往死镇附近的赫德利市，表面身份是“乡村酒吧”的老板。他的助手是特工卡斯，其表面身份是“老吉姆”的女儿，当地的房产经纪人。
杰克的女儿杰姬是老吉姆的直属上司。
老吉姆的表面任务是监管“科学降神会”，真实任务是寻找神秘人物“流浪者”——总部不久前收到“流浪者”与鳄鱼“暴君”同行的目击报告。
然而真相是老吉姆被总部洗脑精神控制植入虚假记忆，杰克贪下了总部拨给科学降神会的活动资金，寻机送老吉姆过来当替死鬼。而老吉姆也确实数次遭遇生命危险。
在这段日子里，老吉姆与假女儿卡斯逐渐生出真实的父女亲情。
卡斯被调离前，留下自己调查到的“流浪者”线索，留下资料告知老吉姆总部和杰克的所作所为，留字条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找他。
老吉姆根据线索找到“流浪者”在布里克斯镇的藏身处，发现“流浪者”来自遥远的未来，想要改变过去，却迷失在变量中。
接受了“流浪者”通过鳄鱼“暴君”喷给他的金黄粉尘后，老吉姆如三部曲中的那般在酒吧的立式钢琴前弹奏起《冬之旅》，与此同时X区域诞生。但老吉姆并未粉身碎骨地死去，而是获得了另一种形式的生命。
与三部曲关系：老吉姆是《接纳》中赫市的酒吧老板，龙套角色，X区域诞生时他正在弹奏钢琴，贡献了十分惊悚的场面。这个故事揭示了他的真实身份——被总局洗脑控制的特工。
杰克和杰姬父女在《当权者》和《接纳》中均有一定戏份——他俩是“主管”的外公和母亲。
赫德利市和布里克斯镇分别是“主管”的现居地和老家，离南境局很近。
总部认为灵媒/通灵者能用于战场，因此拨款并监管“科学降神会”的相关研究，研究成果被总局运用于催眠和精神控制术。
除了明面上的监管者，总局还长期在科学降神会中安插暗探。
金黄粉尘是X区域的“特产”，能使人异化。
“流浪者”无论如何也要确保灯塔看守人索尔依然是X区域的承受人，如同三部曲中那般。
故事三《最初和最后》，时间是发现X区域边界入口的一年后。
这个故事讲的是首期勘探队探索X区域的可怖遭遇，主角是三部曲中“首期勘探队的唯一生还者”洛瑞。
由于受药物影响，洛瑞控制不住地脑子里想脏话嘴里喷脏话，尤其是开头几页，密集的F词真的会造成精神污染，我不得不搁置了一段时间，重温了三部曲后脑子清楚些了，才继续读完。
在这儿插一句，即便读过“遗落的南境”三部曲，阅读《赦免》之前也很有必要重温一遍，否则很难发现许多细节上的差异与联系，会大大影响推断结果和阅读乐趣。
这个故事中，首期勘探队的遭遇与三部曲中的相关内容大相径庭。
首先，勘探队的队员不同。
《当权者》中，“主管”观看的视频中出现的队员之一，大胡子男人奥康奈尔就不在队员名单中。而在《当权者》中曾跟随前ju长潜入X区域的南境局科学署“万事通”维特比赫然在列。
其次，勘探队的遭遇不同。
《当权者》中，“主管”在视频中看到，首期勘探队进入X区域的第一晚，两个一模一样的领队在对峙，视频拍摄者正是唯一生还者洛瑞。书中提到这个视频之后，领队再未出现。
而在《最初和最后》中，这一场景并未发生，但领队看到了同样的视频，并私下给洛瑞观看。
最后，洛瑞没有成为唯一生还者。
故事二中的“假女儿”卡斯化名加入首期勘探队，进入X区域寻找老吉姆。她在老吉姆的尸体上发现一张写着“杀死洛瑞”的纸条。尽管老吉姆不可能认识洛瑞，但她决定照做。
身受重伤的洛瑞逃到边界时，已经没了穿上防护服的气力。他与疑似X区域复制品的防护服展开疑似幻觉的“对话”，给出开放式结局。
以及，故事中有个彩蛋——
洛瑞看到赫市乡村酒吧外墙上张贴的许多寻人启事中，有一张写道：
“索尔，如果你看到这个，我在布里克斯镇。我很安全。”
这明显是索尔的同性爱人查理写给他的。
而在《死镇》故事中，“流浪者”初次出现在酒吧中时，也只有查理留意到他拿着灯塔的棍子，并为此不平。
这种隐晦的情感表达令人动容。
《赦免》的三个故事读完，我根据自己的理解，大致捋一一下贯穿了整本书的主线内容。
在三部曲故事结束后的未来，X区域扩张至整个地球，相对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但X区域下意识地想要占据地球的过去，因此将那些戴摄像机的兔子送到多年前X区域尚未诞生时的“被遗忘的海岸”，而这最终会导致外星文明殖民地球。
那个时间线的维特比回到了故事一《死镇》的时间段，尽力保证历史按照三部曲的脉络发展，直到首期勘探队进入。
老吉姆异变后看到了三部曲中南境局和总部的未来，认为有“唯一生还者”身份加持的洛瑞成为总局实权人物会造成一系列恶果，因此留字条示意卡斯杀死洛瑞。而故事的结局，也暗示这个时间线的“唯一生还者”是卡斯。
也就是说，《赦免》并不是“遗落的南境”三部曲的前传故事，由于未来的X区域和维特比对“过去”的影响，《赦免》已经成为三部曲世界的平行世界了。
就我个人的感受而言，开篇故事是最有趣，也最像《湮灭》的——尤其是生物恐怖方面。
生物学家小队在遗落的海岸地区遭遇感染后，越来越怪异的遭遇十分恐怖，也十分吸引人，尽管是以查阅当时事件资料的老吉姆视角叙述，少了沉浸感和代入感，但相应地增加了真实感和冰冷的宿命感；
第二个故事通过老吉姆的悲惨遭遇，一方面显示出未来X区域造成的影响在逐渐扩大，一方面也令读者对总部和科学降神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只是给出的问题多过解答，以至于读到最后一头雾水；
第三个故事详细讲述了首期勘探队探索X区域的经过，我原本对这个故事寄予厚望，期待它能解答此前的所有疑问。
不幸的是，故事是以洛瑞的视角展开的。
洛瑞在三部曲中本就令人生厌，在这个故事里可恶程度翻了几倍，极度的自私、自恋、自我、自以为是也就算了，最令人发指的是他一句话少说带着四五个Fuck或者Fuck的变体（受药物影响），这个故事不少内容都是他的思考和独白，关键还不能跳过，因为担心其中夹杂着重要信息——而它也确实是夹杂着重要信息。
这简直是一种精神污染，一度令我中止阅读。
刨除这些难以忍受的部分，故事引人入胜，X区域的种种怪异景观、队员们在X区域中精神上和身体上的种种异变尤为恐怖——堆满白骨的海滩、被无形边界切成两半的军舰、被科学降神会的亨利（曾在《接纳》中与灯塔看守人争夺“种子”）的无数具尸体塞满的灯塔、“闹鬼”的对讲机，突然“活了”且与人体融合的枪支和防护服……对洛瑞“食尸”的详尽描写更是骇人。
但除了表明“流浪者”是未来的维特比，书中的表述都是朦胧的、模棱两可的，种种疑问都得靠读者自己琢磨求解。
我推导出了自己的答案，但相信其他读者肯定会有不同的理解，就大家一起讨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