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本文讨论了末世环境中的人性抉择,水平也就是交一份作业的水平,谈不上多么深刻,学霸们还请轻喷。笔者只是自我感觉对《TLOU》的解读较为新颖,毕竟没有看过将《药》与这款游戏拿一块找相似性的了,就斗胆拿来分享分享。E3 2016就要开始了,也不知道大家还能不能抑制住躁动的心情来读我的(xia)观(bi)点(bi)。好吧我承认我也在躁动,为了FF15。
这是本人一次作业中交的课堂论文,这篇文章取其正文部分并稍作修改,也不写什么参考资料了,纯脑补。 包含对《The last of us》的剧透 ,没玩过的玩家还请慎读。
另外,阅读本文建议最好先阅读鲁迅先生的短篇 《药》 ,以便更好理解。十几分钟便可读完(当然不读也不影响阅读这篇文章)。 2010年法国Quantic Dream工作室发布了一款名为《暴雨》的交互式电影,讲述一个失意的父亲只身从杀人狂魔手中解救儿子的故事。游戏的宣传词非常简练且耐人寻味:“你为了拯救你爱的人可以走到哪一步?”比如在故事中,当必须杀一个人才能救回儿子时,扮演主角的玩家必须在杀与不杀之间做出选择。
而在鲁迅的短篇小说《药》中,我们则是直接看到了一幅活生生的人吃人的惨剧。小说不可能像游戏一样给读者一个选择的机会,但也因此将最极端的情形暴露在我们面前。华老栓为了治好小栓的痨病,听信偏方“人血馒头”,拖刽子手康大叔从刑场上带回沾了革命者夏瑜的鲜血的馒头给小栓吃,而夏瑜正是被叔叔夏三爷所告发。馒头并不能治病,小栓最后还是死了。小说结尾小栓的母亲华大妈和夏瑜的母亲夏四奶奶在坟地相遇,一派悲凉。小说以坟地边一只乌鸦“箭也似的飞去了”作为末句,干净利落,却给人留下了巨大的思考空间。
我们可以将《暴雨》和《药》作一个简单的比对,就会发现它们都问了读者一个问题:当伤害他人的生命可以挽回自己或者自己亲人生命的时候,我们究竟要不要这样做?《暴雨》将选择权扔给了玩家,这是游戏艺术的特点,本文不作讨论;但在《药》中,华老栓和夏三爷都做了肯定的答复:要。于是夏三爷为了自己不受牵连告发了侄子夏瑜;华老栓为了治好儿子的病,让儿子吃了夏瑜的血。这种选择甚至无关乎当时混乱的社会环境与崩溃的社会道德,即使是在安宁的时代,这种事还会发生。于是我们可以将问题扩大一点:当自身的生存利益遭受威胁的时候,如果危害别人的生存利益就可以保护自己免受侵害,那么究竟应不应该这样做?在鲁迅看来显然是不能的,《药》本身就具有非常明显的批判色彩,如下面这一段——
“阿义可怜——疯话,简直是发了疯了。”花白胡子的恍然大悟似的说。
“发了疯了。”二十多岁的人也恍然大悟的说。
店里的坐客,便又现出活气,谈笑起来。小栓也趁着热闹,拚命咳嗽;康大叔走上前,拍他肩膀说:
“包好!小栓——你不要这么咳。包好!”
“疯了。”驼背五少爷点着头说。
鲁迅明显是借用众人评价夏瑜的“疯了”来评价康大叔、华老栓和夏三爷的所作所为,真正疯的人是他们而非革命者。他们“疯”的原因,就在于在面临这种道德选择的时候,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选项,而且还对此毫无感知。鲁迅批判的不仅仅是这个选项本身,他更想言明的其实是这些人面临这个选择时丝毫不纠结的心态,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个问题不存在。因此读者也就明白了,人性的存在与否其实与这个上文提到的问题如何选择关系不大,因为这个问题在道德上近乎无解;人性只是关联于对这个问题存不存在思考上,能否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棘手性质上。显然对于华老栓等人而言,他们明显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鲁迅也给了他们不好的结局:他们不假思索的迷信最终还是断送了儿子的性命,道德沦丧之后又失去了赖以为生的亲情,可谓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人的智慧不是体现在如何做选择上,而是体现在对自己所做选择正当性的思考上。
我们还可以将问题继续扩大化,当人人都丧失了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能力,沦为没有道德意识,只为生存下去而生存着的行尸走肉,人类社会全面崩溃,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末世”时,如果置身于这样一个环境,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坚持对这个问题进行思考,要不要坚持人性和已经成为过去时的道德?况且我们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所谓“道义”,生存的几率要低得多,很有可能自己的善良会变为杀身之祸的源头。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还要冒着朝不保夕的风险继续坚持人性?
用宗教的观点来解释或许会简单得多,因为宗教中存在一个至高的审判者,这种终极裁判的存在就保证了一贯的道德体系坚不可摧。在这种题设下,以上的问题明显不成立。我们的假设是,这些都已经完全崩溃的情况下。
这又是一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但它仍旧没有脱离华老栓的选择所体现出的问题上。也许它属于伦理学的范畴,不过这也是艺术作品的使命:提出这些问题,并试图进行讨论。
2013年索尼顽皮狗工作室发布的游戏《The last of us》和2010年开播的美剧《行尸走肉》很好地体现了这个问题,两部作品都构筑了一个人类文明毁灭的环境,都有主人公在生存与人性之间艰难的挣扎。不同的是《The last of us》的主人公舍弃了所谓的“大义”,为了自己的“养女”不惜扼杀了全人类复兴的唯一希望;而《行尸走肉》中,主人公Rick一行正是缘于对人性的坚守,才一路化险为夷。同样的主题出现在科马克•麦卡锡的著名小说《路》中,该小说后来被改编成了同名电影《末日危途》(英文版名称依旧是《The Road》,故曰同名)。探讨这个话题的作品可谓不胜枚举,但最终鲜有作品可以更深一层或从新的角度进行挖掘。个人认为游戏《The last of us》提出了不同于同类作品的自己的思考。
在真菌感染爆发灾难中因军人无差别屠杀痛失亲生女儿的乔尔在社会秩序崩坏后过上了浑浑噩噩的走私犯生活,在一次帮忙送货的过程中他发现“货物”竟然是一个名叫艾莉的14岁女孩,而且具有免疫真菌感染的能力——这是人类复兴的唯一希望。乔尔本不把她当回事,但在路上两人相依为命的过程中渐渐产生了无法割舍的情感,艾莉渐渐地让乔尔产生了依赖,唤醒了乔尔沉寂了二十多年的父爱。最终乔尔得知要想从艾莉体内提取疫苗必须摘除一部分大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换言之她必须死,已经无法再次承受丧女之痛的乔尔杀死了实验机构里前来拦截的所有人,带着艾莉逃之夭夭。
在拯救全人类和拯救亲人之间,乔尔没有选择做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国式“英雄”,而这一形象因为这个选择也显得倍加真实。乔尔的行为看起来与华老栓别无二致,但其实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华老栓明明有着其他治疗方法,却偏偏要去弄来人血馒头,他是主动地为了亲人加害于他人(有人说华老栓没有直接的伤害行动,但他的这种心态明显和夏三爷无甚区别);而乔尔别无选择,他是被动的,不逃跑艾莉就会被杀。乔尔是真的为亲人赴汤蹈火,而华老栓其实只是简单的趋利避害。我们可以想见当华小栓处在夏瑜的位置上时,华老栓会不会去告发——肯定会的。鲁迅给出夏三爷这个角色就是为了影射华老栓的人格,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
在《The last of us》中,我们可以看到道义之外的人性选择:情感,且是毫无功利心的情感。我们不能否认《药》中的华老栓对儿子深厚的情感,但这种情感过于畸形且自私,其根源依旧在于自身的利害祸福。使华老栓像乔尔一样为了亲人断然与全人类为敌,他是万万不敢的,连一个大清都尚且不敢。从这种意义上说,《The last of us》很好地回答了我们一直在讨论的问题,在社会秩序崩坏时,道德这种事物就体现出了它的虚无特性,因为它过于明显的时代性,它的存在会让新的社会秩序下的人们产生深深的矛盾:利益和“人性”的矛盾(在一个适合社会状况的社会规则中,这种矛盾的存在感很低)。而人性也就在这种环境下体现出了其本质特征: 真正意义上的人性不在于人与社会的和谐关系,而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更重要的是,这种和谐关系不以血缘关系为基础 (否则就真的和动物别无二致了),任何两个正常人类个体之间的长时间相处,哪怕是在这样一种极端环境下,都会产生亲情,来源于一种本能信任的亲情。顽皮狗工作室通过这部作品告诉人们,在社会“正常”道德观全面崩溃时,我们依旧可以做一个完整的人,大写的人。固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激化,固然人会为了生存下去杀掉挡在面前的敌人,但只要给他们一个长时间相处的机会或环境,只要双方都没有堕落成为动物一般放弃人性的人,善和信任的种子依旧会生根发芽。
从这点来看,乔尔才是真的牺牲者,为了艾莉的生命毫不犹豫地背负了罪孽,承担起了毁灭人类的巨大包袱——其实是和华老栓有着天壤之别的。从马克思的角度而言,这就是所谓“摆脱了肉体需要的支配”,乔尔追求的是精神上的救赎。
现在我们可以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了,在社会道德崩溃时是否还要坚持人性:现在看来,是这个问题本身出了问题。真的人性与该问题中所说的“道义”没有关系。我想鲁迅的《药》就是在为那个人性沦丧的社会开的一副药,那个社会中秩序和道德犹有残存,但确已濒临死亡,比末世更无可救药。《药》戏剧化的故事结构和戛然而止的叙述更像是一种拷问,拷问读者是否会和华老栓、夏三爷一样选择逃避。当时的读者如此,现今的读者亦如此,我们都没有信心来保证自己可以拥有真正的“爱”,真正的“人性”,或许我们有,但恐惧与怀疑的力量也会在关键时刻将它们驱逐。
由此看来,鲁迅的这副药在过去、现在、未来都足以作为警世洪钟。如今我们在虚构的世界里思考着可能永不会出现的噩梦,这样的事情看似没有意义,但这其实也是我们自己对我们作为人最崇高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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