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这件事之后,他的脑中仿佛被大海的浪涛冲打,微微有些头痛,仿佛什么人用手按着他的脑子,如针刺,如爪抓。恍惚间,他的脚步自己行走起来,带着他穿行过房间,当他回神之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地下二层的能源间内,面前是那个散发出蓝色光芒的能源球,静静飘在能源舱之内。
盯着这个能源舱良久,心中的思绪翻滚,他没有一言。反而,另一个人打破了这份静寂。蓝色的光芒旋转,一个蓝色的人形出现在他的眼前。
“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那个老家伙的信徒存在。”
“还不是普通的信徒,有意思。”那个蓝影绕着他边走边说,仔细观察着他,兴趣满满“属于你的城市都已破碎,我以为你们都藏起来了。”
“至高之神存在于我的心中,那个城市也仍旧存在。”沉默的男人不再保持沉默。
“嚯嚯嚯,嚯嚯嚯……”蓝色身影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嚯嚯嚯……你究竟在天真什么?”
“祂若真的在,我怎么会在这?我那些兄弟怎么会存在?”
“……”他垂眼片刻,回答道,“你的兄弟?七罪或者说七欲的兄弟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按照你们的说法,这就是七罪,而我们仅仅是七欲,遵从人们的欲望,这有什么错?”
“我们?控制?”蓝色人影躺在空中,眼神充满疑问,“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是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饕餮控制了一个国家,贪婪也控制了一个国家。”他回忆着前面的事情。
“等一下,等一下。”蓝色的人影突然打断他的话,同时双手舞动,在空气中搭建出两把椅子,一张推到他的身后,另一张留在自己的这一侧,“坐下谈。”
没有推脱,男人遵照对方的话坐下,简单讲述着前面遇到的事情。而那个蓝色的身影,或者说索罗斯略微有些懒散地躺在椅子上,但是眼睛认真盯着说话之人。
“所以你将我的那两位兄弟清除了,对吗?”索罗斯的嘴角露出微笑。
“你知道他们被清除之后,会有其他人类被同时带离这个世界吗?”
“所以,你知道对不对?”躺着的索罗斯突然坐了起来,“但你还是做了第二次,对吧?按照你的说法,驱逐贪婪。”
“嗨,这我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索罗斯摊了摊手,“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要保证错误被修正,后面的生活可以更好。”
“…………”男人深呼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当时,我们只有做出选择,至于后果,我们要接受它们,无论他们是什么。而再下一次,仍旧是选择。”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你们人类总是重复自己的行为与历史。”索罗斯耸耸肩,“这个话题没什么意思,已经听你们讲了太多次,毫无意义。”他摆摆手,变成一只蓝色的小鸟。飞起,落下,停在男人的肩膀上。
它啄啄自己的羽毛,“你知道吗?我们是消灭不完的。”
“无论是谁,都有欲望,无欲无求,也并非真的无欲无求。”小鸟蹦蹦跳跳,在肩膀上溜达,“所以牠们还会回来。”
“我们无法控制每个人的欲望,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是的,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小鸟跳到他的腿上,抬头看着,“牠们会跟着欲望归来,并非单纯的主动归来。”
“但是……也并非全无办法,这一局,时间很久。”索罗斯突然变回了人,重新坐到椅子上,歪着头微笑。
“虽然如此,只能说,你们有可以选择的机会。”索罗斯的身影渐渐变淡,“可是,只能你们自己寻找。”
“谢谢。”这个男人此时不知该回答什么,几秒种后才只说出这两个字。
迪亚特爬上台阶,升了一层。中枢塔的这一层,格雷斯曼恰好踏进这个房间,他是来找曼克莱尔的。
看到迪亚特,格雷斯曼微微点头示意,“听说先生打算离开?”
“是的,这里的事情已经接近结束。”迪亚特点点头,“而你们,完全可以处理后面的事,我也没有再呆在此处的必要。”
“曼克莱尔,你在吧?”格雷斯曼站在中枢塔前,大声说着。
“是的。”洪亮的机械音充斥于房间之内,格雷斯曼盯着偌大的中枢塔,上面细小的光点规律变换。
“亲爱的格雷斯曼,你要知道……重新接手一个系统是要花很多时间的。”良久,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特别是中枢塔如此复杂的系统,它的分支很多,层次也很多,中间的各种构成……”
“我听不懂,直接解释时间耽搁的原因。”预见到即将听到更多的长篇大论,格雷斯曼干脆打断曼克莱尔的话。
“……”停了几秒钟,曼克莱尔才无奈回答,“接管中枢塔的算力之后,我尝试重启被你们关掉的城市防护罩,并同时加入扫描与击晕的能力。”
格雷斯曼提高裤脚,坐在地上,虽然很不雅观,但适合听取长篇大论。
“伊万科夫改造的很成功,接手也很顺利,增加那些能力,这花费了比我预计要多一些的时间。在这里,我要很感谢你们的勇猛作战,很感谢你们的拖延时间,很感谢你们的保护。”
“索罗斯帮忙支撑能源,允许我算力达到最大,才勉强赶上。同时扫描你们所有人,分辨所有人的身份,在那一瞬间击晕他们。”这些效果正如曼克莱尔所说,敌对的人们几乎同时被击倒,躯体遍地。
曼克莱尔没有回答,格雷斯曼的面前出现一块黑色的浮空屏幕,上面字幕滚动,不断刷新。一路如狂奔的浪潮,字幕最后停下时,时间显示已过了十五分钟。
“……”格雷斯曼认真盯着那块屏幕,“姑且信你了。以后请不要再有这种情况,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
格雷斯曼转身走离这房间,一如他第一次与曼克莱尔见面那般。
“看样子他很生气啊。”索罗斯的蓝色身影走到中枢塔旁边,抬头看着正飘在顶层隐蔽处的曼克莱尔。
“那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因为我的失误,而导致他的兄弟有所伤亡,他愿意释放这些情绪,我很开心。”
“没有。”索罗斯无奈笑笑,消失在空气中。真是个怪人,或者说怪系统,念头如此闪过。
几天后的会客厅内,曼克莱尔与格雷斯曼一起应迪亚特和伊桑尼亚之约,他们还同时约了杜卡特和维克多一起前来。
“各位,我跟迪亚特先生计划明天就离开此处。”所有人都到齐之后,伊桑尼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伊桑尼亚看了看迪亚特,对方点点头,继续开口说道,“昨天傍晚,我陪着迪亚特先生前往教堂的路上,遇到了袭击者。”
“不知道,他们的动作很快,三四个人围住我们,却并未得手。”伊桑尼亚向格雷斯曼和曼克莱尔点头致谢,“还要多谢两位所布置的城中守卫,他们很快就赶到。”
“听到守卫的脚步声,那几个人立刻脱身,我们也并没有追赶。”
“原来是这样,昨天我确实收到了一则类似的安全报告,报告最后写已解决。”
“是的,虽然受了一些伤,但并无大碍。回来后也请医疗组的那几位帮忙治疗过了。”伊桑尼亚拿出一枚十字飞镖,“这是他们留下的武器。”
十字飞镖通体漆黑,以硬钢打造,呈十字形,底部相连,顶部尖尖,看起来像是四个三角形拼在一起,中间方框的部分被小小的圆形占据。一个三角上刻着一条蛇衔着玫瑰花的标记,而另一个三角上则刻着两条平行的竹板。
“……这是……”杜卡特接过飞镖,用手搓了搓,翻转看了看,将它传给格里菲尔,“阁下应该也认识吧?”
“这飞镖……的样式,难道那些人是忍者?”维克多探头细瞧那枚飞镖。
“是的。”格里菲尔点头,“而且他们的源头,我猜来自奥申国。”他指着那两根平行的主板标记,“而这个……”他的手指移动到另一个标记——衔着玫瑰花的那条蛇。“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来自普雷尔国的某个家族……可是……”
“谁也不会傻到把标记刻在武器上,还留在现场,对吧?”格雷斯曼笑着把刚刚传到自己手里的飞镖翻了个面,“我们能想到的事,那些人恐怕不会想不到。”
“不好判断……恐怕要去奥申国和普雷尔才能找到真相。”
“那……下一站就有去向了。”伊桑尼亚笑着点头,“我们会去那边看看。”
“那明天给两位办一场启程宴。”曼克莱尔开始在脑中安排。
“这倒无需费心。”迪亚特直言,“并不想引起很多注意。”
“所以剩下的几位可有想好去往哪里?”曼克莱尔看向其他人。伊桑尼亚自然是要跟着迪亚特一起离开,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想留下,继续在这里的图书馆查一些事情,而且……”格里菲尔看向两位管理者,“我想跟索罗斯谈谈。”
“是我的一个熟人。”曼克莱尔快速回答了维克多,又看向格里菲尔,“哦?可以请问为什么吗?”
“原来如此,那么明白了。”曼克莱尔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索罗斯先生同意的话,那么我不会阻拦。”
听到告一段落,杜卡特开口道,“来到这里,我可以看看制造方面的设施吗?”他的目的很简单,看看这个地方的制造技术如何,来到这里之后,遇见的事情很多,让他没有时间去满足自己的兴趣,“我比较想看看这里的技术跟其他地方的有什么不同。”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杜卡特先生果然是个矮人啊……”格雷斯曼大笑着应道。
“格雷斯曼先生!我可以去你手下的部队看看吗?”维克多快速接话,当然这也是同曼克莱尔说的,“高尔先生那里我也想去看看,可以吗?”
“为什么你想去看看?”武装与技术一样,都属于不能轻易示人的范围。当然格雷斯曼如此问并非为了阻拦,他仅仅是好奇心罢了,就如同对杜卡特的好奇心一样。
“……唔。”维克多挠挠头,“我以前当过兵,所以对这类的事情比较好奇……”
“原来是这样。那么……”格雷斯曼转头看向曼克莱尔,意思很明显,这需要他们的一致同意。曼克莱尔没有反对,轻轻点头。“那么,如此就可以了,我会请高尔带你去看的。”
“好耶!谢谢两位。”维克多的眼睛闪闪,已经开始思考要问什么问题了。
当晚,曼克莱尔安排他们几个人参加了一场简单的晚宴,参与者有他,格雷斯曼,伊万科夫,迪亚特,杜卡特,维克多和伊桑尼亚,以及高尔。
晚宴的菜品很简单,一些烤制得味的牛排,一些美味的蔬菜沙拉,还有几盘香甜可口的香柠檬鸡腿,软烂脱骨,入口即化,骨头顺手可以扔到桌上的空盘之内。侍者会在盘中餐被吃光后的几秒钟撤走盘子,换上一个空盘,补上新的酒。
桌上的气氛相当融洽,所有人都享受着这一段时间的从容与闲适,他们彼此交谈,彼此欢笑,彼此分享各自心中的趣事。餐后,还未尽兴的这些人在房间中稍作等待,等待餐具被侍者撤下,等待曼克莱尔稍微动了动“脑筋”,室内的陈设变成适合众人坐下的场所。
美味而新鲜的红茶与巧克力饼干,白葡萄酒与麦酒,成为这场交谈会的陪伴品。仿佛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今日无论怎样,要待到结束的那个时刻。
伊桑尼亚觉得室内的空气有些闷,端着手中的这杯麦酒走到外面。银色的月光照亮这个露台,白色大理石的栏杆散发出一股朦胧。除了他之外,现在还没有其他人在,他倚在栏杆上,从腰后面掏出一直别着的黑色木质烟杆,烟杆上挂着一个烟丝袋,袋子里面装着用香叶烤制好的烟丝。这些烟丝是奥林镇上的那个旅店老板送给他的,这根木质烟杆也是。
火柴‘唰’的一声划亮,引燃那些被装进铜色烟锅中的烟丝。他轻轻吸上两口,感受轻盈的烟草香。
“这烟草闻上去不错。”在他的旁边走来一人,手中端着一杯白葡萄酒,“还有吗?”
“你也有烟锅吗?”转头看去,伊桑尼亚认出了这个人,是格雷斯曼。
“我没有,不过我有这个。”格雷斯曼拿出一张方形的纸,“或许可以试试。”
“好,自己拿。”把烟草袋子放在窗台的扶手上,伊桑尼亚打开烟草袋子的封口。
格雷斯曼从里面掏了几下,拿出一些烟丝放在那张方形纸张的一侧,两只手灵巧将其卷成一个纸筒,烟丝刚好被紧实卷在其中。他从身上摸出一个木质的吸嘴,可以将纸卷烟草中燃起的烟雾吸入口中。
“啊……”一声舒适的叹息,他把两只手搭在栏杆的平台上,一直紧张的精神似乎也有了一个释放的时刻。
“你喜欢这种烟草?”他身旁的伊桑尼亚背靠着栏杆,手肘撑着身体,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
“以前很喜欢,只不过隐藏的那段时间,找不到烟草,只好戒掉。”
“我以为你是那种没有嗜好的人,”伊桑尼亚看看他,“隐藏的时间,那是什么?”
“就是隐藏在南方的那段时间,我们其实是在一座山里,在那里招兵,存储实力,为了这场行事做准备。”他指了指隔着落地窗可以看到的曼克莱尔,“就发生了你们知道的这些事。”
“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能做到吗?”格雷斯曼的脸上露出大大的自豪,他的笑容不能更灿烂,“这个礼物喜欢吗?”
伊桑尼亚没想到平时严肃的格雷斯曼还有这种不像他年龄的时刻,不禁也笑了起来,“我说大叔……”
“你等等,你应该比我大或者跟我差不多大吧?”格雷斯曼指了指伊桑尼亚的耳朵,“精灵或者半精灵,年龄都不小。”
“伊万科夫是为了向曼克莱尔报复。”伊桑尼亚点点头,他明白格雷斯曼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最近伊万科夫对曼克莱尔的态度稍稍有些冰解,但还未达到很愿意主动说话的程度。
“而……卡美亚……她对于自己的往事说的不多,”格雷斯曼稍稍垂头,他仍旧无法释怀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吸了一口烟之后才继续说,“我也仅仅知道她想颠覆中枢塔,在她弄出那场围攻中枢塔的事件之前……”
被问的格雷斯曼没有立刻说话,他吸尽手中的烟草,收起了那个木质的吸嘴。
“谢谢,不过这就够了。”格雷斯曼笑着摆手,举起手上的杯子,“况且还有这个,碰一个?”
“啊……啊。”格雷斯曼了然的点点头,他知道伊桑尼亚指的是哪里——那片生活着很多精灵的大森林,“那你有过被关在房子里的经历吗?”
伊桑尼亚摇摇头,森林中长大的他,从小就在林间穿行。
“嗯。”对方点点头,“那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有一个小男孩从小生活在白色的房子里,被人服侍,衣食无忧。他的娱乐活动很简单,也很复杂。简单是因为他可以不用离开这个房间就能实现,复杂是里面是一片大部分专属于他的世界。”
拿着麦酒的伊桑尼亚静静听着,没有去打断对方。他听到了什么呢?他听到了那个小男孩没日没夜沉浸在那个玄妙的体验世界,从来不曾想离开房间,去看看房间外面是是什么样子。
“直到有一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冷,却在沉浸体验世界中找不到原因。他便从里面脱离,回到了房间。很快,他就注意到墙壁上的窗户大开,后来他知道那是清扫的侍者一时不慎没有关好。”格雷斯曼喝了口酒,继续讲着,“不知怎的,一时好奇的小男孩推开窗户,走到了外面。他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那是一片自然形成的山峦,上面长着几棵大树,叶子正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这个景象很像他在沉浸体验世界中看到的那张照片,却能够被他真实触摸。那一天,小男孩离开了房间,前往那座山上,拥抱大树。”
那一刻起,小男孩才发觉,有太多人沉浸在那个世界中而不能自拔。在他的小小脑袋中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要将他们拉出来。
“现在算是达成了吗?”看了看杯中的最后一口酒,伊桑尼亚侧头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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