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来,每当认为可以维持目前这个状况到年末的时候,生活总是会给我来点意外的跌宕。到现在为止似乎才可以说这一年终于要结束了,总不能在最后6天再能出新的幺蛾子吧。
回顾来看,最重要的是重拾了读书。虽然有维持听电台的习惯,但那是作为平日工作时的辅助,偶然会因为电台主播们的内容开怀而笑,但注意力依旧在工作之中,听了很多,却难以回想起。因此会以读书来作为自己的年度记录,有输入,也有输出,这样才有内容的消化与思考。
这一年读书不多,却时时想起厄休拉·勒古恩的《地海传奇》,我从电台的大地之骨进入地海诸岛,跟随少年格得,见他自负骄傲,见他铸成大错,却又见他尽力弥补,见他成长。再见他功成名就,与恬娜举厄瑞亚拜之环于王城码头。最后见他法力尽失,陷入困境,逐步走出。虽然从地海古墓开始,主角不再是格得,但他依旧串联着出场的角色,在诸岛世界中留下印记。
也借由地海,这一年里我慢慢意识到,我并没有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观察、了解以及理解自己。我的行动与想法浅薄而又直接,随心而动却又不加思考,主体在哪儿?没有。核心是什么?没有。而当生活中的跌宕接二连三到来,给予冲击和不安全感时,我选择了逃跑。
格得出于激烈的悲痛与愤怒, 才变成鹰形, 他 一路从瓯司可飞返弓忒岛途中, 心中只有 一个 念头: 就是飞离太古石和黑影, 逃开那些危险冰冷的岛屿, 回家。
因为心中没有能稳住自己的锚,因此面对给予安全感的存在不再有效时,害怕与恐惧便占据了内心。当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时,我只会给自己留下一盏挂灯,而选择将偌大的室内灯光全部关闭。仿佛没有大灯照亮时,挂灯所照亮的范围便是我所能完全控制住的区域,而这会让我心安。
“没有安全的地方。”欧吉安温和地说,“格得,下次别再变换身形了。那黑影执意毁灭你的真实存在,才迫使你变形,结果差点得逞。但是你该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该怎么做,我倒有个主意,但实在很难对你说出口。”
格得以沉默表示要求实话,瓯吉安终于说道:“你必须转身。”
当要转身去面对恐惧的时候,害怕吗?害怕,因为那是不熟悉的事物,并且会带来不安全感甚至是伤害。因此会去求助,甚至寄希望于被求助的一方能给出药到病除的良方,以求根治。但若是如此,地海也不会成为我的2024年度书籍。
我不喜欢书封上所写的“它是与《指环王》、《纳尼亚传奇》并称的三大传奇”,这让我觉得所写书封之人只是草草应付了事,是对地海的无知与傲慢,也是对指环王与纳尼亚的轻视。它们都是伟大的作品,甚至说,它们存在的本身,便已经熠熠生辉,美丽无比,无须与其他壮美的存在相比。
而当格得再度向师傅欧吉安求助时,便来到了我最喜欢的情节之一
等他进屋时,羊皮外套上全是雪花,手上多了一根粗糙的紫杉长枝。那天短短的午后和晚餐后的时间,欧吉安一直坐在灯火旁,用小刀、磨石和法术修整那根紫杉枝。他好几次用双手顺着枝干向下触摸,好像在找瑕疵。他埋首工作时,一直轻轻唱着歌。仍觉疲乏的格得听着,睡意渐浓,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十杨村女巫茅屋里的那个小男孩。那晚也下着雪,室内灯火暗沉,空气中有浓浓的药草味和烟气,他耳边听着轻柔漫长的咒语吟唱和《英雄行谊》,那是好久以前在遥远的岛屿上,英雄对抗黑暗势力而得胜或迷失的经过,听了使他整个心田有如入梦般飘浮起来。
“好了,”欧吉安说着,把手杖递给格得,“柔克学院的大法师送你紫杉杖,是很好的选择,所以我遵循前例。我本来心想用这树枝做成长弓,但还是这样好。晚安,我的孩子。”
格得找不到言辞表达感谢。欧吉安目送他转身回凹室休息时说:“噢,我的小隼鹰,好好飞吧。”声音很轻,格得没听见。
欧吉安在寒冷的清晨醒来时,格得已经走了。他只用符文在炉底石上留下银色的潦草字迹,十足的巫师作风。欧吉安阅读时,字迹几乎消退:“师父,我去追了。”
他去面对了,而我呢?我好像还困在害怕之中,害怕置身于不安全感之中,我不像格得,能够及时求助于师傅欧吉安。但也许我的真实情况也并不是如我所写的那样,或许我太过于向他人输出我的情感并寻求反馈,没留任何精力给自己。他人的反馈被我不假思索套用,只要是好的反馈便足以让我逃跑,也许我也可以去面对。但生活却不让我有更多的思索时间,只是强迫让我去面对早该面对的事情。去面对为什么我的行动与想法浅薄而又直接,随心而动却又不加思考;去面对如何构建自己的核心,去学习如何自己对自己坦诚。这是格得的必经之路,也是我的。
起初它没有形状,但在靠近的途中,渐渐有了人的外形。那似乎是个老人,苍白而严厉,朝格得走来。可是,虽然格得看这人形依稀像他的铜匠父亲,但他也看得出来,这人形是个年轻人,而非老人。那是贾斯珀,傲慢、俊美、年轻的脸庞,灰斗篷上有银色扣环,步伐大而僵硬。他那怨恨的表情穿透黑暗广布的空气,直盯着格得。格得没有中止前进的脚步,只是放缓步调。格得一边向前,一边把巫杖举高些。巫杖更为明亮了,在手杖的光照下,贾斯珀的相貌由那个趋近的形体掉落,变成了沛维瑞。但沛维瑞的脸孔肿胀而苍白,像是溺水的人,还怪异地伸出一只手来,像在招手。虽然两人间仅有数步之遥,但格得仍然没有停步,继续向前。这时,面对他的东西整个改变,有如张开巨大的薄翼,向两边伸展、翻动、胀大、缩小。霎时,格得由此看出史基渥的白脸孔,接着是一双混浊瞪视的眼睛,然后突然又变成一张他不认识的恐怖脸孔,不知是人还是怪兽,长着翻翘的嘴唇,眼睛就如幽黑空洞的大坑。
格得见状,便将巫杖举高。巫杖的光芒,亮得叫人吃不消,照耀出白花花、亮澄澄的光,足以逼近及松动最古老的黑暗。在这片光照中,所有人形一概脱离那向格得走来的东西。那东西于是紧缩变黑,改用四只有爪的短脚爬越沙地。但它继续朝格得靠近,并抬起一个不成形的大鼻子,没有唇、耳、眼。等到唇眼耳鼻都聚拢时,在巫杖白亮的法术光照中,它变成一团漆黑,奋力使自己直立。寂静中,人与黑影迎面相遇。双方都停步了。
格得打破了万古寂静,大声而清晰地喊出黑影的名字;同时,没有唇舌的黑影,也说出相同的名字:“格得。”两个声音合为一声。
格得伸出双手,放下巫杖,抱住他的影子,抱住那个向他伸展而来的黑色自我。光明与黑暗相遇、交会、合一。
到这里我便不知道如何再继续写下去了,因大法师早已完成了自我的修行,在拥抱了自己的黑影之后,他笑着和朋友说到:“我现在完整了,我自由了”,却又随即俯身大哭,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而我还在这个过程中,客观来说,我不知道这个过程会以如何的方式发展并迎来结局,而我在那一刻是否会像大法师一样大哭,留下轻松和释怀的眼泪。但我现在有那么一点能站住脚的感觉了,换句话说,有了一些勇气与力气。
而当大法师最后一次出航时,龙冲他飞来,以明亮的嘶声对他呐喊:“不必畏惧。”
他直视那金色的狭长眼眸,放声大笑。当龙继续向东飞去时他朝它回喊,“噢,但是我怕,我怕呀!” 他确实害怕。黑色的山脉就在那里。但在这光明的一刻,他无所畏惧,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未来。他诵咒,将欣悦的风送入船帆。“瞻远” 西行,远远越过所有的岛屿,小船的两侧溅起白色的水沫。这次他将持续航行,直到驶入他世的风。若是有岸,他终将抵达。又或者,若最终海与岸成为一体,那么龙的所言为真,他不必畏惧。
评论区
共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