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的第一个月已经过半,我才终于写完这上博笔记的第二篇。其实今年年底算不得太忙,去年十一的这几篇笔记能拖这么久属实在我意料之外,但还好无论是博物馆还是动物园最终都按部就班地写完了,没有因为偷懒而鸽掉什么内容。
今次要记录的还是 上海博物馆 ,和被定义为 “世界看中国的窗口” 的上海博物馆 东馆 不同,这次要记录的 人民广场馆 承担着 “中国看世界的窗口” 这一任务 , 作为核心市区的老场馆,它目前是向上海乃至全国人民展示 世界文明 和 艺术交流互鉴 的文化场所,所设展览也多以海外各大博物馆与上博开展的的 交流特展 为主。按照目前披露的信息,目前上博还在 杨浦 规划建设第三个场馆—— 北馆 ,其定位将更加聚焦 “考古” 专业,并预计将于 2026-2030年 建成开馆,届时如有机会,我也会前去参观并用笔记的方式记录下来。
我参观上博人广馆的时间是去年的十一假期,这一时段馆内最引人瞩目的两个特展是 “金字塔之巅:古埃及文明大展” 和 “古波斯的荣耀:伊朗文物精华展” ,因此这篇笔记也将聚焦这两个合作展所展示的世界奇珍。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 “金字塔之巅” 仍将持续到2025年8月,大家完全可以看完这篇笔记感兴趣后再前往参观。但 “古波斯的荣耀” 如今已经按期撤展,目前似乎巡回到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 进行展出,如今去上博人广馆是看不到这些文物典藏的,希望大家注意。
据上海博物馆官方介绍, 金字塔之巅:古埃及文明大展 是由 上海博物馆 策划, 上海博物馆、埃及最高文物委员会 联合举办,有史以来 全球最大规模、亚洲最高等级的埃及文物出境展 ,其展陈文物主要来自 埃及国家博物馆、卢克索博物馆、苏伊士博物馆 等七家埃及重点博物馆,整体架构上由 通史展“法老的国度” 和两个 专题展“萨卡拉的秘密”“图坦卡蒙的时代” 共同组成。
在国内如此水准的埃及文物展实属罕见,因此哪怕在 票价不便宜(成人148元) 的情况下,在开展之初也一票难求。到了十一假期我前往参观的时候,虽然预约购票已经不算太难,但客流量仍然相当巨大,场馆内真的是 摩肩接踵、拥挤喧闹、移动困难 ,如此环境下别说是驻足欣赏、拍摄,很多文物连抵近观察都相当困难,喧闹、拥挤、嘈杂的环境也非常考验观众的耐心, 我的整体参观体验真的算不得好。 不过这篇笔记发出来的时候开展已经过了半年,观展欲望比较强烈的观众们应该也都看过了,因此我猜目前的情况比起十一应该好得多。
顺带一提,古埃及大展场馆内的文物介绍其实并不算特别详实,上海博物馆馆方针对此次展览的文物出了一本 《金字塔之巅:古埃及文明》配套画册 ,算得上图文详实,文物的介绍要比馆内展牌详细的多,此次笔记有不少内容都是引用于此, 没时间看展出 或者想进一步了解展品的各位可以考虑买一本看看 (但确实有点贵) 。
接下来,我们就依照馆方的布展逻辑,记录一下古埃及大展带来的珍奇文物吧。
埃及是尼罗河的赠礼。——希罗多德(古希腊)
壮丽的尼罗河流经千里沙漠,汇入地中海。在它滋养的广袤黑土地上,古埃及文明于 公元前3000年 开始萌发壮大,成为 地中海文明圈的重要组成部分 和 人类文明最早的源头 之一。而得益于 干燥气候 和 沙漠环绕 的保护,古埃及也是 物质遗存最丰富 的古代文明,全世界博物馆如今共收藏有数百万件埃及文物,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折射、展示着这一古老文明的多元魅力。
“法老的国度” 作为一部 通史展 ,是整个古埃及大展中占地面积最大、展品最丰富的展览,其以创世神话为起点,聚焦古埃及文明的地标——神庙与金字塔,追溯古埃及秩序诞生、王权始兴,法老时代的历史轨迹,展现三千年来神圣王权、贵族群体、工匠技艺、文人生活信仰世界与墓葬习俗等,为观众们揭开了古埃及文明的神秘面纱。
尼罗河的定期泛滥 带来了肥沃的黑土地,孕育了人类的早期文明。 太阳东升西落,河水泛滥退去 ,这种对立统一、循环往复的自然节律,促生了 贯穿古埃及文明始终 的秩序与混乱对立共生的宇宙观。为战胜混乱带来的恐惧,古埃及人将对大自然的认知演绎为上千个神祗的形象,通过供奉众神维护宇宙秩序。这使得古埃及人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归属感与文化凝聚力,推动了王权的诞生和早期国家的形成。
1.河马图案陶碗
前王朝时期(约公元前5300—前3000年)
阿拜多斯出土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陶器制作技术 在古埃及历史上扮演着关键的角色,随着陶器表面处理技术不断进步,古埃及陶工已经能够较为熟练地应用磨光、刻画、彩绘等多种装饰手法,此类陶器在当时埃及社会中承担着重要的实用功能和礼仪功能。
同时,陶器上的彩绘图案反映了古埃及文化在文明之初就表现出了对于动植物及自然环境的崇拜和敬畏及精神文化的富足。这件陶碗的内部用白色线条勾勒出两头栩栩如生的河马,旁边配有同为线条填充的三角形图案,并与河马身上的几何装饰交相辉映,可能象征着水域沼泽等河马的自然栖息地。河马在古埃及被认为是具有双重含义的动物,一方面它被视为 混沌和破坏力 的化身,另一方面也象征着 生育和再生 。
2.复活的奥赛里斯像
第26王朝(公元前664年一前525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奥赛里斯(Osiris) 是大地之神盖布与天空女神努特的长子,是古埃及神话中的 冥王 ,也是 植物、农业和丰饶之神 ,赫里奥波里斯-九柱神之一。关于他的传说有好几种版本,故事的发展大体上都讲述了 奥赛里斯 被他的兄弟 赛特 所杀,尸体被切成许多块,他的妻子伊西斯找回了这些碎片,太阳神 拉 命令 阿努比斯 和 托特 把奥赛里斯做成木乃伊 (这就是神话传说中的第一个木乃伊) 使他复活, 奥赛里斯 虽然只复活了一个晚上,但与伊西斯生出了一个儿子—— 荷鲁斯 为他复仇 。此后,奥西里斯便留在阴间,成为冥界的主宰和死亡判官,执行人死后是否可得到永生的审判, 象征着埃及人所相信的死后可以永世荣耀的希望。
这尊奥赛里斯圆雕的姿势非常罕见,其被认定为是 奥赛里斯神在复活过程中的形象 。神正面朝下,水平卧倒在棺材样式的底座之上,手臂僵直地放在身体两侧,头部有假发和假胡须,面庞抬起看向正前方,头顶 双羽王冠 ,王冠上饰有一对公羊角和一个太阳圆盘及两个鸵鸟翎,下巴上则有其常佩戴的编成辫状的弯曲胡须。比起冥界之主的身份,这尊雕像 更加凸显了奥赛里斯关于复活的神秘能力 。
雕像的身体部分由当时并不常用的 片麻岩 雕刻而成,头饰部分还有金银装饰。雕像的长度接近古埃及的一腕尺(约52.5 厘米),神像身下的底座可能是为了嵌人一个更大底座中而准备的。遗憾的是,由于缺乏文本和具体的发现位置, 无法详细解释雕像的原始功能及其制造日期。
从 第5王朝 开始,奥赛里斯开始在王室私人墓葬中扮演重要角色,死者与奥赛里斯被联系到一起,被称为 “奥赛里斯某某” 在墓葬仪式中接受供奉。古老的太阳神信仰在引入奥赛里斯神之后,奥赛里斯的神话和信仰实际上为 王权的神圣性 和 新老君主的代际更迭 提供了神学上的依据—— 国王既是太阳神的化身,也借由成为奥赛里斯而到达来世, 太阳神拉赋予了王权永恒性与神圣性,而奥赛里斯的死亡与荷鲁斯的掌权则代表了权力的新旧更替和世间的秩序。在经历了古王国时期漫长的发展与演变后,太阳神信仰与奥赛里斯信仰融为一体,嬗变成更为复杂完备的神学体系,为后世神学体系的发展构建了基本的框架。
说起来,哪怕对古埃及神话并不熟悉,大部分ACG爱好者或是TCG玩家们应该也知道《游戏王》里非常著名的三幻神卡—— 欧西里斯之天空龙(オシリスの天空竜) ,其灵感来源正是奥赛里斯(Osiris)。
3.伊西斯哺乳荷鲁斯铜像
后期埃及(公元前664年—前332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该铜像表现的是 女神伊西斯 怀抱着 儿童形态荷鲁斯 并给他喂奶的形象,在引入奥赛里斯信仰后,每位新登上王位的国王都被视为 活着的荷鲁斯 ,是伊西斯与奥赛里斯之子的化身,因此 伊西斯是每个国王的象征性母亲 ,也是王权与神界的重要联系。铜像中荷鲁斯儿童形态的塑造符合古埃及儿童形象的基本范式,即 裸体和单绺侧辫 。即使是如此具有母性光辉的温情主题,埃及工匠在制作时依旧遵循神像庄严肃穆的规范,女神与神子皆正视前方,表情严肃,只有身体接触,而无感情互动。
伊西斯哺乳荷鲁斯 这一形象,在传递神圣王权层面具有象征作用,是古埃及艺术中的一个 盛行母题 ,在第5王朝—第6王朝时期在金字塔墙壁上铭刻的咒语经文 《金字塔铭文》 中也有刻画。其在后期埃及时期非常受欢迎,一直延续至希腊罗马时期, 伊西斯 及 哈珀克雷特斯(Harpocrates,即Har-pa-khered的希腊语,意思是幼童荷鲁斯) 的信仰也随之在整个地中海世界广泛传播,并且 极有可能是基督教里圣母玛利亚怀抱圣子图像的灵感来源 ,对于这对母子的崇拜一直延续到公元6世纪,伊西斯也不断吸纳古埃及其他女神的特征,具体表现为头饰的融合等。
像许多其他神祇一样, 荷鲁斯(Horus) 的性质、故事及传说, 一直在随着历史的发展而不断变化, 可以把祂看作是由许多其他与 王权 , 天空 等有关的神祇组成的合并体。除了 Har-pa-khered 这一幼年形象,古埃及神话早期的 Heru-ur (也称作Harmerti)是荷鲁斯最早的一个版本,他是一位 隼形 的造物神。其双眼 荷鲁斯之眼(The Eye of Horus) 象征着太阳和月亮,具有神圣的含义,代表着神明的庇佑与至高无上的君权。
再后来的形象演变中, 荷鲁斯被绝对定位为奥西里斯与伊西斯的儿子 ,在很多学术著作中通常被引用为 “the Horus” 。他走遍了无数的国家,先后遇到了音乐与舞蹈之神贝斯特、苍天女神努特、大气神舒、月神柯恩斯、甚至万神之父太阳神拉。他或是通过虔诚的膜拜,或是通过无畏的战斗,或是通过过人的智慧,找到了父亲奥西里斯象征王权的双面王冠、拥有神圣力量的弯钩和连枷,历经7年的冒险,终于杀死 赛特 为父报仇。
荷鲁斯还有诸多衍生形象,作为 Har-nedj-itef, 他是奥西里斯在阴间杜亚特的护卫;作为 Behedti ,荷鲁斯的形象与猎鹰紧密相联;而作为 Chenti-irti ,荷鲁斯是一位掌管法律和秩序的鹰神。有些荷鲁斯的形象也开始与 太阳神拉(Ra) 结合起来,例如 Ra-Herekhty (意思是双地平线之荷鲁斯)、 Har-em-akhet (意思是地平线上的荷鲁斯)、 Horakhety、Harmachis 等等,这一将荷鲁斯与拉进行融合的 拉-赫拉克提 形象,就是 《游戏王》 中 光之创造神 赫尔阿克提(光の創造神 ホルアクティ) 的灵感来源。
此外,作为一位象征王权与统治、极富戏剧性和代表性的埃及神明, “荷鲁斯” 这一名字及其相关的文化符号在后世的各类作品里也被广泛应用,我个人最熟悉的当然是...
神人关系和谐、王权与神权结合 是古埃及人信仰世界的突出特点:神创造世界及其秩序,人以维持秩序的方式对神表示感激,而国王是维护秩序的核心。在古埃及辞书的分类中,神、人、死者分属天界、地界、冥界,而国王同时属于三界:他是神与人之间的中介,又是人间的法官,还是死者的保护人。埃及人相信 国王决定着国家兴衰,维护着社会和自然界的秩序。
1.拉美西斯二世像
新王国时期(公元前1550年一前1069年)
马特鲁省博物馆藏
这尊 拉美西斯二世 的半身像由花岗岩雕刻而成,人物神情庄重,头戴佩有王室蛇标头的尼美斯头巾,戴假发,赤裸上身,正对前方。雕像的五官刻画清晰,肌肉线条流畅,面部鼻子处略有损坏,左右肩膀处各有一个 王名圈 。
拉美西斯二世 是古埃及第十九王朝第三位法老,于 公元前1279-1213 年在位,是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诗人、建筑家, 可能也是全世界范围内最著名的一位法老 ,相传他活了90多岁,生了100多个孩子。拉美西斯二世所执政的 新王国时期 ,是整个古埃及数千年文明的 顶峰和集大成时期 ,在 王权、疆土、宗教、建筑、艺术 和 国际影响力 上都处于 最高峰 ,在拉美西斯二世在位时期,这个古老的文明焕发出了从未有过的璀璨,然而这种璀璨却是古埃及文明最后的光芒。拉美西斯二世死后, 埃及王朝迅速走向衰落,并再也未能重现荣光 。
在军事方面,拉美西斯二世在位期间至少进行了十五次对外战争,恢复了埃及对巴勒斯坦的统治并确保埃及南北边境的安全,他带领埃及与同时代的另一个强大帝国 赫梯 发生冲突,著名的 卡迭石战役 是法老时代为数不多的有真实细节的战役,有关战役的图片和文字被刻在埃及和努比亚的寺庙墙壁上,也存于纸莎草纸上。公元前1258年,拉美西斯二世与赫梯缔结了大国之间的和平条约,两国建立了友好关系,开展外交和通婚。
在建筑方面, 他在埃及全境大兴土木 ,扩建了首都底比斯城的卡纳克神庙和卢克索神庙,在阿拜多斯、卢克索的尼罗河西岸、努比亚建造了大量神庙,尤以 阿布辛贝神庙 和 拉美西斯祭庙 因宏伟而最为闻名。在这些神庙中,拉美西斯二世下令制造了 许多雕像 以彰显自己的权力和威严,最有趣的是他还 挪用了 大量中王国时期以及新王国早期的 国王和神明的雕像 ,以期通过这种方式增强自己与先王和诸神之间的联系。
在展览中有不少被拉美西斯二世挪用的神像展品,例如上图的这一件最初描绘的是一位神明,但 其特征已被拉美西斯二世的特征完全覆盖 ,这正是古埃及国王获得神性的一种特定的图像语言。拉美西斯二世在世时通过许多方式来将自己神化。例如在阿布辛贝神庙中,国王的神化形象就与拉-赫拉克提(荷鲁斯与拉神的融合形象)、阿蒙-拉(底比斯之神与拉神的融合形象)和普塔三位神明一起接受崇拜和供奉。
公共区域展示的这件 辛努塞尔特一世雕像头部 同样也被拉美西斯二世挪用了。 辛努塞尔特一世 是中王国时期第12王朝的第二位国王,也是该王朝最强大的统治者之一。拉美西斯二世在雕像上雕刻了自己的王名,这一有意挪用的行为通过对王权象征意义进行选择性地再诠释,如同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反映了一种埃及王权的政治逻辑: 以杰出先王的荣光和记忆来强化当代国王的合法性和权威性 。
2.黄金瓦赛赫项圈
第12王朝(公元前1985年—前1773年)
达舒尔出土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该黄金项圈是19世纪末,考古学家德·摩根在达舒尔地区进行考古发掘的时候发现的。因为之前的考古发掘中 极少发现留存至今的古埃及珠宝饰品 ,所以其也对学者研究中王国时期的金工技术和艺术风格提供了新的视角。它属于公主 努布霍泰普提-赫来德 ,她的名字意为“努布霍泰普提的女儿”。项圈被发现时放置于公主木乃伊的脖颈处,珠子已经散落,保存情况比较糟糕,目前的样子是重新串联修复后的。
瓦赛赫项圈 (瓦赛赫是古埃及语言“宽”的意思)是古埃及 非常受欢迎也最常见 的首饰类型,既被古埃及人视作装饰品,又被认为是保护其拥有者的重要饰物。这件黄金瓦赛赫项圈由大小不同的圆柱体彩珠串成,两端用近似半圆的鹰隼头装饰物固定。 古埃及人非常擅长制作串珠首饰 ,工匠会选用贵重美丽的宝石、半宝石原料,熟练切割、钻孔,精心抛光后串成项链。这类带有鹰隼装饰的宽项圈不仅有许多实物出土,还经常出现在棺材表面和墓室壁画的供品清单上。
3.哈特谢普苏特跪像
第18王朝 (公元前150—前1295年)
代尔·巴哈里出土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这尊雕像表现了 女王哈特谢普苏特 手捧 涅姆赛特罐 ,跪地供奉的虔敬形象。所谓涅姆赛特罐是一种盛水祭酒的仪式器具,多用于净化和敬神的洁净仪式,可能与古埃及赛德节庆典期间的仪式密切相关。
新王国 第十八王朝是古埃及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 , 哈特谢普苏特 先是作为继任国王的姑姑和继母代为摄政,而后又 以女王的身份统治埃及 ,为埃及带来了20年的和平与繁荣。她在位期间努力避免战争的爆发,并通过各种远征活动来展示自己的经济实力和政治权力,她派遣远征队前往黎巴嫩地区交换造船用的优质木材,又如前往西奈半岛开采铜矿和绿松石矿,其中最著名的远征活动是派遣队伍 前往蓬特获取当地的各类奢侈宝物 。她在位时期主持了重建和扩建前代国王纪念性建筑的浩大工程,还在埃及全境新建了许多神庙。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古埃及的王位继承在传统上是父子相继,所以在逐步掌握权力的过程中,哈特谢普苏特的雕像 从传统的女性形象逐渐转变为男性统治者的形象 。在正式加冕之后, 她也有意识地抹除自己的女性特征, 正如本次展览的跪像所见。她的侄子和继子 图特摩斯三世 在自己的执政后期也系统性地抹除了女王曾经存在的痕迹,可能旨在巩固自己的统治并警示后世。
4.阿蒙荷太普一世碑(有拉美西斯四世铭文)
第20王朝(公元前1186年一前1069年)
戴尔·埃尔-麦迪纳工匠村出土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石碑描绘了身着盛装的第18王朝国王 阿蒙荷太普一世 ,由于其贤能的统治,阿蒙荷太普一世在去世后与他的母亲一起被尊奉为神,并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接受人们的崇拜, 麦迪纳工匠村是他们二人最重要的崇拜中心 。
文物左上角是 阿蒙荷太普一世 的两个王名圈,周围一圈铭文则是 拉美西斯四世 的王名,表明石碑至少制作于拉美西斯四世执政期间,远晚于阿蒙荷太普一世的统治时期。这件石碑应出自麦迪纳工匠村某位生活在拉美西斯四世时期却依然信奉阿蒙荷太普一世母子的无名工匠之手,他的雕刻水平比较一般,其制作动机可能是希望国王拉美西斯四世作为自己和保护神阿蒙荷太一世的中间人,替自己传递心愿或寻求庇护。
5. 阿蒙神妻舍普恩威瑞特二世像
第25王朝(公元前747年—前656年)
卡纳克窖藏出土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所谓 “阿蒙神妻” 是指高阶女祭司, 宗教话语权极高 。这个特殊的女性神职最早出现在 新王国时期 ,当时古埃及主神 阿蒙 的祭司团势力愈发强大,于是根据 神圣诞生神话 (即国王由王室女性和阿蒙神交合而诞生)创造了阿蒙神妻这一职位,历史中许多著名的王后和公主都担任过这个职位。表面上看这虽然是一个宗教职位,其背后却是 王室和祭司之间的权力博弈 。
这件 花岗闪长岩 雕刻而成的 舍普恩威瑞特二世 雕像散发着权威和神圣的气息,服饰刻画精致,细部装饰记录着她的神圣头衔与供奉铭文。她庄严站立,身上的长袍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一只脚往前迈出,一只手在胸前拿着象征权力的蝇拂,虽然雕像头戴的装饰已经破损,但仍然遗存有部分冠冕。这座雕像为我们了解古埃及社会的女性,尤其是担任高级宗教职务的女性提供了宝贵资料。供奉舍普恩威瑞特二世的行为正是第26王朝的阿蒙神妻尼托克莉斯表达对其养母舍普恩威瑞特二世及其前辈们敬意的直观见证。
古埃及人很早就意识到了自然界的变幻莫测。他们试图用神话去解释自然万物的变化,用各类 仪式、魔法 和 巫术 与神明沟通,达到趋吉避祸的目的。这些仪式往往配合着自然的节律和星象的变化。从供奉诸神到祭祀祖先,从国王加冕到亡者下葬,古埃及人活在仪式的世界里,以这种方式化无常为恒常。 贵族精英阶层 在各种仪式中扮演的角色最大程度地彰显着他们的社会地位, 如今我们了解最多的也是这一阶级的生活 。
1.祭司拉美斯的跪姿抱碑像
新王国时期(公元前1550年一前1069年)
苏伊士博物馆藏
古埃及贵族墓碑的经典形制形成于中王国时期,多为 圆顶长方形石碑 ,通常立于墓前或祠堂内,从 新王国时期 开始在这一经典形制之外又出现了新的碑刻类型, 跪姿抱碑像 正是其中之一。造像中拉美斯身穿 豹皮长袍 跪地,手持一块石碑,石碑顶端上部有 日轮 和 太阳船 的图案,下部则刻有对太阳神的颂歌。
雕像的主人拉美斯身上的豹皮暗示他可能是一位 塞姆祭司 。塞姆祭司是将尸体制成木乃伊并在包裹木乃伊时念诵咒语的防腐师,他们说出的咒语被认为是保证死者的永生所不可或缺的;他们还负责死者的开口仪式,以使死者的灵魂能够呼吸、说话,能够接受食物和饮料等供品。因此塞姆祭司备受尊敬,身上的豹皮长袍是辨识他们的重要特质。
2.普塔大祭司夫妻像
第22王朝(公元前945—前715年)
马特鲁省博物馆藏
这是 花岗岩材质 雕刻而成的一组夫妻雕像。雕像属于第二十二王朝的普塔大祭司 谢苏-奈费尔图姆 及其妻子。夫妻二人并肩坐在座位上,丈夫在左,妻子在右,丈夫稍高,妻子伸出胳膊挽着丈夫的左臂。
与其他重要的神祇一样, 普塔 也拥有自己的祭司团体,普塔神的大祭司被称为 维尔-凯瑞普-海姆 ,即“工匠的伟大首领”。这一职务早在 第四王朝 时就已经出现,且一直存在到 托勒密时期,且长期被家族垄断。 雕像的主人谢苏-奈费尔图姆是二十二王朝初期的普塔大祭司,他的父亲安克冯塞赫迈特同样也是一名普塔大祭司。
普塔是埃及最古老的神祇之一 ,在第一王朝时期就已经出现。最初的普塔只是孟菲斯地区的地方神,但随着 孟菲斯 城市地位的提高,他的地位和影响力不断提升。他是 工匠之神 ,也是 艺术和工艺的创造者 ,备受工匠的推崇;他也是 创世之神 ,是 “大地的雕刻师” ,以其思想与话语创造了整个世界。其形象基本都是站立的人形木乃伊,双腿并拢,手从身前裹尸布中伸出握紧权杖,一般会戴一顶小圆帽,有着顺直的假胡须,佩戴项圈。
象形文字 是古埃及人描绘和建构客观世界的一种尝试,赋予这些图画以超越词汇表达能力的含义,也是古埃及人特殊思维方式的体现,古埃及文字的符号大多取材干本土的动植物,因此也与绘画有异曲同工之妙。
智慧之神图特 被认为是象形文字的发明者,也是书吏们的保护神。在古埃及,要想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出仕为官是一条必经之路,其中最基层的职位是 书吏 。他们负责书写、记录和计算,通过在这些工作中体现自己的文字才能,而一步步走上政府管理职位。
1.狒狒形图特像
新王国时期(公元前1550年一前1069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图特 是古埃及掌管 月亮、医学和智慧 的神祇,他最重要的崇拜中心是赫尔摩波利斯。因其掌握着强大的魔法和秘传的知识,他在古埃及的神话里常常扮演调解者的角色,例如 荷鲁斯 被塞特设计陷害而眼睛受伤,图特还替他治愈了这只与月亮相关的眼睛。 月神 的身份使得图特常与 太阳神拉 并置,后期埃及时期开始,图特与另一位由历史人物神化而来的智慧之神 伊蒙荷太普 逐渐融合,到了希腊罗马时期被希腊人等同于 赫耳墨斯 。
图特神拥有 两种完全不同的动物形象 ,一为 朱鹭 ,一为 狒狒 。这件图特圆雕出自 新王国时期 ,象征月亮和智慧的图特神以 狒狒形态 出现时往往坐在地上,浓密的鬃毛覆盖大部分身体,胸前挂着刻有太阳圣船的矩形挂坠,双爪搭在膝头,神态沉稳从容,细节雕刻精美。雕像的的眼睛和鼻子是 空的凹槽 ,表明这里原本可能有其他材质的镶嵌物。
狒狒 在古埃及宗教中非常重要,很多神明都呈现为狒狒的形态,某些早期神明有着狒狒的头。在丧葬文献中,狒狒担任了某些重要关卡的守门,而在现实中,狒狒作为图特崇拜的神圣动物被圈养在神庙里,在祭司的照料下繁衍后代并在相关仪式中接受供奉。
2.包金朱鹭像
后期埃及(公元前664年一前332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 包金朱鹭像 姿态优雅美丽,身体线条流畅,制作水准高超,是同类雕像中的翘楚之作。其头部和足部以青铜塑造,充分体现了朱鹭尖嘴利爪的敏捷,躯干以木材塑身并施以黄金装饰,传递出鸟类周身羽毛轻盈蓬松的特点,同时象征神明的金色更凸显了雕像的神圣性。
这类包金朱鹭像一般用于 盛装朱鹭的木乃伊 。所谓的“朱鹭”,目前正式的中文物种名是 圣鹮( Threskiornis aethiopicus ), 是一种 鹳形目鹮科动物 ,大量分布于撒哈拉以南非洲和伊拉克东南部,和狒狒一样被古埃及人认为是 图特 在人间的化身。
在古埃及人在下埃及的孟菲斯地区神庙附近的水域饲养着大批朱鹭,它们死亡后会经历一系列的防腐流程,最终被 制成木乃伊 放入精心制作的朱鹭形雕像或简单的带盖陶罐里。慕名而来的朝圣者会购买与自己信仰的神明相关的神圣动物木乃伊, 供奉在神庙的祭坛上,用于探问神谕、祈求保护或虔诚还愿 ,这已然成为颇具规模的宗教产业。而由于神圣动物木乃伊及其雕像寄托着信众的心愿和虔诚,所以不能随意丢弃,祭司便将其分批埋入神庙附近的地下墓穴。考古学家在萨卡拉地区发现了数量惊人的神圣动物木乃伊,可以想见古埃及人对于神明的信仰有多么热衷。
3.向图特摩斯三世献礼石碑
新王国时期(公元前 1550 年一前 1069 年)
谢赫村省博物馆藏
这件石碑的顶端是呈左右对称的 献礼场景浮雕 ,下面部分是 象形文字铭文 。 图特摩斯三世 是古埃及第18王朝的国王,他不仅是一位伟大的军事领袖,还被认为是古埃及最伟大的法老之一。此外,他还是我们前面介绍过的女王 哈特谢普苏特 的侄子、继子和继承人,其王位名图特摩斯的意思是 “图特诞生” 。因为他是图特摩斯二世嫔妃的儿子且即位时还很年幼, 哈特谢普苏特女王 得以便摄政掌权并正式统治埃及,在哈特谢普苏特女王的统治结束后他得以继任,重新回到了埃及国王的宝座上。
在担任法老期间,图特摩斯三世在二十年内领导了十七次成功的军事行动。他下令将他的胜利细节刻在卡纳克的阿蒙神庙上,这被认为是 现存最古老的古埃及军事行动记录 。他使得埃及从一个地方性王国变为一个世界性帝国:从美索不达米亚的幼发拉底河,穿过叙利亚和黎凡特,一直到努比亚,再延伸到尼罗河的第五瀑布的广袤土地如今都在他的控制下, “法老” 这一词汇也是自他开始用于国王自身。因其赫赫武功,他被称为 “第一个曾经建立了一个具有任何真正意义的帝国的人,也是第一位世界英雄” 和 “古代世界之拿破仑” 。
地中海地区的古代文明经历了多元起源,在冲突和交融中从分散到整合的发展历程。铁器时代世界帝国的出现,使得地中海地区在经济和文化领域都进入了一个世界体系,伴随着货币的出现和广泛使用,青铜时代晚期中断的贸易网络重新恢复。
波斯、亚历山大 和 罗马帝国 的扩张和发展,使原来独立发展的文明地区渐趋一体化,加速了文明交融和传统再造的过程。 古埃及文明最终由尼罗河汇入地中海边更广阔的世界,在与其他文明的融合中得到永存。
1.木乃伊面具
希腊罗马时期(公元前332年一395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面具上这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没有戴假发,而是梳着波浪长发,头戴粉色花环,身着 罗马长袍 。面具还制作了女子的双手,手上戴着华丽的金戒指与金手链。死者形象在发型、服饰和首饰方面不同程度地沿袭了 罗马式的个性风格 ,但是其面部却明显采用的是传统的埃及画法,两侧还以精美色彩描绘了冥界诸神的形象,展现了这一时期 埃及和希腊罗马文化的交融 。
由于人失去了头颅就无以存活,所以丧失头颅被认为是逝者在冥界最害怕遇到的危险之一,古埃及人一直害怕在死后丢失头颅或丧失任一身体机能,如视觉、听觉、进食、说话和呼吸的能力导致无法复活。因此,木乃伊面具正是为了将死者的头部及面部特征留存下来而产生的,死者头部周围的图像,特别是神祇与提供保护的象征物也是为了让死者安全地穿越冥界。
2.罗马时期的双语、三种文字石碑
罗马埃及时期(公元前30年—395年)
1913年于丹德拉出土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石碑从上至下为四行不完整的 圣书体埃及文本 、 七行世俗体埃及文本、七行希腊文文本 。希腊罗马时期埃及的官方语言是 希腊语 ,但仍有本土埃及人日常使用世俗埃及语,因此多语文本在当时广泛存在。其中最著名的多语文本是 罗塞塔石碑 ,其重要意义在于帮助19世纪的学者首次成功破解了古埃及语。而这块石碑也相当特别,可能是 现存的极少数乃至唯一一块圣书体、世俗体和希腊文三种文字对照 的 私人石碑 和 非丧葬用的石碑 ,具有相当特殊的意义。跟罗塞塔石碑一样,这块石碑顶部的圣书体象形文字破坏严重,世俗体和希腊文的部分则基本完整。
该石碑供奉于奥古斯都统治时期的公元前12年,记录了帕纳斯之子 托勒密 为 伊西斯-德尔莫提斯 (即伊西斯女神的半人半蛇形态)神庙捐献土地的事迹。铭文正文从日期开始,随后是女神的头衔及其接受捐赠的神庙所处的地理位置,最后是托勒密、其父亲帕纳斯和他们的众多世俗职务和祭司头衔。虽然所叙述的事件本身别无二致,但是有趣之处在于希腊文和埃及文的语言表达有意识地强调托勒密世俗官员或埃及祭司的身份,这种微妙的差异呈现出托勒密的两种完全不同的形象: 希腊文 中的托勒密是一位具有埃及本土身份却优秀完美的希腊官员, 埃及文 中则是一位在外来统治者的政治系统内取得世俗成功的虔诚而传统的埃及人。
以 来世信仰 为核心的宗教体系,是古埃及早期国家形成时期创造出来的 高级文化 的主要内容,这种高级文化是由当时的精英阶级综合各种地方传统打造而成的,是其 统治手段 的核心部分。也确定了此后三千年古埃及文明的灵魂基调。
对永恒来世的追求 塑造了古埃及文明的灵魂,其墓葬文化在早期文明中尤其独具特色。古埃及人的来世信仰有 三种表述形式 : 一为世界上最早的墓葬文学 ,如《金字塔铭文》《石棺铭文》《亡灵书》《密室之书》; 二为上述内容的建筑、图像表达 ,即神庙、墓室的浮雕、铭文、绘画; 三为围绕这些主题的宗教仪式和节日庆典 。
1.阿蒙神祭司的墓葬纸莎草纸
后期埃及(公元前 664年一前 332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丧葬纸莎草 是古埃及人重要的随葬品之一,旨在保护死者克服冥界的所有阻碍。这份精美的丧葬纸莎草来自后期埃及的某位 阿蒙神祭司 。该纸莎草有四个部分,包含了 《亡灵书》《门之书》 和 《洞之书》 三种丧葬文献的内容,后二者属于新王国时期国王专用的《冥世之书》这一大类。
第一部分 上有《门之书》的章节,其中有冥界之主 奥赛里斯 穿着白色裹尸布的场景;在他身后是协助他复活的两位女神 伊西斯 和 奈芙西斯 ,而死者正在向奥赛里斯献上祭品。 第二 和 第三部分 上的人物代表死者和冥界诸神以及其他重要神祇,包括朱鹭头的 图特 和猎鹰头的 荷鲁斯 。
第四部分最为重要,记录了人们熟知的古埃及 “末日审判” :死者的心脏在天平上与正义女神玛阿特的羽毛比较重量,阿努比斯负责称量,而图特负责记录。在古埃及人的想象中,倘若 审判中心脏比羽毛重,那么意味着有罪 ,怪物阿米特将吞死者的心脏,而死者将魂飞魄散,迎来“真正的死亡”; 如果比羽毛轻则表明其遵守公理和正义,进而可以复活 。诸如此类的各种丧葬文献最初来源于王室的丧葬祭祀,在之后的历史中不断流人民间并被改造,最终成为了 “全民升天通关指南” 。
2.佩德阿蒙的彩绘人形棺
第21王朝(公元前1069—前945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
新王国晚期,猖獗的盗墓活动改变了墓葬习俗,墓室装饰日益简化,而 棺木本身 成为了来世信仰的载体,出现了以大量《亡灵书》咒语和神灵形象装饰的套棺。本次展出的这件 佩德阿蒙套棺 分为 外棺、内棺 和 木乃伊盖板 。这种层层嵌套式的棺木一方面 能保护亡者的木乃伊 ,另一方面可以 让棺木上的图像和咒语构成形象化的死后世界,使亡者的灵魂获得永生。
内棺的棺箱侧面以纵向铭文带分隔出多组装饰画面,刻画了掌管来世的神祇以及供奉他们的咒语。棺箱的一侧分别有鹰头的 索卡尔 、朱鹭头的 图特 、 奥赛里斯 、 拉-荷拉克提 、由豺狼拖拽的 太阳船 、以及亡者跪拜 生命之树女神 和母牛形态的 哈托尔女神 的形象;另一侧与此相似,但太阳船的形象有所不同,船首为蹲坐在莲花上的 玛阿特女神 ,太阳船后方刻画了一组人首鸟身的 “巴” (代表灵魂的人头鸟身怪)。棺底以象征奥赛里斯的杰德柱和冥界诸神的形象作为装饰,这些神灵以木乃伊的姿态出现,佑护亡者顺利通过冥界的重重关卡,完成重生之旅。
外棺的棺箱两侧同样以铭文带分隔成不同的画面。右侧刻画了复活仪式的场面,躺卧于丧葬床上的 奥赛里斯 抬起了上半身,表明他已经在诸神的帮助下完成了复活;在棺箱左侧同样的位置复活后的 奥赛里斯 端坐于王座上,在伊西斯的保护下接受供奉。棺箱两侧均有荷鲁斯四子的形象:人头的 艾姆谢特 、狒狒头的 哈比 、豺狼头的 多姆泰夫 ,以及鹰头的 克贝克塞努弗 ,他们负责守护亡者的内脏,确保复活仪式的顺利进行。
外棺盖、内棺盖和木乃伊盖板均以 金黄色 为底。中央的主轴上是 象征太阳神 的 展翼圣甲虫 ,圣甲虫的身体和头顶的日轮采用了凸雕的技法,日轮上依稀可辨镀金的痕迹,这种装饰方式大大增加了棺木的精致程度。死者佩戴着由多层串珠和莲花组成、覆盖了整个前胸的 宽项圈 。棺盖中部是展开双翼的 天空之神努特 ,她的双翼和圣甲虫主轴将棺盖的下半部分隔为多个叙事空间,在这些画面旁有纵向书写的供奉祷文,这种图文对照的展现方式也是古埃及墓室壁画的特点。
相比之前繁盛的新王国时期,佩德阿蒙所在的第三中间期更为动荡,政权更迭频繁, 埃及也失去了在西亚地区的大国地位, 然而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人们开始热切地将一切物质资源投入宗教信仰和对来世的向往中, 使用了大量原先在礼法上只能由国王使用的宗教文献,因此这一时期的棺木装饰反而比之前要繁复奢华得多。 佩德阿蒙的套棺反映出当时古埃及人的精神世界和社会状况,也直接让我回想起了之前在 湖南博物院 看过的 四重漆棺 和 T形帛画 ,这种在死后追求 “成仙” 或 “永生” 的浪漫幻想,也许是全人类的某种共同特性也说不定。 3.彩绘木棺
中王国时期(公元前2055—前1650年)
这个制作精美的木棺出土于艾斯尤特,棺椁主人名叫达格,棺身四周写有象形文字铭文,记载了达格的身份、社会地位及其宗教信仰。这样的木棺不仅是对逝者肉身的保护,也是其信仰的重要载体。棺椁的横向铭文带描写了死者向冥神奥赛里斯以及死者的保护神阿努比斯等神祇供奉和祈祷的过程。而竖列文字则分别提到了死者内脏的守护神(即荷参斯四子)以及赫利奥波里斯诸神(他们分别代表天空、大地、空气和湖湿等大自然的元素)。这些写在棺椁上的丧葬文献被称为《棺文》既继承了古王国时期的《金字塔铭文》,又是后来《亡灵书》的前身。
木棺外侧描绘了一双 荷鲁斯之眼 。在神话中,荷鲁斯在与塞特争斗中眼睛失明,后来在月神帮助下复明,因此它具有 保护、治愈 和 复活 的象征含义,象征着神灵(尤其是荷鲁斯)在来世之旅中对死者的注视和保护。中王国时期的木乃伊一般都是侧放在棺椁中, 面部对着荷鲁斯之眼朝向东方,死者通过这双眼睛看见每天升起的旭日,神话观念与现实也因此在木棺内部得以联结。
这个展区主要展示的是 萨卡拉墓区 相关的文物。 萨卡拉 是埃及最古老的都城 孟菲斯 最重要的墓区,这里有埃及历史上第一座金字塔—— 国王乔赛尔的梯形金字塔 ,以及第3王朝到第13王朝的15座金字塔和众多不同时期的贵族墓地、动物木乃伊。
作为古埃及人打造文化记忆的圣地,萨卡拉留下了各个时代的宗教实践和仪式庆典的轨迹。自2018年来,埃及本土考古队在萨卡拉不断有重大发现,如埃及最大的动物木乃伊墓地、最完整的制作木乃伊的作坊、萨卡拉地区目前所见唯一的猫神庙遗址,以及数十座地下墓室中上千个完整的彩绘木棺,在此也首次发现了蛇、蜣螂、幼狮的木乃伊。
1.由木头和石膏做成的牛犊
托勒密埃及时期(公元前332年一前30年)
1962年2月埃及探险学会发现于拉迪姆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这尊牛犊雕像是用一种制作木乃伊盒的材料 “卡托内支” (一种用多层亚麻布和纸莎草混合而成的材料)覆盖在木制框架上制成的,并饰有彩绘。雕像被绘成了一头带有黑色斑点的白牛,背上覆盖着一个模仿红布的图案,牛的双眼之间绘有一个 倒三角形图案 ,头上画有一个 太阳圆盘 ,太阳圆盘上有一束悬垂的花束。牛的臀部绘有一只 展翼的鹰 ,它的每只爪子都抓有一个象征永恒的环状符号。X射线显示,这座雕像内部实际上 包含一头真正的牛犊的部分身体 ,雕像的头部位置放有 牛的头骨 ,身体部分主要是木质结构,但也包含一些包括 下颌骨 和 骨盆 在内的零散的骨头。
牛长期在古埃及的宗教信仰中扮演重要角色 ,早在公元前7000年被驯化之前就已经在尼罗河谷附近备受崇拜。在古埃及的所有神祇的形象中,牛的形象与特征也频繁出现,许多神灵头上都有牛角装饰,有些神灵则索性化身为牛。在古埃及的丧葬信仰中,人们认为牛和其他动物一样会在来世陪伴死者,并在死者前往神的领域途中为他们提供食物和保护。
在所有牛形神祇中,最具代表性的可能是 孟菲斯的神牛阿匹斯 。每一代阿匹斯神牛都只有一头,被饲养在普塔神庙的一个特定区域,它不会被阉割,甚至拥有自己的母牛“后宫”,还会和国王一起参加各种重大的节日游行。在前一任神牛死去后,祭司们会为其重新选择继任者。研究者认为这尊雕像可能是阿匹斯神牛的母亲,或与伊西斯女神有关。
2.彩绘神龛上的鹰神像
后期埃及(公元前664年一前332年)
萨卡拉考古遗址
这座神龛上方供有一尊头顶翎毛的 鹰神雕像 ,神龛本身则被刻画为象形文字中传统神殿符号的样态。神龛上的鹰神通体为黄色,头顶翎毛则红黄相间。小神龛四周各绘有 四位木乃伊形态的神祇 ,神龛的边框呈现红色,在白底上绘制了荷鲁斯四子:肝脏的保护者、人首的 伊姆塞特 ;肺的保护者、狒狒头的 哈匹 ;胃的保护者、豺首的杜 阿姆泰夫 ;肠子的保护者、隼鹰头的 克贝克塞努夫 ,荷鲁斯四子手中还都持有象征公平、公正的准绳。在《金字塔铭文》中,荷鲁斯四子在阴间侍候着已经死去的国干,为他清洗面部、打开他的口,为他消除饥饿与口渴。到了中王国时期以后,这四位神祇的地位更显重要,成为了保护死者内脏器官的神明。
神龛 是古代埃及宗教实践的重要载体,在举行各种 仪式、节庆 ,乃至 帝王出征 时均会携带,一般人通常会在家中设置,时时供奉。事实上, 普通古埃及人很难真正深度参与到神庙的宗教仪式, 这种“高级文化”本身也有其界限,便于携带、保存的小神龛能使人们在无法前往神庙之时与神沟通,无疑给普通人提供了一个信仰渠道。
3.彩绘木制方尖碑
后期埃及(公元前664年一前332年)
萨卡拉考古遗址
作为古代埃及最知名的纪念性物品, 方尖碑 是分外重要的 “礼器” 之一。但这件却与常见的石质方尖碑极为不同,不仅材质为木制,而且形制上,“尖”的特征并不明显,更像是一块普通的纪念性木板。此外,与一般只镌刻象形文字铭文的“碑”不同,它还以 绿色颜料 为主,绘制了一个双手高举、头顶纸莎草的 伊西斯 形象,在伊西斯脚下,还有一个象征贵金属的 “超级符号” ,在此作为引申义象征着一金属高台。金属台以下,还有代表着早期泥砖神庙凹凸墙体的图像,表示伊西斯高高地站在神庙之巅。这样一来,图的部分就远远盖过了字的部分,旁边的文字更像是一种解释性的批注: “伊西斯,神之母,吾乃汝妹,汝所爱之人。
因此,此件 “方尖碑” 是 死者敬献给女神伊西斯的贡物 ,以祈求在其死后为之提供保护。相较于国王彰显功绩震慑外邦的高大方尖碑,这一仪式性用品特点独具,展示出古埃及艺术品的“功能性特点”。
Bubasteion 特指萨卡拉墓区入口处的猫神巴斯泰特祭祀区。据考证,新王国时期这里就有一座猫神庙,目前只有部分围墙保存下来,这是埃及境内存世不多的猫神庙遗址。
巴斯泰特集 狮子 与 猫 的特性于一身,有危险与温和两面,和其他母狮女神一样被看作 太阳神拉 的女儿、“拉神之眼”的化身。由于猫神庙的建材用泥砖较多,只有部分围墙保留了下来,不如石头堆砌的太阳神庙、阿蒙神庙那般保存较好,这似乎也说明了猫神不是“国神”,而是仅仅是一种民间信仰。
1.巴斯泰特立像
后期埃及(公元前664—前332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巴斯泰特女神 常常以猫头人身或直接以猫的形象示人,其信仰最早可以追溯至 早王朝时期 。起初,巴斯泰特被视作战争女神,象征着凶猛冷酷和军事力量,后来渐与同样掌管军事和保护士兵的 上埃及狮女神塞赫迈特 融合,即女神暴怒好战的时候化身为塞赫迈特,温柔愉悦的时候化身为巴斯泰特,但二者这种“分工”并不总是那么明晰。在 中王国 和 新王国 时期,化身为温柔家猫的女神更多与 母性、家庭 与 保护 产生关联,并且开始兼具 音乐、舞蹈 和 美 等众多古埃及女神所具备的职能。
这件巴斯泰特青铜像具象地体现了上述两种特质,猫首人身的女神站姿威严,身着图像繁复的长款褶皱裙袍,手中常常持有古埃及重要的乐器和仪式用具叉铃,以及装饰着日轮与神首的盾形护符或宽项圈。巴斯泰特的崇拜中心是 下埃及地区的布巴斯提斯 (意为“巴斯泰特女神的居所”),这里的信徒会在节庆期间宴饮奏乐乘游船在尼罗河上下狂欢,还会到神庙里向巴斯泰特女神祈祷供奉 小雕像 和 猫木乃伊 ,以期获得女神庇佑,这种崇拜在 托勒密时期 到达巅峰。
2.猫木乃伊
后期埃及(公元前664—前332年)
萨卡拉考古遗址
在古埃及漫长历史的最后几个世纪里,古埃及人将大量 “神圣动物” 制成木乃伊并加以埋葬。其中, 猫 占有独特的地位,受到了非比寻常的尊崇。不过,与其他被视作圣物的动物一样, 古埃及人认为动物只是神的一种化身、是神与信众间的中介,而不是神本身。 因此,将猫这种“信物”做成木乃伊的献祭也就成为猫神崇拜的一种重要方式,兴盛于古埃及各地。
在这些所谓的“神圣动物大墓地”中,最重要的猫墓地便是下埃及的 布巴斯提斯 (上面提到过的“巴斯泰特女神的居所”)中埃及的 斯皮乌斯·阿提米多斯 以及本次所展出木乃伊的出土地——孟菲斯附近的 萨卡拉 。在这三处墓葬中,几乎每个大墓地都容纳了 数十万只猫木乃伊 。在现代技术的CT扫描下,有些猫木乃伊里能看到一整只猫的遗骸,有时候只有几片骨头,有时候甚至根本没有猫,而是布头、树脂之类的。根据学者推测,孟菲斯的神庙应该有专门的 神圣动物养殖场, 因为如此数量的动物木乃伊意味着它们不可能像阿匹斯神牛那样经过精心挑选,必然有一套 成熟的动物木乃伊制作“产业链” ,而那些布头树脂之类的很可能是神庙在经营活动中拿来因为猫的数量不够而 伪造来充数的 。
埃及祭司分为多个层级 ,工作的类别也多种多样,因为无论神庙、墓地还是先王们的祭祀场所都需要专门的“服务人员”, 大致有以下几种 :
瓦布祭司, 是神庙中的基层祭司,负责运送供品,在神庙的每日供奉中担任辅助工作,以及在节日时肩扛圣船参加庆典游行; 诵经祭司 ,有读写能力,主要工作是在仪式中念诵祷文和咒语,因此在葬仪和神庙祭仪中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神之父” ,负责神庙的食物和其他供应,以及清点神庙财物,也参加神庙的每日供奉仪式; “神之仆” ,通常为高级祭司,他们掌管神庙每日供奉所用物资,拥有财权。
1.彩绘人形棺
后期埃及(公元前664年一前 332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 “绿脸棺” 是典型的带底座人形棺,脸部所呈现出的绿色象征着传说中死而复活的 奥赛里斯 ,同时也代表着泛滥的尼罗河,是一种具象的神话元素。
人形棺头部佩戴了标识其成神西去的假发与同样象征故去之人的宽项圈。与一般的胸饰不同,木棺上的宽项圈描绘精细、装饰复杂,一共分成了十二层,最外部还有一圈吊坠。在宽项圈的下方,张开双翼的 努特女神 挺身跪坐,上身赤裸,头上绘有以金色勾边的太阳圆盘。棺外铭文从中部一直延伸至底座,底座上亦写有一行铭文。在木棺的背面,假发的黑色弧线一直延伸到铭文之上,此下又写有四行铭文。
古埃及人有着悠久的“朝圣”传统。古老的宗教中心既是他们前往朝拜、参加宗教仪式的目的地,也是他们选择墓地或者建造神庙之处。古埃及人将定都 孟菲斯 作为其历史的开端,因此它既是一个圣地,也是一段回忆,在孟菲斯的核心墓区萨卡拉发现的各个时代的宗教实践和仪式庆典的轨迹,曾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给人们带来相同的希望。
1.石灰岩彩绘男性坐像及妻儿像
古王国时期(公元前2686年—前2160年)
萨卡拉考古遗址
雕像的主体为一位典型的古埃及男性,与表现女性的较白肤色不同,其皮肤采用用相对较 深的红色 进行表达, 以凸显其男性身份 。雕像主人头戴短假发,胸前饰有宽项圈,左手放于膝上,右手则弯曲于胸前,手中曾持有物品,但现已不存。在他所坐的底座两侧,分别 雕有已残损的妻子和儿子像 ,这种一家三口或夫妻二人形象间大小差异巨大的群雕是古王国时期造像艺术的鲜明特点。
在这一时期,古埃及的礼制严密、等级差异显著,不仅是丈夫与妻、子间,国王与贵族乃至普通民众间也等级分明,例如国王胡夫时代,大臣们甚至不能雕刻全身像,而只能拥有自己的头像。日后盛行于古埃及各地的墓葬文献当时也由王室所垄断,对国王的崇拜更是登峰造极。而在雕像中通过形象大小来表现人物身份的手法正是这种礼法的具象化体现,这是古埃及艺术中的一个准则。
2.石灰岩圆顶石碑
古王国时期(公元前 2686年—前 2160年)
萨卡拉考古遗址
这块出土于 萨卡拉 的圆顶石灰岩石碑为古王国 乔赛尔 时期遗物,石碑主人是国王的女儿 奈布缇霍特普·荷瑞特 和 因特卡伊 公主,二者的名谓均被刻写在了碑上,一旁还附有头衔: “看见阿努比斯和荷鲁斯的人。” 这几行象形文字围绕在国王乔赛尔的金荷鲁斯名周围,构成了石碑的核心内容。在其右侧边缘,工匠还雕刻了由瓦斯权杖和生命符号等构成的 “超级符号” ,这些元素都是古埃及人观念中的重要意象,而其与王权的紧密联系也进一步强调了石碑主人的显赫身份。
乔赛尔 是古王国时期的第二位国王,也是第一个定居于孟菲斯的国王,更是 最早建造金字塔的国王 。在他统治期间,在大臣 伊蒙荷太普 的主持之下,被后世称作 “梯形金字塔” 的大型纪念性建筑破土动工,并 最终成为了一切金字塔的蓝本 。伊蒙荷太普在后世被广泛神化,成为古代埃及文化记忆中首屈一指的历史性人物;而乔赛尔也因其对上、下埃及的整饬,为古埃及历史上第一个鼎盛时期奠定了基础,开创了延续千余年的“金字塔时代”,此后,孟菲斯逐步成为古埃及的政治与文化中心,而作为王室墓地的萨卡拉也日渐走向兴盛。
除了拉美西斯二世,在如今的大众认识中最著名的法老可能就是 第十八王朝的图坦卡蒙 。他9岁继位,19岁暴亡,并不算是古埃及历史上功绩最为卓著的法老,但1922年其陵墓的发现 代表了截至目前埃及考古发现的顶峰 ,他也因此声名鹊起,成为全世界人民心目中最著名的法老之一。
在帝王谷的图坦卡蒙的陵墓中出土了 近五千件珍贵文物 ,称得上奢华壮观,世界闻名。其中尤其以 图坦卡蒙的黄金面具 最为知名,甚至和金字塔一同成为了古埃及文明的象征,引发了世界范围内的“埃及热”。一百年来,考古学家、语言学家、历史学家们越来越全面地复原了图坦卡蒙所处时代的生活场景, “图坦卡蒙的时代” 这一展区,以埃及国家博物馆带来的珍贵藏品为基础,向我们介绍了图坦卡蒙传奇而短暂的一生。
图坦卡蒙的名字,意思是 “阿蒙”的形象 。 阿蒙 从第11王朝起成为了 底比斯的地方神 ,被称为 “阿蒙-卡穆特夫” 。随着古埃及帝国的发展,阿蒙神逐渐走出国门,成为宇宙之神。新王国时期,帝国经济的繁荣,军事集团的崛起,官僚机构的进一步完善, 也促使王权不断强化,与阿蒙神庙集团的利益产生冲突 。
1.阿蒙神头像
第18王朝(公元前1550—前1295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头像的平顶冠及两侧残存的双羽饰表明它来自一尊 阿蒙 神像。
阿蒙 起初是 底比斯的地方神 ,其名字在埃及语中的含义为 “隐藏” 或 “不可见” 。从埃及 第十一王朝法老孟苏好代布 兴建底比斯作为都城开始,他的地位迅速上升。到了埃及历史上最强盛的 第十八王朝 ,随着统治者们率领军队从各个方向开疆拓土, 阿蒙真正成为埃及普遍承认的神 ,他与太阳神拉融合为 阿蒙-拉 神,被提升到了“国神”的地位,既是万物的创造者,也是王权之神,胜过了埃及的其他神祇。
第十八王朝以来的诸位国王们把自己的一切胜利都归功于阿蒙,并在阿蒙的神庙上耗费了大量的财富和劳力。他通常表现为戴着王冠的男性形象,王冠上插有两根长长的羽毛。他也会以公羊头人身的形象出现,狮子、巨蛇和埃及雁时常被作为阿蒙的象征物。
2.泰伊王后像
第18王朝(公元前1550年一前1295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泰伊王后 是第18王朝法老 阿蒙荷太普三世 的妻子, 即埃赫纳吞的母亲、图坦卡蒙的祖母。 她出身于上埃及的 非王室家庭 ,甚至有着一部分 外国血统 ,这在以母系血缘决定王位继承(即以迎娶嫡公主为先决条件)的古埃及是 非常罕见 的。她的木乃伊于1898年被发现,现藏于 埃及文明博物馆 。
泰伊王后在国王的心目中有着重要的地位,阿蒙荷太普三世曾在全国发行了大量的 纪念用圣甲虫 来庆祝他们的爱情与婚姻,并为她修建了用于休憩的泰伊之湖和 专门供奉她的神庙 ,将她当作女神 哈托尔—泰芙努特 (雨与湿气之神)的化身崇拜。在古埃及的历史中,从未有过任何一位王后像泰伊一样在她丈夫的一生中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不仅仅是在政治和外交领域享有一定地位, 二者的名字和形象几乎在所有的纪念碑上成对出现 。
这件泰伊王后像的头部王冠仅剩一个底座,王后身着贴身长袍,头戴假发,手持象征权威、声望和神宠的 蝇拂 。在古埃及艺术中,法老、王后和高级官员通常都手持蝇拂,以强调他们的崇高地位和与神的联系。这座雕像后来在政治动荡、王朝更迭中被 亨努塔维 挪用,可能是为了是分享著名先辈的荣光,也有可能是为了报复或掩盖王后非王室血统的事实。
3.带有阿蒙荷太普三世王名的塞赫迈特坐像
第18王朝(公元前1550年—前 1295年)
卡纳克的穆特神庙出土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这尊由红色花岗岩雕刻而成的 狮子女神塞赫迈特坐像 出土于 卡纳克 的穆特神庙第一庭院中,在这里发现的大多数塞赫迈特雕像都属于 阿蒙荷太普三世 时期,其上刻有阿蒙荷太普三世的王名圈。女神的形象为半人半兽狮首人身,戴有垂到胸前的长假发,头顶是一个太阳圆盘,前端有代表王室的眼镜蛇标头。她身着贴身长裙,左手拿着象征生命的 安卡 符号。她的眼睛很小,装饰性的鬃毛使狮脸显得高贵而不可怕。头顶上的太阳圆盘和眼镜蛇则强调了其神性和危险性。
坐像的座椅一侧刻画了象征北方的 纸莎草 和象征南方的 睡莲 ,二者之间是象征上下埃及统一的符号。座椅正面有两个竖直方向的矩形,其上有天空符号。左侧铭文是: “善神,仪式之主,Nb-MAat-Ra,被恐惧之主塞赫迈特所爱,赋予永生。” 右侧铭文是: “拉神之子,阿蒙荷太普,底比斯的统治者,被恐惧之主塞赫迈特所爱,赋予永生。”
4.装饰有黄金、象牙和费昂斯的盒子
第18王朝(公元前1550年一前1295年)
帝王谷46号墓出土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盒子是在 泰伊王后的父母尤亚和图雅 的墓葬中发现的,其由木头制成,装饰有黄金、象牙和 费昂斯 ( 即 Faience ,一种内部为烧结的 石英胎体、外表施釉的玻璃质材料 ,出现在公元前 五千纪末到四千纪初 的西亚、埃及地区, 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原始玻璃 ),盒子上面有国王阿蒙荷太普三世和王后泰伊的名字。学者们认为这 可能是国王送给岳父岳母的礼物 ,由王室作坊制作,因此它才能如此精雕细琢、工艺精湛、珍贵非常。
木盒顶部有一个盖子,外部完全被 蓝色费昂斯镶嵌板 、 镀金装饰 和 象形文字铭文 覆盖,体现了这对王室夫妇的财富和威严。盒面不同图案区域的边缘用红蓝相间的饰带装饰,侧面蓝色区域写着国王和王后的名字以及他们的祝福话语。木盒下方是一排由 瓦斯权杖、象征生命的安卡护符 和 代表“所有”的象形文字 构成的复合图案,意味 祝福他们获得全部生命力和权力 。盒子的盖子上是一组对称图案:下部是一位神灵(可能是阿图姆)坐在代表黄金的象形文字符号上;上方是国王的拉神之子名和上下埃及之王名。
盒子被发现时里面仍有物品, 一是蓝色的圆棒 (因上面装饰物丢失而功能不明), 一是黄金制作的哈托尔女神的头像。 这个收纳盒不仅具有储物容器的实用功能,还具有深刻的象征和仪式意义。它可能在当时的宫廷和宗教仪式中发挥作用,是古埃及文化遗产的不朽证明。
在图特摩斯三世和阿蒙荷太普三世统治时期, 阿蒙神庙的僧侣集团势力逐渐增长 ,僧侣、贵族不仅拥有丰厚的物质财富,而且 常常左右政事 。当 图坦卡蒙之父 ,国王 阿蒙荷太普四世 (后改名为“埃赫纳吞”)即位后, 为了打击僧侣集团势力和世袭权贵 ,加强中央集权的统治,他便依靠中小奴隶主和新兴的军事贵族,进行了全面的社会改革,这被称为 “埃赫那吞改革” 。
1.埃赫纳吞巨像
第18王朝(公元前1550年—前1295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图坦卡蒙的父亲法老 埃赫纳吞(即阿蒙荷太普四世) 无疑是古埃及历史上最具争议的统治者和改革者。为了 打击 长年来不断增长的阿蒙神庙 宗教势力 , 维护统治 并 减少宗教对王权的威胁 ,阿蒙荷太普四世于在位的第四年改名为 埃赫那吞 (意味“阿吞的仆人”或“阿吞的灵魂”),后又 将都城从底比斯迁至阿玛尔纳 ,以表示 与阿蒙信仰的彻底决裂 和 对阿吞信仰的大力支持 ,开展了以太阳日轮阿吞神为核心的一系列 宗教改革 :他下令从一切建筑物上抹掉阿蒙的字样,封闭阿蒙神庙,并没收其庙产全部转交给阿吞神庙,并提出了一神论,只准许民众崇拜阿吞神,他则 自称为阿吞唯一的儿子,神人之间的唯一中介 。
宗教改革的反传统性也直接地体现在这一时期的埃及艺术风格的创新和转变上,其因都城的变迁而被称为 “阿玛尔纳风” ,这尊埃赫纳吞巨像是最为典型的例子之一。雕像几乎完全与古埃及传统审美决裂:巨像所表现的特征与古埃及法老英气健美的传统形象大相径庭—— 一切线条都被拉长了 ,纵向有长脸、长鼻、长人中,横向有眯缝的细长眼睛、突出的两片嘴唇、几乎平行于小臂的细长锁骨(一说法老如此形象是因为他得了遗传病或其他病症,如马方综合征等)。这尊巨像自手臂和胸脯以下缺失,据学者计算其原本高度应该超过四米。
雕像中的埃赫纳吞头顶上下埃及之主的红白 王冠和头巾 、额前装饰着 眼镜蛇 、下巴戴着蓝色 假胡子 ,双手紧握象征王权的连枷和权杖,王冠和左臂上侧的部分保存完好, 依然可见曾涂有颜料的痕迹 。其手腕和手臂处似乎刻有 “愿地平线上尽享欢乐的拉-荷拉克提万岁,他的光芒就是阿吞的光芒!” 这意味着纵使在艺术风格上背叛了传统,但巨像在实际上完全没有脱离古埃及王权的基本象征,所谓推行新信仰的根本目的是 维护王室统治的权威 。
2.纳芙蒂蒂像头部
第18王朝(公元前1550年一前1295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纳芙蒂蒂 是埃赫纳吞的王后,也是 埃及史上最著名、在寺庙和纪念碑上出现次数最多的王后 ,传说她不但拥有令人惊艳的绝世美貌,更是古埃及历史中最有权力与地位的女性之一。1922年,德国的埃及考古学家路德维希·博哈特发现的 娜芙蒂蒂胸像 更是向世界展现了她令人惊叹的美丽,其如今也是 柏林新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 。
虽然娜芙蒂蒂胸像远在大洋彼岸,但在今次的上博埃及展中我们也能得见这位埃及最美王后的真容。这件 纳芙蒂蒂的头部雕像 由红色石英岩雕刻而成,刻画了这位女王优雅的容貌:高高的颧骨,斜视的眼睛,弓形的眉毛,丰满的嘴唇和细长的脖子,可惜眼睛和鼻子受损较为明显,额头以上和脖子以下的部分皆缺失。雕像被发现于1916年,最初被记录为“18王朝末期一位英俊国王的头像”,后来又被确认是纳芙蒂蒂的头像。它可能是阿玛尔纳时期一个复杂的包括纳芙蒂蒂和埃赫纳吞的公主们的 雕像组合的一部分 ,具有强烈的阿玛尔纳时期的艺术风格。
3.埃赫纳吞及家人浮雕
第18王朝(公元前1550—前1295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这块石灰岩板曾用于装饰通往 阿赫塔吞(阿玛尔纳)王宫中央大厅 的坡道。浮雕画面中,埃赫纳吞及其家人正在为阿吞神举行仪式,阿吞神呈现为日轮的形式,其光线未端化作一只只人手,代表将神的恩赐传递给国王一家,光线带来的生命、欢乐与繁盛,照耀着人间的每个角落。
因 国王事实上垄断了宗教权力 ,只有王室成员能参与仪式并与阿吞神互动,神庙在建筑形式方面也与传统神庙不同, 它没有屋顶,完全敞开在苍穹之下,使阿吞神的光芒能照射到神庙的任一角落。 这一时期的埃赫纳吞还创作了阿吞神颂歌,在神话中,他和妻子纳芙蒂蒂与太阳圆盘一起成为了宇宙的中心。
埃赫纳吞去世后,新宗教随之终结,传统宗教和旧贵族卷土重来 。埃赫纳吞的纪念物被拆除或隐藏在后来修建的建筑下面, 他的雕像被推倒、毁坏或摧毁 , 他的名字从未被收录进其继任国王统治时期的任何石刻或纸莎草书写的王表之中。 在19 世纪考古学家发现阿玛尔纳并破译象形文字之前, 埃赫纳吞被彻底遗忘了三千多年 ,他的名字不仅在官方记载中被彻底抹除,在民间也完全消失成为被“加密”的创伤记忆。
埃赫纳吞去世后,他的儿子图坦卡蒙 将都城迁回孟菲斯 ,他精心隐藏好王室成员的木乃伊,率领阿玛尔纳的居民 走上回归传统的道路 ,并重启了卡纳克与卢克索神庙以及帝王谷的修建和使用。
图坦卡蒙时代的艺术具有承上启下的开创性意义。 它不仅继承了父辈埃赫纳吞的“阿玛尔纳艺术风格”,还复兴了古埃及传统艺术风格,并在外来风格的影响之下,形成了属于帝国中期的“图坦卡蒙艺术样式”,这种样式一直影响着第19王朝乃至后来的王室和贵族艺术。图坦卡蒙国王在十八岁时骤然离世, 第18王朝的统治也在埃赫纳吞改革的影响下随着他的离世而落下帷幕。
1.被阿伊和赫伦布挪用的图坦卡蒙石英岩雕像
第18王朝(公元前1550年—前1295年)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在父亲埃赫纳吞去世之后不久, 仅有九岁 ,名字还叫作 图坦卡吞 的年轻国王就在 孟菲斯 加冕为王。他孤苦伶仃,生母奇娅(父亲埃赫纳吞的亲姐妹)和继母王后纳芙蒂蒂都已经去世。在其统治的第二年,他和王后都将自己名字中的 “阿吞” 改成了 “阿蒙” ,就此成为了我们所熟知的 “图坦卡蒙” ,以象征对传统信仰的回归。按照常理推测,尚是孩童的图坦卡蒙本人可能在对于 着手恢复旧宗教 的决策中 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他的近臣掌握了古埃及的大权, 而这位少年国王仅仅是大臣阿伊和赫伦布手中的提线木偶。
正如前任 埃赫纳吞 和继任法老 阿伊 一样,图坦卡蒙的名字也被从正统王表中有意地剔除了。在 1931年春季 ,芝加哥考古队在试掘时发现了阿伊时期始建,赫伦布时期完工的葬庙,有两尊巨大的红色石英岩雕像最初立于后门(即西门)左右两侧宽敞的大厅里,发现时已经倾倒,十分引人注意, 这座雕像正是其中之一 ,另一尊现藏于芝加哥大学东方研究所博物馆。
雕像上,第十八王朝末代法老 赫伦布(也称霍伦海布 Horemheb) 的名字刻写在所有原文被涂去的阿伊名字上方。然而这座雕像的面容描绘的显然不是上了年纪的阿伊,根据目前已知的图坦卡蒙形象进行对照和判断, 该雕像明显属于年轻的国王图坦卡蒙。 其可能是为了图坦卡蒙而制作,但最后在阿伊时代才制作完成,并最后被赫伦布挪用的。这尊巨像也是我个人在整个埃及展中最喜欢的一件文物。
这尊图坦卡蒙雕像包括了基座、躯干和头部,国王戴着项链和头巾、穿着短裙,腰带后斜插着一把华头匕首,他的身体轮廓柔和,大腿上部较为粗壮,面容年轻且优雅,鼻翼厚而圆润,嘴唇线条刻画细致,上唇很短,双耳位置相对较高。其身后有背柱支撑,他的左脚向前迈进。基座上的铭文是 赫伦布的名字和头衔 :“万岁!荷鲁斯、阿蒙-拉所爱之人、两地王座之主、卡纳克神庙的诸人之首、上下埃及之王、(太阳神化身的圣者、拉神选中的)拉神之子,像太阳神一样永生永存。”雕像底座的后部没有铭文,雕像的四肢和右肩业已不存,胡须、圣蛇和王冠顶部等细节一并缺损,左脸和头巾遭到了毁坏(有学者认为是故意损毁)。
对于 图坦卡蒙过早去世的死因 以前也曾有诸多猜测,有学者认为是权臣阿伊主导的谋杀,也有人推测其是在参加战车比赛时发生车祸。而最新的研究认为,图坦卡蒙生前曾患有严重的疾病,他的脊柱严重弯曲,一条腿骨折,右脚趾趾骨严重畸形并处于处于恶化的状态。DNA检测结果显示, 图坦卡蒙生前得过疟疾并患有多种遗传性疾病 。综合种种,图坦卡蒙是 由足伤感染引发恶性疟疾而死的可能性较大。
2.费昂斯串珠项圈
第18王朝(公元前1550年一前1295年)
阿玛尔纳出土 埃及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费昂斯串珠项圈出土于阿玛尔纳地区的王宫附近,考古学家认为其属于 国王埃赫纳吞的某位女眷 。串珠项圈由一串错综复杂的费昂斯珠子组成,色彩斑斓,设计精巧,珠子呈现为不同形状的睡莲花瓣,上面四条呈圆形,其余三条为椭圆形,还拥有黄、蓝、红、绿、白和紫等鲜艳的颜色。项圈两端以两朵黄、白、蓝、绿的睡莲花朵作为装饰,从最上层的细珠到下方的宽珠过渡,具有明显的层次感。
项圈的每颗费昂斯珠子大小形状相近,侧面证明了当时手工工坊具备批量生产的生产力,通过对珠子进行筛选和打磨,能够确保它们在 造型美观精巧 和 符合佩戴者身份 的同时 持久耐用 。项圈的颜色选择、排列顺序和形状特征源自尼罗河及两岸常见的植物花叶,无疑也反映了珠宝工匠对自然世界的细心观察。费昂斯的材质较之贵金属和半宝石而言重量较轻,更适合日常佩戴的场合,保证美观的同时还兼顾舒适。项圈两端的睡莲饰片线条柔和且自然, 睡莲一直是古埃及艺术中最常见的植物元素之一,与太阳和再生关系密切。 这件费昂斯串珠项圈与埃赫纳吞时期流行的阿玛尔纳艺术风格相呼应,表现了宗教改革期间区别于传统的新的审美取向,尤其突出了对动态性和自然主义的尝试和偏好。
“金字塔之巅:古埃及文明大展” 所属三个展览的文物陈列就介绍到这里吧。在回头翻看画册和上网收集资料的时候,我也发现很多比较出色的展品如 “彩绘太阳船模型”“女孩木乃伊肖像”“彩绘萨布提匣”“书吏卡的塞尼特棋盒与13颗棋子”等 ,因为当天场馆人实在太多的原因我并没有拍照留存,还有很多很多精美的文物因为篇幅的原因我也没有提及。如果有机会参观的话,大家自己去看看吧。
“古波斯的荣耀”这一特展中陈列的文物珍品大部分来自 伊朗国家博物馆 ——它是伊朗最大的博物馆,也是全世界保存、展示伊朗考古文物最重要的博物馆。其主要由 Iran Bastan Museum (Ancient Iran) 和 the Museum of Islamic Archaeology and Art of Iran 两个场馆组成,陈列有从旧石器时代到伊斯兰晚期的各个时期的陶器、金属制品、纺织品、书籍等文物珍品,展现了伊朗一百多万年的人类居住史和文化成就。
地处 西亚心脏位置 的 伊朗 是一个具有5000多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公元前7世纪,在这片土地上曾诞生了 世界上第一个横跨亚、非、欧洲的强大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 ,当时的古希腊人用王朝皇族的所在地名 波斯 (Pars,今天伊朗的法尔斯省),来称呼他们这个显赫的邻国。在此后的漫长历史中,古代伊朗文明始终作为世界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闪耀于西亚,展现出极强的文化包容性,尤以 高超的金银錾刻技术 闻名。接下来我们就按照馆方的布展逻辑,记录一下这些来自伊朗的文物吧。
公元前2800年 左右,在伊朗高原的西南部诞生了 埃兰王国 。在当时两河流域的 亚述王国 的记述中,埃兰的城市繁荣而富足,这里的人们使用 楔形文字 ,崇拜各种神灵,营造了大型的神庙建筑宫殿群。他们很热衷长流嘴的器物造型,喜欢用 几何 和 动物纹 来装饰陶器表面,抽象的线条和变形夸张的人或动物图案,均是埃兰人信仰意识的反映。
同时,埃兰也跟北部的 骑马民族 ,西方的 美索不达米亚文明 互动互融,在各类器物的造型和纹样上都显示出高度发达的工艺和艺术精神,呈现出多彩的风姿。高原上的埃兰人创造出的各种艺术形象,对后世的伊朗高原造型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管流彩陶壶
约公元前850—前550年(铁器时代)
伊斯法罕省,锡亚尔克遗址出土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细长的管流 是古代伊朗器物造型的显著特点。这件陶壶装饰着三角纹的管流曲折连接在器腹部,器把安装在口沿部,圆鼓的器腹遍布 几何纹 和 动物纹 ,这些都是伊朗高原早期的 彩陶时代 最为流行的纹饰——各种几何纹寓意着身边的世界,牛、马、羊等动物图案则表现出游牧民族进入高原的历史画面。器身两侧绘制有公牛,突出表现了长而弯曲的牛颈,以及头顶的双角和方形的眼睛。牛身和四肢细弱了很多,可能是为了配合圆鼓的器腹造型而设计。
2.瘤牛陶来通
约公元前1150—前850年(铁器时代)
吉兰省,马尔利克土丘18号墓葬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所谓 “来通” 是指流有出孔能将酒倒入杯中的 角杯 ,其在公元前1500年就在克里特岛出现,传入希腊后被加上独具匠心的装饰,取 希腊语中“流出 ”一词的含义称为 “来通”(rhyton) 。当时的人们相信“来通”角杯是圣物,有着不可替代的“神圣性”,用它注入酒水能防止中毒,如果用手高高举起“来通”仰脖将酒一饮而尽,就是向酒神表示崇高的致敬。这种器型在我国并不多见,目前国内最有名的一件“来通”文物就是 陕西历史博物馆 的 镶金兽首玛瑙杯 ,应该是通过丝绸之路传来的。
在伊朗西北部吉兰省王侯墓葬中出土有各种动物形状的陶器,在铁器时代早期,这些象形器多用瘤牛为原型,这是因为 瘤牛在古代的西亚、印度、非洲等地区被当做日常生产中的重要家畜 ,是当地人生活中的重要构成。这件瘤牛形状的来通造型充满想象力,前额制作成管流状,牛角在其两边,耳朵垂于角下,并钻小孔挂饰金环。瘤牛四肢粗短,突出背部的瘤峰,动态十足,线条优美、刻画生动、制作精细,应该是酒宴或祭祀典礼上使用的高级器皿。后世“来通”这一器型虽然随着时代发展而形态各异,但基本功能大多也没有变化,依旧是 在贵族酒宴、集体筵席或是祭祀典礼上使用的酒具。
3.高浮雕有翼神兽铜饰板
约公元前850—前550年(铁器时代)
洛雷斯坦省,卡尔马卡雷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铜饰板主要采用錾刻工艺加工而成,圆形框内绘制了相对而立的两个有翼长尾人面山羊侧身像,应该是另外制作后,再与盘焊接在一起。山羊下各蹲坐一只带翼长尾狮,狮子一只前爪置地,另一只抬起相互接触,狮子的头部是面朝后的女人像。框内整个图案都是对称设置,圆盘周围錾刻出一圈松果图案,下部边缘的痕迹说明它曾安装在其他器物上。
洛雷斯坦出土的许多文物上,都体现出伊朗高原的神话艺术和观念形象的表达,比如组合各种动物特点而成的神兽、带翼的人面动物身形象、相对而立的构图特点,在伊朗造型艺术中都呈现出模式化。
4.动物纹金杯
公元前1150—前850年(铁器时代)
吉兰省,马尔利克土丘 45号墓葬出土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金杯器身完整,作为随葬品出土于墓葬中。表面以錾刻工艺制作三条分界线,顶部和底部是几何图案的环带,中间是一条斜刻线纹,分界线将杯身分作上下两个部分。
两个部分都以锤揲工艺制作了一组浮雕图案,为行进中的三只独角兽和随机分布的六朵花,两组独角兽相向而行。独角兽身形纤细,四肢修长,头向下弯,兽角指向下方。鬃毛、胸部和膝部都装饰有羽翅图案,极富艺术想象力。
5.嵌玛瑙金手环
约公元前585—前539年(埃兰时期)
胡齐斯坦省,乔巴吉遗址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金手环内部中空,末端被设计成两个 公羊头 ,是另外制作好后再连接到手环上的。公羊头的造型生动逼真,眼睛和额头处 镶嵌着红玛瑙 。手环上装饰着相连的凸花,凸花内镶嵌有玛瑙或釉质,外部围绕着两排联珠带。以金珠焊连而成的联珠纹带进行装饰,是伊朗高原金器的特色,这件精美的金饰,体现出当时埃兰文明金粟、镶嵌等细金工艺的成熟与精良。
阿契美尼德、帕提亚、萨珊王朝 共同构筑了伊朗高原上艺术的辉煌时代。公元前6世纪开始, 阿契美尼德王朝 力量空前强盛,积极扩张领土,逐步建成 世界第一个横跨亚欧非三洲的强大帝国 。在帝国的广袤领土内,各种特点的文化和艺术进入全面融合状态,文化大融合使得这一时代的波斯造型艺术和工艺美术,都呈现出鲜明的阿契美尼德特色,同时也为将来本土化的萨珊艺术风格打下了成长的基础。
1.大流士大帝雕像(复制品 以下为真品信息)
公元前550—前486年(阿契美尼德王朝)
胡齐斯坦省,苏萨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大流士一世 是 阿契美尼德王朝 的第三位君主,他出身家族支系,借冈比西斯二世暴亡之际掌权,年仅28岁就登基继位,使纷乱的波斯帝国重归一统,被后世尊称为 “大流士大帝” 。大流士一世统治期间 对内平定叛乱,对外开疆拓土 ,将 印度河流域 纳入波斯版图,又进一步控制了黑海海峡和色雷斯一带,剑锋直指希腊诸城邦,成为 第一个向欧洲扩张的东方君主 。军事之外,他推行了 “大流士改革” ,在行政管理、经济贸易等方面都建立了划时代的制度,统一货币和度量衡,使阿契美尼德王朝发展到鼎盛时期。他统治时期的波斯帝国的疆域西至埃及,东括印度,南达波斯湾和阿拉伯半岛,北到里海及黑海一带,风格各异的众多文明第一次联合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君主的统治之下。
这座 大流士大帝雕像 出土于苏萨王宫遗址,结合了 埃及 和 伊朗 艺术,根据残存的色块可知,雕像雕成之际, 身上曾绘有彩色 。大帝的长袍、手势、腰带、短剑均为典型的波斯风格,左脚向前跨出一步的姿势又具有埃及特色。右臂自然下垂,左臂置于胸前,很可能握着被波斯人与埃及人都视为神圣植物的莲花。雕像身体上刻有 楔形文字 书写的 古波斯语、埃兰语、巴比伦语 ,以及 埃及象形文字 的铭文。研究认为雕像应该是在埃及制造,再先后通过尼罗河和大流士运河,从埃及运到伊朗。
雕像基座的正面有两个相对的哈皮神浮雕,象征着上、下埃及的统一;两侧各刻有12个人像,代表臣服于阿契美尼德帝国的各邦国。在大流士的衣服两侧,刻有四排意思相似的铭文,大意如下:
阿胡拉·马兹达是伟大的神,他创造了这个地球,创造了那片天空,创造了人类,为人类创造了幸福,他让大流士成为了国王。这是他的石像;
大流士国王下令在埃及建造,以便后代能够看到(知道)波斯人占领了埃及。
我是大流士,伟大的国王,众王之王,万国之王,这片伟大土地的国王,阿契美尼德希斯塔斯帕的儿子。
大流士大帝说:阿胡拉·马兹达支持我,和为我所做的一切。
2.有翼狮金来通
公元前500—前450年(阿契美尼德王朝)
哈马丹省出土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通体金光灿灿,非常引人注目的 有翼狮金来通 ,是“古波斯的荣耀”展览的 封面展品 ,在我看来也是整个展览中最精巧细致的一件奇珍。顾名思义,这同样也是一件 “来通” ,但不同的是这只有翼狮金来通 只有入口没有出口 ,这说明虽然它形制上是酒具, 但实际上不具有使用功能 ,是一种礼器、装饰品或权力的象征。
有翼狮金来通高22.5厘米,宽21厘米,口径为13厘米,底径19.5厘米,重达1897克。以有翼狮为造型,狮子后部是近乎锥形的垂直杯身,杯身饰有平行的凹槽线,上端饰有一圈莲花图案。狮子张嘴伸舌,表情丰富,颈部和胸部覆盖的鬃毛细密繁复,与双翼上同样细致的羽毛造型截然不同。 狮子前肢肌肉线条明晰,这种肌肉刻画方式为阿契美尼德艺术所特有。 这件诞生于公元前500—前450年的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的来通,工艺高超、雕刻精美,历经两千余年仍旧熠熠生辉,展现了伊朗金器工艺的高超水准和辉煌艺术成就。
3.公羊头像灰泥板饰
公元6—7世纪(萨珊王朝晚期)
塞姆南省希萨尔土丘出土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灰泥 是一种由 砂石料、水 以及 石灰 或 石膏 等粘合剂混合成的建筑材料,常用作建筑立面的涂料,早在新石器时代,伊朗高原的先民已有使用。阿契美尼德王朝波斯波利斯的宫殿与帕提亚晚期的亚兹迪格德城堡都大量使用灰泥板饰。萨珊王朝时期,灰泥板装饰艺术进入全盛时期,出现多层次的板饰组合。
这件灰泥板饰仅保留公羊的头部和颈部,以及部分植物图案。公羊角硕大弯曲,角上有折线形花纹。在伊朗文化中, 公羊是生育和力量的象征 ,是巴赫拉姆神的动物化身之一,也常作为胜利和成功的标志,见于王冠的装饰中。公羊脖颈处的绶带,是“君权神授”的象征物。萨珊波斯的摩崖石刻中也经常出现这类“授勋”场景:或是神祇将扎着绶带的权力象征物传递给国王;或是脖颈处扎着绶带的鸟兽形象。
4.国王骑马鎏金银盘
公元6—7世纪(萨珊王朝晚期)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萨珊银器 不仅是王室、贵族的财富,更作为宣扬国王权威的礼品被送往邻邦,其工艺技术、装饰题材对东、西方世界的文化产生了极大影响。 国王骑马狩猎 是萨珊金属制品中常见的主题。这件银盘上的萨珊国王头戴新月王冠,脑后飘扬起象征王室的飘带,身穿装饰华丽的礼服,佩戴着象征武力的 剑 与 箭箙 。国王目光坚毅,举起一只手,迎向空中天神交付的权力象征,彰显了“君权神授”和统治的合法性基础。
银盘局部鎏金,最大程度突出了需要强调的画面。在制作时,工匠们会先在银盘内壁绘制图案线稿,然后剔除周围,使图案呈现浮雕效果,随后抛光细节,再将金和水银合成的 金汞剂 涂在需要的图案上, 加热使水银蒸发 ,使金能附着在需要的部位。
5.泥浆彩骑马人物纹釉陶碗
公元9—10世纪(伊斯兰时代早期)
礼萨呼罗珊省,内沙布尔出土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利用 彩色化妆土 装饰的 泥浆彩工艺 ,曾经在伊朗东北部广泛流行。所谓 “化妆土” ,是指用上好的瓷土加工调和成泥浆,施于质地较粗糙或颜色较深的瓷器坯体表面,起 瓷器美化作用 的一种装饰方法。为了 稳定图案着色、解决颜色晕染 问题,伊朗釉下彩陶在制作时会采用这种方式,不但能清晰表现纹样,还可以增加纹饰的起伏效果。
这件泥浆彩骑马人物釉陶碗施黄色釉彩,图案整体为棕色和绿色。碗中是一位 身披盔甲、戴头盔的骑士 ,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碗中绘满几何和鸟类图案,碗缘下有阿拉伯文装饰, 象征国王英武的狩猎或出行图 ,是萨珊王朝以及早期伊斯兰艺术中经久不衰、历久弥新的表达主题。
公元七世纪, 阿拉伯人逐渐进入伊朗高原 ,同时也带来了 新的伊斯兰教信仰 。在这种背景下,伊朗高原上的艺术传统发生了许多的转变,由于 伊朗文化 顽强的传统和独立性,这一时段的 伊斯兰艺术 也得到了进一步发展。
早期伊斯兰艺术从萨珊的审美中汲取营养,到蒙古人的伊利汗王朝时期 ,又开始受到东方的影响。 伊斯兰信仰不接受偶像崇拜,所以人或神的具象造型艺术逐渐减弱,代之以各种几何或图案装饰,甚至各种变体的阿拉伯文书法,也成为寺庙的重要装饰题材。
1.人物纹釉陶罐
公元13—14世纪(伊利汗王朝)
伊斯法罕省,卡尚出土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这件拉斯特彩人物纹釉陶罐来自伊朗的釉陶中心卡尚。其器身为八面体,每一面都描绘了 女子形象 ,八位女子的衣着、面容各不相同。卡尚陶器的器壁较薄,质量很高,多装饰妇女形象、伊斯兰风格纹饰,以及 波斯语、阿拉伯语 铭文。
卡尚作为制陶中心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10世纪。12世纪末,该地区成为拉斯特彩最重要的生产中心。14世纪初,出身于制陶世家的阿布·卡西姆,供职于伊利汗完者都帐下。他所撰写的《陶书》记载了多种伊朗釉陶的胎、釉配方。有研究认为,我国元末明初青花瓷上所使用的钴料 “苏麻离青” 极有可能源于卡尚附近的矿场。
2.釉下彩青花瓷盘
公元14世纪(元)
阿尔达比勒省,谢赫·萨菲丁·阿尔达比利陵出土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9世纪前期以前,中国瓷器就已为波斯人所知,当地也有不少唐代长沙窑、邢窑瓷器出土。蒙古在亚洲建立广泛统治后,中国瓷器也有源源不断传入波斯,尤以元代的青花瓷为最。从萨菲王朝国王阿巴斯一世开始,大量王室珍品被赠予阿德比尔寺,其中就包括中国元明清各代的瓷器精品,这些来自东方的瓷器和伊斯兰风格的建筑交相辉映,造就了世界文明交流史上的奇观。
此盘呈十六瓣菱花口,内里纹样满密。自底心至折沿分别是: 八花瓣式开光围绕一折枝莲纹、两对穿花凤纹、海水波涛纹、缠枝牡丹纹、海水波涛纹。 盘下钤刻有阿巴斯国王的红色印章,意为“最高权利之王的奴仆阿巴斯献给萨菲王”。从侧面观察可以看到,盘外口沿处用青花书写波斯语。关于蒙古统治时期中亚国家的需求推动中国制瓷艺术风格的转变我们在 上海博物馆东馆笔记 的 元青花缠枝牡丹纹罐 中已经简略介绍过,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3.人像釉砖
公元15—16世纪
马赞达兰省,沙赫萨瓦尔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
这是一组接近正方形的 人像釉砖 ,从图案造型分析,使用时应是连体铺设的。釉砖以白釉为底,中心为人物图案,施以金色、赭石色和天蓝色釉,色彩丰富绚丽。釉砖中心位置为一男一女,对称布局,相向靠近。男子头戴白、红、蓝条纹的头巾,衣服饰有黑色植物几何图案,身体前倾微侧,低头端详手中的鲜花。女子颈戴项链,头戴色彩缤纷的头巾,身穿颜色丰富的女装,身体也向前倾,低头凝视手中的花蕾。
两位人物脸颊丰满,杏仁状眼睛,樱桃小嘴,眉毛连在一起,头发卷曲,厚下巴造型,推测此类装饰风格的人物摹本来自于宫廷细密画。两块釉砖釉色呼应配合人物,持花神情一致,体态动作和谐,是引人遐想的出色艺术品。
“古波斯的荣耀” 虽然规格不低,但是在展陈文物数量上和古埃及大展差了不少,到这里也就差不多记录完毕啦。
这次记录的人广馆文物都来自国外,能参考的中文资料非常少,我对埃及和波斯这两个文明的熟悉程度也几乎为0,因此这篇笔记我基本没有进行什么延伸拓展,都是按照手头和网上的资料进行删减整理后的照本宣科。此外,十一到现在的这几个月里我也就近参观了京津的几家高规格博物馆,感觉目前又已经堆积了三四篇博物馆笔记了,打开手机看到密密麻麻的文物图真的有点头大。希望我能有始有终地把这些博物馆整理成笔记吧,就我个人而言,只是草草参观一遍真的是学不到什么东西。
最后,因为人广馆主要以特展为主,其陈列文物的规格和丰富程度因特展变化而起伏不定, 这一篇就不进行优缺点总结啦。 只看常规陈列的话,人广馆的规格肯定是远远比不上东馆的,但从去年和未来的特展安排来看, 馆方基本能保证这里有规模较高的外国文物特展长期开放 。场馆本身确实是有点老了,各方面的设计都有点跟不上如今的时代,人多的时候更是有点挤不开,多媒体设备也基本比不上这两年新建的新馆, 如果时间有限又想看上博真正的核心陈列,还是得去东馆。
参考资料:
[1]National Museum of Iran – Official Site For National Museum Of Iran
[2]Egypt Museum - Ancient Egypt art culture and history
[3]上海博物馆官方网站
[4]上海博物馆官方微信公众号
[5]上海博物馆.《金字塔之巅:古埃及文明》[M].上海书画出版社,2024
[6]温静.《太阳、王权与来世——埃及古王国时期太阳神信仰的嬗变》[J].《世界历史》,2020(06)
[7]《颜海英:东方学者这样解读“金字塔之巅”的神秘文化| 东西问》 [N] .中国新闻社.20240727[8]刘念 崔剑锋 姜晓晨阳.《新疆古代玻璃的发现与科技研究》[J].《西域研究》2023(04)
[9]葛承雍.《“来通”——兽首玛瑙杯的名物考释》[J].《中国博物馆》20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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