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梅西会议结束之时,以主席麦卡洛克为代表的科学家社群仅仅是对此有所察觉的话(他认为科学已经不再能被爱因斯坦心目中那幅「所有观察者都能认同的世界图景」所定义了,Summary of the Points of Agreement Reached in the Previous Nine Conferences on Cybernetics, 1953),那么在冯·福斯特以及后来的布鲁诺·拉图尔那里,科学事实的被建构性已经变得愈发清晰。
马图拉纳虽然并未出席梅西会议,不过他在后续的学术活动中,可以说是直接推动了上述「循环性」的主题化。
1959年,马图拉纳与梅西会议主席沃伦·S·麦卡洛克等人一同完成了那篇神经生理学的重要论文:《青蛙的眼睛向青蛙的大脑显示什么》(What the Frog's Eye Tells the Frog's Brain),连同之后的一系列论文,马图拉纳得出对于神经系统活动机制的认识——「神经系统的活动是由神经系统本身而非外部世界所决定,外部世界仅仅起到触发作用」(Autopoiesis and cognition,1972)。
这意味着,神经系统是一个自我指涉的闭环网络,它与外部世界的信息输入构成了递归的循环回路,因此该系统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是自我实现的。这即是冯·福斯特所说的:「有任何完备性意愿的大脑理论,都必须阐明理论的书写本身」(Ethics and Second-Order Cybernetics, 1991)。
我们构建了一个解释系统,该系统能够说明生物现象是如何产生的……起点即终点。(The Tree of Knowledge,1987)
马图拉纳语言上的「循环性」可以理解为对生命系统的自主性特征的形式化。这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马图拉纳的理论的整体结构呈现出循环性,正如前文所说,概念之间是互相通达彼此影响的「矩阵或思想网络」。这一点最早在1987年马图拉纳和瓦雷拉合著的《知识之树》(The Tree of Knowledge,1987)一书中明显地体现出来,该书第一次将马图拉纳的神经系统研究扩展成一套认知理论。他们这样表述其核心观点:「认知不是对「外在 」(out there)世界的再现,而是通过生活本身的过程不断创造出一个世界。」我可以为这个观点补充其隐含的后半句:被认知创造出的世界又不断地改变认知。马图拉纳和瓦雷拉围绕这个递归循环的观点,构造了一个首尾闭环的章节结构,其中的具体概念则呈现出相互连通的网状结构。
另一方面是其理论的具体语言表述,马图拉纳为了说明不同尺度的系统中的动态递归的循环作用,采用了繁琐而充满嵌套结构的行文方式。例如,他这样描述生命系统与其所处环境/媒质(medium)的动态关系:「Living systems have a plastic structure, and the course that their structural changes follows while they stay alive is contingent to their own internal dynamics of structural change modulated by the structural changes triggered in them by their interactions in the medium they exist as such.」(Metadesign, 1997)此类语句在涉及到定义和过程的的行文中比比皆是。
以上两方面无疑为理解马图拉纳造成了困难。实际上,马图拉纳和瓦雷拉本人也明白这种循环性的潜在问题:「它可能会让我们有点晕眩,就像跟着埃舍尔画的手走一样。这种眩晕是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固定的参照点……」(The Tree of Knowledge,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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