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管答案上写的是什么,都无所谓。这一切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儿嬉。
想要的答案其实一开始就要到了,剩下的只是在看戏而已。关于花雪理和陈和泽的这场戏,不能说有多精彩,总体来说不算太无聊吧。
神早就知道这家伙非常聪明,恐怕从邀请他来拯救世界的那一刻起,陈和泽就已经搞明白了神的意图。
很不幸的是,我的世界很狭隘,里面只容得下一个人。那个人有过的遗憾,便都成了我的遗憾。她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我明明47岁才与她结为连理。但我仿佛和她一辈子都一直在一起。我听她诉说她的童年,她的少女时期,她的青年时代的故事。久而久之我便觉得我一直都在她边上,就像把她的回忆吸收溶解进了我的血液里一样。
所以说,如果非要拯救点什么的话,那就去填补她过去的遗憾吧。
我拒绝让我一个人来做决定。没有谁应该背负拯救世界的责任。我只能努力做好我自己,努力去影响身边的人,但是我拯救不了世界,我不要做孤独的英雄。
敌意产生的根本,简单来说就是“非我族类”。由于不了解而产生恐惧,由于恐惧而排斥对方,在别有用心的煽动之下,恐惧和排斥演变成了憎恨。毕竟只要远离恐惧的东西,就能获得更多的安全感。战争/冲突很多时候或许来源于类似的部落主义。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愿意尽量多释放一点善意,多关心一下身边的人,进而影响更多的人,扩大每个人沟通的范围。沟通所带来的互相理解将能极大地减少冲突。
关于那个人,也就是那个在人类的文明里曾被称作勇者的人,那个为了拯救世界愿意牺牲自己的人。神对他充满了不屑的爱意。
当我获得了意识,开始观察周围的时候,我发现我没有同类。
而后很快我就看见了与我有着相似外形,却弱小得不堪一击的生物,它们发展出了文字,代代传递着知识,并且在一次次的轮回当中,它们都将自身定义为——人类。
从它们的文字里传递着一些模模糊糊的信息,那里有关于神的传说。
原来如此,我是它们定义里的神。可是我环顾四周,发现我没有同类。
人类有很多愿望,于是世界争端不断。是一些怎样的愿望呢?
文明起起落落,诞生了又消亡了。很多时候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
反反复复地看着一切回到虚无又重新诞生的过程,神觉得太快太无趣了。
这样吧,比如说,在这个文明的这个时间点,加入一个人类无法随意应付的对手,这样人类是不是就能够团结起来,让文明延续得更久一点了呢?
果然人类在苦难面前更容易团结在一起。但也没团结很久。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人类之中一些特别会装模做样的学者断言,只要将领头的最强恶龙打败,世界就会获救,和平就会降临。于是勇者出现了。
因为挑战恶龙的勇者们全都有去无回,有能力的人们不禁开始掂量,成为勇者到底值不值得。于是慢慢地,愿意作为勇者挺身而出的人越来越少了。
甚至“勇者”这个词,逐渐有了又傻又善良的意思在里头。
即便如此,他还是来了。能力稍逊于之前的勇者,但是个生存能力极高的快乐小伙。
神通过一面水做的镜子,看着神殿里这个学者们最新指派的勇者。
于是神降下了闪闪发光的神谕。所谓神谕,其实就是神用人类的语言提了个要求。聆听到这个要求的学者们庄重地匍匐在地。
经过一套大概在人类看来很神圣肃穆的仪式之后,勇者依照神谕带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年,一起上了路。
几天后两人走进了一片焦黑的废弃林地,四处啪呲啪呲燃着火星,偶有一些焦黑的残垣断壁暗示着或许此地曾经住过人。
当一个火球猝不及防地袭向两人,勇者敏锐地将白衣少年拦腰抱起,同时拔剑出鞘挡住了攻击的余波。
等勇者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将白衣少年放下,准备转身重新投入战斗的时候,白衣少年却轻松地跟上了勇者的步伐,盯着勇者手臂上被火焰燎出的焦黑小块,说道:
少年只是一直跟着勇者,近距离地看他进行艰苦卓绝的战斗。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跟勇者聊聊天。虽然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勇者在自言自语而已。
勇者:“这种蘑菇只要加热得足够彻底,就不会有毒性,在我的故乡,一般是这样炒着吃的……”
勇者:“我们那儿会让羊群……晚上的篝火可以吓走野生动物,不过这对恶龙没有作用呢……”
勇者:“小时候有一次抬头看到天上飞过一只漂亮的大鸟,就一直追着它,跑着跑着摔了一身泥,回家被骂了一顿,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做这么无意义的事情。”
白衣少年知道人类会有很多表情和情绪,但是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有。只是慢慢地开始随着勇者的讲述,想象起了勇者曾经见过的风景。
而勇者,看着白衣少年逐渐从沉默寡言变成了简单敷衍,似乎感到相当满意。
某个临近日落的时分,勇者结束了一天的战斗,找了片相对安全的林子早早生了火。
白衣少年一尘不染地坐在火堆边上,等着勇者从附近取水归来。
勇者看着稳稳当当地停在对方头顶的小小果实,没有伸手拿回来,笑着说道:“送你。”
随后勇者便自顾自地在少年边上坐下,碾好了草药,开始包扎自己腿上的伤口。
勇者也有被打得屁滚尿流,满地找牙的时候。勇者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帅帅地出招,壮绝地倒下再站起来继续战斗。挣扎爬行躲避攻击的样子会让人联想到蝼蚁,伤口疼的时候也会龇牙咧嘴浑身颤抖。
蹲在鼻青脸肿瘫倒在地的勇者边上,白衣少年淡然地说道。
勇者刚刚险胜了一场,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总之此刻暂时是安全的,就躺在地上不想起来了。
也不是真的不想站起来。有一只手怎么尝试都没有知觉了,膝盖和脚踝都朝着奇怪的方向扭曲着。血液流失并逐渐带走了体温,应该是快要死了。
在勇者模糊的视觉范围里,白衣少年抬脚走开了,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度响起,一个红色的果子送到了嘴边。是少年带着果实回来了。
勇者没有客气,吃下果实之后发现身上一点也不疼了,视觉也完全恢复了,手脚都能重新活动起来。
勇者也知道,眼下还没打到最强的恶龙跟前呢。这就拼尽全力发了疯地去战斗,甚至差点丢了性命,是不理智的。
勇者:“因为刚刚,你死在了我面前啊。所以我很生气。”
少年:“啊,忘了告诉你,我模仿了人类的身体构造,想要体验一下肉体凡胎的脆弱。”
勇者更加坚定了心底的猜测,白衣少年就是神,或者至少是神的化身。
“不死不灭,不痛不难过,也不会有快乐。”因为勇者说过这样的话,于是神在伸手抚摸他的脸的时候,按照他的身体构成,给自己造了一个肉身。
由于实力差距悬殊,神看得出来勇者肯定打不过刚才那个对手。正好可以试试用人的身体去体验疼痛,于是神在勇者即将承受致命一击的那一瞬,闪现在了勇者的跟前,被砸成了烂泥。
勇者做了漫长周全的准备,利用了一切天时和地利。他的意志坚定,百折不挠,而且根本不莽撞不冲动。他不断地挑战,看准了每一个可能获胜的时机,居然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赢了下来。
在一片战斗过后的废墟之中,勇者勉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少年。
“明明不该是你一个人来做这件事。可你居然还是赢了。”
神看起来有点生气。勇者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少有的那一点点表情,觉得有点儿疑惑。
世间如此凉薄,人的团结不过是一瞬,而后就有人冠冕堂皇地将部分人推举出来,做了这个英雄,去为绝大多数的人拼了性命,谋取利益。而即便是所谓的勇者,也越来越不愿意为全体人类出头了。神发现自己对世界的干预根本没有作用,本打算毁掉这一切,让世界重归虚无再次演化。
可是这不还有一个勇者站出来了么?于是神耐着性子跟了过去,想看看区区一个不甚强悍的勇者,能走到哪里。
神显露出自己的神性,顿时一片白光笼罩了勇者的四周。勇者并没有觉得害怕,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威严神明。神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脚下便生出了星辰构造的阶梯。
勇者微笑着说道:“我选择后者。只用牺牲我一个,这场与恶龙的斗争就能结束,挺好的。”
神伸出手,抚上了勇者的脸。勇者的身体开始无声地碎裂,化成粉,变成烟。
恶龙消失了。关于这个勇者的一切也消失了。由于没有人知道是勇者的功劳,于是装模做样的学者们坚信,是信仰的力量带来了和平,于是装神弄鬼就变得更方便了。只要以神的名义进行辩论就可以了。
神并没有时常回忆起这个人,只是每当想起他来,就会挑个人再问一遍那个问题——喂,世界将要毁灭了,你要怎么拯救世界?
于是神来到了陈和泽的病床前,看到他因为妻子先于自己离世而痛苦不堪,即将获得解脱死去的样子——就决定是你了。
听到这个自私的回答,神睁大了双眼。实在是太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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