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尼·查鲁申( Чарушин Евгений Иванович )是苏联著名的儿童作家、插画家,1918年中学毕业后,查鲁申应召入伍,担任红军东线司令部政治部下属文化教育部门的布景师助理,并在4年后考入圣彼得堡艺术学院绘画系,师从多位名师。毕业后,他加入苏联国家出版社的儿童图书部,开始为童书绘制插图。1930年,在马尔沙克的鼓励下,恰鲁申开始尝试文学创作,其作品得到了高尔基的高度评价。《瓦西里、博布卡和兔子》( Вaськa, Бобкa и крольчихa)最初发表于《儿童文学》(Детск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查鲁申在这篇故事里回忆了自己童年养兔子的经历。
我有一只灰色的猫,身上有黑色的小斑点,像是珠子一样。这只猫的名字叫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它非常胖,耳朵圆圆的——是其他猫把它的耳朵咬的。它是只脾气暴躁的猫。
瓦西里渴了的时候,就跑到厨房,跳到洗碗池上喵喵叫。有人来了,就会拧开水龙头,放出一条细细的水流。它就用舌头去接这细细的水流,舌头飞快地动着。
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到底捉到多少老鼠,没人知道,因为它捉到的老鼠总是在当场就吃掉了。不过,如果它抓到一只大鼠,它就会把它拖到我父亲的床上。 父亲早晨醒来时,床头枕头上就会有一只死鼠。
为此,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挨过一两次打,可它就是不明白,还是一个劲地把死老鼠往床上叼。或许,它是在炫耀吧。
到了晚上,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就和其他猫一起出去溜达。它们爬屋顶,打架,唱歌。它的嗓音像低沉的男低音,唱得那叫一个难听,整个院子的人都感到奇怪。我曾尝试模仿它的歌声。只要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嘴巴稍微压着,努力发出怪声,差不多能唱出来一点点,但还是不行——太轻了,不够低沉。
而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一开口,整个玻璃窗都震动了。
我家还有一条狗,名叫博布卡,但我们叫它“小陀螺”,因为它总是转来转去。它不停地摇着尾巴,像挂在绳子上的蚯蚓一样扭来扭去。 它的脸上好像永远带着笑容,舌头总是懒洋洋地垂在一边。
面对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波布卡总是显得很强硬,但其实它心里害怕。 有时候,瓦西里会突然傻乎乎地跑来跑去,自顾自地玩耍,博布卡就在后面追着它,又叫又吠。可猫一停下来,弓起背,发出低沉的吼叫, 鲍布卡立刻缩成一团,像被吓坏了一样 ,好像它根本没追过猫,也没对着猫叫过似的。它会嗅嗅地面,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扭动着身子,然后慢慢地,悄悄地溜到一边——躲得远远的。
如果它们真的打起来,博布卡肯定会被揍得很惨。瓦西里的每只爪子上都有五个弯曲的爪子——总共二十个。 而且它的牙齿尖得像针一样 ,就连大狗也对付不了它,而小陀螺只比它大一点点。
“这是什么品种?”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品种。 后来才知道,原来它就是一只普通的土狗,根本没有什么血统。
有一天,父亲回家时带了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什么活物在动。
“喏,”他说,“我带这个来,是想让你做点事。如果你把它养死了,就说明你将来肯定没出息;如果你把它养好了,就说明你是个能干的小伙子。世事难料,说不定将来你会管理集体农庄的牲畜,或者成为兽医,或者成为农艺师。”
父亲还跟我说了很多,但我没听——我很好奇篮子里是什么,是一个还是很多,是鸟还是兽。瓦西里也过来了,博布卡也过来了。它们都在闻篮子。
“当然不是,”父亲说,“你养鸽子,爬屋顶的时候会摔断脖子。好好想想,这到底是什么?我给你个提示。它能给你提供食物,给你做衣服,还能送你毡帽、暖和的手套和羊毛西装。猜到了吗?”
“啊,”我说,“难道是那个我在马戏团里看到的小矮人?你为什么要把他关在篮子里?”
他掀开篮子,一只兔子从篮子里跳了出来,径直跳到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身上。 猫吓得哼了一声,像鸟一样飞到了柜子上。博布卡也躲到了一边,它们俩都没见过这种动物。
那只兔子在地上爬来爬去,鼻子到处乱嗅,似乎在寻找什么。 它的耳朵紧紧地贴在背上,显然是害怕。它的身体雪白,只有鼻子、耳朵和尾巴也是黑色的。
“这是一只俄罗斯母兔,也可能或貂皮品种,”父亲说。“它很快就会生小兔子了。好好照顾它。”兔子什么都吃,除了肉和咸的东西。给它干草、草、树枝、树叶,用燕麦或谷物喂它,甚至可以喂它干面包皮。只是不要喂它“鸡盲草”。你知道吗,那种开黄色小花的草?对兔子有害。也不要喂它新鲜面包,兔子吃了新鲜面包会肚子疼。
父亲把兔子送给了我,然后就走了。我把博布卡和瓦西里赶出了房间,开始仔细地观察兔子。然后,我把它放回篮子里,开始为它搭建房子。
我们院子里的篱笆有个角落。 我用旧木板把它围起来,做成了一个矮矮的围栏,刚好比我的腰高。 博布卡跳不过去,兔子也跳不出来。木板不够的地方,我就用旧渔网围起来。栅栏看起来像动物园里斑马的围栏一样。
我在栅栏中间放了一个倒扣的空箱子,并在箱子上开了一扇门。房子就建好了。这时,我们街上有人在修剪杨树——它长得太大了,连电报线都被树枝扯断了。我就捡了一大堆杨树枝回来。 我把它们插在地上,围栏里顿时就变成了一个小森林。
我提着装着母兔的篮子向栅栏走去。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和博布卡也跟在我后面,一边走一边嗅。我们到了栅栏,放出了母兔。它立刻钻进了自己的新家,然后又钻了出来,开始啃杨树枝上的树皮。它把树皮撕成一条条的。
它的耳朵一直动来动去,很警觉,眼睛鼓鼓的,好像故意瞪出来似的。我给它拔了一把草扔过去,它也开始吃草。我瞧见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已经蹲在篱笆上了,蜷缩成一团,目不转睛地盯着母兔。眼睛一眨不眨。博布卡也蹲在那儿,小声呜咽着,吐着舌头,透过网眼望着。我也站在那儿,观察着。
母兔从水盘里喝水,嚼着草,在杨树枝间穿行,仿佛在森林中漫步。 突然,它瞧见篱笆上的瓦西里,接着耳朵向后一贴,猛地用脚跺地,钻进了箱子里——大概是生气了。我在小篱笆前一直坐到天黑。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才和博布卡回家。
早上我喝了茶,又跑去张望。瓦西里又蹲在篱笆上,还是原来的地方。
“你蹲在那儿干什么?反正你也搞不定母兔。你看它多大啊。”
把围栏修补了一下。瓦西里还是蹲在篱笆上。简直就像粘在那儿了一样。
它蹲了一天,两天,三天,蹲了整整一个星期。只是期间偶尔回家吃点东西。
过了一个星期。母兔开始越来越多地躲在窝里。我想,它这是在给自己筑巢,很快它就要生小兔子了。
有一天,我坐在那里,看着看着,忍不住了:我想去看看它是怎么在我的箱子里准备巢穴的。 我打开箱子,仿佛从沙地蛋糕上取下了模具。 箱子里, 土块整整齐齐地堆着,箱子一侧是一个洞口。洞很深,我的手伸进去,直到肩膀都没法再伸得下去了,洞的尽头也没有碰到什么。我拿起一根长钓竿小心地放进那个洞里,结果钓竿完全被吞噬了,根本摸不到底。兔子挖的这个洞真是够深的,我怎么也不能够探到尽头。
虽然我没能见到小兔子,但我能肯定里面有,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一些兔毛在洞壁上扎实地粘住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猫还在篱笆上蹲着。我和博布卡在围栏边。我们三个都在守护着母兔。
有一天,瓦西里突然伸长了脖子,爬上了栅栏。它开始慢慢地爬过栅栏,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博布卡看着瓦西里,歪着脑袋,嘴巴闭紧,舌头还挂在外面,显然它也发现了什么,但是我依然什么都没看见。
突然间,洞里有了动静,一只小兔崽子从里面爬出来。哇,真是太可爱了!那只小兔崽子眼睛圆圆的,像小黑珠一样,身上全是雪白的毛,耳朵还短短的,鼻子圆乎乎的,显得特别娇小。它小心翼翼地爬出来,抓起一根小草开始啃。小兔子嚼着草,整个嘴巴连同鼻子一起动来动去,左右摇摆。草进了嘴里——变得越来越小。草吃完了,又叼起另一根。
这时,更多的小兔崽子跟着出来了,还有兔妈妈也跟着跳了出来。 我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而博布卡则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我赶紧捂住它的嘴巴,“嘘,嘘,安静,别吵到他们。”
忽然间,瓦西里从栅栏上飞身下来,像闪电一样窜到兔子旁边,抓住了一只小兔崽子,然后又迅速跳上栅栏。
剩下的小兔崽子像被风吹走一样,纷纷跳进了洞里,顷刻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瓦西里,咬着小兔崽子,跳过栅栏,往我这边跑来。
我迅速捡起一块石头,朝瓦西里砸去,然而都没打中,石头“啪”地一声砸在了别人的菜园里,打碎了温室的玻璃。
猫跑到墙边,接着它会跳到哪儿?跳到我这边吗?它跳了过来,落在我们家的院子里,嘴里叼着那只小兔子。
这时,博布卡猛地扑向它。把猫撞倒在地,开始撕咬。猫低沉地嚎叫着,喷着气,吐着口水。而这次博布卡什么也不怕,咆哮着,像拖破布一样拖着猫在地上。它抢回了小兔子,把猫赶到树上去了。
死去的小兔子躺在地上,身子还是温的——真可怜!我真想大哭一场,可是没时间。得去教训瓦西卡。我爬到树上去抓它,想用棍子抽它,瓦西卡从树上跳下来——跑进了菜园。
原来,这就是这个强盗蹲在篱笆上的原因。它知道会有好吃的,它想吃兔肉。
我把死去的小兔子埋在土里,开始琢磨:我该怎么办?把小兔子留在篱笆里是不行的,它们会被瓦西卡抓走。就算是别的猫,也一定会趁机偷走它们,看看那一群猫,晚上它们一伙一伙地活动,时不时还唱歌。
看来,我的围栏不适合小兔子,我得给它们做一个笼子。
我用箱子堵住洞口,用木板挡住箱门。猫明天就够不着我的小兔子了,明天我再想办法。
早上,我跑去叫醒父亲。想告诉他我的烦恼,商量商量对策。我一看,父亲还在睡觉,枕头上躺着一只死老鼠。是只白色的老鼠。我走近一看,那不是老鼠,竟然是一只兔子。我的第二只小兔子。猫又得手了。
“唉,你这个冒失鬼,简直是给猫做帮凶。”父亲说,“赶紧给兔子做个笼子。这本书拿去看看,里面有办法。书名叫《养兔学》,我早就买了,只是忘了给你。”
那天我坐在门口,翻着《养兔学》读了一整天。读完后,我心里安定了许多。我会有个笼子,我知道怎么做。
院子里有一个旧水桶,早已裂开,干枯了。桶里只有一点水,水里住着各种小生物,像是小蝌蚪,虽然比蝌蚪小,但像蚊子一样。它们像发条一样转动着。
我把桶翻过来,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开始用父亲的钻机从一边打孔。
钻机是个好工具。用胸膛压住它,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转动手柄。从孔里出来的是各种颜色的木屑:桶底腐烂的地方是棕色的屑屑,而新的地方则是黄色的。你转啊转,直到钻出一个圆孔,整齐漂亮。
我把桶的一面都打满了孔,孔与孔之间紧紧相连。这就是笼子的地板——底部。孔是为了防潮。从桶的其他面也打了一些孔,不过间隔得远一些,这是为了通气。然后我在打了孔的地板上铺上了木板,木板上也有孔。用皮革做的废料,像是铰链一样,我把桶的门挂上去——是一个框架,然后用铁丝把框架缠起来,差不多像是网状的。
好了,现在只需要把桶推到围栏里,再放到腿上,这样就能避免桶直接接触地面腐烂。接着我撒上木屑,再用粗铁丝把饲料架挂在墙上——用来放草和干草。
新房子做好了。非常好,简直像个小马厩。 现在可以把住户迁进去了。
我先抓住了母兔。但是小兔子们就麻烦了。它们就是不出来,没办法。我拿着一个袋子守了它们三个小时。它们一出来,我就立刻把它们盖住,然后拖走。小兔子们在袋子里挣扎——肯定以为是猫抓了它们。到了桶里,它们就躲到最角落里,一个劲儿地往彼此身下钻。
我的小兔子只剩下三只了,本来有五只。唉,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你不会真的把它们和老鼠搞混了吧?不过,现在我可以放心了。没有猫能爬进我的笼子。我的兔子再也不会被压死了。
我每天喂兔子三次:早晨、中午和晚上。白天给它们干草和青草,晚上我会给它们燕麦或者谷物,有时候也会丢一个土豆或者胡萝卜进去。每两天我就清理一次笼子——换垫料,通通风。兔子们过得很好,渐渐长大,胖了起来。
然后他说了这样一件事。他们厂里引进了一种稀有品种的兔子,一共六只:两只公兔,四只母兔。他们把这些兔子分给想养的人。但分发是有条件的:一半后代要交给国家用于繁殖,以便这种品种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另一半留给饲养者。
“所以,”父亲说,“你想养一只这样的兔子吗?还是你害怕?毕竟,如果兔子死了,对国家来说可是很大的损失。”
于是我们又领养了一只母兔。这只母兔是红棕色的,像夏天里的松鼠。它的毛像绒毛一样柔软,没有粗毛,只有柔软的绒毛。
“如果把这皮毛,”父亲说,“染一下色,就没人能把它和水獭或海狸的皮毛区分开来。”
我们和父亲一起做了第二个笼子——非常快。和第一个一样。只是在最里面放了一个箱子,让母兔在里面为小兔子们筑巢。我们把新笼子放在旧笼子旁边,在围栏里。现在我的院子里有个动物养殖场,真漂亮!
旧水桶里的小兔子们长得越来越胖,原本它们都是白色的,现在耳朵、爪子和鼻子开始变得越来越黑。 它们长得几乎和它们的母亲一样大了。我现在白天把它们放到围栏里,我不再害怕猫了。大兔子不会和老鼠混淆。
新水桶里的母兔已经做了窝。她从两侧拔出了自己身上的绒毛,把窝铺好。 刚生下的小兔子看不见东西,光秃秃的,鼻子钝钝的。它们躺在温暖的绒毛里,就像躺在什么羽绒被里一样。它们一堆一堆地躺着,一个劲儿地往彼此身下钻。小兔子一共有八只 ,大人说不能用手摸它们,否则母兔就不喂它们了。它害怕人的气味。
第十二天,小兔子们长出了一些绒毛,它们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两周后,它们就完全长大了。变得和它们的母亲一样红棕色,一样毛茸茸的。它们跑来跑去,跳来跳去,用愚蠢的眼睛看着,耳朵动来动去,对一切都感到好奇,又对一切都感到害怕。
我给它们起了名字:雅什卡、普罗什卡、阿库尔卡、马特里什卡、列什卡、谢卡、玛什卡、珍卡。它们就像豌豆荚里的豌豆一样,都长得一模一样。当它们开始跑来跑去,互相跳跃时,我都弄不清楚哪只叫列什卡,哪只叫马特里什卡了。
瓦西里·瓦西里奇也对新出生的小兔子很感兴趣。他常常坐在它们的水桶上,从小孔里往里看。孔很小,能看见,但伸不进去爪子。 猫明白这样什么也等不到,就不再坐着了。它又开始捕鼠了。昨天它又给父亲的枕头上拖来一只死老鼠。
晚上我睡觉,博布卡就守着兔舍。自从它打败了瓦西卡之后,它就变得完全无所畏惧了,无论在哪里看到猫,它就把猫赶到树上、篱笆上、烟囱上。 博布卡变得无所畏惧了。只要看到猫,他就把它赶到树上、篱笆上或管道上。猫就只能拼命跑,跑到它爬不上的地方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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