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塞巴,能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和你见上一面,非常荣幸。” 温斯顿迎上前去,两人握了握手。
“也是我的荣幸,温斯顿先生,抱歉现在才到,你在电话说过:‘不介意我早一点过来。’可我还是——”
“用不着为准时而道歉,不过,如果你真的提前到了,可能会见到我的另一位朋友。”
说着,温斯顿看向一旁的桌子,目光落到了阿勒西奥刚刚送来的礼物上,勒庞的视线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件礼物外面的盒子已经被取下了,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枚装在透明水晶盒子里,镶在蓝丝绒中的古罗马铜制盾型徽章。
“半个小时前,一位老朋友临时决定过来坐坐,带来的一件小礼物。” 温斯顿说到。
“图拉真和哈德良时期,驻守在不列颠尼亚行省的罗马军团中,这种样式的熊头徽,是很少见的,尤其是镶嵌在战车上盾型铜徽。送来如此特别的礼物,您的这位朋友一定很不简单。”
“哈哈,塞巴,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每件偶然出现在你面前的东西,你都对它恰好有所了解?这次也是巧合吗?”
“的确是巧合,我在牛津进修法学的那段时间,曾在大英博物馆当过一阵兼职讲解员,每周去三次,每次坐火车往返要3个小时,目的很单纯,只是为接近一位在古罗马厅工作的曼彻斯特姑娘。”
“我猜,那姑娘绝想不到,当年想要等她一起下班去搭地铁的穷学生,是赫赫有名的勒庞家族的接班人。”
勒庞笑着撇了撇嘴:“那时我和身边的朋友们天真地认为,如果要想要体验纯粹的浪漫关系,就必须隐瞒自己的身份,我当时说自己的父亲是里昂码头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会干事,我朋友为我起了个假名字,叫让-皮埃尔·托度,他说在他们那边,每10个卡车司机里就有7个‘托度’。”
“真是段有趣的经历,年轻可真好。看来,塞巴,你从那时候就喜欢亲近左翼、喜欢精心计划并制造‘巧合’,而且,对英国人很感兴趣。”
两人都笑了起来,温斯顿从酒柜中取出一瓶威士忌,倒入两只新的水晶酒杯中:
“和一个知识渊博的曼彻斯特姑娘谈恋爱,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不得不说,伦敦似乎并不是适宜谈恋爱的地方,至少不大利于我的发挥,伦敦令人冷静,那里更适合与一些传统、精妙的事物终日耳鬓厮磨,去研读历史,法律、经济学——”
“总之,在伦敦,最适合做个因循守旧而又斤斤计较的‘小业主’?”
温斯顿端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勒庞,继续说道:“就像撒切尔夫人所说的那样,千千万万勤勤恳恳的小业主们,撑起了整个大英帝国,小业主们做生意,需要斤斤计较,但一些重要的大生意,则要靠大胆的想象力,和一点恰到好处的激情,所以,我总是喜欢在巴黎和朋友们相聚。”
“相信我,无论您需要什么,在如今的巴黎,都能找到,祝您在这里一切顺利。” 勒庞举起酒杯,向温斯顿致敬,浅啜了一口。
“坦率地说,我这个人并不擅长寻找和获取。我想,对于商人来说,分享和给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塞巴,这一次,我代表威格曼-莱茵公司,就是来分享的我们最新的作品与想法的。”
“最新产品?”勒庞眨了眨眼,“您是说,一会儿即将在阅兵式上亮相的’歌利亚’,不是威格曼的最新产品么?”
“在技术层面上,‘歌利亚’的确是我们目前最引以为傲的‘产品’,然而,成熟的 ‘产品’,只能解决属于上一个时代延续下来的问题,比如,在中东的问题。“
温斯顿喝了口威士忌,接着说道:”具有实验性的‘作品’,才是我这次到巴黎要分享的。这两年发生的一切,大家都看到了,所以,关于未来——至少是未来的10年,威格曼-莱茵这个由一票老古董们组成的公司,发挥了迄今为止最为狂放的想象力,由此产生的这批作品,有些吓人,而与之对应的一些想法,更加吓人,甚至,可能会让一些乐观、正直的绅士们感到无法接受。因此,我,作为一个思想保守的老家伙,在和NEU理事会的那几个核心人物见面之前,很想先找个熟悉的朋友聊一聊,以确保我们的带来的东西,不会过于的——我该怎么说呢……。”
“完全理解您的意思,就我个人而言,我非常愿意帮这个忙。”勒庞清了清嗓子,接过话茬。
“我必须说,如果这是您此次巴黎之行的主要目的,那么,您确实会遇到一些挑战。如您所见,NEU在扩军备战这方面所做的事情,已经招致了强烈的质疑和反对,如今,理事会内部也产生了很多异议,您一定想不到这次裁军周阅兵活动,从NEU主席到巴黎市长,所有人都顶着多大的压力,甚至受到了很多人身威胁,为了保护贵公司的那几台机甲,这里的安保部队也异常紧张。这种情况下,要让他们接受一轮更猛烈的‘新品推介’和新概念,您确实需要把故事讲得足够精彩。
“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请你先听一听我准备的故事。”
“荣幸之至,如果这故事足够引人入胜,我愿意推掉接下来的午宴”。
9:50,电视中传来了一阵激昂的进行曲,电视画面再次以高空俯拍的视角,掠过了整个阅兵区域的上空,然后,切换到了主席台,主持人开始介绍即将登台致开幕词的NEU主席:·乌特索恩·勒丹松。
温斯顿指了指电视:“即便,是放弃一次和勒丹松一起进餐的机会?”
“不必,面向大众的故事,我早已耳熟能详了,现在,我只想听您带来的故事。”
温斯顿笑了笑,对电视说道:NOVA,小点声,我们要谈正事了。
“好的,进入背景音陪伴模式。” 一个柔和AI的女声回应道,接着,电视的音量变小了很多,画面亮度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塞巴,2004年夏天,似乎就是你在做兼职讲解员的那段时间,大英博物馆举办过一次关于史前人类文明的巡展,你记得吗。”
“是啊,32000年前那个少女的骨架化石,她太迷人了,‘露西’的展柜前,总是围满了人,但我当时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个家伙吸引了。”
“‘艾顿’——马德里考古博物馆送来的一个尼安德特人的骨架。据介绍,在能够准确判断年代的尼安德特人化石中,‘艾顿’是最古老、保存最完整的一个,距今38万年。知道‘艾顿’身上最有趣的地方,是什么吗?”
“是他颅骨上的一处被戳透的圆形孔洞,而戳出这个洞的石矛的矛头,就放在他身边。”
“是不是很有趣?人类找到最完美的尼安德特人骨架的地方,是一起凶杀案的现场。”
“早在40万年前,尼安德特人就已经学会了制作长矛,这一点,他们并不比我们的智人祖先落后,同时,他们又比智人要健壮魁梧、骁勇善战得多,可有一件事,他们没有我们擅长,那就是——研究石头。”
“是的,不同的石头在尼安德特人眼中,似乎并没有太大分别,但是智人中最聪明的那一批家伙,那时已经开始琢磨,哪类石头更适合用来把对手的脑袋敲碎了。他们把不同的石头扔在火里烤、拿起来相互撞击、摩擦,经过反复实验,挑出个最坚硬的石头,磨成锋利的长矛和石斧,交给部落中最厉害的家伙,干净利索的冲到对方的首领面前,一击毙命,就这样,尼安德特人渐渐式微了,2万4千年前,欧洲这片土地,成为了我们祖先的家园。”
“或许,那时就有个挥舞长矛的智人,站在比利牛斯山坡上,大声喊道‘这里便是欧洲人的欧洲’。” 勒庞打趣的回应道。
“其实,从某角度来看,人类的发展史,就是随着我们对石头的研究逐渐深入而展开的。狩猎、耕种、冶炼,乃至工业革命,都是如此,每当我们发现一种新的矿石,或者发现了石头潜能,文明就会上一个台阶,同时,一番极为惨烈的战争也会随之而来,这种例子,塞巴,以你对历史的了解,我就无需举例了。”
温斯顿望向了窗外,此时,身穿新古典主义铠甲的骑兵们,像是从平行世界穿越来的法兰西胸甲骑兵一样,缓缓经过楼下的旧香榭丽舍大道而电视上,NEU的步兵队列已经整装待发、准备通过广场。 温斯顿喝了口威士忌,继续说道:
“不过,这套理论,似乎无法解释贯穿整个20世纪的人类悲剧。”
“很多学者,包括近些年来最具影响力的海文森·艾略特,都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是个偶然的政治悲剧。一百多年前,所有台面上的社会矛盾,并不足以令欧洲陷入那样疯狂的‘历史必然’之中。如果没有那个波斯尼亚愣头青刺杀斐迪南大公,那场愚蠢血腥的战争压根不会爆发,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俄国革命、第二次世界大战、原子弹、以及美苏冷战,人类本该拥有一个和平、繁荣、生机勃勃的20世纪。”
“这种观点,我确实在一些右派知识分子那里听到过。”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整个20世纪的悲剧,像一组多米诺骨牌,历史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一直在讨论,到底是哪个混蛋推倒了第一张牌?可他们没有意识到,真正推动这张牌的家伙,并不是什么政客、资本家和无产阶级,而是由于研究‘石头’的科学家们、发现了某种新的‘石头’?
“对,地球上不曾有过的新石头,暗地里推动了整个人类的技术发展。”
勒庞调整了一下坐姿,直起了身子:“抱歉,请等一下,我有些没大听懂,时间还很充裕,您可以讲慢一些。”
温斯顿在窗边踱了几步,继续说道: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1908年,西伯利亚的通古斯河畔,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中,发生过一起大爆炸。那是人类进入工业文明、掌握现代地震监测技术之后,直到‘二次前夜’之前,地球上发生过的最猛烈的一次‘非人为爆炸’,其爆炸威力,是广岛原子弹爆炸威力的1000倍,爆炸范围覆盖了2000多平方公里,和整个东京差不多大。那次爆发发生时,4000多公里外的伦敦街头,路灯都闪了起来,整个北半球的大气透明度都下降了,东欧的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几天的白夜,所以的这些现象——”
“和 ‘二次前夜’后的情况,非常相似。” 勒庞接话道。
“当时,大家都认为那是一次陨石撞击,但是在将近20年的时间里,并没有人去真正探究这件事。直到1927年,斯大林才派去了一支科考队,他是想从陨石上挖一些贵金属,来为苏联的‘第一个五年计划’添砖加瓦,可是,除了8000万颗烧成焦炭的树木以外,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甚至,连一个相对应的陨石坑也没有发现,于是,这场大爆炸就成了迷,一系列荒腔走板的传言开始往外冒——外星人、特斯拉、核试验、黑洞、反物质……20世界上半叶的所有怪人怪事,全都能和这次大爆炸扯上关系。直到1972年,美国犹他州,一颗卡车大的小行星冲进入大气层后,贴着地球上空打了个水漂,又从加拿大飞出了大气层,人们这才想起用‘小行星逃逸’原理去分析当年的那场爆炸,从那以后,学界普遍认定,那场爆炸是由一颗直径200米的致密铁质小行星,贴地掠过地球造成的,2019年,这套推论通过了英国皇家天文学会的审核,成为了共识,然而——”
说到这里,温斯顿停了下来,勒庞问道:“难道,还有其它的可能?”
“当然,如果,那不是一颗普通的铁质小行星呢?如果,它并没有完整的飞出大气层,而是在大爆炸中,分离出了一些碎片,一路飞、一路掉,掉在了西伯利亚、北冰洋、阿拉斯加,那么,它给人类带来的影响,会不会的超出我们想象的呢?”
“1927年,生活在爆炸区域附近、信仰萨满宗教的鞑靼牧民们,曾告诉科考队的人,那片‘不祥之地’经常会长出怪树,树林有时还会自燃,那里的驯鹿身上会长出可怕的瘢痕,剥下来的鹿皮都没法卖钱,有些猎人从那片林区回来,会脱发、耳鸣、头晕,而他们的妻子,还生下过怪胎,这个时候距离爆炸发生时,已经过去了19年,这些在当地牧民看来像是‘邪灵诅咒’的事情,后来,在广岛、切诺贝利,哈萨克斯坦,不都出现过吗?。”
“另外,从这次大爆炸,到第一次时间大战之间的那几年,你会发现,核物理领域的研究,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众科学家,似乎都在那段时间开了窍。先是罗伯特·密立根,1909年,他在芝加哥大学搞的那些一筹莫展的实验,忽然有了突破,能从光在引力场中的折射现象,证实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接着是阿尔法粒子的散射实验,又发现了原子核的存在,1912年,阿斯顿又搞出了质谱仪,分离和测量原子和分子的质量,找到了大量非放射性元素的同位素,这一切,不是太不寻常了么?”
“或许,这些只是基础理论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厚积薄发而已,只是时间上的巧合。”
温斯顿笑了笑,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顿的说:“塞巴,如果这个时候,我告诉NEU的人,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证明从1908年到1914年之间的这一系列事情,不是巧合,你认为,他们会作何反应?”
“英国皇家天文学会,我的一位朋友,两周前告诉我,经过‘二次前夜’后的一系列比对研究,他们已经基本推翻了2019年对通古斯大爆炸的推论,也就是说——”
“不,等等——” 勒庞显得有点紧张,不安地摸了摸下巴:“难道您真的要告诉他们,1908年,有一颗小行星的部分碎片,落在了地球上,那上面的东西,间接加速核物理的发展?”
“有人认为,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催生了原子弹的出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拖慢了原子弹的诞生,还差不多。”
温斯顿没有理会勒庞的话,继续说道:“人们普遍认为,直到20世纪30年代,科学家才意识到,原子裂变会产生巨大的能量,可以用于制造武器,但实际上,如果我们把1910年代的一些散碎信息串联起来,就会发现这种构狂想在战争爆发前,就已经开始产生了,这方面的信息,我的一些朋友,手里有不少,如果你感兴趣,以后我们可以细聊,在此我只举一个例子:1916年,克拉夫特·齐柏林飞行公司,就曾接到订单,要设计一种可以从30000英尺高空投弹的军用飞艇,这个要求虽然最后实现了,但在当时看来,简直疯狂,要知道,德军飞艇当时飞到伦敦和利物浦扔高爆炸弹,只需飞到6500-13000英尺的高度,就足以避开防空火力了,为什么要到30000英尺的高空呢?1945年,美军的B29超级空中堡垒,在广岛上空扔下‘小男孩’的高度,恰好就是31000英尺——这一切,都是偶然吗?”
勒庞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一时找不出词,于是,温斯顿继续说:
“显然,俄国人也捡到了一些石头,但是相比于西方,他们慢了好几拍,被革命与内战耽搁了,一步错、步步错,在后来的几十年中,做了太多急于求成的事情,包括那些莫名其妙而又千奇百怪的核试验、他们在1970年代搞的‘科拉钻孔’、切诺贝利的事故,当然,也包括他们在完蛋之前,在哈萨克斯坦引爆的那枚核弹。”
“您的故事逻辑有些跳跃,但基本上,我明白了您的意思。”
“放心吧,塞巴,见到NEU的要员们,我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表述我的想法,在不同的场合,同一个故事有不同的讲法,另外,我并不是说当时科学家像今天这样,一定是从石头上提炼出了什么特殊的元素,很有可能,他们只是获得了某种启发,但这种启发,已经那个时代的大人物们意识到:要有大麻烦了,需要先下手为强。”
“我需要提醒您,勒丹松不是一个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博学而富有耐心的人,经常有人开玩笑说,国际政坛上和他脾气最像的人,是赫鲁晓夫同志。”
“我完全理解,就像每一人苏联体制下的领导人一样,他们都很急躁,他们都没有用好当年捡到的石头,他们下了很大的力气,但都搞得一团糟,这可能是性格原因、也可能是运气的事。当然,搞得最激进、也最糟糕的,就是最后的那位左杜罗夫同志,他不仅毁掉了苏联,最后甚至把自己也给炸死了。”
“太好了,谢谢您,老实说,听了您的故事,我真有点口干舌燥,也许我不适合在早上就喝威士忌,可以给我一杯冰水吗?”
“当然。” 温斯顿拿起玻璃水瓶,倒出一杯给勒庞,接着说:
“石头、石头……40万年前的尼安德特人,上个世纪,那些俄国人,都是没有用好石头的一方。十年前,‘二次前夜’使地球上再次出现了新的石头。马克·吐温说得没错,历史不会重演,但总是会合辙押韵。现在,新的产业革命,和新的世界大战,都正在同时酝酿着,但就目前来看,每一方势力,在研究新石头的事情上,还都没有入门。”
“是啊,十年过去了,我们只是用新元素合成了新型装甲材料和电池,这样的成果,和通古斯那次带来的剧变相比,确实是太令人失望了。”
“欧洲人一直是研究石头的高手,但是上一轮,不得不说,所有的成果,都成了美国崛起的养料,真是有趣。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位了自称‘美国有史以来最了不起总统’在退出联合国、解散北约之后,曾对国内的民众承诺,新的美国,在未来的一千年中,仍将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因为他们有最完美的制度,我如果当时在他的演说现场,恐怕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办法,苏联垮台后,美国民众再也没从政客那里听到过什么像样的故事了,以至于现在,整个西海岸都被支持上百种性别分类的疯子,还有巴什公司那样的赛博邪教组织,搞得乌烟瘴气。美国的精英阶层——那些据说智商超过220的‘新人类’,的确做了些蠢事,他们太急于证明自己超人般的智商与意志力能如何改变世界了,却忽略了社会中的大多数人的处境,这让美国民众宁可相信通灵师和脱口秀演员,也不愿相信他们。
当然,应该承认,美国仍然是个强大而稳定的国家,他内部的自我纠错机制还没有完全失效,因此,我从不支持‘美国崩溃论’那一派言论,也不认为美国会爆发内战,但是,在未来,没有我们这些老朋友的支持,美国政客靠他们最疼爱的那几家超级企业,能不能拖着3亿愤怒的民众、带着NFA里一众靠贩毒起家的‘新锐政治家’,去完成新的技术革命,就另当别论了。”
温斯顿说完这一番话,勒庞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相比较于NEU与NFA的竞争,似乎,威格曼-莱茵与巴什公司的较量,才是在动真格的。”
温斯顿笑着说:“这么说有些夸张,但这使我想起了前不久看到的一则笑话。”
“你永远不要问一家德国公司,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他们在做些什么,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你千万不要问一个伦敦人,哪些公司的总部曾设在伦敦。”
“那么,中国和俄罗斯呢?在您看来,这两个庞然大物,他们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听说您去年去了北京。”
“中国和俄罗斯,这大概是迄今为止,我们见到的最特殊的一组‘同盟’关系,特别是近十年,没有哪两个国家像他们那样合作紧密,同时,也没有哪两个盟友像他们之间那么疏离,这是他们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地方,鉴于这样特殊关系,别人很难判断,他们在遇到问题究竟会如何出牌,尤其,是中国。”
“所以您也认为,中国是占主导地位的,俄罗斯是跟随者?”
“不,如果是那样,问题就清晰了,中俄之间,并没有哪一方占据主导,在军事和外交方面,俄国人的气场确实更强一些,但是在另一些领域,中国人的前卫和激进程度更令人吃惊。派人到月球上去采集小行星碎片,除了巴什那种怪胎般的企业,现在,任何一个国家或政体联盟,都做不到。”
“至少对于NEU,想都不敢想,光是争取各个理事会成员的赞成票,就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力气,按照您刚才所说的逻辑,我认为,现在的中国,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视‘石头’的一方势力,他们似乎是真的想要在下一个时代,做一次赢家。”
“有一方势力,远比中国人更想赢,做事比中国人更难以预测,因为他们完全不在乎任何规则,那就是巴什公司和他那几个交叉持股的小伙伴。别忘了,率先违反国际公约,到月球上建基地的,是他们,先在月球上部署武器的,也是他们。我们有理由怀疑,巴什和他的小伙伴们,可能已经从‘石头’中,发现了一些更加了不得的东西了,不然,你认为他们到月球上去采集矿石,只是为了用更多的AMA-02和AMA-11,来制造新型合金和电池?
“难道说,巴什雇佣的科学家,已经通过‘二次前夜’的石头,找到了能够从基础物理的研究领域,彻底改变世界格局的东西?就像100多年前那样?”
“很有这种可能,过去十年,巴什最亲密的伙伴,是翰墨军工,他们一起做的事情,还只是研发常规战争中的武器,而近两年,他们与科尔曼能源的合作越来越深入,其中一些秘密展开的项目,似乎需要有新型的核电站与对撞机做为支持,英国军情六处的几个情报专员,仅仅分析了一下他们截获的几份财务报表,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另外,更吊诡的是,有人发现,巴什公司那位精神不大正常的公子哥,本杰明·伯恩,最近频繁造访尼泊尔的一处神庙,在那里,他与一个叫‘乌萨’的人来往甚密,此人的真实身份现在还是个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家伙与十年前的宗教组织‘血撒旦’有直接联系,还有,他们在大脑潜能开发和脑机结合领域的投入,也一直在加大。”
“一面在搞量子物理、一面在和宗教神棍联系,同时,还在搞脑机结合……这家伙,难不成已经开始研究‘超维领域’了,难道他是想搞跨越维度的时空折叠么。”
“这方面的内容,我所知的也仅止于此,如果NEU的人想要了解更多,恐怕只能找英国的情报部门专门谈一谈了。总之,有一点可以肯定——巴什团伙所做的战争准备,可能已经超出了我们对战争的一般理解,过去10年,中国、俄罗斯,NEU,包括我们——所有人在中东和巴什的摩擦,只是过去40年中,局部治安战的复杂变体,可是下一个十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在我们还在为全地形仿生机甲兴奋不已的时候,巴什可能已经在准备一场世界大战,甚至是——”
温斯顿没有把话说完,他长出了一口气,端起杯子,杯口到嘴边却停了下来。“冰块已经化了这么多,没想到,我们聊了这么久。”
他看了看电视,‘歌利亚’的方阵,正从凯旋门前经过,即便声音很小,温斯顿也能从直播画面中,感受到人们在看到‘歌利亚’时的惊喜与兴奋。
画面下方显示着这样一行标题字:‘歌利亚’特种作战仿生机甲——新欧洲的近卫军
“温斯顿先生,如果一切如您所说,看来,NEU真的需要和您、以及您在伦敦的朋友们,保持更深入的合作,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一个中间人,没有谁比您更适合了。”
“我?不,塞巴,要知道,无论我的伦敦口音有多浓重,我都无权代表伦敦。目前,我代表的只是威格曼-莱茵。”
“我知道——由总部设在伦敦的皇家军械,和总部在我们这里克劳斯-玛菲-威格曼集团、以及柏林的莱茵金属,共同组成的威格曼-莱茵——我没说错吧?”
“如果您自认为是销售员,那么,您是现在欧洲最重要的销售员,您的订单,或许将改变整个欧洲的未来。”
“哈哈,我想知道,你所说的这个‘欧洲’,是NEU成员国组成的欧洲,还是传统意义上的、包括大不列颠在内的欧洲?”
勒庞看了眼桌上的那枚古罗马帝国不列颠省的徽章,笑了笑,问道:“如果,一个和您熟识的法国人、德国人或意大利人,将这件东西作为礼物,送给您这样一位英国朋友,您有没有感到有一点被冒犯?”
“明白了,那么,我对‘欧洲’的理解,和您的这位朋友,应该是一致的。”
“温斯顿先生,您一定知道英国诗人约翰·多恩那首著名的布道诗吧?”
“没有谁是孤岛,海浪每冲走一块石礁,欧洲都在变小,如同海岬失掉一角。”
“你这样的左派人士,会背诵这样一首诗,是因为它讲得是‘团结’吗?”
“你朗诵这诗句的腔调,真的和切尔西那一带教堂的神父一样。”
“并没有,因为每次走进教堂,面对十字架,我都忍不住产生一个困惑。”
“耶稣一生都在行善,可为什么,人们庆祝他去世的欢快程度远胜于希特勒呢?”
勒庞大笑了起来,这是他见到温斯顿之后,第一次真正被笑话逗笑。
“塞巴,现在请你坦率的告诉我,这个故事,你认为如何?”
“还不错,但以我对勒丹松的了解,您的故事需要润色,还有几处大改。”
“当然,我刚才已经通知了助理,取消了午宴的行程安排。”
“谢谢,一会儿午饭,想吃点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
温斯顿笑着看了看表,10:40,12台‘歌利亚’,正经过了窗外,路两旁的人群,一片欢腾。
“谢谢您的夸赞,希尔薇女士,希望未来仍然有机会碰面。”
男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略有些茫然地看着渐渐散去人群的街道。
“先生,您今天接下来的日程想怎么安排?毕竟您的计划里是一直到23点的,然而现在才……”阿勒西奥看了看表,“刚刚12点22分。”
“我不知道,阿勒西奥,我不知道。”灰发的男人缓缓地说到。
“皮埃尔,说好了,只买一个单色球哦,要吃午饭了。”
不远处的一对母子让两个男人转头看去,孩子手里攥着一颗印有NEU标志的蓝色气球,他的眼睛则完全被冰激淋摊里的五颜六色吸引住了。他接过冰激淋,和妈妈一起转身离开。
“也许,早点回去看看安娜和孩子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灰发男子低语着,看了看远处的埃菲尔铁塔,转身离去。阿勒西奥紧跟了几步,“需要给孩子们买些礼物么?先生,也许我们可以在拉丁区走走,说不定……”
背后传来一声略带哭腔的声音,施密特站住身形,转头。
那颗蓝色的气球,脱离了孩子的小手,飞上蔚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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