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乐队文化的爱好者们慢慢发现,似乎存在第四种解决症结的方式,那就是彻底摒弃反抗。以日本国民级朋克乐队The Blue Hearts为代表的一批乐队,把朋克中最为直接的叛逆演化为最为激昂的鼓励,讲述关于努力或者爱情这样贴近当时青少年生活的议题,《Linda Linda》、《小小恋歌》这样的作品层出不穷,影响范围逐渐扩大到整个东亚地区。
时间来到21世纪初,2005年由山下敦弘导演的电影《Linda Linda Linda》上映,这是JK(日本女子高中生)与摇滚乐队两个元素完美的邂逅,在乐队这一代表性的小集体中发生的青春叙事备受年轻人们喜爱,尤其是在日本音乐教育如此普及的社会中。《Linda Linda Linda》作为一部青春片,与诸如《五个扑水的少年》这样的电影在剧情和叙事上的差异大相径庭。 没有突如其来的事件,没有传奇身世的老师教练,也没有令人厌烦的说教,镜头对准的只是甚至有些不起眼的高中生们,她们要在学园祭演出,仅此而已。
《Linda Linda Linda》的剧情可以说是千禧年后,对日本朋克音乐内核最完美的解构。The Blue Hearts在泡沫时代诞生,承载着“为了废物的我们而高歌”的内涵。而到了千禧年之后,宏大叙事中对于个人存在和成熟的定义早就瓦解了,年轻人们不需要通过假装说着成熟的话语来证明自己,谁都可以在自己的小圈层中寻找到自己的位置,The Blue Hearts音乐中反主流文化的意识形态在影片完全没有被提及,最初三个女孩选择演奏的原因也是“是听起来很过瘾的东西”。作为外来者的宋,也没有表现其的疏离感,反而因为是最不被规训的“外国人”,制造了很多存在反抗的场景,而她突破了“日常”行为创造的点滴才是这段乐队时光中最宝贵的价值,而不再是音乐的内核与现实生活的呼应。作为年轻人的我们,已经掌握着属于自己的小世界,控诉不再一定会带来共鸣,反而是展示独立小世界的美好才会吸引更多的交流。 《Linda Linda Linda》中最后的演奏其实没有具体要表达的情绪,但“美好”的形态依然具象,因为她们本身的存在就足够美好,这结合当时来看确实是很前卫的讨论。
而《Linda Linda Linda》的成功,迅速让“美少女校园乐队”这一概念的存在成为青春的象征,甚至进一步成为了一种“萌点”。就像凉宫春日在动画结尾站上舞台,亲自唱出“如今神也一定会保佑我们二人”时,歌词内涵的世界系般的爱情表达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最后说出的“这样也不错”。这时的春日已经不再是利用不经意间对日常的否定,创造出超日常事件的自己,而是真切地领略到日常中最单纯的美好与祝福。从此,属于日常系动画的乐队文化内核——对日常美好的歌颂——便由此开始了孵化。
2. 美好的流变——在青春中存在的乐队文化
时间来到2009年,有京都动画制作四格漫画改编的少女乐队题材动画《轻音少女》在4月正式播出了。作为真正以校园乐队少女为主角开展的作品,和《NANA》这样充满社会存在的作品完全不同,少女们在名为校园这一独立于世界的舞台,延续着从“Paranmaum(《Linda Linda Linda》中主角们的乐队)”而来的对日常美好的歌颂。
在《K-ON》中,少女们的乐队干脆直接就叫做“放课后茶会”,每一集做得事情其实也与音乐和乐队关系不大,净是些现在看起来容易觉得无聊的日常,和四个人无时无刻都在排练的《Linda Linda Linda》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当然这里这么说不是批判《K-ON》中的日常故事,反而在如今谁也无法说服谁的讨论环境下,《K-ON》日常中的青春氛围没有争议的笼络所有人是很值得肯定的。
同时,第一季开篇为了吸引唯入部而演奏的《请给我翅膀》,和第二季即将结尾是快要毕业的四人给梓演奏的《相遇天使》,两首歌则是在乐队文化的层面上将日常隽永的主题升华。与前辈《Linda Linda Linda》相比,唯听到《请给我翅膀》和宋听到《Linda Linda》很相似,都是被音乐中的表达而吸引,决定成为这一温暖岛屿的一员。但《相遇天使》对于来说,这首歌不仅仅是演奏给后辈梓的告别,更是演奏给从梓的角度出发,观看第二季故事的观众们的。
文章的第一部分简单聊过,宏大叙事在如今的破碎让大家很难再找到共同的感怀,两极化的讨论也容易分裂成更多的观点。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对校园生活的怀念与毕业分别时的的不舍是认知中绝对的共识。《Linda Linda Linda》中的乐队音乐是将自我的展示与表达,推到共识化的理解之前,如此现代化的阐释着音乐等现代文艺题材内核的倾向。那么《K-ON》最后的段落则是将乐队音乐中,最本质的共鸣冲击带回给了所有大众,这种温存似的剧情并不是回头看的庸俗怀旧,而是试图再次寻找如今“派系林立”的讨论环境中的共性。如此触及共同的感动的方式,不是通过放弃自我表达或者建立预设场景的防守化,试图将自己变成无懈可击的圆,这一手段;而是,成功寻找到情感中共同的柔软去突破,才能获得的成功。
如此的叙事主旨,让《K-ON》第二季中关于乐队文化内核的表现,回到了关于宏大集体情绪的体现上。但《K-ON》中的这一情绪并不再是对传统社会价值定义的反抗,而是聚焦于共同经历的感动时刻,于是我们可以说锐利不再是乐队文化具有煽动性的原因,其能引起的共鸣才是。这也是为什么到了今天,带着浓厚校园气息的乐队,诸如Green Day、My Chemical Romance依旧备受追捧的原因。
但同时,联通两者的门之间如同存在一层单向的隔膜,带着学生标签的主角们可以随意的出入,但大人们通过时自觉会剥离掉一部分不容易被接洽的存在。两者间的交流也有所受限,诸如《Linda Linda Linda》中的成年人与高中生的恋爱、《BECK》中具有反派象征意义的经纪公司,这些都不存在与《孤独摇滚》的叙事中,即使是“拥有天才美少女吉他手的全女子高中乐队”这样劲爆的买点,也不会被任何公司在网络上发现而挖掘。
如果说《孤独摇滚》中这样浪漫化的的塑造,仍然对是乐队这一文化的推广的话,那么从此之后开始盛行的少女乐队动画企划,则是塑造了大量过渡的刻板印象,又在流俗化的过程中磨削了乐队文化中积极的一面。在原创动画中《Girls Band Cry》中,乐队文化甚至成为了主角们做出违背社会常识行为的一种开脱。而在“Mygo”的系列动画中,乐队不但已经和少女偶像组合别无二致,还成为了角色间“不说人话”表达的解释方式。如果说《孤独摇滚》是将乐队文化乌托邦式的浪漫化,意在摒弃大众对乐队音乐以及参与者的刻板印象的话,那么之后的这些作品则彻底的让这一行动停滞,甚至是开了倒车。但这或许是一种必然。
但《Band Dream》的整个企划与《Girls Band Cry》的动画中存在如此的表达吗?显然也是不存在。《Band Dream》本就是诞生于买角色手游的企划,叙事展开的重点也必然不会聚焦于文化背后的意义与存在形式,甚至丢失了小众文化存在的场域和受众,这完全成为了韩国式的——将小众文化改造成标签的使用方式。而《Girls Band Cry》虽然有聚焦于角色们的内心和彼此间的成长,但将以“自豪地原地踏步”的叙事,冠上名为“反抗”的名号之后,脱离时代的意味就太重了。“摇滚乐精神就是反抗”在今天早就不成立了,解决内心与外界的疏离,以及认可自我的存在才是当下讨论的核心,“反抗”已经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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