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勉强从半烧焦的纸条上读到了几行字。她觉得这几行字似乎确实是命运之语。她清楚地读到了这句话:“在下,明天独自出发”。在那之后,由于被蜡烛的烟熏黑,接在后面的两三个词儿模糊不清。但在由烟熏成的模糊痕迹之下,却有着清晰可见的字句,清晰得好像用火在她的心灵视野上烧成的文字一样。“如果您想与我再见一面,凌晨一点,在下应该会在餐厅里。”整个签名都是匆匆绘制的小图案——她非常熟悉的星形小花图案。
凌晨一点整!现在就快十一点了!舞厅里,大家正跳着最后一支小步舞曲。安德鲁 · 弗克斯爵士和美丽的布莱克尼夫人引领众舞伴演绎着优雅繁复的舞步阵型。
快十一点了,她觉得,那豪华的路易十五式时钟上的指针,仿佛在黄铜托架上以疯狂的速度转动着。再过两小时,她和阿尔芒的命运就都决定了。究竟是把如此巧妙获取的信息藏在心里,让哥哥听天由命;还是故意背叛那位勇士,那位拼上全副身家以拯救他人,高贵、宽厚、绝无猜疑之心的勇士?她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做出决定。她觉得这是件可怕得令人浑身发抖的事。但是,啊,还有个叫阿尔芒的人。阿尔芒也一样高贵勇敢、毫无猜疑之心。而且阿尔芒很爱她。他随时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她。但如今,在这个能让他免于一死的时刻,她却在犹豫。啊!这太可怕了。她觉得他那张充满爱意、和蔼可亲的脸庞正责备着她。“玛戈!你本来可以救我的!”他似乎在说:“可是,你却选择挽救一个素不相识、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然后,即使把我送上了断头台,你也要保全他的性命!”
尽管玛格丽特的脑海中涌动着这些彼此冲突的念头,但她仍然唇带微笑,滑过小步舞曲优雅而复杂的运动路线。凭着那独特敏锐的直觉,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打消了安德鲁爵士的危惧。她完美地克制着自己。在这一刻,在这首小步舞曲演奏的时候,她是出色的演员。比起过去在法兰西喜剧院的演出,她此刻表现出的演技更加出色。但在那时,她心爱哥哥的生命,并不取决于她作为演员的演技。
她足够聪明,不会把角色演得过火。对于那封让安德鲁 · 弗克斯爵士度过如此痛苦五分钟的那封情书,她只字不提。她眼看着他的不安在她灿烂的微笑下融化。她确信,无论他心中有何种疑虑,在小步舞曲的最后一节旋律奏响前,这些疑虑一定会被她彻底打消。他做梦也不会知道:她是多么的兴奋而激动;又是多么努力保持不间断的平庸谈话,就像拍打岸边的小浪。
小步舞曲结束时,她请求安德鲁爵士带她去下一个房间。
“我和太子殿下约好了一起吃饭。”她说道:“但是,在分别之前,请您告诉我....那个,您原谅我了吗?”
“是啊。请您说吧。刚才我吓了您一跳。不过,别忘了我不是英国女人。我不认为交换情书有什么不好。所以,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小苏珊娜。对了,我在周三举办的船游聚会,您能赏光吗?”
“我不太肯定。布莱克尼夫人,明天我或许必须离开伦敦。”他吞吞吐吐地说道。
“如果我是您,我就不会这么做。”她热情地说道。但当她看到他眼中再次浮现出不安之色,便又快活地补上一句:“没了您这样受欢迎的人儿,我们肯定会倍感寂寞的!”
他领着她穿过房间,走进另一个房间,东宫殿下已经在那儿等候美丽的布莱克尼夫人了。
“夫人,饭菜在等着咱们呢。“东宫殿下一边向玛格丽特伸出手臂,一边说道。”我现在满怀希望。在赌局中,幸运女神始终对我没有好脸色。所以,我自信地期待着美丽的女神会对我微笑。”
“殿下,您的牌运不好吗?”玛格丽特挽着东宫殿下的胳膊问道。
“是啊,今天牌运太差了。布莱克尼已经是父皇臣民中的首富,但他还不满足,竟然中了莫大的好运。顺便问一句,那位无与伦比的才子到哪儿去了?说实话,夫人。如果没有您的微笑和他的俏皮话,这世上也不过是一片荒芜的沙漠罢了。”
晚餐非常热闹,所有在场的人一致认为:布莱克尼夫人从未像今晚一样美丽动人;而被公认为大傻瓜的帕西爵士,其举止也从未像今晚一样逗趣。
东宫殿下被布莱克尼爵士愚蠢而又滑稽的俏皮话逗得大笑,笑得泪流满面。他那首“去这边!去那边!.......”的歪诗,被配上了歌曲《嗨,快活的不列颠人!》的旋律,就着杯子重重撞击餐桌打拍子的伴奏唱了出来。此外,格伦维尔爵爷的厨师技艺精湛。那些爱开玩笑的人儿说,人家本来是法国的贵族子弟,因为倾家荡产了,才会到外交部的厨房工作,谋一份生计。
玛格丽特 · 布莱克尼显得心情很好。即使餐厅里坐满了人,也没人发现她内心深处犹如翻江倒海的剧烈挣扎。
时钟无情地继续走着。午夜早已过去。连东宫殿下也渐渐准备离席。还有半小时,这两位勇士中,一人的命运将被另一人的命运所左右:玛格丽特那独一无二的、亲爱的哥哥,还有他——那位未知的英雄。
在这最后一小时里,玛格丽特完全没看萧布兰一眼。因为她知道,只要一看他,他那双敏锐的、活像狐狸的眼睛就会吓到她,让她把决心的天平向阿尔芒那边倾斜。在她没有看向他的那段时间里,她内心的某处角落里还存着某种模糊的、难以言说的希望——也许会发生一些事——一些大的、非同一般的、具有突破性的事件,把“两个只能活一个”这个残酷的责任负担从她年轻而柔弱的肩头卸下。
但是,当我们的神经焦躁不安,以至于耳朵受不了时钟发出的滴答声时,时间流逝的节奏就会显得令人分外难熬。现在,时钟也在那样滴答滴答地走着。
饭后大家又继续跳舞。东宫殿下起驾回銮了。年长的客人们差不多都要告辞了。但年轻人毫无倦意,他们又跳起一支加沃特舞曲,这支舞就要占上一刻钟。
玛格丽特实在不想再跳一次。即使她的自制力最为持久,那也是有限度的。在一位内阁大臣的陪同下,她又一次走进了那个小小的休息室。那里和刚才一样,比任何地方都冷清寂静。她知道,萧布兰肯定在某个地方窥伺着,捕捉和她说话的合适机会。晚饭前的小步舞曲结束时,他俩的目光曾短暂交会。她充分意识到:这一对视,这位干练的外交官就用他那善于窥探的淡黄色眼睛,看出她已经完成了工作。。
命运确已注定。玛格丽特被世间女子所能经历的最惨烈撕扯折磨着,最终只得听凭命运调遣。但是,无论如何,她必须把阿尔芒救出来——毕竟阿尔芒是她的至亲:“我幼年父母双亡,哥哥就是我的爸妈,一路艰辛,把我带大。看着恩重如山的哥哥蒙着叛国者的污名死于断头台刀下,光是想想就令我无法忍受呀——怎么可以,我绝对没法接受啊!.....但是那个陌生人、那位大英雄、难道我要把人家害死吗?.....没办法了!总之交给老天吧!首先必须把兄长的性命从虎口中救下。”此外,玛格丽特想到:“那位机智的‘红花侠’应该能够巧妙脱身吧。”
或许——玛格丽特怀着模糊渺茫的希望。几个月以来,这位大胆的谋略家一直在骗过一大帮间谍。因此,玛格丽特隐隐希望,他这次也能逃过萧布兰的魔爪,并始终不被抓到。
她坐在那儿,一边聆听大臣的风趣话语,一边沉思着这些事情。大臣肯定觉得自己第一次遇到像她这样的热情听众。她突然发现,萧布兰的那张狐狸般锐利的脸庞,正从拉着窗帘的门口向里面窥视。
“范考特爵爷。”她对大臣说:“请问您能帮我个忙吗?”
“那么,不好意思。我想知道我先生是否还在纸牌室里,您能帮我看看吗?如果他在那儿,请您告诉他,我太累了,想马上回家。”
美丽女士的吩咐,甚至比所有的男人和大臣都有力量,范考特爵爷马上就要照办。
“可是,这样一来就把您独自留在这儿了,您意下如何?”
“别担心,这儿没问题。我看也没谁会到这儿来......我累坏了。帕西爵士可是要驾着马车赶回里士满的,您知道这事儿吧?路可长着呢,我们可得快点出发,不然天亮前可到不了家。”
爵爷的身影一消失,萧布兰就溜进了房间。下一刻,他就若无其事地站在了玛格丽特身边。
突然间,玛格丽特觉得自己肩上好像披了一件冰斗蓬。虽然脸颊滚烫发热,却觉得浑身冷得发麻。噢!阿尔芒!为了救你,深爱着你的妹妹牺牲了骄傲、尊严和女人应有的善良宽厚。哥哥,不知什么时候,你才会体会到这份惨痛的心情呢?
“没什么太重要的。”她机械地盯着前方说道:“不过,没准儿是某种线索。我追查发现,在这个房间里,安德鲁·弗克斯爵士从这堆蜡烛中选出一根,试图用它烧掉这张纸条。我成功地把那张纸条夹在指间两分钟,并且在十秒钟内扫视了它的内容。”
她点点头,用着和上次一样毫无抑扬顿挫的机械语气继续说道:
“在那张纸的一角,签着那小小的星形花朵图案。我只看到上面两行字,其余都被火烧黑了。”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骤然缩窄了。那一瞬,她感到,把一位勇士逼上死路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幸亏整张纸条没被烧掉,否则阿尔芒·圣茹斯特可能要倒大霉了。告诉我,那两行字写着什么?”他冰冷而恶毒地补充道。
“一行写着‘在下,明天独自出发’。”她轻声说道:“另一行是:‘如果您想与我再见一面,凌晨一点,在下应该会在餐厅里’。”
她脸色惨白,宛如雕像;双手毫无温度,其冷如冰;由于神经极度紧张,她的脑袋和心脏阵阵作痛。啊!这也太残忍了!就算她做了什么!难道就必须遭遇这样的事情吗?她终于完成了选择。她的行为是卑劣?还是高贵?只有那些在金色簿册[1]里记述人类行为的天使才能回答。
“哦,现在还没有具体打算。今后的事情看情况而定。”
“我可不这么看。小步舞曲结束后,你和他道别时,他驻足片刻,目送你离开。从他的样子,我判断出你俩之间发生了某事。至于‘某事’的性质,我神飞天外、浮想联翩,也实属正常,不是吗?于是,我逮住那个小伙子,和他兴致勃勃地聊了好一阵儿——我俩一直在聊这次格鲁克在伦敦大获成功的事儿——直到一位贵妇走来,挽上他的胳膊,邀他一起吃夜宵。”
“吃饭的时候,我的视线从未离开他。当我俩再次来到二楼,波塔勒斯夫人拦住了他,开始谈论塔尼家可爱的苏珊娜小姐,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所以我知道,在波塔勒斯夫人讲完这话题之前,他是抽不出身的。我看,至少再过一刻钟,他也抽不开身。现在还差五分钟就到一点整了。”
当萧布兰走到门口准备离开时,他拉开窗帘,停了一会儿,把安德鲁 · 弗克斯的身影指给玛格丽特看——安德鲁正在远处和波塔勒斯夫人聊个不停。
“夫人,我相信我会在餐厅里找到要找的人。”他得意洋洋地微笑着说。
“不论是谁,只要是一点整出现在那儿的人,身后就会跟着我的一位部下。其中必然有人前往法国,也许一个、也许两个、也许三个。‘红花侠’必定是其中一员。”
“我明天也要动身去法国,夫人。我在多佛从安德鲁爵士手中抢来的文件里,提到了法国加来港附近的情况。其中不仅提到了我熟知的一家名为'灰猫亭’[2]的旅店,还提到了位于海岸上某处僻静之地的‘布兰查德神父的小屋’。我必须找到它们。那个爱管闲事的英国佬命令叛国者塔尼伯爵在这些地方会见自己的密使。但他似乎决定不派密使,而是亲自‘明天出发’。接下来,我会在餐厅遇见的人里,应该会有一个人去加来。我要跟上他,一直追到那些逃亡贵族等待他的地方。夫人,这家伙铁定就是我足足找了近一年的冤家。我总是被他的精力击败,被他的鬼才欺骗,被他的大胆震惊。我此前也算见识过几位高手——但即使这样,我依然为之惊叹——他就是神鬼莫测、难以捉摸的‘红花侠’!“
“我什么时候食言过?我保证:当我和‘红花侠’启程去法国的那天,我会派紧急信使把阿尔芒那封轻率的信还给你。而且,我还要以法国的名义发誓,当我能够对付那个爱管闲事的英国人的时候,我会让阿尔芒安然无恙地来到英国,被你这个可爱的妹妹抱在怀中。”
然后,萧布兰恭敬地深鞠一躬,又看了看时钟,便溜出了房间。
即使在这一切喧嚣、音乐、舞蹈和笑声的扰攘中,玛格丽特依然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他那猫一般的脚步声,穿过整个宽敞的客厅,接着走下宏伟的台阶、来到餐厅、打开门。命运终于做出了裁决。这迫使她向萧布兰开口交代,为了心爱的哥哥做出了可憎的卑劣勾当。她疲惫至极,一动不动地瘫在椅子上,双眼疼痛不已,冷酷敌人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萧布兰走进餐厅,那里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呈现出一副阴郁、空虚、颓废的景象,让人联想起晚会次日清晨的舞裙。
半空的酒杯散落在桌上,摊开的餐巾纸也散得到处都是。椅子仍然保持着三三两两相对而坐的布局——看上去就像正在热烈聊天的鬼魂们的座位。房间对面的角落里,两把椅子紧紧贴在一起摆着。难道说,就在刚才,这两把椅子上坐着的人儿,还在就着冷制的禽肉野味馅饼和凉香槟,悄声谈情说爱吗?还有三四把椅子,仿佛在告诉大家,曾经有群亲密的伙伴坐在它们上面,针对近期传出的丑闻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有些椅子笔直地排成一排,看起来古板、挑剔、尖酸,就像上了年纪的寡居贵妇。靠近餐桌的几把孤零零的椅子,让人想起品尝美味的老饕。倒在地板上的几把椅子,似乎与我国外长格伦维尔爵士的私藏美酒这个问题有关。
事实上,想起楼上那场华丽的聚会,谁都会觉得这儿是一模一样的幽灵版重现。在举办舞会和一流晚宴的豪宅里,幽灵随处可见。在前景中,灿烂夺目的丝绸礼服和布满华丽刺绣的外套都已经看不到了。蜡烛昏昏欲睡地在烛台上闪烁。现在的场景只是一幅用白蜡笔在灰色厚纸板上绘制的呆板图画。
萧布兰微微一笑,搓着瘦长的双手,环顾这间空荡荡的餐厅。连留到最后一班之后的仆人也去楼下大厅找同伴去了。昏暗的餐厅内一片寂静。加沃特舞曲的声音、远处的说话声和笑声、偶尔从外面经过的马车车辙声,在这座睡美人的宫殿里,都只能隐约听到,就像在远处逡巡飞翔的精灵的低语。
那里的气氛真是非常平稳、静谧而奢华,即使最具慧眼的观察者——甚至是真正的预言家——都绝对想不到:此时此刻,这个空无一人的餐厅,竟然只是一个陷阱。而这个陷阱等待的猎物,是这个喧嚣年代最机智、最勇敢的谋略家。
萧布兰陷入了沉思,试图预测即将发生的事情。和所有革命政府高层一样,他也决心把‘红花侠’送上断头台。但‘红花侠’到底是谁?围绕着他的一切都显得神秘而可怕:他如此巧妙地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对十九位英国绅士有着惊人的统治力,以至于他们会盲目而狂热地服从来自他的任何命令;他那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对他热烈的爱和服从;尤其是他惊人的胆量和厚过城墙的脸皮,让巴黎城内他最顽固的敌人都大吃一惊。
的确,在法国,这个怪异的英国人的绰号令人们莫名地感到胆寒。萧布兰知道,这位可怕的英雄很快就会在此现身。当他环顾这寂静的餐厅时,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恐惧,脊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但他的计划设计得很巧妙。他确信‘红花侠’事先不会得到警告。同样,他也相信玛格丽特 · 布莱克尼没对他说谎。如果她真敢这么做.....他那尖利的、淡黄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可怕的表情——一旦她看到这种表情,她一定会吓得发抖:“如果她骗了我,只会害得阿尔芒·圣茹斯特身首异处。”
幸好餐厅里没人,所以,当那位神秘人稍后独自现身时,萧布兰干起活儿来就更容易了。现在,餐厅里只有萧布兰一人。
等等!当他带着满意的微笑环视这空荡荡的房间时,这位狡诈的法国政府代表发现:格伦维尔爵爷的一位客人,正在这里单调而安详地打鼾。他肯定是在大快朵颐之后,全然不顾楼上跳舞的喧嚣声,在这里安然入眠。
萧布兰再次环视四周,只见那位客人躺在昏暗角落里的长沙发一角,张着嘴巴、闭着双眼,睡得死沉死沉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欧洲第一才女的衣着华丽、身材修长的丈夫。
萧布兰望着他。在饱餐一顿后,他天真而安详地睡着了。一瞬间,一个近乎怜悯的微笑从他脸上闪过,缓和了他脸上的严肃表情和淡黄色眼睛里的毒辣眼神。这个睡得正香、连梦都不做的家伙,应该不会阻碍萧布兰为捉住那狡诈的‘红花侠’所设的陷阱吧。
他又搓搓双手,学着帕西 · 布莱克尼爵士的样子,也躺在另一张沙发的一角,闭上眼睛,张开嘴巴,轻轻地打着鼾,然后.....等待着!
[1] 译注:这里的“金色簿册”,原文为A book of gold,出自英国诗人利亨特的诗作:Abou Ben Adhem.
[2] 译注:笔者在网上查阅资料时,意外得知,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横沟正史先生曾译出过本书的一个节译本,在这个节译本中,横沟正史将旅馆的译名定为“黑猫亭”,“灰猫亭”是译者的效颦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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