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像梦游一样跟在后面。在她的至爱周围,罗网一刻不停地收缩着。和丈夫再见一面,告诉他她承受了多少痛苦,告诉他她做错了什么,告诉他自己有多么不理解他,这成了她唯一的目的。她已经丝毫不敢指望把丈夫救出去了。她看到他逐渐从四面八方被团团围住。绝望之余,她在黑暗中环视四周, 她在想,帕西到底会从哪儿现身,从而落入残忍敌人设下的死亡陷阱呢?
远处的海浪声现在让她毛骨悚然。偶尔听到的猫头鹰和海鸥的阴森叫声,也让她饱尝无以言表的恐惧。她想到了那些饥渴的禽兽:他们徒具人形,为了满足他们可憎的食欲,设伏等待着猎物,然后像饿狼一样惨杀猎物。玛格丽特并不害怕黑暗。她只怕一个人,那就是坐在前面那辆简陋的木质马车里,独自酝酿着复仇之念的萧布兰。这种念头必为地狱里的恶魔所喜爱。
她的脚隐隐作痛。由于过度疲劳,她的膝盖不停地打颤。到今天为止,她有好几天都是在近乎发狂的兴奋中度过的,整整三个晚上都没睡好。尽管现在已经在湿滑的路上走了近两个小时,但她的决心丝毫没有动摇。如果她能见到丈夫,向他坦白一切,并得到她的谅解:那么,她还有死在丈夫身边的幸福。
她几乎是在梦游状态下行走的,只是靠着本能的支撑和引导,跟在敌人的后面。突然,她那明察秋毫的耳朵,在同样盲目的本能引导下,告诉她:马车停下来了,士兵们也停下了脚步。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前方右手边一定有一条小径通向悬崖边的小屋。
她不顾危险,蹑手蹑脚地爬到萧布兰近旁,一圈人围绕着萧布兰,萧布兰走下马车,向爪牙们发号施令。这可千万不能听漏了:事到如今,如果她还能帮上帕西什么忙,那就是一字不漏地听到敌人的计划。
大家停下来的地方,肯定就是离海岸约八百米远的地方;海浪的声音只能隐约听到,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萧布兰和德加斯带着士兵们,猛地向右转,似乎走到了那条通往悬崖的小径上。犹太人则留在路上,守着他的马车和瘦马。
玛格丽特小心翼翼地在地上匍匐前进,同样转向右侧。为此她必须从又粗又矮的灌木丛之间钻过去。她蹑手蹑脚地爬行,脸和手总是被枯枝刮到,但是为了不被对方察觉而成功偷听,她顾不得这些,一门心思往前爬。幸运的是——在法国的这块地方总是这样——小径被稀疏的矮树篱挡着,对面是杂草丛生的空沟。玛格丽特钻进了这条空沟里。这样一来,她就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发现了,而且距离萧布兰向部下下达命令的地方只有三米。
“布兰查德神父的小屋在哪里?”萧布兰傲慢地低声说。
“沿着小径走上八百米左右就到了。”带路的士兵回答“就在悬崖的半截腰上。”
“好,你带路。在我们下山崖之前,你要蹑手蹑脚地去窥探那个小屋,看看那些图谋造反的保皇党是否在哪儿。听明白了吗?”
“那么,大家都给我听好了!”萧布兰对全体士兵说道,他把每个字都刻意咬清楚。
“稍后,为避免打草惊蛇,咱们可能连一句话都不能说了。所以,你们要记清楚本官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把这些话当成性命攸关的大事,牢记在心——实际上,本官要交代的这些话,或许确实关系到你们的身家性命。”
“我们用心听着呢,共和政府的士兵没人会抗命!”德加斯说道。
“我刚才交代你执行潜入任务,一旦潜入成功,你就向里面窥视,如果有个英国佬和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保皇党呆在一块儿,而那个英国佬又显得人高马大或是刻意弯腰掩饰身高,你就立刻吹响口哨,向我们这些同伴发信号。”他又一次转向全体士兵:“听到口哨后,你们所有人就要立刻包围小屋并且冲进去,赶在敌人抄起兵器之前,每人都要拿下一个人犯,如果有人敢反抗,就开枪打他的胳膊或腿。但是,无论如何,你们都只能活捉那个大个子,不能把他弄死,明白吗?”
“人高马大的家伙可能也很能打,至少得四五个普通士兵才能制服他”。
“如果小屋里只有那些心怀不轨的保皇党——届时大概就是这种局面,你就要告知这些奉命埋伏的同袍,大家都要蹑手蹑脚地溜到小屋周边的巨石和石头后面藏起来,在那里保持绝对安静,等待那个英国大个子的到来。等到他顺利进了门,你们再冲进小屋。不过别忘了,你们要保持静默,要静到悄无声息的地步,绝不能让那些保皇党有任何警觉,他们的一声枪响、一声惊叫,都足以提醒那个英国人,让他离开小屋和悬崖,明白了吗?”他用强调语气补上一句:“这个人高马大的英国佬,可是今晚你们必须抓到的人犯哦!”
德加斯一边目送着士兵们像无声的影子一样悄悄地逐个沿着崎岖的小路潜行,一边问道。
“啊,对了。犹太老头的事我都给忘了。” 萧布兰转过身,傲慢地朝着犹太人那边喊道。
“快给老子过来,你……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老子管你叫什么破名字呢!”他对老人说道。
老人就在尽量远离士兵的地方,静静地站在那匹瘦马身边。
“小的名叫本杰明・罗森鲍姆。请问阁下有何吩咐?” 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听到你的声音会让本官很不爽,但对你发号施令会让本官很爽。你要是够聪明,就该乖乖听命。”
“闭嘴,安静待着!在我们回来之前,你就和这些马匹马车一起在这儿候着。听清楚,无论发生任何状况都不许发出声响。连喘气都得给我憋着些,别弄出半点多余动静。没有我的命令,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准离开这里半步,明白吗?”
“可是什么可是!”萧布兰怒吼道,声音大得让那胆小的老人从头到脚都在发抖。“要是本官回来的时候发现你不在,就算掘地三尺,本官也要把你活活揪出来。到时候,你肯定会品尝到一套虽迟但到的酷刑盛宴!听明白了吗?”
士兵们已经全部离开了。昏暗寂寥的路边只剩下三个男人伫立着。树篱后方,玛格丽特怀着聆听自己死刑宣判般的心情,屏息倾听着萧布兰的命令。
“阁下的吩咐,小人完全明白了。”犹太人一边靠近肖夫兰,再次开口道,“天日昭昭,小人对您绝无二心。在亲眼见到阁下归来之前,小人绝不会离开此地半步。不过,阁下啊,请您切莫忘记。小人不过是个可怜的老头子,神经可不像年轻士兵们那般强韧。若是有半夜出没的强盗在这荒凉小道上徘徊,小人该如何是好?恐惧之下,说不定会尖叫着逃走。可若是因这般迫不得已之事,小人就该被您送上黄泉吗?我这一把老骨头,难道要因此断送吗?”
犹太人的模样确实凄惨。他从头到脚不停地颤抖。显然不能将这样一个人独自留在寂静的大路上。他言之有理。在极度的恐惧中,他可能会发出尖叫,从而给那个狡猾的“红花侠”发出警报,提醒他注意危险。
“你觉得把你这家伙的马车和马留在这里没问题吗?”他粗声问道。
“依我看,”德加斯插话道,“没有这肮脏懦弱的犹太人在场,马和马车反而更安全。要是他被吓破胆,肯定会一溜烟逃走,或者扯着嗓子嚎叫。”
“不,待会儿咱们还得用他的车运送伤员回去。”萧布兰意味深长地说。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德加斯等待上司的决断,老犹太人挨着自己的马啜泣。
“好吧,你这懦弱的老废物。”肖夫兰终于开口,“你就慢慢跟在我们后面。德加斯,用这条围巾把这家伙的嘴捆结实。”
萧布兰递过围巾,德加斯开始把围巾绑在犹太人的嘴上。本杰明·罗森鲍姆温顺地任凭他们堵住自己的嘴巴。比起被甩在漆黑的圣马丁大道上,此刻再令人难堪的处境都更令人安心。随后三人列队前行。
“加快脚步!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宝贵时间!”萧布兰焦躁地说。他坚定的脚步声、德加斯的脚步声与老犹太人拖沓的足音,很快消失在蜿蜒小径尽头。
玛格丽特没有漏听萧布兰的每一句命令。她首先调动全部神经理解现状,接着将残存气力灌注到她那号称欧洲最敏锐的头脑中——此刻,头脑是她唯一的依靠。
形势确实糟糕透顶。几个毫不知情的男人正等待着他们的救星,他们不知道,敌人要设局将他们一网打尽。在深夜无人的海岸边,在毫无防备的几人周围,这个陷阱已悄然布下。他们即将懵懂地踏入死亡之网——其中一位是她敬慕的丈夫,另一位是挚爱的兄长。此刻,她意识到悬崖边的每块圆石阴影中都蛰伏着死神,她隐隐约约地想要知道,其他静待红花侠来救的人是谁?
眼下,她只能尾随士兵与萧布兰。她想,如果不跟着他们走,一旦迷路就全完了;只要不迷路,或许能见机行事,抢先找到木屋,警告逃亡者与勇敢的救援者们。
刹那间,她脑海里闪过放声尖叫的念头——用萧布兰最恐惧的尖锐呼喊向"红花侠"示警。她极度希望声音能传入他们耳中,或许还来得及逃生。但她无法估算此处距悬崖多远,也不知呼声能否传到那些面临危险的人的耳中。若警告过早,便再无第二次机会。届时她的嘴将如犹太老头一样被堵死,沦为萧布兰士兵的俘虏。
她幽灵般无声掠过树篱。丢弃鞋子的双脚早被磨破,却感受不到疼痛与疲惫。与一切险恶环境、与狡诈敌人抗争到底的顽强意志,抹消了她肉体的苦楚,将本能直觉磨砺得加倍敏锐。
除了前方帕西的敌人整齐的脚步声,她耳中再无其他声响。她只看到——在她脑海中——那座木屋,以及她丈夫在懵懂不觉中走向毁灭的可怕命运。
突然,强烈的直觉令狂奔的她骤然止步,更深地蜷入树篱阴影。此前被云堤遮蔽的明月,此刻在初秋夜空皎洁生辉,将诡异凄清的风景瞬间浸没在银光中。
前方不足二百米处是断崖,崖下连接着自由幸福的英格兰的海洋正温柔起伏。玛格丽特凝视着这片银辉闪耀的海面。注视中,饱受数小时煎熬的胸膛渐渐舒展,热泪夺眶而出——三英里外,一艘白帆优雅的帆船正静静停泊。
那分明是帕西的快船"白日梦号"。有着"船长之王"称号的老布里吉斯与全体英国船员都在船上。月辉中的白帆,仿佛在向她传递触不可及的喜悦与希望。"白日梦号"宛如即将展翅的天鹅,静候主人归来。但他再也回不来了,再也看不到光滑的甲板,再也望不见自由与希望之邦英格兰的白崖。
望见帆船的疲惫女人被绝望的超凡之力击溃。悬崖就在眼前,下方木屋中的丈夫即将殒命。然而月光照亮了前路,现在能看清远处的小屋了!只要冲过去唤醒所有人,让他们挺起胸膛直面死亡,总好过如地洞老鼠般被一网打尽。
她在树篱后绊到沟渠茂草。看来,因为跑得太快,她竟已超过萧布兰一行人。她刚抵达崖边,后方脚步声便清晰可闻。但数米之距令月光下的她,在银色海天背景下轮廓毕现。
这暴露只持续一瞬。下一秒她已如盘蛇般蜷缩。探头望向犬牙交错的崖下——坡度尚可,巨砾足供攀援。忽然,左下方半崖处破旧木屋映入眼帘,墙缝透出如信号般的微光。她的心脏几乎停跳,狂喜反而化作剧痛袭来。
不知距离几何,她开始冒险下崖。在圆石间攀爬时,全然忘却身后追兵与埋伏在侧准备抓捕英国侠士的敌人。
她忘却恐怖追兵全力奔驰,踉跄中双脚受伤,半昏迷地前进......突然,她在光滑岩石上失足,跌入岩缝。她挣扎起身继续狂奔,渴望警告逃亡者们,想在帕西抵达前让他们逃离死亡陷阱——恳求他们远离这恐怖的命运。但她惊觉背后逼近的脚步声走得比她还快。下一秒,一只手抓住她的裙裾,她再度跌倒,嘴被堵住发不出声。
绝望半癫的她茫然四顾,迷雾中撞上一双充满恶意的锐眼。在她激越的感官中,那双眼泛着非人般的诡谲绿光。
她横陈于巨砾阴影中。萧布兰虽看不见她的脸,却用细长手指抚过她面庞。
“是个女人。我的天哪。”他低语,“咱们当然不能放跑她。不过...这可真有趣呢....”
突然,他停了下来,经过几秒钟的死寂,发出悠长诡异的窃笑。当他的枯瘦指尖再次抚上脸庞时,玛格丽特因极度厌恶而战栗。
“哎呀!这真是意外之喜。”他故作庄重地低语。玛格丽特感到自己无法动弹的手被牵向萧布兰那讽刺地冷笑着的薄唇边。
若非处境如此恐怖悲怆,这一幕简直荒诞至极——精疲力竭的女人横卧在地,接受死敌夸张的吻手礼。
她几近昏厥。紧缚的口唇令她半窒息,动弹不得,声息全无。支撑纤弱身躯的亢奋骤然消退,虚无的绝望彻底麻痹了她的头脑与神经。
意识朦胧中,萧布兰似乎下达了指令,但她没有听到内容。她的身体被抬起,嘴被绑得更紧,一双强壮手臂抱着她走向那盏曾被她视为灯塔、寄托着最后一线希望的小红灯——此刻,那光晕正愈来愈近。
玛格丽特已无法判断自己被抬行了多久。对时间与空间的感知早已从她意识中剥离。有那么一会儿,老天爷仁慈地让精疲力竭的她陷入了昏睡。
当意识重新浮出黑暗时,她发现自己稍显舒适地安置在铺着男式外套的岩块上,后背靠着突出的岩石。月亮再次隐入云层,周遭黑暗愈发浓稠。下方五六十米处传来海涛轰鸣,举目四望,那盏指引方向的小小红灯已彻底消失于夜色。
"确认是英国船只,停在三公里外的海面。但接应的小艇尚未出现。"
"他们会在高个子英国人现身时合围,将五人全部制服。"
"好,必要的时候准备好你的枪。去小屋待命,我亲自看守这位夫人。"
随着领命离去的脚步声,玛格丽特感知到一双枯瘦如爪的手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在取下您口中这方丝帕之前..."萧布兰的吐息拂过她耳际,"容我提醒:您这般尊贵之人竟纡尊降贵与我共渡海峡,其中深意虽未可知,但如果我没猜错,这'厚待'绝非源于对我个人的垂青。待您重获言语自由时,那声预警定会飞向害我苦苦追索的狡猾狐狸。"
萧布兰稍作停顿,扣在她手腕上的钢钳蓦然收紧,阴鸷的耳语继续流淌:"如果我得到的情报准确无误,那间木屋里除了叛徒塔尼,还有令兄阿尔芒·圣茹斯特与两位陌生人在恭候他们的救世主——那个令公众安全委员会寝食难安的狂徒'红花侠'。此刻您如果发出声响、引发骚动又或是让他们鸣枪示警,那双带他跨越海峡的长腿,同样能立刻带他远遁。届时我千里追踪的苦心将尽付东流。至于令兄..."带着满腔恶意,他在此处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只要您愿意,他今夜完全可以与您同赴英国或其他自由之地——这一点能否实现,全系于您一念之间。"
由于嘴巴被手帕紧紧捂住,玛格丽特根本无法开口说话,但萧布兰在黑暗中凑近端详着她的脸。看到她像是回应般动了动手,萧布兰便继续说道:“夫人,您只需举手之劳,就能救下您兄长的性命”。
当玛格丽特用指尖传来无声的质问“你要我做什么?”萧布兰回答道:"很简单——您只需要保持绝对安静,在我允许您说话之前,一言不发。啊,您果然在抗拒呢..."
看到玛格丽特全身因抗拒这一命令而紧绷,他露出那招牌式的怪异干笑,补充道:"毕竟,他们的生死系于我手。我在这边大概有三十个部下,如果您张嘴喊叫,哪怕闹出一点声响,或是企图挪动着离开这儿,我就立刻下令,让他们冲进小屋,把圣茹斯特、塔尼和他们的那两个朋友一起拿下,让您亲眼看着他们被枪毙。"
恐惧如涨潮般漫过玛格丽特的每一寸神经。她的肉体虽因痛苦而麻木,她的思维却清醒地承受着这场千百倍于舞会那夜的恐怖抉择:此刻如保持静默,将放任挚爱走向死亡;而警示呼喊不仅注定徒劳,还会立时成为至亲与三名无辜者的催命符。
纵使目不能视,她仍能感受到那道饱含恶意的视线正死盯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躯体。萧布兰的絮语恰似敲响最后希望的丧钟:"当然,您只需关心您兄长的安危,我早已严命部下:不得伤他分毫。您只要保持安静就好了。至于您与那位神秘人'红花侠'?他于您又非亲非故...坦白说,无论您作何努力都已回天乏术。现在,让我来取下这恼人的丝帕——您该明白,选择权始终在您手中。"
混沌的头脑,剧痛的太阳穴,麻木的神经,僵硬的躯干...玛格丽特宛若棺中人偶倚坐于重重黑暗。虽不见海面,但涨潮的永恒絮语似乎正诉说着她湮灭的希望、错失的爱恋,以及被自己亲手背叛推入死境的丈夫。
当丝帕离唇的刹那,她确实遏制住了尖叫。此刻她只能勉强支撑身体,努力理清思绪。哦!该怎么办?想想!想想!快想想啊!时间飞逝。在这可怕的寂静中,她不知道时间是快还是慢。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她感受不到带着海腥味的芬芳秋日空气,也听不到海浪的低语,甚至听不到偶尔从陡峭斜坡上滚落的石子声。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现实。伦敦社交界的女王竟在午夜荒岸与最阴毒的宿敌并肩而坐——这荒谬现实令人晕眩。而她挚爱之人,那个曾遭她轻蔑如今却令她每分每秒愈发珍视的身影,此刻正无知无觉地迈向死亡深渊。
为何不发出响彻海岸的刺耳警讯?为何不提醒帕西转身逃离致命陷阱?她的喉间数次翻涌呐喊的冲动,却总在最后关头被血色交易扼住:兄长的性命,三条无辜者的鲜血,都将成为她呼喊的代价。这披着人皮的恶魔深谙人性乃至女人的弱点,如琴师拨弄琴弦般操控着她的情感天平。
她终究无法发出死亡的信号——她毕竟很软弱,也是个女人。她不可能眼看着阿尔芒被枪毙、鲜血溅她满头——如果真有那样一幕,阿尔芒肯定会一边诅咒她一边死去,她更无法接受小苏珊娜的年迈父亲殒命眼前,还有另外两条无辜的生命。这可怕的前景,怎能让她接受?等啊!等啊!等啊!究竟还要等多久?
夜色在秋风的叹息与海潮的呜咽中流逝,但还没到黎明时分。突然,不远处传来雄浑欢快的歌声,划破墓场般的死寂:"天佑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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