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永远都被线相连着,线可以用作上吊或勒死他人的工具,也能同出生时就被剪断的脐带般再次向你传递能量,赋予你新生。”
我居住的地方并非大城市,只是个前两年刚被列为新区的群岛,发展自然没有这么快(虽然已经很快了),高中可以说只有三所,最厉害市级中学的便是一二两名去的地方,区级的1~30名可读,另一所就是六十名以内的了。全年级130个学生,我就只能排80。
作为一名“00后”,自记事起(08年上了小学一年级左右,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就在电脑前趴着玩游戏,《暴力摩托2008》、《抢滩登陆》、《三角洲部队》等等的单机游戏......
小学,大家都开始玩线上的网页游戏。相比于原来玩的那些单机,如此安详平和的小游戏、带着一点刺激的冒险,没有哪个孩子对此有抵抗力。不擅长外出用泥土作乐的我们这代孩子,当大人们都在外工作时,这样的社交游戏更是小孩排遣内心寂寞的处所。
五年级时的暑假,迷上了LOL(英雄联盟)。暑假每天早上七点,家人一出门上班,一听到那门关上的响声,我就立马从床上跳起来、奔向隔壁房间的电脑桌前、窜上椅子、打开电脑、登录游戏。常常因为太性急而被突然返回忘了拿什么的家人抓个正着。我如此渴慕登录游戏、迫不及待地玩LOL,其实并非为了“胜利”或是什么“段位”,只是为了“遇见”,遇见一起玩的人们,希望能够快快和他们聊起来。当时并未知道为何自己沉迷“网络游戏”这么深,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拉住我的并非只是“游戏”,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在客户端里织成的“网络”拖住了我。害怕“断线”不是担心游戏输了,而是自己与队友嘻嘻哈哈聊天时所连起来的“线”被突然切断了。那种心中突然充斥着寂寞,年少无知又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而担心,这才是最叫我害怕的。
六年级的寒假,时隔多年,我被单机游戏《看门狗》的演示视频惊艳到了。真实的画面、帅气的另类黑客、复仇的单人故事、有趣的多样玩法......
另一个游戏世界扑面而来,就好像突然告诉住在地球上长达14年的人有月球的存在。那月亮日日变换形状、晴日时便现身于夜空,同金壁般反射耀眼的光芒,但不抬头的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如此的珍宝就在头顶。
“这'月亮'一定能让那些机房里的同学探出头来。”如此想着“我要把这样的游戏介绍给大家看!”但不论我怎样推荐,也没人愿意离开几分钟陪我看看“月亮”。想象中大家对这样的游戏所产生的好奇或是讨论,却从变成现实过。年末只能独自感叹:“尽管机房在学校的最高层,但终究不是天台啊!”
那样的3A大作,真的很吸引人,所以后来下载了许许多多的单机盗版游戏。虽说是六年级人应该也不小了,但遇到《刺客信条4》只有4帧的时候我还是天真的以为是网络问题。
玩单机的时间开始变得比小时候多得多,虽然优化好的游戏在家里的电脑上打开就需要半小时卡顿,实际游玩最高不过20帧,但我对其的热情可以说应该已经远远超过“网络游戏”了。
但恐怕只超过了“网络游戏”中的“游戏”部分,可那张“网”,我从来不曾离脱:我无法承受把粘连在身体上的网连皮肉一同撕下来的痛苦。
偶然听闻PS4可以流畅玩这些游戏大作,价格大概也只有家里电脑这样子。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游戏机的样子,即使是在网上也是第一次看到、是我第一次了解到游戏机的存在......
我出生在小镇,小镇就是如此。你阿姨们的童年不会是FC上的《超级马里奥》、你d年轻叔叔们肯定不知道“Play Station”是什么...他们认定游戏要钱购买就是疯了。音乐、电影...需要付费下载更是一件可以让他们大呼小叫的事。
只要我买下、只要我买下、只要我买下!那月亮就会住进我家,她的光芒会吸引那些曾离我而去的游戏伙伴,他们会亲眼感受月亮的美好!而我,再不用在“网”上矛盾地既希望“撕开”又不想“下网”了。我将会再次和朋友们在现实中牵上一根无形的“线”。
这样一来,我将会受欢迎、大家将会喜欢和我说话、单机游戏将成为我们所欢快讨论的,“线”将会把我缠绕,我将不会再寂寞!我将能够在周五的夜晚临睡前痴痴的笑着期待明日,只要那天到来,我压抑长时间自言自语,都会化作解说词传递给朋友们。
终于,初一下半学期,因为期末考得很好,所以父母兑现承诺,我得到了一台带了GTAV和FIFA15的PS4!我开始玩GTAV,我可以抢豪车,可以随意开枪,任务都很有趣,这也使得我没再玩LOL。
不久后.......
打电话、发QQ。无人接听、无人回复,我打算把小学没能实现的愿望实现。于是寒假里步行来到要好的朋友的家中,笑着询问是否愿意,愿意和我一起玩。他们说冬天太冷,不愿意出去、他们说一会儿要去补习、他们说自己还要写作业......理由都和游戏对局无关,但手却都放在鼠标和键盘上...
如果他们直接说不喜欢我的游戏,不喜欢我,我的脸也不会扭作一团。
我原本喜欢有朋友的富兰克林,可后来反社会的孤独疯子老崔却叫我手舞足蹈。
讲了这么多,却都是铺垫。
那年寒假,我玩了《P.T.》。贴吧上边都在说这游戏有多吓人多恐怖,胆小的我原本向来都不敢碰恐怖游戏,但这次,我却被有趣的解谜和网络上的大量推论及讨论所吸引着不断地追寻着,最后一切的箭头都指向了一个被称为“游戏史上最有创造力的传奇监督”——小岛秀夫。
初看照片,我以为他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制作人,但慢慢向下拉网页,我发现他最有名气的游戏:《潜龙谍影(又称合金装备,原名METAL GEAR)系列》竟已有将近30年的历史了。于是瞪大了眼睛,把目光移向从未怀疑过的年龄一栏,上面竟赫然写着52岁!
在我们这52岁的男人是满脸皱纹头发稀稀疏疏的,
在我们这52岁的男人是叼着烟穿着老气的深色衣服的,
他们是OLD MAN!
但你可以从52岁的小岛秀夫身上感受到年轻人的活力。
而同龄的小岛秀夫是OLD BOY!
这样有趣的制作人吸引了我去看他最著名的潜龙谍影系列,原想从一代看起,但那样的马赛克画面叫那时的我无耐心看下去,于是看了潜龙谍影V:幻痛的序章——原爆点。
切镜头的方式、主角Snake的帅气、配乐的独特优异...可以从小小的序章一窥这庞大地如冰山般壮丽剧情在水面上浮起的一角;游戏不杀人的潜入设定、优异的军事化的严谨表现、以及SF(科幻)味道还有“小岛秀夫式幽默”!
啊!做木匠、捕鱼长达三十年的52岁男人会老,但一个做了已有三十年游戏的制作人,是不会老的!
仅仅一个序章,就让我心跳加速,这不是因为我觉得它有多刺激,毕竟看视频你感受到的刺激比亲自体验到的差得多。我激动是因为它让我感觉到了曾几何时在纸上创造着“游戏”的似曾相识感,但又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范围。
这就是我想要的游戏!
在寒假的最后一天晚上我终于通关了《P.T.》,成就感造成的激动让我的脸止不住地笑着。我的手柄和PS4有根线连着。纵使一个人在家,也并未感到寂寞。
不久后的六月,E3上。潜龙谍影V幻痛的新预告片发布了,以及新的演示,我都看了很多遍。
它就是如此有魔力。
那个暑假,我看了YongYea分析的预告片视频,好几个小时,我一个人在晚上全看完了,完全没感到厌烦,后来又把预告重复了少说有40遍。
它就是如此地吸引人。
视频中提到MGSV对《1984》《蝇王》《白鲸》的借鉴。其实那时的我根本不喜欢阅读,除了学校规定书目,我根本不愿意翻开书耐心读上几行。但我却会为了这款游戏去买书去耐心读书。
它就是如此的打动人。
到了发售的九月,我已经把MGS3和MGS4的剧情流程看完了。
心急所以没等中文版,就立刻买了外文版的MGSV。通关后,我回忆着剧情、猜想着、像Yong一样地寻找细节,那时候真的很享受那种“理解”的感觉。突然的恍然大悟可以叫你暂时忘掉没知心好友的寂寞感。
那时有听机核网的节目“如何评价MGSV? ”才让我发现小岛的那些镜头语言以及更多的细节。我在听这个节目的时候是在家人工作的单位,那是晚上,房子里没有人,我把灯就留了一盏。鼠标和PC间连着线。我是全程微笑着听的,那真是太开心了,听到有趣的地方甚至会拍起手来,就觉得几个主持人是自己的好友一样。我也是这样认识机核网的,是被游戏所创造出的线连起来的。
小岛秀夫正式离职Konami,来到索尼,宣布担任新成立的KOJIMA PRODUCTIONS的组长及游戏监督,继续制作游戏。
今年初,有玩家在微博转载并翻译小岛的推特,我关注了之后才了解到他作为一名游戏监督并非是日日坐在电脑前的那种人。
他飞往世界各地为制造自己的“火箭”,
他爱好书籍、音乐和电影,这也是他的“火箭”的“燃料”。毕竟牛顿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的确,不时常补充“燃料”,你的灵感就会消失。
他把自己充实的生活公开——作为一名偶像。
不少人都质问为什么小岛要弄得像个偶像一样?以此来说小岛秀夫这个人怎么怎么样。
我就很不理解,大概他们把偶像这个概念理解的太错:我自己曾经一度认为那些迷倒众多女生的偶象整日只是卖脸,真是叫人讨厌,成日就跟风傻傻地黑他们。
但有一天我发现自己这样的观念错了,其实不少这样的同学成绩都比我好,是我认为没用的矫情偶像让他们信念坚持的。
偶像的概念就应该说能够激励人前进的人,且不分高低,起码最低限度的要求,某些小白脸们为粉丝做到了,他们确实做到了让人坚持。
而小岛秀夫呢?他当然有作为一名偶像的责任与担当。小岛秀夫每日都在奋力“战斗”着,不光是为了他自己想要挑战飞往“月球”乃至“木星”的目标,更是作为一名偶像还以玩家们的期待。在此为他总被抹黑的地方洗了个白,他这样个偶像,其实暗中牵动了不少人的梦想,就像线一样。
初二这一年过得并不好,或许是犯“中二”吧,我只是要命地想象,根本不干什么实事。一直想做MGSV的流程解说,上课的时候一直在想象如何转镜头、如何剪辑、如何把某段剧情的镜头语言和暗话之类的恰到好处的解说出来以及如何在每集最后配合黑白字幕放一首最合适的歌,想要把它做的像电视剧一样.......
那时还在刷贴吧,每天回家就刷。毕竟现实里没有别的同路玩家,每每想说点什么排遣寂寞的时候,我还是会和六年前一样在网络上通过网线同别人交流。
所以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原本对于PS4的期待,其实真的是想要和好友一起玩游戏的。
原本说好的要做解说,但只是在课堂上走神的幻想,时间却被我躺在贴吧的无数次刷新给挤掉了,成了真正的幻影。
而去年承诺的要考30名,但脑子全被我放在了QQ群的毫无意义的聊天上,仿佛被蛛线一根根缠住,作业能不做的就不做,成绩一路下滑。
小岛秀夫在今年六月登上了E3的舞台。
一句I'M BACK更叫场上的人欢呼不止,我看的直播时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很快他放出了死亡搁浅的最新预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上台,为他叫人一头雾水的预告片感到兴奋。
他在现场一呼百应,推特上好友各种上镜。他并非一个人在战斗,他的朋友粉丝都很多,他们支持他撑了下去。
那时我萌生了一个念头。做了一个连梦见都不可能梦,它有时会被遗忘但又会回到我身上支持我,我一路怀着揣着,走到了九月份的初三开学。
“我的理想是开一家小吃店,做各种好吃的。”坐在我前面的女生在课堂上站起来回答班主任对我们理想工作的问题。 大家听完那女生的作答,便开始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在此之前,一个个男生,他们站起来都是低着头的沉默不语,那时没有人会笑起来。他们不会说自己没有理想的职业,但就是低着头等待着老师让他坐下,这和我沉迷虚拟的网而逃避现实没有区别。
到我了。
“我想做一名游戏导演。”这样的话脱口而出,我不为自己感到难为情,并不觉得不自量力,只是不想和那些人一样烂醉如泥。
“60年代初,要和家人还有朋友解释「为了送人类上月球要献出生命」这种事情,他们会认为你是疯了。那个时代认为登月是无稽之谈,不理解其中的必要性。”
那些原本站起来低着头沉默不语的人,再一次莫名其妙的笑起来,这又激起那些原来没笑的人也开始笑起来。
我知道,他们并不是在说:“你不可能。”
分明是在对我讲:”那是什么?”
十六岁的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明白从这样一个镇子里走出来,要成为游戏制作人,路途会是多么的遥远、多么的艰难。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从没人去做过甚至有可能从未有人去为此努力过,就和人类第一次上月球一样。
“要证明自己做的事是正当的,只有成功。这和长期的孤独的游戏制作过程是一样的。”
我知道,如果只是梦想去担任一个3A游戏的程序员,我一样可以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样可以吃饱饭。
但现在我不止想得到朋友,我在这样莫名其妙的现实里感受到了很多,所以更想要作为那样的游戏制作人,创作自己喜爱的游戏并以此作为媒介发出自己的声音来传达什么。
就像是一根线,小岛的线连到了我和许许多多的玩家身上。害怕孤独的我并不是怕哪天没有能力“生存”下去死在街上,而更恐惧无法与他人连线、无法回到人类社会——无法“生还”
我真的热爱游戏、并依旧喜爱着小岛秀夫。
如果你要问:“二者改变了我的人生吗?”
我得回答:“恐怕没有,我没取得任何让人认同、赞叹的成功。”
那么二者没有改变我的人生吗?
我不可能对你说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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