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行备忘录：没有正事儿的流水账（中）

好的，那么各位，这次流水账的下半部分就在下面了。结束了Mastering the Game会议之后，后半段的行程就以对各种游戏公司的拜访为主了。大家交换名片互相交换工作经验的经历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多好写的...总而言之，这就是流水账的下篇了，并不是很精彩。
（一如既往的，如果你发现哪篇照片质量还算不错，那肯定不是我拍的）
如果是第一次看连载，可以点击查看上篇。
一直往南方开
Mastering the Game会议结束之后，我们启程坐火车去克拉科夫。

华沙的火车站非常神奇，没有安检。因为车票是随行的Damian准备好的，我们感觉好像是径直地拎着包走进火车站（顺带一提火车站布置得像个商场），坐下等了一会儿之后进电梯就到了站台。
火车一开出华沙，天就放晴了。火车宽敞得要命，整个车厢都没几个乘客。在11月，窗外开阔的田野依然泛着绿色，但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变成一束一束的黑色线条立在棕绿相间的平原上。开往克拉科夫的一路上平坦得要命，窗外的景色就好像是用笔刷一笔画出来的——地平线下方是平原，笔直的绿色、棕色和黑色色块相互叠在一起，上方是被晴空和蓝灰色乌云各自占据一半的天空，偶尔地平线上有红色的砖房出现，一丛一丛的树林从视线里扫过时，看上去就好像古旧的油画上的裂纹。
我一路上望着窗外出神，忘记了拿出3DS继续通关宝可梦。

一路上基本没在哪站停留，一转眼，我们就到了克拉科夫。
可爱的克拉科夫
克拉科夫可爱极了，真的。和“两面的华沙”相比，克拉科夫给人的感觉更有一致性。

克拉科夫是个典型的欧洲城市，符合你心目中关于“欧洲城市”的一切浪漫印象，尖顶、红砖、雕像和广场，天气晴朗的时候，整个城市美得不可思议。我相信哪怕是天完全阴下来，这里的风景也完全不会有辱克拉科夫“欧洲最美丽的城市之一”的威名。

我们在中午到达克拉科夫，下榻的旅店离克拉科夫中心广场不远，门口都是高高的树。树叶子都掉了，黄叶在树下铺的厚厚的谁也没去管它们，大肥鸽子在路上笃笃笃地溜达。
和公路上汽车并行的电车瘦高瘦高的，开起来不紧不慢，公路边上是长长的石子路。我站在门口往市中心广场看，阳光毫无阻拦地穿过光秃秃的树枝斜斜地斩切下来，石子路对面的不高的欧式建筑在在阳光的另一侧显得朦朦胧胧的，就好像刀身上的花纹。

中心广场被各式各样高耸的哥特式建筑环绕，广场上都是人，太多太多的游客，还有小商贩，街头表演的行为艺术家，弹奏绝妙旋律的街头艺人，热闹非凡。拉游览车的马踱步穿过人群，马蹄声脆得很。

广场的正中是诗人亚当·密茨凯维奇的雕像。在出发前简单地功课中，我只能了解到他是一位诗人，也是战士与革命家，在波兰崩解的苦难岁月里，他既写诗，也身体力行地投入到解放祖国的行动中去。我站在雕像下面心想，这算是真真正正与这位诗人相见了吧。这才想起打开手机，临时抱佛脚一般，搜索了一下他的诗。
“大地上无情的冰雪/和遮掩着光明的成见一齐消匿，/欢迎你，自由的晨曙，/拯救的太阳在跟着你升起。”
贸易广场的过去和现在
克拉科夫曾经是波兰的首都。早在雅德维加女王时期，这里就是波兰的文化与经济中心，事实上，直到现在也依然如此。
在到达克拉科夫的这一天，我们去拜访了克拉科夫中心广场地下遗址博物馆。在十几年前，克拉科夫中心广场下发掘出了中世纪时期开始的一系列遗迹，这一博物馆就在这一遗迹的基础上建成，在熙熙攘攘的中心广场下面，一边考古发掘一边向外展示。

可能怎样形容都不如一幅地图能更清楚地让你理解克拉科夫为何自古以来就这样丰饶。这里是欧洲中部当之无愧的贸易枢纽，东方的丝绸之路的一支就通过这座城市，其他贯通东西和南北的商路也定然要把克拉科夫作为落脚的一站。博物馆的讲解员告诉我，克拉科夫甚至不像很多欧洲城市那样是围绕着领主的城堡发展而来的，从最初这里就是围绕着贸易广场形成的城市，这是一座因贸易而兴盛的王都，自古以来一直如此。

在展示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商品，它们都是从我们的脚下挖掘出来的，从兵器到珠宝应有尽有，那是几百年熙熙攘攘繁荣景象的证明。
壮美之盐
就好像仅仅是贸易枢纽还不够似的。我们在另一天晚上驱车去了克拉科夫城郊的一作卫星城维利奇卡，在这里，我们参观了维利奇卡盐矿博物馆。

是的，克拉科夫还产盐。在可以用食盐进行交易的中世纪，克拉科夫不仅仅是交易中心，这里还能挖出来钱啊——相当于可以自己印钞票不是吗。
据说维利奇卡盐矿在13世纪就开始采掘了，在那之前，早在7世纪，克拉科夫就因可以在地表产盐而收获颇丰。现在，维利奇卡盐矿已经向下挖掘近300米，而地下100米左右的深度已经完全开发为游览景观。大使馆安排我们一行人是在晚上盐矿博物馆关门时来拜访，进入盐矿时足足下了50层台阶，用走的。
盐矿的走廊就是用曾经挖掘的通道改建的，墙壁上依然能看到裸露出来的白色矿盐，在这里我们看到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矿工们如何在井下劳作——他们还把马匹运下来辅助盐矿开采工作，令人大开眼界。
我其实一直对矿物盐没有什么概念。我问我们的讲解员，是否这种埋在地下的盐需要经过一些处理才可以实用，比如用水冲洗之后再晒干——

我们的讲解员是一位上了年纪但气宇轩昂的女士。她告诉我说，不，只需要简单地碾碎就可以直接食用了。我感到很惊奇，毕竟我印象中的食用盐似乎都是这样制成的，潜意识中我还觉得，从地下挖出的盐矿可能杂质颇多。

很快我的疑惑就解开了。维利奇卡盐矿的矿工要进行长时间的地下作业，这种工作压抑而危险，他们需要信仰的慰藉——因此，盐矿下有很多很多精心挖掘而成的教堂。其中的一座教堂宏伟之极，拥有高高耸起的拱顶，雕刻得整整齐齐的座位，精致的布道台。整个地下教堂规模之宏大，令人不敢相信自己身处一百米的地面之下。

而教堂的拱顶上，是巨大的水晶吊灯，那些吊灯是用上好的盐矿雕琢而成的，晶莹剔透。我被维利奇卡盐矿所出产的高纯度的矿物盐所深深折服，因为它们看起来似乎比钻石还澄澈亮丽。在教堂中，我看到各式各样的雕塑和圣像，甚至包括一幅《最后的晚餐》。并不是所有的作品都是由最上等最纯的盐雕成的，但他们依然闪着矿物盐特有的白色光泽。
我以前从没想过，盐能带来这么壮美的景象。
琥珀和酒
克拉科夫中心广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建筑，这就是（同样也出现在《文明6》中的）纺织会馆，Sukiennice，它也是克拉科夫曾经繁荣的商业活动的证明。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面向游客的大型集市，有无数的摊位出售各式各样的纪念品。

除了巧克力以外，波兰的一大特产是琥珀。在纺织会馆里，我们看到了很多很多卖纪念品琥珀的商家。
我必须要说的是，那些琥珀饰品的造型都太...暴发户了。真的，华丽夸张到我很好奇到底有没有人真的愿意把它们带在身上——因为看起来特别沉，而且像极了批发市场中会出现的，那些，呃...

可能我心目中想要的那些精致纤细富有美感的琥珀制品不应该在这里寻找。毕竟，这算是克拉科夫很重要的旅游景点，而旅游景点中卖的东西，似乎全世界都很类似。
提到琥珀还要说说波兰的另一种很有名的烈酒，被叫做斯皮亚图斯（spirytus）。如果你去查资料的话，你会看到这是一种波兰特产的蒸馏伏特加，足足有96度，是世界上最烈的酒。

Damian向我介绍说，这种酒通常没有人直接饮用，因为太烈了。但民风彪悍的波兰人民但有一种非常神奇的用法：把小的琥珀碎块泡在酒中，琥珀会逐渐融化，让原本和水一样透明的spirytus变成琥珀一样醇厚的金黄色，波兰人用这个治感冒，每次喝一点点就有效果。
顺带这种酒在超市里就能买到，比手掌更长的、细细的一瓶，摆满了一层架子。
我总觉得这玩意比翼骑兵的骑枪杀伤力还大点...

因此最终在选择纪念品的时候，我放弃了这种据说能直接点着的烈酒，选择了另一种波兰当地很有名的野牛草酒。这是另一种波兰特产的伏特加，每一瓶中都有一根细细的野牛草用来调味，因为有这样一根草，所以酒的颜色是绿色的。
嗯，至少这玩意...能直接喝。
笔若利刃
在纺织会馆中，有一个规模并不大的艺术博物馆。在这个艺术博物馆中，展示着整个19世纪若干个阶段波兰画家的作品。

这个艺术博物馆按照风格的演进被分为四个房间，依次记录着波兰绘画艺术在19世纪的变化。我们从为政治宣传服务的肖像画开始欣赏，在这里也听到了波兰最后一位国王和他的意大利御用画师的故事，然后进入浪漫主义时代，之后是学院派，最后是现实主义时代。
19世纪对于波兰来说是一个苦难的百年。在这段时间里，波兰四分五裂，被沙皇俄国、普鲁士、奥地利肢解、瓜分，被法国占领和支配。这也是整个波兰永不止息地抗争的一个世纪，这其中整个民族挣扎着、咆哮着战斗着的整个过程，完完全全地投射在绘画作品之中。

在书上去欣赏画作的感觉和亲身站在原作面前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在这里我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这样的区别。那些巨幅尺寸的浪漫主义作品震撼至极，因为一眼望去你甚至不能把整个作品尽收眼底。它就立在我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我能清楚地看到笔刷在画布上留下的痕迹，而这种微小的细节更让画面变得震撼。每一次聚焦视线都只能看到画面的一部分，倒下的士兵，形态各异的呼喊的人群，一面展开的鲜红的旗帜，上面是象征波澜的金色的雄鹰。
整个画布仿佛马上就要从墙上落下来压到我的身上。我感到画家的某种激情从画面中奔涌而出，好像那些颜料能够重新流动、能从画布上泼溅出来一般。

这是19世纪的波兰，翼骑兵的辉煌早已过去，连波兰这个概念也不复存在。但当看着整个博物馆中的一幅幅画作，我本能地意识到，在这漫长而黑暗的一个世纪，并不是波兰沉沦的一百多年。无须任何故事和材料，仅仅是在那些色彩里，你就能看到所有的抗争，所有的鲜血，看到他们在牺牲之后如何再一次地为“波兰”之名挥动手中的利刃，饱含色彩的画笔也是其中之一。
与修道院相对

在克拉科夫拜访的第一站是克拉科夫科技公园（Krakow Technology Park）。如果你对中国的各式各样扶植性质的科技园区有概念，那么你也会大致明白这个园区的性质。

园区在城郊，大得惊人。园区里的建筑风格很有科技感，内部的装潢也同样如此——总的来说，你不太可能指望克拉科夫的科技园区和北京上海的科技园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里都是年轻的互联网人士奋斗的地方。
事实上整个拜访的过程也并谈不上很有惊喜，只是一场ppt演讲会罢了。克拉科夫作为波兰的科技重心，国际化运作的大型互联网公司在波兰的各种运作机构有很大一部分都在克拉科夫，从克拉科夫科技公园长长的合作伙伴列表就可以看得出来。

最有趣的是...克拉科夫科技公园园区外，是一篇寂寥的森林，就在森林的那一面，高高的山丘上，有一座修道院跟科技园区遥遥相对。
Damian跟我们说，直到现在，那座修道院依然是很多隐士和僧侣的清修之所，他们中甚至会有人发愿，一生中都不发一言。
Onet

拜访的另一站是Onet，波兰最大的媒体门户网站。当然你也知道，“中国最大的门户网站”曾经少说能有十几家，很难说清谁是最大的，不过Onet的确是波兰规模最大的门户站，占据了波兰70%左右的市市场份额，它的网站在功能上也和中国的各种大型门户类似。它的业务包括搜索引擎和新闻门户，作为一家规模相当大的网络公司，它的业务延伸极广——不仅仅包括游戏，还有交友网站。
和之前接触的各种独立游戏开发者相比，Onet的游戏业务则更“商业”一些。和很多大型网络平台一样，他们的游戏业务以页游和手游为主，重视宣传带来的收益。作为一个成熟的大型互联网公司，Onet的运营理念可能和国内的大型互联网公司近似，重视大范围的效果和宏观的市场。

Onet的办公大楼很有趣，每一层都要用一种自然力量去命名——水和空气，等等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的技术部门所在楼层的元素是“空气”，运营所在楼层的元素是“水”，但似乎并没有特殊的对应含义。
Onet还有另一个特点和国内的同类型网站截然不同，在这里传统印刷媒体与网络媒体统一在了一起——是的，除了新闻资讯门户以外，他们还印刷自己的报纸。和中国网络媒体和传统媒体高度分离的状态相比，这种模式的确让人感觉很新鲜。
回到华沙
至此我们在克拉科夫的拜访就告一段落，我们重新坐着火车回到了华沙。在回程的回车上我打开了3DS非常开心地开始通关《宝可梦》，被兰螳花的瞬发日光斩和晴天高速光合作用打到想报警。
去过克拉科夫之后，整个考察团里大概只有我还比较欣赏华沙的这种带着一些钢铁气息的冷峻美感。
在华沙的最后几日也是由忙忙碌碌的拜访组成的，所以最后的下篇可能也会同样的零碎，而且还会有点短。
无论怎样，我们下期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