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何处谈起,才能让你切身明白这场终究迎不来黎明,逃不出枯夜的噩梦的可怖呢?
那些隐匿在角落,渴望着鲜血的怪物,它们身上的粗麻破布被大火烧的发焦,以此遮住它们饥不可耐,腥红如血的瞳孔,好对那些尚不经世的过路人,伸出无奈而绝望的爪牙。谁知道他们曾经是谁?难道只因为酋拉的一句话,就任凭他们分食我的肉身和血液吗?
不能,死亡这件事,即便逃不开,也不想太早完成。所以我操办了他们的葬礼,包括他的,即使他说我是个狡黠的小丫头。
罢了,旁人终究不会明白,只有那些萍水相逢,来不及驻足弯腰致谢的无名猎人们,那些同我一起,在这漫无边际的月夜里为了各自不知名的执念而疯狂与死亡抗争的同伴们,才懂得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他们干脆利落的打碎了恐惧着我的怪物,面无表情的掸了掸短披风上的血迹,转身消失在雾气氤氲的夜里。
对不起,说了些你听不懂的话。我会好好的,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
细想来,我最初是为什么会来这儿呢,对了,我是个病人。我是个垂死的病人,我的死亡在邀请我喝下午茶呢。所以我多方打听,知道了这儿,对,就是这儿,亚楠,一个东方的偏僻小镇,以医术而闻名。
什么,你问我不知道这里的居民和蔼善良?是啊,我原先并不知道。他们会夹道欢迎我的到来。我醒在一个诊所里,一个满面包裹着绷带的老先生坐在轮椅上,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苍白之血,血疗什么的,还给我打了点滴,不过输液瓶的不是盐水,是血。
我感觉灵魂深处有东西在叫我,重重的敲打我的心脏,那像一只狼人,从污秽的血液里爬出来,它看着我,仿佛要享用一盘盛宴。接着有火在它身上燃起,它随着熄灭的火焰化为灰烬。一些长的如同微缩骷髅的小精灵们爬上我的身体,之后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周围已空无一人,一个破败的诊所让人感觉不寒而栗,我试着敲打门扉,门后传来一个让人心安的声音。她说她叫尤瑟夫卡,是个医生。记忆已经太久,其他的话都记不清了,她说她不能为我开门,为了她的病人们。
我从另一侧下楼,穿过那些静卧在病床上的尸体,你猜我遇见了什么,一只狼人。和梦里的几乎一样。它似乎发现了我,疯狂的扑过来撕扯我的皮肉,我在完全无序的情况下,死了。
哈哈哈,别露出着这种表情孩子,我是真的,真的坐在这儿跟你说话。因为我没有真的死。我来到我们现在的这个地方,对,在我被狼人吃了以后,猎人梦境。那时候这间屋子的门还没开,人偶也没有站起来,她躺在外面的花坛上,眼神无光。那些骷髅精灵又出现了,他们手里拿着武器和枪支,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我恍惚知道我的身份,好像是个猎人。
我接过武器,跟着他们走到整齐排列在楼梯右侧的墓碑前,一道白光,将我带回了诊所。
得到武器之后,我杀死了那个狼人。才发现,那个满面绷带的老先生,已经被咬的体无完肤。推开诊所外的大门,便是真的亚楠。想必你一路来这儿,也已经见识过了,灰霾的天空,说不清是不是太阳的,如同瞳孔发散般的巨大球体挂在天上,街道上堆满沙包和熄灭的火把,无人的马车,尸体。
我找不到词语告诉你我什么感觉,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完全没有小镇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好地方,我又回去敲响了尤瑟夫卡的门,她依旧拒绝了我。我告诉自己,你是来治病的,否则就会死。既然在这儿不会死,为什么不去找到能治好你的办法?
村民们拿着干草叉和火把,脸上满是烧伤留下的痕迹和无以言表的凶狠。他们发了疯的攻击我,于是我又回到这儿了。我开始明白,其实我在这儿,活了下来。我不会真的“死去”,而是在这儿“醒来”,回到那个可怖的世界里,周而复始的重复这个过程。
在经历了无处次的安睡和苏醒之后,我见到了第一个让我觉得不寒而栗的怪物。那只野兽足有一幢楼高,两只巨大的兽角长在头的两侧,除了锋利的獠牙外面部看不到别的东西。它身上布满兽毛,尤其是左手,为什么说是左手呢,因为它能像人一样站立着。它从暗处跳出来,发出撕裂耳膜的嘶吼,随便一爪砸在地上,便是一个大坑。
我忘了我怎么打败它的了,我只知道在无数次的死亡之后,我机械的盯着它,它的每一个动作,我都了如指掌,它后跳,它重砸,它横扫,我都知道,我只微微的侧身,后退,突进,攻击。
因为之后的每一次,我都没有带着打败它的信念去面对它。直到它哀嚎着化为灰烬之后,我才从恍惚的迷离中苏醒。一股被暂时忘记或压制的恐惧感如同奔涌的海啸冲上心口,我的头嗡嗡的响着,几乎站不住。
我一直都被恐惧所围绕,只是反复的死亡给了我绝望,而绝望,给了我不配被叫做勇气的,莫须有的英勇。当恐惧暂时退却,一丝微若残烛的希冀出现,伴随着的恐惧,被遗忘许久的畏惧,一齐涌上心头,猛烈的拷打我所谓的英勇和无畏。
在野兽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盏灯笼。那些骷髅精灵们虔诚的盯着灯笼发出的光,我当时看着精灵们,竟觉得有一丝可爱。
顺着灯笼的光,我回到这里。那个人偶站了起来,安静的站在那。
“我吗?我没有名字,我是个人偶。”她当时说,“我会在这儿陪着你,善良的猎人。愿你在你苏醒的世界里找到安宁。”她面无表情的这么说着,但我确实因为这句话,眼角兀自有了眼泪。这能算是一个弱者的自我怜悯吧。
顺着打开的门走进屋子里,杰尔曼坐在这张轮椅上,拄着拐杖,微笑着。他告诉我这里是猎人梦境,猎人们在这儿休息,他告诉我不必害怕,因为我不会死去。
不不不,他一直都是第一猎人,即便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我,他也是第一猎人,因为只有他,才配得起这个称号。后来的故事如你从人偶那听到的,我见到了加斯科因神父。
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 ,这点我必须承认,但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因为人类的一切探索行为,都是毫无意义的自我挣扎而已。很多现象背后所藏着的真相,不是一个人可以承受的起的。
我见过神父的女儿,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她说她妈妈不见了,希望我能找到她。
后来我找到她了,在亚丹墓地。从刀口的痕迹来看,跟神父的那把伸缩斧吻合。神父也像是疯了,他和那些村民不无一样。我和他之间,也许没有交流,只有生死。
我带着她妈妈身上那个红色胸针回到小姑娘那,她哭了,泪如雨下。许久之后我再回到亚楠,在下水道里杀死了一只野猪,从野猪的尸体上,我找到一根染血的丝带。
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了。如你所说,她在寻找母亲的路上,睡着了,永远。
我很难去想像那个小姑娘穿过那些匍匐的乌鸦,在污泥里爬行的半截尸体时,是什么心情。是不是找到母亲的强烈愿望,抵住了她的害怕。是不是一份不甘和感情的羁绊,驱使她顶着夜晚的凄冷,直面那些恶心的怪物。直面那只带她永眠的野猪。
绝望,无以言表的绝望。这个世界,毫无怜悯和希冀可言。这个信念,在我心里根植,且疯狂的扩散到身上的每个细胞。后来我遇到机枪猎人酋拉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绝望。
我并不知道那些异化为怪物的东西原来曾经是旧亚楠的居民,也不知道旧亚楠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而付之一炬,那些被架在十字上的尸体,发出烧焦的臭味。酋拉知道他们曾经是什么样子,不允许其他人杀了他们。
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当时不明白他所说的不再做梦是什么意思,也不去理解他话语背后的深意。只是手刃了他,像对待那些怪物一样。
我是不是,在猎杀的过程中,渐渐丢失了什么?看着酋拉的尸体,我冷静下来想过。那只在诊所里出现的浴血的狼人,似乎将死未死。
我在猎杀的,究竟是什么?
我是不是,把内心的自己,杀死了?
我是不是在冥冥之中,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究竟谁才是该被猎杀的猎物?
我被这些问题缠住,陷入无边的自我拷问中,找不到答案,然后哭的像个泪人。
不不不,你不必露出这种表情,我已经不再去渴求答案了。有些问题,怎么答,都不对。
是的,后来我打倒了渴血恶魔,你想不到为了打倒它,我睡着了多少次,猎人梦境的波斯菊,我每一朵都知道位置。你说阿梅利亚主教?啊,她是个可怜的女孩。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好了,你觉得,这个世界,存在爱情吗?
哈哈哈,别纠结了,我告诉你,存在的,我后来甚至在苏美鲁迷宫的深处找到了象征苏美鲁族和神祇的结婚戒指。无论为了什么目的,爱情,真的存在过。阿梅利亚为了守护那个怀表,杀了所有前往亚丹教堂的人。包括那个狩猎队长,包括我。可惜我没法死去,真是个悲哀的事情。从她身后的头骨上,我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主心。
“畏惧,旧神之血。”
这句话成了我的枷锁,一直到现在。我后来遇到的所有故事,都是因为这句话的前因,和后果。
你见过的那些蝇头人身,布满眼睛的怪物,你能想像那是实验品吗?你见过的那些被绑在凳椅上,头颅肿成大块的人吗?你见过布满窟窿的头吗?为什么?为了从头里拿出“眼睛”,你见过没有头脸,只有躯干和纤弱四肢的巨大造物吗?他们管那东西叫失败者。
我后来到了拜尔金沃斯,见到了威廉大师。主导研究古神血液的人。也是那句话的主人。他已不能言语,只是一味的指着他面前的那片湖。威廉大师所知道的东西,已不是人类的可知范围。所以他能说出畏惧二字。
跳入湖中,我没有碰到水,而是一只蜘蛛,它叫罗姆。打倒它之后,血月降临。你在外面看到的趴在建筑上的多足复眼怪物,叫亜弥达拉,只有血月之后,就能看见了。这样你应该知道,亚楠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了解得越多,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恐怖的触须蔓延到每个角落,这个村子,不是见到的那么简单。
我还回到过尤瑟夫卡的诊所,只不过,见到了更加绝望的东西。一个巨大的蓝色脑袋,纤细的仿佛绒毛的四肢,走路时发出果冻般的声音。
不,一点都不可爱。那东西呆立在门后,看着我,我也没有犹豫,手起刀落。然后从它身上,得到了尤瑟夫卡的采血瓶。对,那就是尤瑟夫卡本人。病房二层的女人,把她变成了那样。
我除了眼睛以外,没有办法来分辩我所知道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即便站在我面前的,是曾经善良的尤瑟夫卡,我也全然不知。
那是不是,我的眼睛越多,我就能知道的越多?我在拜尔金沃斯里,也找到了与眼睛有关的信息。眼睛越多,就越清晰。那些伴随着眼睛到来的信息,开始勾勒一个真实的亚楠故事。
在拜尔金沃斯,人们通过探索地下迷宫,发现了古神祗的知识,并且加以学术研究和利用。并且发现了古神祗的血液,这个血液能够治疗人们的任何疾病,并且能够让人类进行进化,这个进化可能是思想方面的进化。
威廉大师的弟子之一,劳伦斯,因为不同意威廉大师所说的,畏惧旧神之血。和其他众人叛出拜尔金沃斯,将古神血液带出了拜尔金沃斯学院,成立治愈教会,通过一些幻术的手法,向人们传教,并且展示一些神迹。
亚楠的人们开始信奉治愈教会,并且开始大面积的接受血疗。而在地下的古神祗并没有死去,当初发现血液的古神祗应该是陷入沉睡。而当雅楠的人们接受血疗之后,慢慢的和古神祗的梦境同步,他们也陷入了梦境,这个梦里也有一个雅楠,应该说是一个被同步投影的雅楠,所有人在这个古神的梦里都扮演自己,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发现这是在一个梦里,在梦里,随着与古神精神频率的同步越来越高,最后会变成怪兽,也就是所谓的兽化瘟疫。
劳伦斯与治愈教会发现了这一点,并且在发现了血液的影响后治愈教会便将拜尔金沃斯封锁了起来。避免有人再次进入。劳伦斯?他最后变成了一个浑身燃火的怪物,你不会想知道他的结局的。
后期,因为在对待古神的态度上产生分歧,一部分人离开治愈教会,成立了圣歌团。两个组织通过将发现的第三脐带植入人的体内,进行试验,想要诞生新的古神,并用新的古神替代这个梦境的古神,支配梦境,带领人们结束这一段梦境。同为拜尔金沃斯学生的梅高也带着一个第三脐带会见了拥有相当学识能力的曼西斯,并且告知了曼西斯这个一直想要复活古神祗学派的计划。曼西斯支持梅高,在噩梦中建立了一个城堡,用于梅高使用第三脐带,自身诞生为新古神替代这个梦境的古神,支配梦境,带领人们进入新梦境的计划。
他们造出了人造古神,一团巨大的腐烂肉体。甚至让古神成为自己的乳母,保护自己长大。梅高是个救世者,希望能离开这片梦境。曼西斯也是,但方法,似乎错了。
无论是哪个组织,治愈教会还是支持梅高的曼西斯教派,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诞生新的古神。但是相比较之下,曼西斯教派的进程明显要快的多。但是他们都无法完成仪式,因为仪式的秘密被威廉大师用蜘蛛罗姆给封印了起来,也许是利用蜘蛛时间回溯的能力,不让事件继续下去。
然后,我出现了。我作为一个左右这场阴谋大戏的丑角,来到亚楠。
我杀了罗姆,时间继续流逝。真相愈发大白,故事接近结尾。那些妄图复活古神的人,连同那些古神,都死在我的手上。
后来我回到这里,见到了杰尔曼,他劝我离开这儿,他能让我从这儿醒来。我拒绝了。在最后一步前,什么都不能再阻止我了。
于是他站起来,拿出他背后的送葬之刃,最后跳了一曲挽歌。藏在幕后的月神,从月亮上飘然而下,像一个美人。
然后我就坐在这儿,等你来找我。现在的你我,就是那时的我和杰尔曼。
别怕,别这么紧张,我没准备杀你。我还有很多话还没说。你知道,我最后坐在这儿,每天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
是有人,能终结这个梦境,但是很久了,都没有人来,直到你出现了,所以你是希望,在这个布满绝望的世界里,你是很宝贵的。
其实我有很多都没告诉你,包括可悲的路德维希骑士,令人扼腕长叹的玛丽亚师姐,乌鸦猎人艾琳,还有从出生就是悲剧的孤儿科斯。
但我不想说了,故事太多,回忆太长。而你会有机会,去了解这些故事。你会知道老猎人的结局,会知道治愈教会的恶心勾当,会知道杰尔曼他们曾经为了那个邪恶的计划,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
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从头回忆一个故事是很累的一件事,我每次这么回想一次,总要休息很久。有时候我会驻足在梦境里盯着波斯菊很久,人偶会细心照料我,推着轮椅带我转转,但始终出不了这里。
所以我需要有一个人,能带着这些故事,离开这里,告诉亚楠以外的人们,这里的真相。但在那之前,有一件事我需要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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