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当一支台湾乐队大声唱着“梦是把热血和/汗与泪/熬成汤/浇灌在干涸的/贫瘠的/现实上”,我才发现,其实自己的年少从来没有如年度大戏般轰轰烈烈,也没有青葱校园里的那些甜腻芬芳;有的,只是那些“老男孩”和他们教我的事。但就是这些平凡的甚至在很多人眼中不务正业的人与事,却如漂流在伟大航路上的宝藏一样,烙印在记忆里,从未忘却。
白注:本文获GCAA 2016参与奖。
老沈大我一岁,当年住我家楼下,是记忆里儿时的第一个伙伴。别看年龄小,小孩子的自尊心可不少,作为年长我“那么多”的他,自然喜欢让我叫他为哥,但由于他那时身高只到我肩膀,若不是有求于他,我是从来不会开口称他为哥的。
可以这么说,我第一次接触的新玩具几乎都是老沈带着我发现的。老沈的父亲经常会和日本客户打交道,有一次老沈神秘兮兮地对我讲,说他爸给他带回个新玩意,要不要去他家里瞧瞧,说完还带着一份贱笑。
记得当时老沈鼓捣了很长时间才调好老式彩电的频道,插上一盘卡带,随即拿起手柄跟我说你看着吧。我不能夸大其辞的说红白机画面给我多大的冲击,但是一下午时间看着他玩《魂斗罗》丝毫没有觉得时间过得慢,相反觉得这比什么动画片、漫画书、变形金刚玩具要吸引我多得多。
后来,为了奖励我期末考试班级第一名,我妈从外地托人帮我买了一台日本原装的任天堂FC,还有一盘《Spartan X》。老沈闻讯,第一时间跑来我家名义上教我连接机器,实际上是想看看我的游戏。或许是游戏类型的原因,加上当时看起来特别容易受到伤害的判定,我还记得老沈临走时嘴里嘟囔着“啥破游戏啊。”不过我却并不在意,对于我来说,那时能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游戏机这件事本身要远远大于游戏。
但当时家长觉得玩游戏长了比较伤眼睛,所以玩游戏被控制得很严格。但这一切在上了小学之后就发生变化了,不能说人人都有,但一个班级里大多数男生家里有一台红白机并不是什么奢侈的事。有了机器自然要玩游戏,但两年多来,我还只有那么一盘“成龙踢馆”,班里其他同学也只是有看了很多遍的魂斗罗或是马里奥。这时老沈出现在楼里孩子面前,拿着一盘卡带得意地说,你们谁下午放学去我家,给你们看看街霸。
我们当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有些碍于面子故作镇定的嘴里小说声,“嗯…听名字,应该是魂斗罗那样的”。我虽然也不知道,但绝对相信老沈口中的游戏肯定是个我们从未见过的......
我小学升入二年级的时候,老沈搬家了,走的时候他说你会想哥不,我送给他一记鄙视的目光。谁知道他从背后拿出那盘《街头霸王2》的FC卡带跟我说,“放你那玩吧,下次见面,玩够了再还我”。
再次见到老沈的时候已经是初中毕业那年的暑假了,当我提起卡带的时候,他愣了好半天最后哦了一声,我猜他早已忘记了吧。
小哥是我姨的小儿子,年长我九岁,我们虽然不在同一个城市,但每次到了寒暑假,我都会去他家里做客,他也很乐意带着我玩,给我讲他看过的各种科幻电影和游戏。
97年的暑假,我一进小哥家的门,就听见一阵隐约的电子音乐,似乎是那个年代男孩骨子里本能的反应,我不顾家长在后面的叫喊,也不跟亲戚打招呼,直接冲到小哥屋里,兴奋地要问他在玩什么。
但还没开口,我就被电视机上的画面完完全玩的吸引住了,那是我之前在红白机上不曾见过的精致画面,而且颜色异常鲜艳,很多地方呈现出来的都是新特效。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什么特效不特效的,只是忍不住对小哥说,“这,太真了!”。
“世嘉的MD,出来挺多年了,不过才到我们这,我也是一哥们给我推荐的……”
“什么?你说世嘉啊,它是日本那边的一家公司,做游戏机的……”
“我跟你说,这机器特别牛逼,摩托罗拉68000处理器,16位的,比你家那个强多了,你试试这盘,保你过瘾……”
当时小哥一连串的“安利”,至今还让我想起来形同眼前。整个暑假里,只要小哥的朋友不找他出去玩,他几乎天天在家里跟我打游戏。
印象非常深的就是当时我俩准备打通《四天明王》,从早上一睁眼,小哥就喊我赶紧起来,他准备开机了。然后就是我俩相互配合,不断从失败中挑战一个个关卡,一个个BOSS,根本不顾及家长们喊吃饭的声音,可就在即将破关的时候,停电了。我和小哥无比失落,而且破口大骂,不过转瞬就觉得很高兴,大不了来电后继续。记得当时我睡到半夜,小哥喊我起来,我睡眼惺忪中看见他打到了最后一个BOSS那里,直到通关画面出现,我俩都激动不已。
后来的《超级忍》、《蚯蚓战士》都是在那个暑假里我跟小哥一起打通,回去的时候他见我特别喜欢,当时已经快参加工作的他索性把那台黑色MD送给了我,直到如今这台MD还完好的摆放在我书柜里。
现如今小哥的儿子已经都比当时的我还要大,每次大侄子来我家的时候,看见我玩什么新游戏,都开心地凑过来要试一试,并且非常乐意听我跟他讲一些游戏开发中的故事。或许这就是电子游戏的魅力,在它面前,年龄上的差距根本不影响应有的任何乐趣。
大鹏是我小学时候班里体育委员,或许任何班级里总会有那么一对你争我夺的兄弟,我跟大鹏就是如此。小时候我觉得体育委员能够喊口令,所有人得听你的号令,很酷很帅,但奈何当时身体素质不好,老师选了大鹏,这一下可让他在我面前好一顿嘚瑟。我们就像KOF系列中的八神庵与草薙京一样,从学习到玩,必须要争个“你死我活”。很多年后的聚会上,还有人提起我跟大鹏,说当时我们俩个拼命PK《KOF97》的时候,彼此的表情相当狰狞。
似乎我每次遇见新玩意,总会发生在夏天。1998年的暑假,我大多数时间因为外面的酷暑而在家里无所事事,甚至连游戏都不想打,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要想着怎么给自己泡在水里这种奇怪问题。
这时大鹏跑来了,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开口就是,“赶紧跟我走,白房里进了新机器”。
大鹏口中的白房其实是一家街机厅,跟那个年代很多乌烟瘴气街机厅不同的是,这家老板管理特别好,屋内不许吸烟不说,而且在那里玩的人也相对文明,管低年级同学“要币”的事绝对不会在白房发生。
我本来以为老板又安装了什么新游戏的基板没什么兴趣,而且白房离我家的路程也不算近,这大热天里实在不爱动弹,但实在耗不过大鹏的“热情”。
我应该庆幸的是,那一年的那一天,那个毫无任何征兆的平凡午后。我看见了一帮孩子,年龄大年龄小的都有,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电视机前,待我和大鹏走近后,接下来出现的一幕彻底改变了当时的我对游戏的看法——原来游戏还特么可以这样?!
漆黑的夜晚,狭窄的走廊,毫无任何音乐的寂静,有限的子弹,不知前方何时会出现的丧尸,每次那一扇扇门缓缓的打开与闭合,周围所有人都平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屏幕。没错,这就是《生化危机》初代。
在那时候我的世界观里,游戏就是横着,要么竖着,它就是色彩斑斓的,给我们这些小孩子玩的。但是在PlayStation主机强大的性能下,加上《生化危机》本身的精良制作,彻彻底底冲击了我对游戏的看法,简直就像在一片汪洋中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不过由于当时PS的价格对于我而言太贵昂贵,我跟大鹏只能把平时的零用钱全部花费在打PS上。大部分时间里,诸如《生化危机》这种恐怖类游戏我们是不敢去自己去碰,由于白房老板加装了街机摇杆,所以《KOF97》、《少年街霸》等格斗游戏自然成了我和大鹏一决高下的项目。平时我们也会从白房老板的攻略本上抄袭各种“贰百拾贰式·琴月阳→↘↓↙←·B”、“百贰拾七式·葵花 ↓↙←·A”等一招一式,然后自己装订成册在班级传阅。
多年以后,大鹏每每提到此事还对我讲,“要是当时咱俩收费借阅,还能省出不少打机费呢”。
亮亮跟我同岁,从高中开始我们就混在一起,直到如今也是时不时小聚一下,聊天打屁、生活乐趣。
亮亮这人有一特点,凡是新主机出来,必定要首发,然后就开始亲自拿到你面前,不用任何言语上的安利,直接让你看游戏,用他的话说,“你来一发!”。
作为一名典型的画面党,以及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我给他挂牌的索饭,他是我周围朋友里,第一个入手PSP的。那时正值我们读大学,我们不在同一所学校,虽然彼此的家都特别熟,但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当时的我还在有所犹豫,毕竟一名普通学生,本身就没什么钱,一下子全都花费在一台掌机上,总觉得有点舍不得,但同时又特别想玩PSP平台的游戏。在者说,从小玩游戏到到大,看见好友那一旁玩得不亦乐乎,那是一种怎样的抓心挠肝。
在纠结入不入手,何时入手这一点上,我一直觉得亮亮显得特别豁达,就像他说的,“这玩意跟钱其实不挨着,主要看你以后想不想入,不想入说多少都没用;想入,就抓紧,毕竟早买早享受。”
在这一点上,我确实甘拜下风,虽然最终都会入手心仪的主机或游戏,但发售前期,不是特别有动力的前提下,还是要自我纠结一番。
亮亮这人还有一点,他从不会安利别人什么游戏,跟我玩到一款必须要推荐给人的游戏时不同,他不会费力去告诉你什么,而是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款游戏当时吸引他的地方,他为什么要买它。现在看起来,这才是一种神安利。或许游戏作品真是这样,往往你会因为它的一个角色、一段剧情、一个画面、一首音乐、甚至仅仅只是一个你看对眼的设定,你都会毫不犹豫的去买它。至于媒体的评分,或者论坛里的讨论,都让它见鬼去吧,这些对你而言已不再是关注的重点。
我记得一个月多前,他还同我聊到,“我觉得无论游戏制作人,还是电影导演,或者说是小说作家,其实他们都想要做好写好自己的作品,但是碍于能力或者客观环境有限,出来的东西似乎就是他们的极限。如果你这样去想的话,那么你就没什么接受不了的,我们只是玩家,不是评论家,我们玩的就是最初吸引自己的那一’点’。”
领我走进电子游戏世界的老沈,同我通宵打BOSS的小哥,一起争吵技术高低的大鹏,时不时交流想法的亮亮……我很幸运能在年少里同这些“兄贵”们相遇,这不是煽情也不是刻意,只是在漫无目的的年代里大家聚在一起,拿起手柄,即使暑假早已经不在,那些抹不去的乐趣终究也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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