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快升高三的时候,班里转来一个中二小伙子。
多中二呢?一开始没有什么表现,直到他转来第三天,他第一次在这儿的体育课,我们在那个破学校的烂泥地上踢足球的时候,他摔了。挺狠的那种。我们把他扶起来架到一边歇着,问他没啥事吧,他看了看腿上擦破的皮儿,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事,就掉了几点HP。”
你怎么不说你吃个苹果就能把血回回来呢?
这一句话可了不得了。结果我那一整天感觉好像都活在8-bit音乐的BGM里,晚上做数学的时候我还拿骰子扔数做圆锥双曲线来着——想想现在学的数学,高中简直是天堂。
这个小伙子以后就不提了,他太中二以至于妄图跟班主任对决,结果转战下一个学校了。可是我停不住了,在那个破烂封闭学校里,你很难不给自己找点能让自己放松的想法。我就觉得了,这一整场高三,加上最后的高考,和打游戏差不了多少啊。真的!各位都该跟我们那破地方试试去。我一直说我们那破地方像辐射和黑魂俩系列的取景地,看过照片朋友们也说挺像的。
说回话来,凑合上了个一本之后,相互一聊,周围人谁的学校不是一个样啊。只不过人家是黑魂3我们是黑魂1这点区别罢了。平均一个月回一次家,学校连手机都不能带,在学校每周重复着一样的课,题从早晨做到晚上,跟刷怪掉装备似的。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还好受点儿,可我这种游戏要成了瘾的人,您说说谁受的了这个。要不是游戏,我得说,这个高三我都下不来。
我迷上电子游戏是在初二。那时候家里电脑烂的不行,因为迷恋《刺客信条》买了忘了哪年2月的大众软件,结果走上了成瘾少年的不归路。初中毕业那年,在牌店打万智牌打到一半来了个电话,我放下手里的牌跑出去接,听见我爸的声音:“儿子,我们打算配个电脑,你说说你准备要什么样的…”
那场比赛我直接速度输了,而且我自那天起把万智牌戒了。估计买了这个电脑可能是我父母这辈子做过的最失败的决定。不仅因为我之后的寒暑假包括高中每个月一天半的假期都泡在电脑前边,更因为我产生了想进游戏产业的这个败家想法。
“绝对不行。”我做销售经理的父亲义正严辞地反驳我。
可我在高中一个月他们才见得到我一次,我想做什么他们又怎么管得住呢。自从我高三,那种压力估计各位都体会过——或者即将体会。我会把每天能抽出的时间都闲出来,胡思乱想点东西,或者看几眼想方设法带来的游戏杂志。甚至胡乱画点什么,大部分都是些游戏角色之类。我没学过画画,但是不知道算是压力驱使还是怎么着,涂抹了三年也算看的过去。但最能给我动力把这个高三过下去的,还是那每月一天半的假期。
我这个人,本来心理承受能力就不怎么地。高三第一次放假,碰上了一个高智商的大拿朋友,也是喜欢玩游戏那种,还懂点心理。跟他聊了一会,说我这高三倍儿难受,他问了问几个问题,告诉我我“有点抑郁”。跟我说多拿开心的事儿装脑子里,多打点游戏,该歇就歇,高三过去了就行。那时候我才第一次意识到,我这高中难道是靠着游戏过活的?理所应当的,那每月一天半成了我在高三过好学好的动力,毕竟学好了才能说服家里给我买游戏……就像黑暗之魂这个游戏系列一样,你知道前面有篝火,所以会坚持往前走直到到达下一个篝火,明白能有那一天玩游戏的时间,我才会一个月一个月地把高三捱过去。没有游戏玩的时候,我甚至无聊到自己构建文字RPG找同样无聊的人玩,虽然玩了两天大家都腻了,可是那个胡逼玩意儿让我们几个笑了一个星期。
说到高三最大的转折,那是我想起来当年听过的那个陈星汉老师的访谈,对,就是机核那个。其实听过这个节目好久了,可是15年末我才第一次想起来看一眼机核。当时就惊了!一股找到家的感觉。听了一寒假电台,买了好几本书,又玩了不少好游戏。下半年的高三变得更加不靠谱了——我开始脑子里反复过电台金句儿,把一班人都带走味了,还捧着42安利过的书偷摸儿读。
眼见着离高考的天数变成几十再变成个位,再变成零,我就这样吊儿郎当撑到了高三的最后一天。学校组织大巴集体去考场,就像当年我玩上的第一款游戏,一部没记住副标题的荣誉勋章里边儿那载满了准备登陆海滩的士兵的船。然后就结束了,没有想象之中的波澜壮阔,和我通关的每一场游戏如出一辙。正如我在游戏结尾疯狂截图的习惯,我还拿着相机照遍了学校和老师(虽然一大半都照糊了),像往常我玩通关任何一款游戏一样,一场高考游戏也就这么落幕了,就连结束之后的怅然若失也奇怪的相似,仿佛我真的只是经过了一场长达多年的枯燥的MMORPG,开荒提升模拟伤害打了无数次,最后就那么结束了。
说实在的,感慨了这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确切地传达了什么。因为仔细想下来,电子游戏带来的改变归根结底是潜移默化的,我说了再多东西,也没法完全讲明白它改变了什么,只不过从我的生活经历里,能一窥这种改变的踪迹。所以我呈现给读者老爷的净是些流水账似的生活纪录。但就我所知,游戏的确通过陪伴我走过高中给我了不少东西,它完全改变了我的生活,至少它让我平静地完成了高考,让我面对这个破考试,就如以往面对任何游戏结局之前的难关,“经过了这么多,这一次也总有方法过去。”对我一个从小就因为受过欺凌社交困难,缺乏自信的人的来说这不算小突破了;而且它改变的不仅是我自己:
“想干就干吧,你别赔大了就行。”选专业的时候,父母听到我还想做游戏,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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