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那天,小方打包了他的所有游戏家当,装进几个塑料收纳箱,搬去新房,来回搬了三四趟。搬完后,他发了条微信给老潘,说,明天有个记者要来采访我,你过来一起聊聊吧。
老潘是他十多年的好友,从高中开始,游戏成为两人共同的记忆。
老潘的妻子是小学教师,元宵节后的第二天是新学期学生报名的日子,她一整天都得呆在学校。商量后,他们决定把四岁的女儿留在父母家,等采访结束,老潘再去接女儿。
次日一早,老潘把女儿安顿好,驱车二十多分钟赶到小方家。小方把这些年收藏的所有主机和游戏堆在了新房的客厅里,包括市面上不太容易见到的14款神游机游戏、16款PS2国行游戏。
这套二手房是去年买的,一直空着,没有添置任何家具或电器。客厅空空荡荡,只有上一任房东留下的一个沙发、一个电视柜。
小方和老潘坐在沙发上,看着堆在电视柜、地板上的大大小小的游戏机和一摞摞游戏。那是他们的青春。
小方的童年是在一套三进院的姑苏老宅里度过的,几户人家住在一起。他至今记得那个夏天的午后,所有人突然都围在了电视前。他挤过去看是怎么回事,看见一台红白相间的机器。
对于这台红白机,父子俩的兴趣各不相同。父亲喜欢玩桌球游戏、棋牌游戏,小方喜欢玩“老四强”——《魂斗罗》《沙罗曼蛇》《赤色要塞》《绿色兵团》。两人一起去买游戏,小方指着一盘合卡对父亲说,你不是喜欢象棋嘛,这里面有。其实他看中的是合卡里的另一款游戏。
小学三年级,小方戴上了近视眼镜,父母从此禁止他触碰任何游戏。家里的红白机被收了起来,寒暑假也不允许玩。
小方只好到处“看游戏”。家附近的街机房,一块钱五个币,他偷偷攒了一堆,揣在兜里。进了街机房,站在旁边看别人玩,实在手痒,摸出几个币,不敢玩格斗游戏,只玩《吞食天地》《名将》之类的横版清关游戏,可以多坚持几分钟。
去母亲单位吃饭,他经常溜达到隔壁的一家电玩店。那家店叫“港龙”,在当时的苏州城颇有名气。店里放了好几台电视,每台电视接一台游戏机。混熟了,看店的阿姨也会拿个手柄给他玩会儿。
那时的苏州已有不少包机房,SFC被称为“磁碟机”,5块钱一小时;SS被称为“光碟机”,7块钱一小时;PS被称为“影碟机”,8块钱一小时。小方兜里没钱,所以很少去。
直到上了高中,认识了老潘,他才成为包机房的熟客。中午12点到1点半是学校的午休时间,三口两口扒完饭,两人立刻赶往附近的包机房,玩一个小时,再回学校。老潘喜欢玩《恶魔城:月下夜想曲》,他在旁边玩《彩京1945》。那时店里已有PS2,但属于高端货,只卖不包。
老潘对苏州的包机房了如指掌,其中的至少一半,他都去过。他发现一个现象:每次走进包机房,一排排电视屏幕几乎都是绿的,大家都在玩《实况足球》。老潘只好在旁边等,看别人踢了一局又一局,等得昏昏欲睡。
这一幕印象深刻,以至于上大学后,他发动网友对全国各地的包机房作了一番调查,得出结论:《实况足球》对PS游戏机在中国的普及的确起到了重要作用。
2003年高考后,老潘的父母给他买了台PS2。那个夏天,小方成了老潘家的常客,三天两头坐着公交车穿越苏州城,去老潘家玩,两人一起在那台黑色的PS2上打《真·三国无双3》。
暑假结束后,小方和老潘去了各自的大学,一个在南京,一个在盐城。
小方在南京,读大学后,他很少再去包机房。每个月500元的生活费,得省着点花。
午饭一个大荤、一个蔬菜,每天的伙食费差不多十块钱。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多月的伙食费,买了台二手GBA。买不起烧录卡,游戏只有一盘《拳皇EX2》,翻来覆去地玩,玩到想吐,又把机器连同游戏卖回给电玩店。
没游戏可玩,只能看看游戏杂志上的图片和文字介绍解馋。每个月出刊的那几天,他天天往学校的书报亭跑,打听最新一期的《电子游戏软件》到了没。
游戏杂志最初是老潘介绍给他看的,老潘有游戏机,所以喜欢《游戏机实用技术》,那上面的攻略写得详细。
小方没机器,所以偏爱《电子游戏软件》,看王俊生的评论,看广告。很多人抱怨杂志上的广告太多,小方却希望广告越多越好。看广告,可以脑补很多东西。
就这样熬过了一年,2004年年底,70000型的PS2薄机在日本发售,小方托亲戚带了一台,29980日元,折合人民币1800多元。
机器有了,可还是没法痛痛快快地玩游戏。当时盛传,薄机只能玩正版,装直读容易烧机,而且盗版伤光头,会大大缩短光头的寿命。好不容易有了一台属于自己的游戏机,小方视若珍宝,想着宁可少玩点游戏,也要把机器保养好,可以多玩几年。
但动辄好几百的正版游戏,对他这个穷学生来说,实在太贵。由于PS2直读的流行,国内大多数人玩的都是盗版,正版反而不易买到。
自从高三那个夏天在老潘家玩了《真·三国无双3》后,小方念念不忘。去电玩店打听,老板说,没现货,不过可以从日本给你订全新的过来,一口价,680元。小方目瞪口呆。
最后,他在店里淘了一盒便宜的正版,港版《跑车浪漫旅4:序章》,88元。
虽然只是个体验版,但能玩到游戏,他已经心满意足。那个寒假,他和弟弟每天握着手柄练习入弯、绕桩、考驾照,你开不过去我开,玩得不亦乐乎。
2005年,淘宝兴起,小方上网搜索二手PS2正版盘,找到《真魂斗罗》,深蓝色的CD盘,120元,立刻拍了下来。虽然是三年前的老游戏,但120块钱买一款大作,他觉得挺值。当年的游戏杂志上,这款游戏曾连续数期盘踞国内电玩销售排行榜榜首。
《真魂斗罗》难度颇高,国庆七天,他在家玩了七天。通关后,又挑战全S评价、百分百击破率,打出隐藏结局。传说中的音乐鉴赏模式,其实只是制作人配音的一段恶搞视频。
《真·三国无双3》后来也买了回来,在南京一家电玩店入的二手盘,280元。这是他买的最贵的一款PS2游戏。
电玩店老板见他要买正版,说,我这有张《女忍》正版,不过是裸盘,你要的话就80块钱拿走。他发短信问老潘,老潘说,神作啊,赶紧买。
买回去后,小方玩了玩,感觉画面不好,难度又高,还剩三关时,就放弃了。他把《女忍》拿去给老潘,老潘三下五除二通了关。小方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老潘神乎其技。
老潘在盐城上的大学,父母不允许他把家里的PS2带去学校,他们觉得,带着游戏机上学,怎么可能学得好。所以,老潘还是得去包机房玩,每周两三次。
学校周围到处是网吧,一块钱一小时,包机房只有一家,四块钱一小时。周末,同学约了去网吧通宵,平时交流的也都是《传奇》《奇迹》。老潘一个人去包机房,进了屋,依然是绿油油的一片,他坐在那儿,像个另类。
老潘和小方经常短信联系,内容全是关于游戏,随便聊点什么就会超出70个字的字数限制,被系统切割成两三条。老潘告诉小方,自己最近又玩了哪些游戏,小方玩不到,只好看着手机屏幕上老潘发来的短信流口水。
小方用的是一部国产按键手机,两寸的蓝色小屏,只能打打电话、发发短信。所以,2004年年底,当他看见公交车上有人捧着PSP在玩的时候,觉得惊艳无比。
那时PSP在日本刚刚发售,不久便风靡中国大陆,成为年轻人时尚的象征。玩游戏、听音乐、看电影,不仅是玩家,很多对数码产品并不感冒的女性,也对索尼的这台掌机青睐有加。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那个年代的PSP,就如同现在的iPhone。
2005年夏天,PSP被破解,小方拿出攒了很久的钱买了一台,学期结束前,又把这台PSP转手卖掉,换成一台NGC、《生化危机0》、《生化危机1》,外加几百块钱。
之所以把PSP换成NGC,原因之一是NGC看起来不太像游戏机,而像个廉价玩具,拿回家更容易向父母交代。另一个原因是《生化危机4》,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游戏,听说NGC版的画面比PS2版的好很多。
大学毕业前,他的这台NGC只有三款《生化危机》游戏。PS2也一样,买了两三年,总共也没几款游戏。
读研后,小方买了台15寸小电视放在宿舍,把家里的NGC、PS2全都搬了过去。
研究生每月有200元的收入,家里给的生活费也比以往多。PS2游戏的发行此时已近尾声,他陆续入了几款大作。《战神》初代首发时的价格是500多,他等了一年多才买了廉价版。《战神2》也是发售几个月后入的港版合集,两款游戏总共250元。
正因为手头的游戏不多,所以每一款游戏,他都会反复玩很多遍,直到把所有难度打穿,把所有隐藏要素挖出来。《生化危机0》集齐50条水蛭,《生化危机1》真实生存模式通关,《生化危机4》佣兵模式全人物五星达成,《战神》两作以最高难度通关,《男忍》和《女忍》最高难度全关卡全任务S评价通关。
“想想盗版玩家能玩到这么多游戏,其实还是挺眼馋的。”小方说。
小方刚上大学时,就听说了任天堂、索尼的行货游戏机进军中国大陆的消息,杂志和论坛上的相关报道铺天盖地。那时的他还不太了解这个行业,只是隐隐觉得:中国电视游戏的春天就要来了。
但他压根没动过购买行货的念头。PS2国行的定价1988元,不比水货便宜,而且国行机器被锁区,只能读取大陆发行的简体中文版游戏,无法读取海外发行的游戏,而大陆发行的游戏,寥寥无几。
2006年,在淘宝上搜索游戏时,小方发现有家店在售全新的神游机,280元。神游机那时已经停产,最后一款神游机游戏《动物之森》刚刚发售。
比首发时便宜三百多,小方觉得很划算,就拍了下来。到手后,玩了玩,觉得还挺有意思。以前玩任天堂的游戏,最让他头疼的是满屏的假名,没有汉字。不像有些日本游戏,假名夹杂汉字,连蒙带猜大致可以弄懂是什么意思。
神游机游戏的中文字幕、中文配音让他感到特别亲切,冬天,缩在被窝里玩《动物之森》,读着屏幕上一行行的中文对白,温馨感油然而生。
陆陆续续,他将神游机的14款简体中文游戏全都买了下来。
神游机游戏的销售方式与众不同,没有实体卡带,只有数字版。游戏存储在64兆的神游卡上,可反复擦写。最初,玩家必须前往神游授权的实体店,通过神游加油站将游戏写入神游卡。神游在线开通后,玩家只需要通过USB数据线将神游机连接至电脑,即可在线购买并下载游戏。
小方买了五块神游卡,因为家在苏州,离神游总部很近,他专程去神游公司作了技术破解,让这五块卡可以被同一台神游机识别,省去了在电脑上来回倒腾游戏的麻烦。
没有实体卡带,神游机游戏可供收藏的实物只有纸质说明书。后期的四款游戏没有说明书,其余的十本,他收了九本,只差《纸片马力欧》的说明书至今没有下落。
他还专门为神游机装了个电池仓。神游机内置的纽扣电池为特殊型号,市面上不太好找,而且电池直接焊在主板上,不易取下。电池一旦耗尽,无法记录时间,《动物之森》也就失去了与现实时间保持同步的乐趣。为此,他拆掉内置电池,买了个普通纽扣电池仓,接了两根线,焊在机器内。更换电池时,只需拆开神游机,把纽扣电池按进底座即可。
四百多块钱买了套“欢乐家庭装”(共游盒、共游机),以及两个单独的共游机后,神游机家族的成员大致集齐,小方又把目标瞄准了神游的其它机器及游戏。
因为发行量大,神游掌机的收集不算太难。小神游SP的蓝色高亮版是500多元收的店铺样机,FC限定版小神游Micro是400元买的新品,搭配小神游影音播放君。
八款小神游中文游戏也集齐了,原价200元左右的卡带,收的时候只要七八十块钱。部分发行量较少的游戏,比如《密特罗德:融合》,后来炒到六七百元。
之后,他入手神游DSL、神游DSi,以每款180元左右的价格买齐六款神游DS中文游戏,顺便收了不少神游周边,神游票、iQue点卡、首发明信片、棒球帽、文具袋、钥匙扣、台历。
2008年,神游的东西已经收得七七八八,小方又萌生了收藏一台PS2国行的念头。
那时的PS2国行早已停产,总销量据说在两万台左右。市面上的二手货,绝大多数都安装了“大龙”直读。
“大龙”是2004年年底问世的PS2国行专用直读芯片,这块芯片现身后两个月,PS2国行即直降500元,由1988元调整为1488元。
降价后,这台丝缎银外壳的厚机迅速成为水货市场上的抢手货。一是因为传闻PS2薄机存在散热问题,安装直读后容易烧机;二是因为PS2国行没有翻新机,价格相当的情况下,自然成为玩家的首选。
存货很快清空,三年后,当小方萌生收藏一台PS2国行的念头时,已经很难找到未经改装的机器。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见有人在论坛上发了条出售信息:未加装直读的PS2国行,九成新,880元,先款后货。他联系对方,把钱打过去,结果石沉大海。
网购被骗,他暂时搁下了收藏的念头,直到半年后,才得偿所愿,以900元的价格从徐州的一位玩家手中买到未经改机的PS2国行,九成新,箱说全,两个手柄,附送简体中文版《真·三国无双2》和《实况足球7国际版》,还有原装支架和一个大红色的索尼帆布包。
他高兴得如同捡到宝贝,拆开包装,细细端详,当看见手柄上的“开始”和“选择”、记忆卡上的“记忆卡”这些中文字时,心情激动。
十六款PS2国行游戏的收集,费了些周折。其中的八款,很快在淘宝上买到,全新的也只要几十块钱。其余八款,遍寻不见踪迹。他联系了很多卖家,均被告知已售出。卖家说,你怎么不早点来买,原本还担心处理不掉。
他只好换个方法,查看这些卖家的交易记录,顺藤摸瓜,找到买家,逐个询问,问对方是否愿意割爱,转让给他。
《实况足球8:亚洲冠军联赛》和《比波猴百斗派对》这两款游戏,已经转手两次。他找到了最后的买家,把已经收集到的其它PS2国行游戏拍了照片,发给对方,恳请对方成全。对方见他诚心实意,也拗不过他,便同意转让。
最后的六款游戏,他用谷歌搜索了很久,找到一位玩家以前在论坛上发的一个甩卖游戏的帖子,这六款游戏均在甩卖清单之列。
他立刻私信联系对方,询问游戏是否已售出。经过几天的焦急等待,收到对方的回复:游戏还在。他喜出望外,以400元的价格买下了最后这六款PS2国行游戏。
事实上,PS2国行还有一款简体中文游戏《跑车浪漫旅4》,完整版,可在国行机器上运行,且纠正了繁体中文版的不少翻译错误。这款游戏从未在中国大陆正式发行,只是在展会上露过面,仅有少量裸盘留存于世。
小方曾向一位拥有此盘的玩家求购,对方出价200元,小方觉得不划算,没买,现在想想,后悔不已。
游戏收齐后,小方买了二十盒全新的廉价正版游戏,扔掉光盘,留下塑料包装盒,将PS2国行游戏的光盘放进去,然后又买了一叠塑封袋,把这些包装盒一个个套好。
封存前,他把每一款游戏都玩了玩,看看汉化的效果。印象最深的是《亚克传承:精灵之黄昏》,上译厂的配音让他想起童年时看过的经典译制片。还有《实况足球8:亚洲冠军联赛》,不仅加入中文解说,还提供有中文拼音编辑系统。他特意查询2004年的中超和中甲资料,花了很多天时间,将游戏中的球队名称和球员名字逐一更改为实名,然后带领球队从甲级联赛一路打到亚洲冠军联赛,杀入世俱杯。
2009年,小方把他收集的神游和索尼的所有行货机器及其游戏、配件、包装盒、说明书拍了照片,发在网上。
“谨以此贴献给那些冲破重重阻拦在中国市场发售行货主机及中文化游戏的厂商和默默支持中国行货游戏机事业的玩家。……最后,强烈期待行货Wii早日登陆中国。”他在帖子中写道。
然而,Wii行货未能如他期盼的那样登陆中国,折腾了两年后,销声匿迹,神游公司也就此偃旗息鼓。
2012年,神游3DS XL在中国大陆发售,小方等了两年才入手,包括简体中文版《超级马力欧3D乐园》和《马力欧卡丁车7》,神游公司发行的最后两款游戏。
至此,神游成立以来在中国大陆正式发行的所有游戏,14款神游机游戏、8款GBA游戏、6款DS游戏、2款3DS游戏,全部集齐。
他还收集了内置简体中文的港台版3DS游戏、Wii游戏,共计19款。虽非大陆行货,但这些游戏同样由神游汉化,部分Wii游戏封面的左下角印有“iQue神游中文”字样。
2014年,微软和索尼的新一代主机先后宣布进军中国大陆,小方再次踏上国行游戏的收集之路,但脚步越来越慢。
迄今为止,9款PSV国行游戏已集齐,Xbox One国行游戏收了10款,PS4国行游戏收了17款,而PS4主机,他至今未入手。
这些游戏大多没有拆封,只是为了收藏,为了表达对国行的一份支持。
“我们这代八零后,玩游戏是父辈眼里很不屑、很玩物丧志的行为,我希望以后的孩子能够光明正大地玩游戏,不用偷偷摸摸,也不用像我们那样,买机器前还得先做足功课,担心奸商,担心买到假货,担心机器烧了怎么办。只有行货发展起来,国内的游戏环境才会改善。”小方说。
去年7月,参加ChinaJoy时,小方在展会现场买了一堆99元的PS4国行游戏。为了找添田武人签名,又花198元买了件印有“PS”标志的蓝白T恤。年底,神游汉化的《精灵宝可梦:太阳/月亮》中文版发售,这次他没有等降价,第一时间入手,花了650元,虽然他算不上是宝可梦的爱好者。
2006年至今,收集国行游戏已经整整十年,小方觉得,是时候戒掉这个小小的癖好了。
“其实我很期待有一天国行的发行速度能够让我放弃收藏,那说明,这个行业在中国真正起来了。”他说。
小方买过两台Xbox,一台蓝色透明版,坏了,又买了一台水晶透明版。并非因为对微软的游戏机情有独钟,而是为了《忍者龙剑传》。
小方和老潘都是硬派动作游戏的爱好者,PS2时代的《忍》、Xbox时代的《忍者龙剑传》,这些以高难度著称的动作游戏,在他们看来,才是最纯粹的游戏。
2008年《忍者龙剑传2》试玩视频发布时,两人反复看了几十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就像两个嘴馋又吃不到糖的孩子,满怀憧憬,觉得这就是梦想中最完美的游戏。
小方那时还在读研,没多少钱,而且市面上的Xbox 360还是单65纳米,三红问题严重。他只好先把游戏买回来,工作后,攒了半年钱,才买了台Xbox 360。
《忍者龙剑传2》,他买了四个版本,日版、欧版、美版、港版。港版买了两盒,一盒拆了玩,一盒收藏,就像那个曾经流行的笑话“等咱有了钱”。
老潘也是一样,PS3版《忍者龙剑传:西格玛2》发售时,没钱买机器,只好先买了游戏。玩家“复活斩”发在网上的一段超忍难度全程无伤的视频,他看了无数遍。
如今的这代主机,小方只有一台Xbox One国行,2015年年底在闲鱼上买的。卖家开年会时抽奖中的一台,全新未拆封,含Kinect,低价处理,2500元卖给了他。
去年,小方在这台Xbox One上玩了七八款游戏,印象最深的是《古墓丽影10》,尤其是杨梦露的中文配音,虽然很多玩家评价不高,但他却觉得很棒。以往的英文游戏,大多默认关闭字幕,听不懂的话,得自己去菜单里打开字幕。玩《古墓丽影10》,他生平第一次把默认开启的字幕关了,让自己完全沉浸在游戏的氛围中。
搁以前,这些游戏他会反复通关好几遍,第一遍快速通关,然后挑战更高难度。现在,虽然不必再像学生时代那样为了几十块钱思前想后,但玩游戏的时间少了,兴致也慢慢淡了,每天玩一个小时就会觉得累。去年年底买的《巫师3:年度版》,他到现在还没打穿。
《黑暗之魂3》是必玩的,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通关。老潘也买了这款游戏,可惜买的是PS4版,两人没法联机。
老潘继承了父亲的那家生产模具的小厂,马路上的井盖、电缆盖板以及水表箱上的图案文字,很多都是用他们厂的模具做出来的。
他比小方更忙,晚上想玩会儿游戏,得先把女儿哄睡。周末只有一天休息,还经常被厂里的事情挤占。
“有时候就是习惯性开机,没有特别想玩哪款游戏,就是习惯。然后觉得,既然开机了,那就玩会儿吧。”
去年,老潘在网上看了《实况足球》二十周年的那段官方纪念视频,想起当年自己在包机房一台台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电视前昏昏欲睡的情景,突然有些怀念。
现在,如果没法保证至少有连续不被打扰的一个小时,他也不太想开机。他喜欢的这类游戏,必须全神贯注,一旦中途放下手柄,节奏就找不回来了。
老潘说,他之所以玩《黑暗之魂3》,是中了朋友的激将法。朋友玩的是PC版,用了金手指,被老潘一顿嘲笑。朋友说,你别不服,游戏的出生点附近有一个水晶怪,还有一个叫“灰烬审判者”的Boss,如果你能以最低初始值、最差装备的无用之人,无伤干掉这两个家伙,我立马删档。
老潘听了,转身就去淘宝买了游戏,奋斗两个晚上,把视频发给朋友,说,删档吧。
老潘的这台PS4,也是受了朋友的刺激才买的。PS4发售两年,他一直在犹豫:家里的那台PS3已经玩得很少,只通了五六款游戏,PS4到底还要不要买。
2015年,《血源》发售后,朋友抱怨这游戏实在太难。老潘不服,还能有比《忍者龙剑传》更难的游戏?朋友呛他,就算你玩《血源》,也是死成狗的命。
于是,那年夏天,去日本秋叶原旅游时,老潘抱回了一台PS4、一盒《血源》。这款游戏成了他的第一款白金游戏。
虽说《黑暗之魂3》和《血源》是在朋友的怂恿下买的,但其实老潘心底,仍然藏着一股子冲动。就像当年小方把那盘玩不下去的《女忍》拿给他,他砍瓜切菜般地把游戏打穿,那种舍我其谁的感觉。
老潘总共只买了三款PS4游戏,第一款是《血源》,第二款是《黑暗之魂3》,第三款是《瑞奇与叮当》国行版。
之所以买《瑞奇与叮当》,是因为他听说这款游戏的国行版是与全球其它国家同步发售的。“不敢想象,以前我特别羡慕国外玩家的待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和他们在同一时间玩到同一款游戏。”
去年7月,老潘听朋友提起CCG动漫游戏展正在上海举行,添田武人也在现场。他立刻向厂里请假,回家拿了《瑞奇与叮当》,买了张火车票,直奔上海,冲进会场,找到添田武人,请他在光盘上签了名。
“把这个放上面吧,二代我不喜欢,就是个半成品。”合影时,小方把PSV版《忍者龙剑传:西格玛》一代抽了出来,压在二代的上面。
小方收藏的主机和游戏不算多,几乎没有首发入手的,大多都是等价格较低的时候才买进。但那并不重要,没人能够评判,一位满屋珍藏的玩家、一位氪金无数的玩家、一位只买二手游戏的玩家,谁对游戏更有爱。
“这些东西不值钱,之所以留着,是因为有些记忆留在你心里。没事的时候看看,觉得是一种安慰,青春的一个纪念,会让你想起一些事。”小方说。
“就像我买了十年的《游戏机实用技术》,堆在家里。家里一直说卖掉吧卖掉吧,太占地方。今后也不可能再拿出来看,其实就是一个念想。”老潘说。
2012年,老潘结婚时,小方送了他一件礼物:《恶魔城:月下夜想曲》。老潘没舍得拆,收了起来。
两人聊起游戏,感慨对游戏的热情已不复当年。小方对老潘说,游戏这东西,有点像爱情,刚开始是充满激情和浪漫,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转化成亲情,成了老来伴。
前不久,小方向单位的一位90后同事推荐《生化危机4》,同事回去试了试,说,玩不进去,操作太别扭,还不如每天刷手游。
他还记得当年打通《旺达与巨像》时的那一幕,男孩被封印的巨大力量吸了过去,他拼命在地上挣扎,试图抓住些什么东西,但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想做一个关于玩家的栏目,采访一些玩家,普普通通的玩家,没有耀眼的光环,没有戏剧化的人生,没有大悲大喜,没有大是大非。
他们的故事不具有多少新闻价值,不算新鲜,不算好玩,引不起争议,也没什么可发人深省的,只是一些琐碎的事,玩游戏的事。
他们只是玩游戏的人,可能永远没有机会站在聚光灯下,但他们才是游戏行业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如果您或您身边的朋友愿意分享自己的经历,不妨联系我,我愿意代笔,把这些故事记下来。这是我的邮箱:paul@gcores.com。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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