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站在自己的身后，反叛全世界吗？

本文章含彻底剧透。

文章中的人物、想法、现象等观点，

完全没有特别指代某个具体人物，仅代表个人观点。

仅限接受以上观点的人才能继续阅读，

否则请主动退出，爱护机核。
在经历了小半年的等待之后，《女神异闻录5》的国际版终于发售了。虽然有一些小小的翻译错误，但是这么长时间换来的异常优质的本土化体验，让很多人都毫无抵抗地堕入怪盗世界上百小时。小心谨慎地躲过铺天盖地的剧透，P5的每一个细节都让我深陷其中，同时它的整体性和多层次也完美无缺。那么这次我们就一起来聊聊这个“异闻录”的故事。

不管你是就把它当作高中生日常的恋爱游戏，还是当成风格突出、UI绚丽的JRPG新标杆，《女神异闻录5》散发出来的气质都让人欲罢不能。我们可以把《女神异闻录5》看作是Atlus迈向新时代的化身，这里面结合了A社之前所有的“神棍”，但同时这也是P系列至今以来最为“现实”的一作，不仅仅是人物从卡通变得“凯瑟琳”那样真实比例而已......
近些日子争吵地挺热闹的Atlus想要控制《女神异闻录5》的直播，也从侧面表现出了这部游戏剧情有多么重要。确实，游戏剧情中几个关键的反转和揭秘环节剧透不得，甚至其中还有本格的推理部分。不过近百小时的故事流程肯定不会因为一两个模糊的“细节”而彻底崩塌掉，游戏中的每一个板块都能单独拆出来看，同时最后也能组合为整体。

可能很多人不喜欢《女神异闻录5》的原因是觉得开头它的剧情太“刻意”，这些孩子们的性格都太“作”了。校园里老师对学生侵犯的例子到处都有发生，这个故事也俗透了，然而如果你有相似的经历，也能够换位思考的话，越往后，这个大故事表面之下的内涵便会逐渐显现。这一切的开始都源于一群带有标签的人聚集到一起......
你被人打上过标签吗？无缘无故地被人带着固有印象去看待。
主人公是被冠以罪大恶极的“故意伤害”标签，龙司被扣上了“不良少年”的帽子，杏则是标准地被人“说闲话”。人们为了方便自己的记忆，总会给陌生人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这个印象甚至不一定是自己接触后留下的。更为可怕的是，多数人在此之后不愿意去再多了解这个先前被标记的人。我们可以在游戏初期的校园里听到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我们一个初来乍到的转校生都能感到巨大的压迫感，更不用说已经在学校呆了很久的伙伴们了。

移情下来，我个人有过被打上标签的体会，很深刻、很痛苦的体会。我明白莫须有的标签会对人产生多大影响，也亲眼见证一些人一如何地“固执己见”。标签带来周围环境的潜移默化其实很难改变，非常难。游戏里的表现绝不夸张，哪怕是过了大半个学期，同班同学的窃窃私语依旧是建立在你是“有前科的坏孩子”基础上的。说句悲观的话，我觉得如果主人公不来到新的城市，继续留在原先被打上烙印的地方，也许他的命运很难被改变。
平凡的日常生活，背后的是最无奈的现实。
越过第一道坎，怪盗团走向学校之外。《女神异闻录5》几大主要迷宫的背景设定看起来非常俗气，都像是电视剧电影里的情节，不过很遗憾它们都是现实中发生过的案件。在每一个迷宫的Boss战环节，我们能发现Boss的阴影出现之后，原先他们的名字里多了一个中间名。虽然繁中翻译的比较奇怪，像“阿萨谢勒、帛曳”之类，但也比较能明显看出来他们也都对应着原始的“八大罪”。

鸭志田代表着色欲，阴影中间名则是所罗门王72柱神中的Asmodeus。他的原型则是日本历史上的著名柔道运动员——内柴正人。内柴在雅典和北京两届都取得了柔道的冠军金牌，他也因此成为了日本人心中的“柔道天皇”。如果你并不真正了解一个人，你对他的印象就是“金牌得主”，运动英雄。而内柴正是在这个光鲜外壳之下对女学生进行着性骚扰等不法的事情，与游戏里一致。有趣的是，在公式设定集里，鸭志田的原案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出猥琐的大叔形象，后来才改成了现在这样“正经”一点的样子。

斑目代表着虚伪，阴影中间名是《圣经》里出现的Azazel。他的原型是以“日本贝多芬”自居的佐村河内守。佐村河内守自称在17岁的时候听力就发生了障碍，和晚年的贝多芬一样，他扛着失聪的阻碍完成了诸多优秀的音乐作品，不光是交响曲，还有为卡普空谱写的游戏音乐。这样一个“励志”的故事很快被大众接受，并成了音乐家的典范，没想到就在2014年，佐村河内守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公开承认了自己的听力障碍早就解决了，之前的作品全部都是自己找别人代笔的。

金城代表着暴食，阴影中间名同样是所罗门72柱神之一的Bael。他的原型是一个夸张的人——与泽翼，不管是长相和事迹。要说有钱，这个与泽能算是有钱的巅峰了，据他自己描述，他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实业家，而且不光有钱，他还极其高调。“我一秒钟能挣一个亿”、“年薪12亿日元”这些话都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年轻的时候当过暴走族、突然想上大学了就考了个早稻田，经历了瞬间破产，又还能光速崛起。这些事迹被与泽翼自己写进书里，被电视综艺节目录用，他还开设了让你快速致富的培训班。别看这些东西吹得天花乱坠，想要暴富的人还是深信他的成功之类，并奉之为鸡汤。

有趣的是与泽在不久之后又在推特上说自己破产了，随后还爆出了他大量违法欺诈的传闻，他本人也带着女友去往了迪拜定居。不管与泽翼之前的生平是真是假，他营造出来的那种很会赚钱的形象着实帮他挣了不少。如果你真的感兴趣的话，现在很多视频网站上还有与泽翼参加的一些日本综艺节目，可以当个乐子看一看。

奥村代表着贪婪，阴影中间名是基督教中的Mammon。他的原型就是“和民”集团的老板渡边美树。和游戏中的剧情一样，在二十几年的经营之后，渡边也在2011年的时候宣布向政界进军。不过游戏里他的企图被怪盗团终结了，而现实世界里，渡边遭受过一次失败之后真的在2013年当上了自民党的议员。照事迹来看，渡边美树也是一位励志的好典型，目标明确，努力，只不过他对自己的压力也转到了“和民”员工的身上。从2008年两名女员工因压力而自杀一直到2015年，和民还是位于日本黑心企业之首。“365天24小时工作到死”、“不可以说做不到。”这些信条用在个人身上我们可以说有些极端地热血，不过用来强加给其他人身上真的合适吗？

除去有些“剧情安排”的愤怒和嫉妒之外，游戏里剩下的“恶人”都来自于现实社会，他们都戴着一副“努力”且“英雄”的面具，人们也会照着这个标签去美化他们，直到一切的真相暴露。我个人觉得从《女神异闻录4》之后，P系列越来越给我一种《海贼王》一般的王道感，怪盗团和海贼团一样，扳倒的大人物都是那些恶行看似戏剧化、夸张到不可思议的家伙，可确实在现实中他们真实存在原型。像现实的戏剧不会叫人害怕，像戏剧的现实才令人胆寒。
充斥着的细节，和正邪之间的灰色
《女神异闻录5》有一种完美的整体感，尽管它结尾的日程安排有一些“赶”，但是此前大受诟病的主线迷宫真的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之前大家可能说4代的迷宫、战斗太枯燥了，5代在解决了“有趣”的基础之上还把游戏想要表达的东西结合在了迷宫环境里。

奥村的殿堂是一个火箭发射基地，单是把各等级的机器人不停地传唤之外，多级火箭用光所有燃料后就将之抛弃的特性也和奥村爬向顶端的做法类似；新岛的殿堂是一座富丽堂皇的赌场，诚然，对于没有任何依靠和资本的人来说，想要达到顶端就像是参加赌博，努力之外赌上的运气和勇气分外关键；狮童的殿堂则是一艘巨大的方舟，这艘像泰坦尼克号一样的巨轮载着“贵族”向前驶去，无关乎船外的末日。讽刺的是船中的收藏品全都是达摩不倒翁的造型，“稳定”，在某些情况下又正是政治所努力的目标。
脱离一开始孩子们幼稚的小打小闹之后，后来的游戏剧情越来越多地讨论一个俗套到都有点儿傻了的问题：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我们在主人公的对话选项里能找到“帮助他人”就是正义的选项，而为了明确定位，坏人们做的事情又都强行“极端化”，导致怪盗团跟人“聊崩”的场面经常发生。站在玩家的角度上，我们自以为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因为大多剧情迷宫都发生在主人公身边。可站到游戏里市民们的角度上，我们能看到他们的态度在不停地左右摇摆。说到底人们不会在意你做一件事的动机如何，大家只是在敬畏着那些拥有力量的人而已，主人公是，大二五仔反派也是。“唯有胜者才是正义。”正义与否只在于两股力量对抗之后存活的是哪一方，当我们看到那位“白色乌鸦”的人格假面即会光属性又会暗属性技能的时候，伏笔就都埋好了。

保留下被改心者的欲望，拿走“坏人”们的扭曲，也许他们也都是普通人，甚至会成为我们怜悯的对象。谁还没有欲望呢？和《战神》中的剧情一样，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的瞬间，众神都已被欲望缠身，只不过奎托斯被“希望”所附，成了“执法者”罢了。《女神异闻录5》结尾MONA向着伪神大声呼喊：“希望也是人们的欲望啊！”，那这一份欲望要是被扭曲了，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反叛，自由与代价
可能大家都还记得《女神异闻录5》最初放出的那张概念设定图，红黑配色的镣铐。主人公一行人一开始就是被打上“负罪者”印象的“坏人”，正式的游戏里虽然又添加了很多想表达的内容，但是贯穿全部游戏的还是那个明确的主题：反抗、对抗。

谁都有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谁都有受到阻力压迫的时候，关键在于你能否去反抗。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不公，我们转换到孩子的视角上来看这座繁华的都市，开发者们借着这座城里形形色色的人喊出了多少“浮夸”的真相。
“只顾自身利益随意践踏他人......年轻人是被压榨的存在。本应肩负着未来的年轻人，却无法描绘出未来。”

“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要成为人上人，就必须做好付出更多的心理准备。做生意就是要有把所有人都踢下去的冷酷！感情和仁义都是失败者的借口。”

“反抗父母的孩子......都该死。”

世间怪奇胜书籍，恨已不明眼前疑......
你可以说这帮孩子是幼稚，做事情不考虑任何后果，为了他们天真的“正义”做着违背社会规则的事情。但是回到之前孩子们的话题，和《攻壳机动队》里笑面男那样，谁都不会想到最后引发这般震动的会是几个还在念高中年纪的孩子。不管是不是为了照顾“青少年玩家”吧，游戏里孩子们的设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刨去每个角色身上绑上的标签，谁是孩子、谁是大人，重要吗？太多的孩子到了应该的年纪却不像个大人，而太多的大人又像个孩子一般懦弱。更重要的是，如果你脱离了“少年”的年纪，你还做得出怪盗团那样“意气用事”的行为来吗？

叛逆，这个词似乎都用来形容孩子了，而如果你要用“跟个孩子”一样去形容大人，在普遍的价值观里，这是句话骂人的话。有意思的是，现在这个时代真正改变世界的都是一帮有着“孩子般特质”的怪大人。
无奈，网络与放弃思考
日本NHK在拍摄《海贼王》漫画的时候曾经采访过几位《海贼王》的粉丝，问他们喜欢这部作品的原因，其中一个人的回答也许也能套用到《女神异闻录5》上：“因为现实世界终究我们还是不可能这样反抗的，所以看到主人公们这样勇敢地‘出了口气’，自己也会觉得很爽，很感动吧。”是啊，就算怪盗团想要努力改变社会，可是我们实际也看到了，面对现实，无奈能打垮所有人。
路人的耳语交谈和网络上人们的留言就是打垮怪盗团的因素之一，这里要感谢本土化人员接地气的翻译。我非常喜欢游戏里这个部分，因为这样做之后会产生强行的“换位思考”。在这儿我要问问很多人，你们自己有像游戏里那样留过言吗？网络上看到的消息终究不是全面完整的，而网民们大多会以为自己看到的部分就是全部的真相，然后不加思考，也不去在乎别人的感受，说自己想说的话。

现在我们站在怪盗团的角度上，玩家会埋怨“这帮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瞎说呢？”，反过来，我站在机核的角度上，我自己有时候也想不通“为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有的朋友会这么想呢？”游戏最后伪神说的话其实不无道理，我们能够理解那些世界观还不够成熟的孩子，但是一些已经进入社会的人却放弃了思考，跟着唾手可得的信息随波逐流，自己不加任何的思索和判断，实在是让人很失望。
失望之后的便是无奈。区区几个人想要整个推翻稳定的局面，并且驱使之向前滚动，更何况还是一帮没法在太阳下出现的人，难度是何其的大。总有一些你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稳固的体制，不可跨越的阶层，无法互相理解的两代人。非常可惜，怪盗团有着非常神秘的缘分，主角“你”与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着联系，商、政、黑道甚至互联网天才，更别说不存在的人格假面能力了。可现实中如果你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人的话，你并不会有那么多机会去构建网络，也别提获得上天赋予的神力了。

恶是必定存在的，当一个孩子真的从封闭的环境（校园、家庭等等）走向多元的社会时，他会发现一个人力量的渺小。庞大的稳定的体系不会因为微小的变动而崩塌，周围多的是默许“灰色”行为的“平凡人”，《女神异闻录5》里第一次走近地铁站的时候，面对城市里那些佝偻着身子看不清脸庞的人，我竟然想到了《Inside》......
你有不因任何人而随波逐流，靠自己的双腿站立在这个世界的意志之力吗
“明知这样的迷惘最终会走向灭亡，人类还是会慢慢走过去......”？

“不论现实多么让人痛苦，要是连改变它都放弃的话，就全完了！”

历代如此的就是对的吗？大家都这样的就是对的吗？

即使大家都在渐渐接受不公的现实，随波逐流，变成自己原先不喜欢的人的时候，你依然愿意站起来反抗吗？愿意在不被逼到尽头的时候就对抗每个人都墨守成规的法则吗？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每一个成长的阶段。

小时候，老师问我们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回答出“老师”、“科学家”等标准答案之外的孩子都被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中小学的时候，考试分数高的学生天生就会比其他学生受到更多的优待，各个方面。

高中，所有的教学为高考让道。砍掉所有非考分课程，班级按升学可能划分，平时考试分数一般的同学慢慢地就会向后排调，逐渐被人斜视和遗忘。

后来想要追寻梦想的我被身边人不停地嘲笑与劝阻，说我幼稚，说这是白日做梦。并以不够现实逼我放弃。

到现在我来到机核，依然被远在千里外的人判定为毫无价值的穷人，否定之前那么久的坚持和努力。

只因为这些在他们的眼里不符合常规，我这是一个破坏现实的反叛者。
也许我们在价值选择上是正义的，但是打破体制和脱离常规却是不义的。创造出这些规则和体制的人们一定都是拥有非常强的能力和力量。而脱离体制，追寻自由是得付出沉重的代价的，你愿意为了追寻这一份自由去做到哪个程度呢？十分遗憾，我清楚地知道我没有那个运气得到大天使的庇佑，没有被选中的能力。一番闹腾以后，现实的我，那个带着逆反之心说不定已经被打死在没有人知晓的小房间里了。

可我还是想继续“背叛”全世界。渐渐老去的少年只好闭着眼睛在心里呐喊，被“现实”子弹贯穿的身体重新在谁的梦里重生。一周目通关之后，我远在东京的朋友们似乎又变成了一堆刻在光盘里的数据，但我仍要感谢《女神异闻录5》这么一个作品让我的人格假面大声地喊出了“我要自由，要过得比谁都幸福，要勇敢地去向前走。”
Wake Up,Get Up,Get Out There.
你觉得机核所坚持、所做的是正确的吗？

嘿嘿，你也许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