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已经丧失了期望的本能,也无法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准确地认出他来,甚至他走了,母亲也不会记得他曾来过。贝罗安去一趟等于白去。母亲不会盼着他去,他不来她也不会失望。这等同于捧着鲜花到墓地去——逝者已逝,拜访不过是形式。
至少母亲会端起一杯茶放在嘴边慢慢地啜吸着,虽然她看到贝罗安却不能叫出他的名字来,也想不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母亲很乐意有人坐在那里,听她无意识地胡言乱语。任何人坐在那里听她说话,她都很高兴。贝罗安不喜欢去母亲那里,但如果他太久不去看她又会鄙视自己的不仁不义。”
在一家酒吧,亨利看见了朱莉娅。他醉醺醺地走过去和她打招呼。一周后,他俩成为了情侣。
交往一年多,他们在学校旁合租了一间公寓,在那里可以看见远处的山脉。他们最喜欢在露台喝着啤酒,两人过得非常甜蜜。他们养了一只外表威猛眼光温顺的德牧——“混沌”,朱莉娅很喜欢牵着它去散步,会很拉风。他们也讨论过生孩子的事情,两人都非常期待新生命的加入,但计划一直被繁重的工作所延误。
小镇迎来了一个节日,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人们前来参加。其中一个拿着匕首,企图抢劫他俩。
“混沌!你、你真是条笨狗!”朱莉娅眼睁睁看着他们养的宠物狗被劫匪一脚踢开,紧张得有点结巴。亨利挺身而出直面劫匪,对着他的脸来了一拳。亨利打中了!狠狠地揍了对方一顿。可是手臂也被匕首划伤。看见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下,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亨利像个孩子一样,在朱莉娅怀里哭了。
朱莉娅得到了耶鲁大学的工作邀请,可耶鲁大学远在两千英里外的辛辛那提州。她想搬家,亨利却不愿意离开博尔德。最后,朱莉娅入职了耶鲁大学,两地来回跑。
一年后,朱莉娅发现某个同事偷偷拿了自己的书,那些书对她的研究非常重要,她跑去和同事理论。可是,她忘了自己在两天前借书时非常乐意。耶鲁大学因为这件事情,给她放了带薪假期。亨利在耶鲁找到朱莉娅时,她正坐在楼梯间里大哭。亨利抱着她。决定去寻求医生的帮助。经过许多测试后,医生担心朱莉娅可能出现了早期痴呆症状(阿兹海默症)。
她才41岁。他们决定把这件事保密。朱莉娅回到了耶鲁继续工作。
朱莉娅的病情变糟了。她渐渐记不住课堂上要讲的内容,研究进度也开始拖拉。有时会没有任何原因,开着车去临近的小镇,最后由警察把她带回家。她被学校放了长期病假。
朱莉娅很绝望。亨利抱着她,承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她。
朱莉娅有时会管亨利叫笨蛋,他们未出生的孩子是一群小白痴。另外的日子里,亨利对她来说就是个闯进家里的陌生人。有时她把亨利拉到床上想亲热,五分钟后她突然就变得惊慌失措,总觉得她爸爸在门口。亨利把朱莉娅的情况告诉了她的家人。他们崩溃了,然后开始往返于澳大利亚和美国来看她。
她的病情止不住地恶化了。护工丹尼尔每两周会来访一次,他建议朱莉娅应该住在有24小时全天陪护的地方。亨利斟酌了几个月,还是决定亲自照料她,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深爱的那个人,有时深爱着你,但大部分时间会认为你是去她家做客的陌生人,有时还会以怀疑和恐惧的眼神看着你,以为你是闯空门的小偷或强盗。
晚上偶尔她会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给亨利带来许多麻烦,她非常痛苦地抱着亨利哭,可是十分钟后,她停止了抽噎,亨利知道她又忘记了,只好帮面无表情的她擦干脸庞,哄她入睡。她每晚都能轻松入睡,而亨利却要辗转反侧好几个小时。实在睡不着,他也少不了喝几杯。他一直去珍珠街尽头的同一个酒吧。时间久了,他把自己所有的故事讲给了服务生希拉听。倾诉让亨利如释重负。
一天晚上,亨利酒驾被拘留。朱莉娅的父母从澳洲赶来,决定把她接回澳大利亚。亨利没有辩解和挽留,只是说自己很快会去看她。几个星期后的夏天,亨利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招聘启事——森林里的护林员(Firewatch)。
There is a pleasure in the pathless woods;
无径之森,常有情趣;
There is a rapture on the lonely shore;
孤寂之岸,每多惊喜;
There is society, where none intrudes,
远离尘嚣,即为桃源,
By the deep sea, and music in its roar:
深海为证,涛乐明志:
I love not man the less, but Nature more...
我爱世人,更爱自然……
- Lord Byron
- 拜伦勋爵
在开始流浪生活前,克里斯(Chris)决定给自己改一个新名字:亚历山大·超级流浪者(Alexander Supertramp),他遗弃汽车,烧掉现金,只背着大包就上路。他遇到了开着房车流浪的情侣雷尼(Rainey)和简(Jane)。他们很好奇,克里斯这么年轻一个小伙子,为什么要流浪? 简看着克里斯,仿佛看见自己两年没见面的孩子。她问他:
- 你的爸妈呢?
- 他们在某个地方过着虚伪的生活。
- 你看上去像是个被家人宠爱的孩子,公平地说(Be fair)。
- 公平?
-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 我借用一下梭罗(Thoreau)的话。
“ 与其给与我爱、金钱、信念、名声、公平,不如给与我真理。 ”
克里斯的妹妹是理解他的。她认为他去流浪、去荒野是为了寻求救赎,去摧毁“为别人而活”的虚伪内在自我,完成精神的彻底改造。他希望在路上找到关于人生的真理。
南达科他州。当克里斯第一次说自己想去阿拉斯加时,收留并为他提供工作的韦恩(Wayne)惊讶地问那里有什么令他着迷的?他说:
- (阿拉斯加有)大山、河流、天空、狩猎……我会一直待在野外餐风露宿,只有我自己。没有手表,没有地图,没有斧头,什么也没有。就只是为了置身于荒野之中。
- 韦恩,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喜欢互相折磨互相伤害。在我看来这些事情毫无意义。对他人的评判,对他人的控制……所有这些(都毫无意义)……
- 阿历克斯,我们到底在谈论什么人?
- 父母、伪善者、政客、混蛋。
在克里斯和妹妹还小的时候,父母每天都在吵架,时有家暴发生。父母合伙开了公司,生意越做越大,但夫妻关系却越来越差,一度到达离婚的临界点。更糟糕的是,兄妹二人发现父母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母亲是第三者,自己就是私生子。他俩对这样的家庭感觉到厌恶。
雷尼曾经问过克里斯,如何看待简和他的流浪生活,克里斯说:
- 有些人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于是悄悄走去人迹罕至的地方,试图切断和过去的联系。
克里斯不只是在说简,也是在说他自己。因为父母曾对他和妹妹做很过分的事,从身体和精神上伤害他们。而他们也会从父母身上学会这一点,反过来以特别无情的方式伤害父母,比如切断和父母的所有联系,孤身一人在路上。
比如退休的长辈或者下岗待业的朋友(甚至是休假即生病的年轻人),他们突然之间失去了社会赋予的权力与身份,没有了长期的工作压力,身体可能会出现各种状况,因而需要一段身体与心理的适应过程,需要重新认识自己:
这是大部分人人生的一道坎,有的人过不去,从此一蹶不振。大部分人过去了,由 “去社会化” 顺利过渡到 “再社会化”,以全新姿态融入社会。
克里斯主动选择 “去社会化”,并走了极端,他不只放弃了学业、金钱、家庭,还逐渐放弃了社交与爱。他希望以一个尽量纯粹的自我,在旅途、荒野与自然中发现最原始的快乐,重建关于生命的看法。
沙尔顿市,加利福尼亚州(Salton City, CA)。
克里斯遇到了好心载他一程的弗朗兹老爹(Ron Franz),老爹年轻时当兵,妻儿在他当兵期间出了车祸,从此他一个人生活。高明的皮雕手艺让他生活优渥,可也让他的生活一成不变。当他听说了克里斯的计划时,他不禁提高了声音:
- 阿拉斯加?孩子,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 你知道吗,我也可以问你同样的问题哎!不过,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 嗷,你知道了,是吗?
- 是的!弗朗兹先生。你需要重新融入社会,走出你那栋寂寞的房子,走出你的小小工作室,重新上路,真的!你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活,你必须彻底改变你的生活方式。
我的意思是:人类精神的核心来源于对新的体验。而你看看现在的自己,就是个固执的老头,屁股都不挪窝。
- 屁股都不挪窝?哈!我倒要让你瞧瞧,我的屁股是怎么挪窝的!
- 来吧,爬上来。
- 固执的老头?哈!屁股不挪窝?哈!
- 来吧,老头。加油啊!
……
- 你还好吧?
- 你个臭小子!你走了,我会想你的。
- 我也会想你的,荣。不过如果你认为人生的快乐主要来自于人际关系,那你就错了。上帝将快乐赐予世间万物,快乐无处不在。我们能从任何事物中体验到快乐,而只需要改变看待事物的方式。
- 好。我会认真想想的……真的,我也要改变了。
但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把你所说的点点滴滴拼凑起来,你的家庭、父母。我也知道你对基督教义存有怀疑。但确实存在着一种令人心生感激的更高存在,而且看起来你也不介意称之为“上帝”。
但是, 只有当你学会原谅,才能学会如何去爱。只有你开始爱了,上帝的光芒才会照耀着你。
克里斯非常感动。他在老爹身上,感受到了最真挚的家人般的情感,是一种真正的相互关心,对于各自不同的观点能互相包容与尊重,能站在对方的立场看待问题,理解与体谅对方。
后来,克里斯孤身一人在阿拉斯加荒野生存了数个月,写下了自己最深刻的体悟——分享快乐,快乐才会变得真实(Happiness only real when shared)。
而他在故事结尾写下祝福时,没有用流浪时的假名 Alexander Supertramp ,而是以真名落款。是否意味着,他终于原谅了?原谅了父母,也原谅了曾经不值得被爱的自己?
I have had a happy life and thank the lord. Goodbye and may god bless all!
—— Christopher Johnson Mccandless
感谢主,我度过了快乐的一生。再见了,希望上帝保佑世人。
—— 克里斯托弗·约翰逊·麦坎德利斯
为什么要去野外、要去徒步、要去流浪?
因为你会感觉到自己是真正活着。
2017年,7月底。我和另外两只朋友,在川西洛克线徒步了五天。除了最后一天结束后回到文明世界,其余时间都处于无电、无信号、没有热水洗澡,自己搭帐篷,自己做饭,砍柴生火取暖的生存状态。 (洛克线详情请看文末的攻略)
对于我来说,自从上次完成了西藏冈仁波齐的转山,这次走洛克线是一次全新的尝试。希望在自然中了解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了解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梁师姐,走了虎跳峡和两次雨崩。她因为兴趣而开始徒步,因为喜欢而坚持走下去。她说:徒步啊,就是低头爬啊爬啊,在抬头喘气时忽然看到超美的景色,简直不能更美好了。
黄大大,洛克线同伴。他的徒步理由是:希望把自己逼到一个体能与意志的绝境,在这种绝境中去思考现实中遇到的问题,希望从中得到答案。
张小小,半年时间流浪了大半个中国,然后从西藏到尼泊尔到东南亚。她的理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叛逆情结,证明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
走过多少路,去过多少地方,冲多少米高峰,我不在乎。我只希望走,在几乎没有人的地方一直行走。发现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好让我觉得自己是真实的活着……
徙步会让你会对生活最本质的东西产生强烈的渴望,你会渴望喝不完的水,好吃的食物,舒适的床,便捷的交通……在徒步的状态,你会知道对你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其实,无论是去野外徒步,或是长期在外流浪,都可以算是 “去社会化” 的行为。通过减少附加在身上的社会性标签,减少拥有的资源,能更深入和真实地了解自己的身心,通过磨砺身体和心智,期望塑造更强大的自我。之后大多数人会选择 “再社会化”,重新融入社会;少数人会继续远离社会。
游戏《Firewatch》的男主角亨利,是重新融入社会的代表。他是一个好人,但还不够坚强,他面对生活的勇气,在照顾阿兹海默症妻子时被逐渐消磨一空。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去森林当护林员,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必须做出改变。也许他感觉到荒野森林中,隐藏着让他重新面对生活的力量。
电影《荒野生存》的男主角克里斯,在流浪途中不断认识新的朋友,却还是选择逐渐远离文明社会。在他内心,是想在阿拉斯加待够之后,以全新的真实自我重新回归人类社会。因为他在荒野中阅读《Family Happiness and Other Stories》书中写到的这段话时,露出的是无比向往和幸福的笑容。
“我经历了很多事情,如今终于觅得幸福的真谛。归隐田园,助需助之人,助无助之人。行有用之事。
修养身心,怡情山水,泛舟书海,聆听音乐,敦亲睦邻。这就是我心中的幸福。
然后,最重要的是,有你相伴,或许还有儿女。
若能如此,夫复何求?”
—— 列夫·托尔斯泰
电影《荒野生存》: 需要开通腾讯视频VIP才能完整观看
2、云和山的彼端:2017年3人徒步洛克线攻略 http://www.jianshu.com/p/4534a6cb7e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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