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赛博朋克的外壳盛放着宗教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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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者》是今年质量上成的剧情向独立游戏，来自波兰的独立开发团队Bloober Team，他们的上一款作品是备受好评的《层层恐惧》。两个作品综合来看不难发现，高质量的画面表现是他们的强项，而且对古典艺术有种近乎狂热的执着，在观察者中以赛博朋克的元素来解构伦勃朗的名作《蒂尔普教授的解剖课》以及古斯塔夫杜雷的神曲插画令人叹为观止，而层层恐惧更是直接以油画家的精神世界为故事切入点。

《观察者》这款游戏给人的第一观感是两个耳熟能详的词汇：“赛博朋克“与”反乌托邦“。高科技下的贫富分化，垄断型企业建立集权的政府，义肢与义体的泛滥，网络黑客，毒品猖獗，神经入侵……林林总总，几乎涵盖了所有赛博朋克的元素。至于这个游戏究竟在表达什么，让我们来剖析这个故事。
背景
游戏背景设定在2084年的波兰（直接致敬1984），基因工程与医学的进步使人类进入了可替换器官的时代，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针对人造器官（植入物）的瘟疫"Nanophage"，大批人口死去，随后又爆发了战争，在一片废墟中一个名叫喀戎的大公司攫取到了最高权力并成立了所谓的"波兰第五共和国"。这之后的的事情不难想象，喀戎的触手渗透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工作，生活，娱乐统统在他们的掌握中，无处不在的大屏幕不间断地对民众洗脑。对喀戎而言每个人都是透明的，必须绝对的服从，没有思想，没有灵魂。他们甚至还训练了一支特殊的秘密警察队伍，能够直接进入人思想里面发掘证据，这就是观察者，也就是游戏主角丹尼尔的身份。

角色：

1.观察者丹尼尔

他是一个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却有着极其不幸的过往：爱妻的离世令他难以释怀；儿子亚当对他的疏离，从游戏的开头可以推断父子俩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在一次执勤过程中他意外收到了亚当的求救信息，他定位到了信息地址并火速赶往事发地点结果看到的是一具无头男尸！“这到底是不是亚当？"他带着这个令人不敢细想的疑问对整个贫民窟凯龙（下文中此地点均称为“凯龙”)展开了调查。
2.保洁员杰纳斯

曾身受重伤的退伍军人，身体大面积被战火损毁并以植入物代替。因为就业等级未能达标，喀戎公司拒绝了他的抚恤金，甚至连植入物的维护费用都停发，只得在凯龙做着朝不保夕的保洁员，属于典型的被强权迫害的角色。他是唯一在游戏中可以面对面交谈的人。
3.阿米尔与海伦娜

一对年轻夫妇，均为喀戎公司员工。丈夫阿米尔属于刑满释放人员，被剥夺了高等级岗位就业的资格，只得蜗居在凯龙，目前是喀戎公司的杂役。他与妻子海伦娜在一个夜店相识，并结为夫妻。海伦娜是喀戎公司的正式员工与阿米尔的社会地位相差悬殊，但婚姻生活迫使她随丈夫生活在凯龙，长此以往这让她产生了改变现状的想法，直到后来铤而走险怂恿丈夫接下了从喀戎公司偷窃重要数据的危险任务，这直接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4.纹身师杰克

表面上他是一位纹身师，在那个年代依然保留着古老的基督教信仰以及贵族般的艺术品味，偶尔也会客串牧师，阿米尔夫妇就曾经由他主持过婚礼。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私自进行极端实验的外科手术医生，曾经因为擅自使用违禁物品被吊销了行医执照，于是他把所有营生转移了地下，在纹身店密室中开起了私人手术作坊，同时也在凯龙找到了一位神秘的伙伴继续他们的实验（个人很怀疑他曾使用海伦娜做过实验，他房间里的机械夏娃就是证据，外形完全吻合海伦娜的特征，另外,通过收音机的旋钮机关我们可以看到海伦娜的大脑被取出的画面。但这有两个疑点，我们调查的时候发现她的大脑是完好的，另外我们在她残存记忆里完全没有找到相呼应的蛛丝马迹）。
5.杀手维克托

他是双重人格的杀手，自幼由于身体缺陷而被排斥在人群之外，甚至连自己的父亲也不愿接纳他，这直接养成了他的反社会的扭曲人格；而母亲对他的溺爱则让他的另一个人格有些软弱。从游戏中一些零星的片段可以看出，他儿时对童话《小红帽》中的狼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导致他成年后利用人体植入物和基因改造技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狼人。然而这些来自地下的不成熟技术却使得他陷入更深的痛苦以至于不得不靠药物去暂时摆脱疼痛，于是有人以这个手段控制了他，使他成为一系列命案的直接凶手。
6.亚当

主角丹尼尔的儿子，但却因为母亲的离世对丹尼尔充满了憎恨与嫌恶，他亲眼看到父亲阻止了重病不愈的母亲用植入物替换器官的打算，最终不可避免地使她母亲走向了死亡。对此，父亲丹尼尔也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苍白地说这样做是有代价的。然而，不久之后，丹尼尔自己却因为身受重伤接受了器官替换，虽然这件事并非出于自愿，但在亚当看来他就是一个漠视别人生命对自己极度自私的人，在死亡来临时可以没有原则地保护自己的生命。我猜测从这以后他就再没有见过他的父亲。后来他成为了喀戎公司的首席研究员，属于社会食物链顶层的角色，也看到了喀戎残酷。从他房间里的《1984》可以推测，他坚定地认为喀戎建立的是一个罪恶滔天的集权政府，所有人都被他们奴役着，并且坚信自己可以终结喀戎的统治。
剧情
身为喀戎核心员工的亚当，出于改变世界，给予人类自由的理想开启了一项实验：将人的意识存入网络，使人能够脱离身体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得以永生。他利用自己的身份便利在喀戎秘密展开这一项目。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喀戎对他的行为终于有所警觉从而将他辞退。这并没有阻止亚当，他躲藏在凯龙继续这项实验，此时他面临的问题是亟需找回曾经的实验数据，

于是，他在这里说服了阿米尔夫妇去偷窃数据，并且让精通外科手术的纹身师杰克成为自己的助手。而实验对象就是亚当本人！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终于，他成功了，一个数字版的亚当诞生在网络之中。此时的亚当为了保证事情不外泄，利用狼人维克托将阿米尔夫妇与纹身师杰克这三个参与者先后灭口。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网络中的亚当跟他有着同样的想法，在他的眼中这个实体的亚当也是威胁之一，也必须铲除！当实体亚当有所警觉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他在临死前封锁了整栋楼的网络，企图困住网络中的亚当，还释放了病毒去攻击他。数字化的亚当只得躲在暂时安全的圣堂酒吧局域网中向父亲丹尼尔发出了求救讯息。他知道观察者的审讯系统是独立网络的不会遭到侵入，这是让自己脱险的唯一途径。

当玩家操纵的丹尼尔循着线索一步步走进那个数字化亚当的时候，一个伦理难题摆在了玩家面前，你站在丹尼尔的立场是否能接纳这个没有实体只能依附网络才能存在的亚当？况且他还是杀死真实亚当的罪魁祸首！

一点思考：

审视亚当这个角色，他一直以人类解放者自居，然而，从他杀死合作者的行为来看他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高尚。他不过是想给自己打造一个庇护所，让他免于疾病和死亡的恐惧。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也会像所有人一样本能地生存下去，无论以何种方式何种手段，哪怕是利用曾经视为仇敌的父亲。

回看丹尼尔，他是一个曾经在植入物泛滥前的旧世界生活过的人，对人类的身体还是有敬畏之心的，特别是他亲眼目睹过不少Nanophage病毒杀死植入物使用者的惨剧，这让他更加厌恶植入物。至于这个理由是否足够使得他说服妻子宁可放弃生命也不选择植入物，这点我很怀疑。但无论如何他的妻子最终与他达成了一致，欣然接受了死亡。再说到那次事故，玩家可以看到他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强制进行了身体改造，这是违背本人意愿的。因为他是观察者，他的生命属于喀戎公司的资产，他的死亡是公司的损失，在喀戎统治之下个人意志无异于螳臂当车。问题是丹尼尔是否能还能够接受这样的自己？如果他连自己都不认可又如何能够接杀死自己真身的数字化亚当？
对于结局选择，个人倾向于认为丹尼尔不会接受网络化亚当。相信玩家很难忘记游戏中那个面容极其扭曲压迫感十足的怪物，前期只是出现在海伦娜和维克托的精神世界，而最后他却直接进入了丹尼尔自己的意识。面对它玩家没有任何正面对峙的可能，只要被他看到就是死亡，这个怪物是谁？正是丹尼尔在亚当心目中的化身。我们到最后也没有真正面对他，只是一味逃避。这点足够说明丹尼尔无法面对也不能接受这个被植入物改造过的自己，他与儿子对"没有身体的人还能不能称之为人"这一问题无法达成一致。

于是，丹尼尔拒绝了他的要求。然而亚当绝不是甘于坐以待毙的那类人，最后他抢夺了丹尼尔的身体逃了出去，丹尼尔则进入保洁员杰纳斯的身体去追杀他。在亚当即将逃出去的时候，丹尼尔追上了他并且几乎将他杀死，这时，警察解除了封锁，击毙了杰纳斯和他体内的丹尼尔，奄奄一息的亚当在丹尼尔的身体里最终活了下来。

再说第二结局，如果作为玩家的你认为亚当的行为是值得被原谅的，而且可以接受与这样一个不可控的亚当共用一个大脑，那么你会看到父子合而为一，毫无波折地离开了被封锁的凯龙，走进那一开始就未曾出现的阳光里。这个结局很美好，美得简直不像世界观下能发生的事情，没有人再会死了，连保洁员杰纳斯也会安然无恙。

这意味着什么？个人认为这点直接呼应了之前那些非常明显的基督教隐喻，亚当终会成为新的上帝！上帝是什么？是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套用到这个故事里分别对应丹尼尔，亚当，亚当实验成果。这也符合了亚当对自己得定位，即用自己的研究成果给人类自由。当然，前提是你认同没有身体的自由也是自由。（这段纯属个人脑洞）       

这游戏看似反乌托邦的设定仅仅是流于表面（比如经常出现的1984），并未涉及这一题材的精神内核。我们没有直接目睹喀戎的高压统治，也没有感觉到国家机器在人群中无孔不入地渗透。整个游戏的过程都是在凯龙这座阴暗破败的贫民窟中进行调查，在这里我们可以见到形形色色的人，瘾君子，VR游戏沉迷者，偷窥狂，黑市器官培育者……简直像极了圣经中描述的那座充斥着堕落与邪恶的索多玛城。从游戏中各种明示和暗喻不难看出这其实是一部充满宗教意味的赛博朋克版启示录。

就从大反派亚当的名字说起，亚当和夏娃是人类的始祖却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园，这名字几乎成为了人类原罪的符号，而游戏中他正是因为禁忌的实验被喀戎解雇；在海伦娜的场景中，机械蛇的意象反复出现，它一步步指引玩家偷窃了数据。圣经中是蛇引诱夏娃偷食禁果，它在基督教文化中代表教唆者，是恶魔路西法的化身；还有必经之路上频繁看到的数字”666“，这个数字在基督教文化里的是魔鬼的象征，目的在于告诉我们接近了罪恶；与亚当约定见面的VR场景，那片黑暗的电子树丛林，亚当通过一个树上的显示器来跟丹尼尔交流。在但丁的《神曲-地狱篇》中写道，树是自杀者的囚笼，这也是暗示亚当杀死了现实中的自己。

我猜想那些宗教象征是制作组的一种态度，他们要给玩家展示一个人人有罪的世界。在基督教的观念中人的身体是神圣的，是耶稣用自己的牺牲为世人换取的救赎，任何对身体的亵渎都被视为罪恶。在那个人体改造已经肆无忌惮，所有人都对生命失去了敬畏的未来，”Nanophage“的出现正是对滥用科技的审判。亚当的实验更是进一步挑战了基督教的道德底线，如果使意识脱离身体在网络中存活，这就几乎令死亡失去了意义。假设有一天我们的科技能让死亡失去意义，那么这会是怎样的世界，我相信很多人是持悲观态度的，没有死的对照，生的价值又将如何体现？

什么最能代表赛博朋克的本质？个人认为是科技悲观主义，我们生活在一个几乎每天都有新科技刷新我们认知的年代，谁也不知道那些科技会把我们带往何处，然而我们的生活有比从前更自由更幸福吗？

答案是否定的，正如游戏中表现的那样，尽管七十年后的人可以自由改造身体，可以浏览别人大脑，可以玩到几乎还原真实的VR，但我们一样没有解决好就业歧视，儿童教育，商业道德，家庭疏离这些存在了几百年的实际问题。所幸人类的智慧是不能被低估的，毕竟我们已经在无数次的大变革中生存下来并繁衍至今。但愿游戏中描绘的未来永远不会到来，让游戏真的只是游戏！
结语

首先它已经具备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且能引发思考的故事，其次优秀的建模与贴图再加上虚幻4的强大渲染能力使画面的真实感非常强。另外制作组设计的一些小彩蛋非常有意思，比如随着剧情推进封面会跟着变化的书本，还有链接亚当大脑，在哪里你可以体验到被俄罗斯方块砸死，被马戏团的火圈烧死的乐趣。

问题比较严重的是在链接大脑的时候会出现太多无意义的场景闪回，强烈的光影闪烁直接刺激玩家的视觉神经，再加上大量善可陈的jump scare严重影响游戏体验。他们制造恐怖的手法几乎可以称之为低劣，重复地使用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敲击声，或者突然一张狰狞的面孔糊玩家一脸，一般玩家在熟悉了这套路之后会毫无感觉，甚至产生厌恶感。另外镜头的FOV过小而造成的眩晕感也是极其严重的，特别是在这种小场景中，旋转速度稍快也会引起不适，如果遇到掉帧，那感觉可堪比晕车！如果官方不刻意把它做成一款恐怖游戏也许会更出色，总体来说这是一款优点与缺点同样明显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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