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阴沉的天空中终于下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这次不是零零星星的几片小雪花,而是纷纷扬扬持续不断的雪花,对我来说,这才叫正经的“下雪”。对我来说,当每年的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都是我再一次观看那部电影的时候,那部电影的名字,叫做《大地惊雷》。
熟悉科恩兄弟的人都知道,这两位鬼才导演曾经创造出过不少经典的悬疑电影,像《巴顿芬克》、《冰血暴》、《谋杀绿脚趾》等等,但这部《大地惊雷》在他们的作品中却是一个另类,因为这部电影没有任何的悬疑设置,也没有任何让人炫目的拍摄技巧,他们只用最平实的电影语言讲述了一个平常的西部故事,却让我永远的记住了这部电影,记住了电影中的那个飘着雪花的冬天。
长久以来,西部片给人的印象一直是落日、黄沙、随风滚过的蓬草和出手便取人性命的牛仔神枪手。而在《大地惊雷》中,这些西部片的经典要素全都没有出现,有的只是漫天的雪花和呼啸而过的寒风,而这部电影的角色设置也很“反西部”,出现在镜头中的并不是传统西部片中的英俊牛仔和美丽女人,而是一个50多岁的独眼醉汉和一个只有14岁的坚强小女孩。
为了替亡父报仇,14岁的马蒂罗斯雇佣了只有一只眼睛的警长罗斯特考伯恩和他一道追捕凶手。在阿肯色州的冰天雪地中,二人携手穿梭与树丛与山区中,最终击毙凶徒。这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追捕故事,但因为主角的特殊性,整部电影便变的不一样起来。
《大地惊雷》的英文名是《True Grit》,直译过来就是“真实的勇气”,而这个勇气,说的就是女主角马蒂罗斯,这个只有14岁的小女孩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沉稳和勇气,也因此让这个看似普通的故事变得不普通起来。我们14岁的时候恐怕连跟陌生大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而这位坚强的姑娘却已经可以跨越城市去收殓自己父亲的遗体、跟马贩子讨价还价、在寒冷和子弹的威胁下前行,这种超乎寻常的勇气着实打动了我,也让我在这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丝毫不觉得无聊,只想看着这个超凡的小姑娘是如何为父亲报仇的。
然而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们,仅仅有勇气是不够的,还需要过硬的战场搏杀的本领,于是她便找到了独眼龙警长罗斯特考伯恩。如果说马蒂罗斯代表着片名中的“勇气”,那罗斯特考伯恩则代表着片名中的“真实”。这个只有一只眼睛的警长并不像其他西部片中男主角那样“伟光正”,而是一个年过半百、身材臃肿、脾气暴躁,经常喝的醉醺醺的老大爷,虽然毛病多,但却特别的真实,就像我们日常生活中那些干了一辈子刑侦工作的老刑警一样,看着一身的毛病,但真正面对歹徒的时候却有如天神下凡。
整个电影的前半段,考伯恩警长展现出的都是一个醉醺醺的老油条的形象,任谁也不觉得他会有多厉害,而当电影进行到第48分钟时,一个神秘的印第安人突然从树林中钻出,考伯恩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手警觉地摸住枪,仅有的一只眼瞬间露出凶光,这一瞬间便让人看到了一个战士的形象。短短几个镜头,杰夫布里吉斯便将考伯恩警长的形象“立住了”,真是让人惊叹的演技。在多年后的《赴汤蹈火》中,杰夫布里吉斯再次饰演了跟考伯恩形象一样的警长,可以说是相当迷人了。
《大地惊雷》不但在角色设置上“反套路”,在剧情走向上也很“反套路”。一般的西部电影都会以一场主角英雄干翻群敌作为高潮,但在这部电影中却并没有这么做。虽然在后来也出现了考伯恩“独眼龙双枪战四虎”的场面,但这场大战和这段的配乐一样,仅仅十几个小节后便结束了,根本没能调动起观众的情绪。
然而在之后的长途奔跑中,这部电影却在平缓的配乐中迎来了高潮。钢琴与管弦乐队不断重复着主旋律,独眼龙颓废警长骑着马带着受伤的钢铁萝莉拼命奔跑,他们跑过树林跑过平原,太阳落下月亮升起,跑到马儿活活累瘫,体力不支的老警长抱着小姑娘拼命的往前跑。当最后终于跑到医生家门口的时候,气喘吁吁的警长跪在漫天的雪花中说出了那句“I've grown old”,欣慰、不甘等情绪集中到一起,让人不自觉的就跟着留下眼泪,迎来一个平静的高潮。
在“反人设”和“反套路”之后,这部电影还有一个“反结尾”。在这段传奇故事的结尾,萝莉与大叔再未相见,直到阴阳永隔,如果不是马蒂罗斯被截去的那段左臂,这场发生在冬日的传奇故事如同没发生一般。没有温馨的告别,也没有人生经验的传授,一切都在遗憾之中平静的结束。在影片开头马蒂罗斯的独白中便提到了这么一句“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二十五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成为一个独臂老女人的马蒂依旧如自己14岁时的沉稳与平静,她让别人付出了代价,自己也付出了代价,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无论你欠下什么,终究都会偿还。
在这里必须要提一下本片的主旋律《Leaning On the Everlasting Arms》,这是一首比影片本身要早上二百多年的基督教赞美诗,整部电影的大部分配乐都是在这首赞美诗的基础上改编的,让这个故事充满了神秘的平静与释然。而当影片结尾之时,随着独臂的马蒂罗斯远去的背影,这首赞美诗被一个高亢的女声唱起,非但不会让人感觉刺耳,反而直击人的心灵,生出一股悲悯与安宁。
《大地惊雷》以雪开头,以雪结尾,像是一个冷静地存在,用两个小时的时间为我们讲述一个平静又传奇的冬日故事。从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起,片中的雪花便在我心中扎下了根,让我在每个雪花飘起的冬日都想要去回味,回味那诗一般的往日情怀,回味那酒一般的友谊之情,回味那雪一般的人性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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