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大多都是无厘头的表演方式和小人物的辛酸苦辣。前者的代表《大话西游》早已在十几年前,就通过高等学府的知识份子后现代文化研究得以普及大众,为无厘头和通俗现象提供文化根基,而后者所谓的小人物的辛酸苦辣也常常与周星驰无厘头喜剧魅力并置,为周的电影平添了一份人文关怀。
【落难神仙至尊宝的悲剧的确让人动容,周星驰少有以悲剧色彩收场的电影,但无法否认这电影的确是以刘镇伟的巧思为主,只是周的表演太过耀眼,我觉得刘镇伟这几年抱着西游和大话过不去,多少都有秋后收账的清算思维,只是这账早都被周星驰收了......】
但真得是这样的吗?周星驰演绎的真是小人物吗?我们为什么喜欢强调周星驰的小人物色彩?
先说说作为周的头号粉丝卢正雨,他可谓粉丝之王,追星能追到成为周星驰的编剧然后自编自导,可谓草根逆袭的励志典范。从《绝世高手》看,卢正雨的卢小鱼看似是对周星驰的重复致敬,当然把《绝世高手》只是看做无厘头电影的翻版重置,其实它并不出彩,过剩的视觉表现和元素细节无节制的堆砌让它空有一副无厘头的皮囊。但如果把《绝世高手》和周星驰的电影通过文本脉络做对照呼应,仔细排摸双方电影人物的走向和路数,你会发现其实卢正雨是不甘只做粉丝的,他的确很懂周星驰,但潜意识上,也的确有意无意揭穿了所谓周星驰电影的草根虚像。
周星驰香港本土票房大爆的电影,主角多为落难神仙或具有超能力和强运的凡人。前者代表有《食神》斯蒂芬周,落难反转靠得是天赋异禀和神仙显灵(从零基础到学完少林厨艺只花了一个月),后者代表为《赌圣》的阿星,是个来自大陆的小人物,得势成功风靡赌场靠得是天生异能。这和草根默默跟耘,靠汗水和努力得势得财是背道而驰的,周星驰的角色出生可以平凡,但不能没有天赋。
【《食神》主角从得势到失势到再得势,《赌圣》的主角从无势力到得势,基本上靠得都是特异功能 】
《武状元苏乞儿》苏尔哈灿目不识丁但是武学奇才,《功夫》里的阿星和《食神》里的史蒂芬周异曲同工,都是从零基础到绝世高手,不过《功夫》更为夸张,阿星从混混成长为武功奇才都不到一天。
《少林足球》的阿星天生神力,《长江七号》里的周铁父子靠外星人七仔获得重生,这是凡人超现实的强运,生活的改善来自命运眷顾和科幻力量,而非个人努力的因果。
周星驰高票房,或后期和内地环境嫁接的电影中的主角塑造都是如此,得势的人在开头便给他去势,但命运不会抛弃。本身无势的人也非凡夫俗子,总有异能救命。即使周星驰具自陈道的《喜剧之王》,默默无闻的龙套尹天仇即使一次次把事情搞砸和倒大霉,也有突如其来的好运和爱情。甚至近年没有他出演的《西游》系列,主角唐僧都能平白无故获得如来的助力,只因有颗佛心,而佛心之人恒河沙数,为何只有唐僧得以佛祖助力,解释起来只能说是主角的强运,而非个人造化。
周星驰的草根,小人物真得卑微吗?或许看起来卑微,那时因为周星驰在即兴式的表演中会常常穿插真情流露,用这种落差使观众产生移情,但别忘了,周的主角看上去心酸,实则都是拥有好运和天赋的天选之子。
【明显借鉴香港新浪潮恐怖电影《凶榜》的《回魂夜》,周星驰甚至用天赋替代专业性,《凶榜》的捉鬼大师尚且要凭茅山道法捉鬼除妖,而到了《回魂夜》,周星驰的捉鬼大师仅凭超凡的能力,和神经兮兮的发明便可以斩妖除魔】
周星驰的喜剧电影根基在香港,不同于大陆彼时的“保甲制度”的集体社会,香港早早就走入个人社会和消费社会。从香港67暴动到73大股灾,香港观众的焦点逐渐从政治诉求到经济意识,个人认同淡化,阶级分化严重。80年代经济全速起航,90年代却又日渐微式,加之97回归这个对于彼时港人不确定的未来,这些社会环境因素给了周星驰无厘头电影繁荣的契机。以许冠文为招牌的市井喜剧,讲求道德规范和准则的母题电影自然也慢慢由盛而衰,因为困与经济和身份危机的港人自然已经不相信这类带有教化色彩的市井电影了。
【在电影《铁板烧》许冠文用肢体杂技为厨艺添料,而在《食神》里,周星驰的厨艺已经完全脱离常识变成了比武大会,可以看出观众对趣味审美的时代变迁,从市井笑料到无厘头的反智举止。】
而周星驰无准则的脱线表演,反智犬儒的行为方式,靠着强运和异能反转命运,自然让彼时的港人哈哈一笑,烦恼全无。周星驰的电影是对香港彼时社会环境风向的一种补偿,无教条,无信念,权贵和知识份子都是纸老虎的视觉意念。周的草根是虚像的,本质是英雄主义,是个人化的辐射,观众得以无负担的赏识和认同。
而大陆为何喜欢周星驰呢?为何称以周星驰式的人物为草根?我想,一方面我们是被周星驰缺乏礼仪的演绎给干扰了,一方面是被国内过往的禁欲主义和“样板戏”支配过度,我们过去所受的教育强调道德教化,反性反粗口反庸俗。当看到周星驰那嬉笑怒骂全无掩饰的豁达,伴随着一句句“我草”“靠”“哇塞”的粗鲁口癖,我们压抑的内心自然向往这种无厘头的生活方式,自然把周星驰归于我们一样,都是草根。否则我们无法认同无厘头的无所不能。
当然现在,我们已无需如此压抑,社会上层的管理即使立法设典,也无法压抑群众内心之向,毕竟我们也慢慢步入了消费社会,个人空间大大延展,我们不再是以单位标示的群体,而是一个个独立个体,慢慢被多元化。
再说回《绝世高手》打破周星驰的草根虚像,卢正雨的人物也是地道的小人物,虽塑造人物还是周星驰那份轻飘飘毫无现实的厚重,但在“得势”的方式上,已经逐渐背离了周星驰的人物套路。
卢小鱼得势反转战胜强敌,靠得是团队精神,科学原理,而非神仙下凡,天生神力。就连反派陈冲的厨艺获得胜利靠的也是蔡国庆通过科学技术研发的化学武器,而不是什么武林神功。周的电影反派都是阳刚的权贵,除了个人异能和强运可以击破,主角毫无胜算。而卢正雨电影的反派,则是由蔡国庆饰演带有阴柔特质的中性角色,在大陆环境中,反派没那么厉害,人民可以检举,官府可以封杀,媒体可以曝光,总之无法像香港电影的反派那样靠金钱和把柄笼络人心。自然,《绝世高手》也不需要什么特异功能或武功秘籍,团结和科学智慧就足以取胜,话说回来,其实《绝世高手》里是没有绝世高手的。
结局失去“无知无觉”异能的小鱼,反而染上了反应过度的毛病,连和郭采洁接吻都要受挫,全无周星驰那份超能的成全,而是比凡人更丧的处境。
还记得《少林足球》吗?谢贤的魔鬼队靠兴奋剂也打不过周星驰的少林武功加太极神功,而卢正雨眼中的绝世高手是赢不了科学的,显然他已经不信这草根的虚像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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