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观音》：“工具化”女性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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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54届台北金马奖颁奖典礼上，有两部电影大放异彩，它们一部是《大佛普拉斯》，一部是《血观音》。最终，《大佛普拉斯》拿下了最佳新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摄影、最佳原创配乐和最佳原创歌曲五项大奖，而《血观音》则斩获了分量最重的最佳剧情片大奖，顺便还拿下了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女配角两项大奖。

有意思的是，如果对比起来看，我们会看到，这两部电影是完全相反的两部电影。《大佛普拉斯》通篇基本上全是黑白，剧情描写的是小人物的故事，而且是一部纯男人的戏；而《血观音》则是通篇色彩艳丽，剧情描写的是那些所谓的“上层人士”，而且，它还几乎是一部纯女人的戏。而更有意思的是，这两部电影描写的都是台湾社会的现实生活，虽然时空不同，但社会的主基调却没有变化，让人在看完后能够领会到一个社会上下分层明显时，所充满的隔离与荒诞。

其实就剧情来说，《血观音》中所讲述的故事并不新鲜，还是台湾电影中传统的手握权力者通过“白手套”翻云覆雨谋取私利的故事，但妙的是导演把这个故事用悬疑的手法表现出来，通过“剥洋葱”的方式一层一层的展现给我们看，虽然这样的叙事方法也带来了一些瑕疵，但终究是瑕不掩瑜，讲出了一段好故事。

关于片中的主角棠家祖孙三代的事我也不想多说了，毕竟这几天有太多的自媒体在讲述这部电影以及这祖孙三代的人物个性，我只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句话真不是白讲的，惠英红、吴可熙和文淇三名演员用实力撑起了这部故事内容并不太出色的电影。而这部电影，除了她们三个人的角色之外，有一点让我觉得很有意思，那就是片中的女性角色们。

如果仔细去看，你会发现在这部电影之中，男性角色虽然也出现了不少，但基本都是处于“失语”的状态。上层人物如警察署长、县长、议长、林议员等人，走马灯似的出场，镜头不少，话却不多，不是在打哈哈就是在训斥人；而下层人物如廖队长、段忠段义兄弟、marco等人，虽然台词不少，但都是废话，只是充当了他人的工具而已。

所以我说《血观音》这部电影是“纯女人”电影，因为男性在这里面要么是一尊摆着的神像，要么是一把用完就扔的枪，占据了主动权的全是女性，而且，这部电影中的女性，也基本上全都是“坏人”。

棠家祖孙三代女人自不必说，其他的女人也都是个顶个的坏。王院长夫人贪婪，县长夫人狡诈，议长夫人凶恶，林议员夫人看似是个听不懂国语的沉静日本女子，其实心里也是八面玲珑，一边装聋作哑一边暗中观察，这几个女人坐在一起时，都是贵妇人的端庄，但优雅的皮囊之下，却都包藏着黑暗的心。甚至连那个看起来单纯可爱的少女林翩翩，在marco后来的讲述中，我们也能发现她实际就是个没有长大的恶魔而已。

为什么这部电影对女性角色的刻画都如此恶毒？是因为导演和编剧仇视女性吗？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但仔细想想，我觉得这恰恰是影片的“高明之处”，之所以把片中的女性角色都刻画的如此阴狠，其实是玩了一把“高级黑”。

虽然片中的女性角色一个个都是机关算尽、手段阴狠的角色，但她们做这些事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谁？还是为了男性。在沉淀了几千年男性霸权的华语社会中，女人自始至终都被视为是男性的附庸和工具，而《血观音》则是放大了这些“工具”的表情与生活，让我们看到了这些女性不但被当做是“工具”，甚至还有了主动充当“工具”的光荣心。

棠夫人精心布局是为了始终躲在幕后的冯院长，而其他几位太太也都为了自己的男人用尽手段。看起来似乎只有棠宁和棠真不是为了男性，但其实他们也不一样。棠宁从一开始就是棠夫人手中牢牢抓着的“工具”，对于棠夫人来说，她其实跟那尊到处送的观音像是一个作用，最后棠宁醒悟了，想要脱离这种生活，但长期以来被掌控的生活怎么是说逃就能逃的呢？

相反，棠真也醒悟到了自己是“工具”，不过她比棠宁要看得更远，她自知无法逃离，所以反而主动配合棠夫人，做一个有“主观能动性”的“工具”。片中多次给出了棠真微笑的特写镜头，因为棠夫人跟她说，“笑一下，什么都忘了”，她在努力用笑去麻痹自己，去适应自己的身份，而等到她成年后的戏份之时，我们会发现这个女人不但没有笑容，而且是如鬼一般恐怖和冷酷。而且，从最后棠真主持了弥陀计划来看，她跟她苦苦折磨的棠夫人其实并没有区别，最终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工具”，她才是片中女性角色里最恶的魔鬼。

这部电影，表面讲的是女性的“恶”，其实讲的是女性的“悲”，我们的社会看似比几千年前有了巨大发展，但女性在社会心理地位上，仍然处于一个很低的位置。说到这我又想起了从去年开始的“me too”运动，这场浪潮席卷了全球，可偏偏到亚洲这把火就只烧到韩国，华语社会圈内几乎不见踪影。当然，我们在微博上也看到不少相关内容，但也都在第一时间内被“透明化”处理。说白了，男权社会的结界不但没有随着文明的进步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隐蔽；而这也给许多“女权主义者”敲响了警钟，有时候她们觉得自己站起来了，其实也只是变成了更高级的“工具”而已。

《血观音》是阴暗的，但它想要传达的东西绝不阴暗，它只是想通过一部女性的悲剧来唤起人们的思考，可是这个社会，又有多少人愿意去思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