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目前手中的稿件大体分为三类:中长篇、短篇、设定短文。中长篇一般以叙事为主,力图把故事说明白,以本人目前的写作水准,达到这一目标仍需努力。短篇则更多是从补全世界观上的缺失,或是年代记中登场主要角色为目的进行的命题作文式写作。设定短文没什么章法,涵盖了世界观的方方面面,只会以豆腐块的形式放在公众号里丢人现眼。
短篇的人物志故事存稿不多,有几篇最初是给别人做的桌游角色卡设定,其后二度加工成文,有的最后还融进中长篇故事里(比如《普拉切特的一天》里的某些内容)。
如果各位读者觉得发生在丝佩瑞尔大陆上的故事尚且有趣,对我个人而言已是莫大的鼓励,在此谢过。
请转交总编辑审核
第一章第一节概览,内容有待调整,仅供内部参考
——《本应如此之敌》编辑部
备注:我受够那根棍子了!!!
非常荣幸能为丝佩瑞尔大陆现今最伟大的法师,维顿兰卡著书立传。
维顿兰卡是当代诸多涌现出的魔法宗师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同时也是许多后辈倾慕和追赶的目标。无论灯塔还是启明星,诸如此类的比喻在我看来,不足以诠释维顿兰卡这一生的成就。
作为他生前亲密无间的搭档,与他形影不离以至终生,有机会向诸位读者呈现维顿兰卡的英雄事迹对我个人而言,乃是无上殊荣。
曾经与我相伴的法师不计其数,他们在维顿兰卡面前相形见绌。这并非是为了让书更有销量进行的夸张宣传。维顿兰卡拥有难能可贵的品质,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法术学界一扫沉闷气息迸发新生命,迈向新阶段,走向新世界。它,我指法术本身,既处于阿斯托比拉监督和保护下,又超越了千年的平庸。
法术,我更愿意称其为“魔法经济学”的革新,让凡子重新认识并接受众神、以及充盈世界的伊安之力存在的事实。对于把逍遥城或是别的都市当作临终关怀的据点的无神论者,我只想说,咱们走着瞧。
现如今,我们的生活日新月异,之所以开创法术发展的新局面,完全是我和我的好伙计——无与伦比的大法师维顿兰卡的功劳。
我确有资格向各位读者口述维顿兰卡大师波澜壮阔的生平事迹,毕竟不少众所周知的故事是在我的帮助下搞砸的。虽然我们在他象牙塔学徒期间的第一学年相识,但并不妨碍我对维顿兰卡这个人有全面的了解和认识。
纵观大法师的一生,是跌宕起伏的一生,是波澜壮阔的一生。
丢人现眼与一鸣惊人永远相伴左右,代表命运之神在地间行使权力的本应如此从不肯屈尊和维顿兰卡交汇。这不是文学拟人修辞式的形容,而是我基于数年来亲身体验得出的事实。哪怕是现在,维顿兰卡和本应如此仍旧背道并行而驰。代替命运之神照顾他的工作,始终是让我操心不已的分内事。就在本书成书之时,维顿兰卡不远万里亲自前往极北之地与三色行者会晤。我和大法师跋涉在雪原荒丘,翻越层层山峦。曲折的悬崖谷底留下我们的足迹,无垠冻土得到焦黑和高温烧结成的馈赠。北地之行危险重重,差点耗干了我们俩的体力。此时此刻维顿兰卡正躺在床上呻吟,他气若游丝,床前围满律师和保险公司派来的人,他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盼大师早点咽气。
而我,维顿兰卡一生中陪伴他至今的挚友和搭档,安稳躺在天鹅绒上。照顾我的老伙计之余,还要劳神追忆维顿兰卡的生平事迹,几名出版社的记录员坐在对面奋笔疾书,这感觉真棒。
维顿兰卡坚持书名应该叫《梦想,法杖和会魔法的孩子》,我很清楚俗套的标题根本没办法卖钱。所以我不惜勾结加惹索,伙同大恶魔一道出没于出版社总编辑的梦中。我们对他苦口婆心,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威逼利诱下这本注定会成为传世巨著的书终于定名为《本应如此之敌》。
本书将永世传承,作为我和我的搭档,世间最伟大的法师维顿兰卡同本应如此的命运之神搏斗的证明。
本书从维顿兰卡小时候的生活开始记述。以维顿兰卡大师成长历程的时间线索为轴,将大师生平事迹串联起来,向诸位读者娓娓道来他不同寻常的经历。在此,我们无需向诸位读者冗长赘述,介绍维顿兰卡大师,他已经足够知名。
自记事时起,维顿兰卡便把梦想锁定在成为大陆首屈一指的大法师这件事上。目标自始至终从未改变,而他的人生终点尚且遥遥无期,有理由相信维顿兰卡大师还会创造新的辉煌成就。即使在本书问世之后,维顿兰卡大师应该仍以旺盛的生命力在远离本应如此的道路上狂奔。
他是货真价实的传奇人物,是吟游诗人和舞台剧目中常见的那类人。他们可以徒手分开大海,对抗命运的不公而大闹域界,或把水变成酒,总之是个狠角色。采访维顿兰卡大师时,他曾亲口对记者说,儿时读到的故事书里多是这号人物。通常为其冠以“圣徒”、“伟人”、“齐天大圣”、“羽神”之名。大师那时就觉得自己注定是个当法师的材料,本应如此。他本人一厢情愿的想法,与负责“本应如此”这件事的神明老爷,命运之神卡波奇拉的愿望背道而驰,双方此前没有为这件事彼此交流过。
假如普照四方的命运之光的主人知道,日后名叫维顿兰卡的法师的所作所为,命运之神一定会把愿望清单上“大陆首屈一指大法师”篡改成“我想要根棒棒糖,现在、立刻、马上。”,并当场兑现。
现在说什么都已太迟。宗教学者们认为火焰具有净化不洁的功能,带有神圣含义,是众神的侧写,某种程度上是相当的危险信号。这里所谈到的火,并非灶台里或十字架下那种把异端当成食物,烹饪成美味佳肴的柴火。那是更加纯粹,更加猛烈,烧尽奸恶邪佞的烈火。从符号学的表征角度来说,维顿兰卡大师的童年到象牙塔学徒时期之间几乎与火相伴。因此他几乎符合世间人对神明老爷的要求——兴趣是降下灾厄。不知道何时会从袖口里窜出法术,随机选上一片区域,不管有没有倒霉蛋。二话不说,降下无妄之灾。火光冲天,把所有东西烧成三分熟的焦炭或玻璃晶体。
故事要从维顿兰卡大师的童年说起,他的童年经历坎坷,起码是大师的养父牛顿以及四十九世半认为的坎坷。
那是令人感到阴郁的季节,年幼的半精灵维顿兰卡趴在窗边,他百般聊赖,只能靠耐心观察窗户上的水珠取乐。他心里算着几滴雨水的重量能汇成小河,寂寞落在他柔软纤弱的头发上,无聊压得他细嫩的尖耳朵耷耸下来。
赶上雨天,维顿兰卡就会感觉闷得发慌。和窗户上的雨水较劲之余,会选择在家里跑来跑去,推开手边随便哪扇房门,期待或许柔和温暖的阳光就藏在门后。负责“本应如此”的神明老爷禁止出现如此违背常理的事情发生。但这无法阻止维顿兰卡继续他的幻想:推开某扇房门撞见阳光。
如此一来,他就能央求老爹,把最中意的藤椅从院子里搬进屋来,沉浸在阳光滋润的温暖空气中看书。
说这话的是维顿兰卡的老爹。他是个侏儒,并非人们贬损他人身高具有某些卑微特质的描述。牛顿是如假包换的侏儒,和生活在熔岩伊甸老家的同乡们一样,是群公认为“小机灵鬼”的种族。
牛顿是侏儒里的佼佼者,和身高没什么关系,而是称赞他过人的成就。他是世界知名的发明家,牛顿发明工厂生产出来商品行销世界各地,从抽水马桶到女士钢圈内衣,牛顿发明工厂制造的产品应有尽有。
雨季对牛顿的发明工厂意味着假期,工人们结算工资,把钱丢进酒馆的无底洞里挥霍一空,等着雨季结束立刻开工。连绵细雨对侏儒来说也不算太糟,他们经历的糟心事太多,潮湿导致关节肿胀和他们历史悠久的悲惨遭遇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假期,牛顿选择窝在壁炉前,在草纸上写写画画,构思新产品。炉火升腾间他还能满怀温情看着维顿兰卡跑来跑去,为了寻找太阳忙得没时间睡午觉。
牛顿眼中,他的半精灵养子从未改变,仍旧是小小的一团,眼睛里清澈透明的感觉不减半分,好奇和求知带来的渴望反倒与日俱增。
侏儒对于和维顿兰卡的邂逅记得非常清楚,所有事情仿若发生在昨天。当年牛顿居无定所,他带着做工粗糙的个人发面偶然途径泰瑞雅森林附近。在牛顿巧舌如簧的推销攻势下,悲缘镇长老决定购买促销的抽水马桶,维顿兰卡恰好就在谈判现场。这个与众不同的半精灵幼崽始终牵着长老裤脚,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维顿兰卡用一对出神的蓝色大眼睛征服了侏儒的心,他做的只是直勾勾望着牛顿,眼神里充满憧憬与好奇。大发明家觉得自打踏进这座建在泰瑞雅森林边缘的半精灵村镇起,维顿兰卡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自己。
若干年后,当牛顿再度谈起往事时,维顿兰卡告诉养父,当时只是因为他饿了,觉得乳白色的抽水马桶可能是某种造型奇特,巨大无比的牛奶糖。而他,半精灵维顿兰卡,对牛奶糖情有独钟,这一喜好终生未变。
牛顿和长老促膝长谈,旋即决定领养维顿兰卡,代价是多送一套抽水马桶,外带附赠保暖绒圈。
于是身为侏儒的牛顿,成为了半精灵的“老爹”。他决定在东卡赞平原附近安家,踏踏实实过日子,不为别的,总不能让他的小兰卡过风餐露宿的日子,况且东卡赞平原气候宜人,充满商机。这里有精灵居住的泰瑞雅森林、法师出没的混沌之塔,更不用说顺畅通大路向西可直抵罗兰斯特首都迪比利斯,南下则直达七国边境。
“不是不喜欢,下雨和看书不搭!”维顿兰卡自有一套完美自洽的理论。
“是吗。你还真是喜欢看书哩。”牛顿若有所思的看着炉火,随后一拍大腿说:“那让我施展个法术吧。”
这是维顿兰卡生平头一遭听到“法术”这个词。自此“本应如此”的神明老爷明白时日不多,开始打包行礼准备和维顿兰卡分道扬镳。维顿兰卡大师与魔法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特殊缘分注定从这一刻开始。这种缘分相当残忍,它建立在维顿兰卡与“本应如此”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基础之上。
所谓“本应如此”,大概可以认为是人们恭维命运之神卡波奇拉,类似某种“神明老爷威能无比”的设定。
把比安·纳吉的《亡者圣堂》奉为圭臬的毁灭法师认为,敌神卡波奇拉和他的“本应如此”是不可更改的宿命,和用过的厕纸没什么区别,为了搞清楚厕纸是什么,他们专门写信给阿斯托比拉的五指议会秘书处寻求解答。
莫斯堡里深居简出的矮人觉得,“本应如此”跟他们在莫斯堡地下深处找到的,独眼巨人遗留在大陆上神秘的预制件一样。丢入原料、拽动拉杆,就会得到一个具有特定功能的黑匣子,只要把它放进合适的地方就可以发挥功用,拆开来一探究竟绝对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泰瑞雅森林里的精灵对命运之神的本应如此有更深刻的理解,但他们拒绝与其他种族分享从笼居圣境里体悟到的知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逮到什么信什么的人类。他们的理念简单粗暴,通常情况下人们认为“本应如此”的工作流程无非是众神呆在天上的域界里闲得发慌,随便用投骰子的方式决定凡子们的各自命运,看地上的小不点儿们吃瘪倒霉,逗自己开心。多亏了发明出掷骰子的理论,从而确保占卜者从业委员会生意兴隆,阿斯托比拉的法术教育与教材编撰组才没有舍得取消草茶占卜这门课,并顺手把教材修订版本编号推向新高度。
尖帽大学的法师们拒绝轻率结论,他们罗列大量晦涩难懂的词句,连成句构成行,最终出版叠成半人高的系列丛书,书中简明扼要阐述了“本应如此”与凡子生活,以及世界的联系。
当问及维顿兰卡大师,当年他的养父对“本应如此”持何等观点时。大师露出标志性的迷人微笑,羞涩的挠着水蓝色头发对记者说:“老爹觉得那东西肯定不能卖钱。如果他在天有灵......嗯,我想死神先生会对我的形容嗤之以鼻。总之,假如因为‘本应如此’或者命运之神让我受到半点委屈,老爹绝对要造出台厉害玩意儿冲进众神域界和他拼命。”
牛顿就是如此爱子心切。在这个惯例下雨的季节,侏儒老爹忙碌起来。他又是画图又是计算,折腾了好几个晚上。在此期间还累坏了信鸽,它们飞进飞出,窗沿积了厚厚的羽毛,鸟粪溅的到处都是。
终于,雨季接近尾声的某日清晨,维顿兰卡一觉起来听见窗外人声吵杂。透过圆窗,他看见篱笆墙外来了许多陌生人。还有更多奇形怪状,冠以“人”的称谓,不那么像人的生物。许多生物他只在书里读到过,比如卡赞兔人、矮人、林地人、矮巨人,甚至还有法师带来的灰兽人。他的侏儒老爹站在院门口,头戴醒目的黄色安全帽,活像东卡赞平原的国王。牛顿手里捧着图纸正对人群讲话,他们有节奏的颔首表示同意,时不时在图纸上指指点点。
侏儒告诉维顿兰卡,他准备给家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是个大工程。牛顿扛起维顿兰卡,让他骑在自己身上,爷俩站在院子的树墩上说了番感激致辞,以此作为简短的开幕仪式。
年幼无知的维顿兰卡没办法把“推开门的太阳”和“大工程”联系到一起。他只能对众人说,把他们父子俩弹射到太阳里去的时候速度不要太快,他想在高空观察整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如书上所说,形似漂浮在酒杯里的冰块。
维顿兰卡无比雀跃,他搬起马札躲到院子角落,看着法师如何用魔法符文固定房屋。穿五彩袍子的长胡子老头们对拆人家房子的事情尤为擅长,他们的工作轻松惬意。维顿兰卡看来他们只是轻松的把手掌翻来翻去,奇妙的光从符文里爬出来对他眨眼睛。而后房子轻易被说服,脱离地基一举升上高空。此前,他曾尝试找个合适支点,想要把房子撬起来方便自己藏东西可比这费劲多了。他亲眼目睹了叫“法师”的怪人施法的全过程,和平远街集市里骗钱的魔术完全无法同日而语。维顿兰卡目不转睛,瞪着缤纷的火焰从法师掌心窜出,火苗缓慢下沉炽烤地面,直到烧出板结成玻璃的正方形空洞。
“这简直太......”维顿兰卡兴奋得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
“酷毙啦!”牛顿显得比他的半精灵养子还要兴奋,他说:“侏儒们都这么说。”
矮人吵吵嚷嚷率先冲进来,声音比他们驾驶的蒸汽机还高半个音阶。他们从莫斯堡远道而来,急着干完活赶在大雪封山前回老家。矮人奇形怪状的机器挖出土方、夯实地面、整理地基,地表之下随着机器每一轮吞吐蒸汽烟雾震动,维顿兰卡脱掉靴子,感受地下如水波般的层层激荡。戴安全帽的矮人三三两两跳下深坑,他们用拇指粗细的铁链绑紧地基,又穿过符文拴住房子。哨音此起彼伏,吐出滚滚白烟的机器开足马力,齿轮带动皮带,皮带牵引摇臂。操纵机器的矮人在维顿兰卡眼中仿佛成了音乐大师,在排列复杂操纵杆前推来推去,演奏轰鸣狂想曲。房屋开始缓慢接近地面,接触符文的瞬间火花四溅,火焰魔法重新烧融地基,将它和房子合为一体。
卡赞兔人用羊驼运来建筑材料,维顿兰卡对他们的口音很感兴趣,尤其是当他们对自己族类之外的人称作“银类”时,不知触发了半精灵何处的开关,逗得他前仰后合。灰兽人和矮巨人干得格外卖力,他们钻进屋舍旁新开出的洞口,将多余石土从房子下面刨出来,再把兔人运来的建筑材料搬进地下室。牛顿的篱笆院外,靠近小池塘的空地很快堆成出个土丘。在平原上它像巨型日晷般用影子指挥时间的流逝。
还有精灵,没错,自然少不了精灵。所有奇幻故事里少了精灵可怎么充场面,更何况《本应如此之敌》这本书是正了八经的史实。
就在矮人忙着挖地三尺时,长耳朵的泰瑞雅之子正跟牛顿站在树荫里热烈讨论这套方案里最难实施的部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牛顿而言不是问题。如果解决不了,牛顿觉得如果的可能性最多停留在“如果”阶段。真有这样的如果,那就加钱,把钱摞得高高的,直到载有问题的天平彻底向金钱配重侧倾覆。让他的宝贝儿子开心最重要的,比钱重要百万、千万倍。
钱不是问题,问题本身也不是问题,书自然更不是问题。侏儒得天独厚的“捡破烂”天性让牛顿不必担心藏书馆的图书不够丰富。众所周知,侏儒在囤积旧货方面超越天才阶段,堪称“鬼才”,他们在收集古书珍本方面更是老手。远在熔岩伊甸的侏儒同乡家里,谁要没个微型旧书馆,或是珍藏几册绝品孤本,就不配当侏儒。
很快,牛顿和维顿兰卡的家宅地下,相当于自宅面积数倍的藏书馆落成了。
超出计划外的土石方堆积数量让矮巨人笑逐颜开。挖土就给钱,他们对牛顿这种傻子颇为欣赏,要是世界上牛顿这类人再多些,矮巨人们就不用把绿林公会和拦路抢劫当首选就业目标了。
牛顿也十分满意,地下意外发现口泉眼,有矮人和法师的帮助,加上无足轻重的金钱说服工作,泉水顺利的通过水阀和管线引流到家门口,甘甜泉水绕新落成的土丘形成片规模不大的湿地。卡赞兔人把牛顿围在兔毛飞舞的圈中央,他们讨论大事的时候总喜欢围成一圈。兔人考虑在东卡赞平原搞个羊驼生产基地,除了作为主力交通工具,羊驼全身都是宝。牛顿对兔人的想法颇为认同,雨季之前他去米拉迪沃德洛玛尔的平原区参观了当地的纺织工厂,侏儒觉得在东卡赞平原应该也可以搞起来,顺便还可以再开个肉联加工厂。
“一座藏书馆!”维顿兰卡骑在歪脖树上摇来摇去,兴奋感染了老树,让它提早几个月抖光了大半树叶。“酷毙啦!”
牛顿向他的宝贝儿子保证,藏书馆里会装满连精灵都羡慕不已的珍本孤卷。侏儒并没有说谎,竣工次日,卡赞兔人准时运来侏儒同胞们捐献的珍贵书稿。牛顿动用了一切伊甸的人脉,搜罗到大批鲜为人知、价值连城的古书。
泰瑞雅的精灵对牛顿的保证感觉很可笑。他们私下对维顿兰卡说,和泰瑞雅保存历史文本的参天书树比起来,维顿兰卡的藏书馆充其量算个小小的报刊书亭。矮人放下手里的活加入讨论,他们不想错过任何挖苦精灵的机会。矮人说精灵们的书写得总是很啰嗦,而且废话连篇。如果精灵愿意把多余的形容挤掉,书树里收藏的所有文字大概只够写半本书。
矮人用夸赞的口吻对维顿兰卡保证,他们没见过规模如此大的藏书馆。毕竟无论在石岭,还是莫斯堡,压根就没人看书,更不可能有正经书。石岭矮人姑且可以称作图书馆的书橱里,最正经的读物是他们从逍遥城带回来,介绍四十八种奇怪双人舞蹈姿势的小画册。矮人喜欢石头胜过纸张,他们把文字刻进石头里,留在柱子上,把有关家庭和荣誉的故事长久保存,久到后来人都不知道他的祖先在斑驳的横折弯钩间究竟想表达什么。直到最近矮人才逐渐接受更轻便的纸张作为记录文字、保存历史的载体。特别是当他们蹲在牛顿的抽水马桶上,需要向外界表达“没有纸了,救命”的时候,纸的作用尤为突出。在此之前,矮人连上厕所得用石头。
“有书,挺好的。”维顿兰卡兴冲冲推开地下藏书馆的大门,黑暗中书香扑面而来,半精灵的尖耳朵拉耸,缀满沉重苦闷。“虽然现在根本看不见。说好的太阳呢?”
牛顿自信满满的说道,他牵起宝贝儿子的手跨入黑暗。泰瑞雅之子同样信心满满,设计藏书馆最大惊喜的精灵跟在父子二人身后,为拥有一半同宗血脉的维顿兰卡拉开光明的帘幕。有节奏的低沉魔法诵念声在漆黑的藏书馆里弥漫,共鸣声声激荡,藏书馆仿佛在回应泰瑞雅之子的召唤似的,躲在黑暗后的书页沙沙作响,书脊流光溢彩。金色花体字倾泻而下的是魔法类书籍,如同聚光灯般惹人注目的是传记与传奇故事,生物图鉴的红光浓烈得似乎能闻到血腥气味,地理和人文风情变幻荧光试图吸引潜在的读者。维顿兰卡听见头顶悬吊着发出让人心旷神怡的妙音风铃,声音清脆无比,甚至喉咙深处开始涌上甘甜的味道。
璀璨夺目的金色太阳赫然漂浮在雕工精湛的建木书桌上空,维顿兰卡喜欢的藤椅已在桌边恭候多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维顿兰卡像个孩子般尖叫着挣脱牛顿的手,连滚带爬跳上书桌。他仰起头,盯着眼前的奇景。此前,牛顿总说维顿兰卡太安静,静到孩子气凝结成坨,只剩老气横秋。现在牛顿如愿以偿,他见识到维顿兰卡体内爆发出生物幼崽共通特质的一面,假如给维顿兰卡个梯子,他准保会攀到空中瞧个究竟。
为了维顿兰卡的视力着想,精灵旋转手里魔晶驱动的遥控装置,降低人造太阳的亮度。火红的黄昏替代艳阳高照的正午阳光,把贴墙排列的书架染成红色,那些硬壳书上烫金的文字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魔能影响,闪烁知识的光芒。维顿兰卡盘腿坐在桌上,在他头顶上方缓慢旋转的,是个做工精致的水晶鸟笼,纤细晶体增生凝结,形成晶莹剔透的外框,仔细观察还能看见如脉搏般跳动的能量在水晶间缓慢流动。精灵们用失传已久的上古法术创造的人工太阳安静的浮在鸟笼里,它向四周辐射光与热,看不见的魔法能量穿越鸟笼,发出维顿兰卡听见的风铃声。
牛顿告诉维顿兰卡,精灵之所以答应为藏书馆的实际拥有者维顿兰卡打造人工太阳,全因为他答应这群傲气十足的泰瑞雅之子,日后可以来此免费借阅书籍。尽管精灵拥有书树那般规模超乎想象的图书馆,但那里面只保存与精灵自身有关的书籍和长诗。牛顿向精灵们提前透露了他为藏书馆搜罗到的古籍珍本,某些书让他们眼前一亮。精灵把一本使用说明连同控制器交给牛顿,告诉他只需要定期给人工太阳投喂魔晶即可保证装置持续运转,这点成本对牛顿而言九牛一毛。
就这样,维顿兰卡如愿以偿。无论外面天气如何变化,推开地下室的房门,就有全年无休的充足日光恭候在此,让他尽情徜徉于书海之中。
当代学者研究维顿兰卡大师的生平时指出,有理由相信是某些残存于古籍中的魔法干扰了人体周围的磁场,导致本应如此的命运无法有效辐射到半精灵身上。当问及维顿兰卡本应遵从何种命运安排时,学者以“突发性听觉神经障碍”为由避而不答。研究别人一生的死硬派学者会拿出证据试图证实他们理论的正确性,比如由于室内阳光过度滋润,维顿兰卡头发那种精灵特有的纤弱发色逐渐加深,变成深邃的水蓝色;再比如维顿兰卡的身高同与日渐增长的学识相比,在超过牛顿后长时间原地踏步,大法师年轻时矮得不像个具有一半精灵血统的人。
人们总一厢情愿的认为,举世无双的大人物身上定有凡人不具备的某些特质,或超能力,或者干脆只是钞能力作祟。维顿兰卡大师就是这样的例子,他很有钱,与此同时童年的确卓尔不凡。假如他没有见识过那么多失传的魔法,没有读到过遗存的上古卷轴,维顿兰卡的一生可能会走向其他方向。他会继承牛顿的生意,成为拥有精灵洁癖般纤弱心灵的商人,也可能受侏儒影响,变成收藏万物的博物学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这种可能的概率很低,低到连研究维顿兰卡的学者们都不承认存在这样的如果——书看多了,于是成为作家。
当然《本应如此之敌》编辑部并非在嘲笑诸位读者,而是嘲笑不自量力的作家,他可能正在酝酿一篇词不达意、胡言乱语的著作,写的很可能是关于维顿兰卡大师童年的短篇小说。
是的,诚如我们呈献在诸位读者面前的事实。维顿兰卡脚下铺设的每条人生之路,它们存在的本应如此看起来都能支撑他安稳度过余生,积攒下来的财富和名望能让他在活腻了选择死亡后,保持他的威名数百年。
这一点还请诸位读者务必牢记。下一章,我们将花费大量笔墨,以数十倍于本章的内容,引领读者走入大师入学后的岁月。那时你们会明白,本应如此和命运之神距离他究竟有多么遥远。
维顿兰卡渴求知识,他开始尝试在书本里寻求万法唯一且终极的答案,并且有模有样学着书本上的法术练习起来。对于同期在阿斯托比拉接受系统课程的学徒来说,第一次施法难免磕磕绊绊,法术修学之路布满荆棘,充满挫折和艰辛,这才是“本应如此”之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天赋异禀之辈,有的是经过不断努力、克服困难、永不言败、坚持到底,最后倒在距离成功十分遥远的起跑线后的普通凡子罢了。
但那不符合维顿兰卡式的风格。他跳过诸如“理论学习”、“基础入门”、“由简入繁”、“由浅入深”的步骤,摒弃“循序渐进”、“厚积薄发”等传统。当年轻的半精灵念出书页上的第一个音节时,如果真存在负责管理“本应如此”的神明老爷,大抵他已落荒而逃了。伴随抑扬顿挫的字节诵读,魔法的能量从他口中跳跃着来到现世,维顿兰卡小巧的掌心里异光翻滚,像变化多端的积云。能量奔涌,夺目的光芒甚至逼退精灵创造的笼中太阳,维顿兰卡看着手心里的气体逐渐凝固,感受到沉甸甸的质量聚集。炽热气流搅动书页,装帧华丽的红色牛皮封面轰然关上,显出书的名字:《无面者赞歌——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禁忌)法术大全:火元素篇》。
这是维顿兰卡生平第一次亲自施法,他不知道到底成功没有,甚至还没来得及给成功一个适合的定义。从结果看,施法没有半精灵想象中困难,比清理爆炸现场,掩盖企图炸掉羊驼牧场的罪行容易。牛顿闻讯而来,他对湿地旁多出个池塘的结果很满意,这省去了雇人挖出饮水槽的费用,还可以在湖边建个小渡口,发展旅游产业。
不过为以防万一,牛顿还是坚持在小丘旁为儿子造了个简易法术试验场。改造没怎么太费钱,因为维顿兰卡此前已经把山丘炸飞了一半,法术残留的玻璃结晶更是免去请矮人回来夯实地面的工序。
日子有惊无险的一天天度过,或许是受了魔法的影响,维顿兰卡的身高十分努力的长了一小截,终于超过了他的养父,但距离同龄的半精灵尚还有相当的差距。
牛顿的事业依然一帆风顺,他把自己的成就归功于维顿兰卡。侏儒坚持认为正是领养半精灵改变了命运。不仅如此,牛顿还逢人便夸自己的儿子是个当法师的料,不是普通法师,而是大法师,如此吹嘘完全没顾及“本应如此”的感受。
事已至此,现在就算命运之神卡波奇拉亲自下场也改变不了什么,总不能突然从天而降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伴随滚滚浓烟和爆炸声,苦口婆心劝维顿兰卡忘掉书里学来的东西。
该来的总会来,人们通常管这种事叫“本应如此”。就在这天,维顿兰卡外出归来,地平线尽头闪耀着水蓝色的光,他兴冲冲跑朝家的方向狂奔,手里攥着张阿斯托比拉印发的《象牙塔招生指南》。
此时的维顿兰卡还不知道,他日后会成为怎样的大人物。
已阅。
无意见,在此基础上扩充文字。叙事结构再紧凑连贯一些,行文适当调整,一切以事实为依据。
继续下去,直到成稿,保持沟通。和老爷说点好话,只要别再让我做噩梦就可以!
坚持!加油!你们可以!
※ 题跋部分一个字都不要动,棍子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给他单独出本书都可以。
——总编辑
短篇故事就不周更了,因为存稿实在不多。不充大个儿了,咱就脚踏实地,来日方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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