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庭院》是阿兰·摩尔 2003年创作的短篇克苏鲁漫画,整个故事只有两期约 53页,但在之后的 2010年,阿兰·摩尔又创作出了四期《庭院》的后续故事——《死灵之书》,2015年阿兰·摩尔又发表了这个系列的第三部漫画:《普罗维登斯》,这三个系列的故事笔者将依次介绍给读者,就让我们先从这部《庭院》开始。
2004年的法拉克罕日,无数的烟花在布鲁克林上空绽放,钴蓝色的光线披挂在红钩区克林顿街的脏乱建筑上。自从克林顿在1995年搞乱叙利亚的局势之后,这条街上的人们花了近10年的时间申请想给街道换个名字。
奥尔多·萨克斯住在街上一栋奇臭无比的公寓里,当窗外的烟花亮起时,不仅点燃了夜空,也照亮了萨克斯贴在房壁上的照片、以及摊在床上的文件——全是残肢、断首、血流成河的凶案现场照片和卷宗。
萨克斯住的房间与隔壁仅仅以一道硬纸板隔开,而且共用一个浴室。硬纸板那头的邻居是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杰尔敏,她的父母是一对嬉皮士。他们用一种极其操蛋的教育观将她养大、把“嗑药和滥交都完全OK”的信条灌输给她后,便离婚了。
萨克斯很庆幸杰尔敏的父母不用每天大早上5点就被发疯的杰尔敏吵醒,因为今早当他想去浴室刮个胡子时,他发现面盆里全是屎,当他想打开水龙头把屎冲走时,他发现水管里也是屎。
烟花落幕后,远处哈林区穹顶下传来黑人们聚会的声音,和救护车的警笛声混在一起。
出于职业因素,萨克斯觉得警笛声美妙得就像瓦格纳歌剧中的女声,象征着对火灾、瘟疫和谋杀的驱逐。
他卧底在这里,是为了调查一起案子,或者说,一系列案子。
他把纳米摄像头塞在口香糖里,粘在窗外,监视着街道上的一切异动——街对面的柏青哥游乐室里,毒贩正在兜售着他那点垃圾。
只有上司皮尔曼一个人知道他在这,而皮尔曼远在华盛顿。很明显,萨克斯是带着任务卧底在这贫民区的,但是贫民窟的混乱却给他的任务带来了极大的干扰,这干扰既于身心无益,又不会额外发津贴补助,所以萨克斯心里不住的咒骂皮尔曼。
不过皮尔曼之所以派萨克斯来,是因为萨克斯有一项过人之处。他有着超群的抽象推理能力,面对案件时,他会把所有的证据都在脑海里过一遍,接着仔细筛选出最不合理的细节,然后那些晦涩的、隐藏在凶手层层遮掩下的部分就会清晰的显露出来。他管自己的这种能力叫作“离群值检验”,即能够看破一组数据中最不合理部分的天赋。
他经手的这件案子是一起死亡人数达15人的连环杀人案,15个受害者的被害手段几乎一模一样:每个人都被切断双手和头部,腹腔被剖开并外翻成六芒星的形状。但蹊跷的是,在萨克斯来这里之前,他们已经逮捕了一位嫌疑人。这位嫌疑人是个20岁的书店职员,来自西雅图,他的姐夫在冰箱里发现了12只被分别打包好的人手,因此报了警。经过审讯,职员承认自己杀了6个人。萨克斯本以为,就这么独特的作案手法而言,其他9个人也一定是职员杀的,很快他们就能让职员供出杀死剩下9个人的事实,但无论怎么拷问,他都坚持说自己只杀了6个人。
首先,某天萨克斯因流浪罪逮捕了一个酒鬼,却发现他随身携带的包里有三个人头,和西雅图那哥们一样,他只承认自己杀过三个人。
萨克斯觉得这种情况可能是模仿犯罪,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嫌疑人根本不知道其他谋杀案的存在,而且犯罪手法就像是照着手册操作一样,没有丝毫不同。
在剩下6个没有找到凶手的死者中,其中四个是一家人,分别是一位祖母、一对夫妇、以及他们9岁的女儿。而这一家中唯一幸存的儿子突然供认是自己杀了他们,并留下了他们的拇指作为纪念。
三个人,犯下了13起一模一样的谋杀案,还有两起没有找到凶手,已经逮捕的三位嫌疑人之间也没有任何之间联系。
两起连环杀人,一起家庭式的多重谋杀;三位凶手是三个白人男性;一个15岁,一个20岁,一个38岁;一个是流浪汉,一个是书店职员,还有一个是在校学生,没有任何联系。
史蒂芬,15岁在校生,肢解了自己的父母、奶奶和妹妹,非常聪明,喜欢古典音乐,在他庞博的音乐收藏中只有一张摇滚专辑——《乌撒的猫》,制作这张专辑的同名乐队是群喧闹又没名气的纽约文艺民工,听起来就是坨屎。史蒂芬还用自己的吉他写了首吵吵嚷嚷的歌,萨克斯听完觉得并不合胃口。
康糊涂(原文Confused, 应该翻译成“糊涂哥”?),西雅图的书店职员,康糊涂对音乐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喜欢看书,尤其是老的平装恐怖小说,爱伦·坡之流。在《丽姬娅》书中萨克斯发现了一张康糊涂用作书签的旧门票,上面写着“佐赛克俱乐部”。康糊涂有拼写障碍,虽然他写了很多短篇恐怖小说,但一半都是看不懂的废话,而且写小说这个爱好是他最近才开发出来的。
罗伊,酒鬼流浪汉,不识字也不喜欢音乐,跟其他两位凶手不同的是,他是个瘾君子,但吸的不多,萨克斯在他的直肠里发现了一包被称为DMT-7的轻度致幻剂,这袋东西要是在他体内扩散开了他会更high。罗伊睡觉的时候动静很大,不过这又有什么新鲜的呢?这儿是布鲁克林,人们在街上打架或接吻,互搞或相互胡搞。
所以,离群值就是:一个喜欢古典乐的孩子却有一张吵闹的摇滚专辑、一个在书店里读书从来不出去的职员却有一张俱乐部的门票、一个酒鬼瘾君子却把肥宅快乐粉封好了塞在屁眼里。
(注:《乌撒的猫》是洛夫克拉夫特的一篇小说,描述了小镇乌撒上“不能杀猫 ”的铁律的由来。《丽姬娅》是爱伦·坡的一篇短篇小说,小说中爱伦·坡假借人物之手创作了一首名为《征服者蠕虫》的诗。“佐赛克”相当于克拉克 ·阿什顿 ·史密斯的“幻梦境 ”,在克拉克的创作中,佐赛克是一片虚构的未来大陆,克拉克围绕佐赛克创作了一系列短篇小说,就数量来看,“佐赛克创作群”是克拉克数量最丰的写作主题。此处DMT指二甲基色胺,合成迷幻药的一种。)
接下来的事情很大程度上得靠直觉了,根据萨克斯的经验,对筛选出来的离群值进行二次筛选,就有可能发现之前未必能够发现的联系,得到的信息也比普通方法得来的更为有用。
譬如说,佐赛克俱乐部,就在红钩区,据说是“新音乐”的温床,发展的好还能成为下一个CBGB。乐队“乌撒的猫”每隔两周就会去那演出,包括今晚。所有去佐赛克俱乐部的孩子都嗑药,通常是冰毒、大麻等等,还有一些他们称之为“白粉”的东西。萨克斯从一个黑人那刮了几克“白粉”,交给了分析人员,得到的结果表明那是DMT-7,不是毒品却有毒品的效果。DMT的天然产物是大脑中产生的,因此具有神经类致幻剂的作用,小抽一口大概能飞15分钟。
初步把三件事联系到一起之后,萨克斯穿上兜帽风衣,出了门。
新一轮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萨克斯走过街道,来到佐赛克俱乐部门前。
佐赛克俱乐部就像个从水滨教堂的废墟上长出的霓虹肿瘤,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这里就成了廉价舞厅和移民们的夜总会,历经百年,愈发致命、危险。
萨克斯走了进去,一头扎进安非他命的毒池和摇头晃脑的音乐光影中。一支来自克利夫兰、名为“黄色标志”的暖场乐队正在台上演唱,其音调之刺耳不谐就像萨克斯之于整个佐赛克俱乐部的格格不入。
萨克斯刚认识乔伊一个星期,他俩差不多大,都三十多岁。之前乔伊一直用“霸王摩根,M.D.M.A”的假名卖摇头丸,不过现在的乔伊已经自食其果,因为他患上了苯丙胺性精神病,只能靠喝点不至于宿醉的小酒来让幻觉远离自己。
该死,萨克斯心想,他记得有人跟他说过乔伊曾是个舞林高手。
“很不自然,他们正在搞乌撒的猫那一套,但只是在装腔作势,很明显没嗑阿阔落。”罗伊说。
“阿阔落只有一个来源......”罗伊说着回头朝人群中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了一个戴着面纱、穿着红色长风衣的男人身上。
(注:“冷原 ”洛夫克拉夫特创造的幻梦境中的一个地名。)
“操,酗酒和精神病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再嗑什么阿阔落,至于说年轻,有人告诉我说卡尔克萨已经40岁了。”
随着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暖场乐队的表演结束了......乌撒的猫上场了,葬爱家族的人潮迅速涌向了舞台,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应援。
“你好,红钩,很高兴再次来到这里,接下来这首歌叫作《赞的变奏曲》。”女主唱说道。
“在铺满鹅卵石的庭院,废弃仓库破碎的双眼,古老的梵婀玲奏响琴弦...”伦道夫·卡特开唱了,在她身后的舞台上,红色底布上画着一只巨大的星眼符记。
“......Yog Sothoth Ngh’hha Ygnaiith Fhtagn(我们的父亲尤格·索托斯等待着), 在破碎的哀泣之地......”
“被锁于沉眠的拉莱耶,Nga’hha Tekeli-li.”
一大半不明就里的歌词却让俱乐部的听众为之疯狂呐喊。
萨克斯心想,卡特一定在上台之前嗑了不少阿阔落。因为他们在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演唱、甚至切歌之间的闲聊中,用的都是听不懂的废话,而观众的反应居然出奇的热烈,有些人甚至辨认出了其中的某些字并跟着唱起来。
卡特认为这是个线索,15岁的史蒂芬写的那首喧闹的歌同样配有毫无意义的歌词,康糊涂的小说也充满了看不懂的废话,酒鬼罗伊的下巴上则一直挂着亮晶晶的口水,口水中全是苯巴比妥的臭味。萨克斯觉得这三个人可能都嗑过阿阔落。
(注:《赞的变奏曲》来自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埃里奇 ·赞之曲》。伦道夫 ·卡特则是洛夫克拉夫特小说中登场次数很多的主要人类角色。星眼符记是最广为人知的旧神标记,因此放在这样一个类似邪教的俱乐部里似乎有些不妥。星眼护符的创造者是奥古斯特·德雷斯,于他的小说《门扉上的潜伏者》中首次出现。在笔者之前介绍的漫画《洛夫克拉夫特》中,星眼护符作为旧神的标记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演出结束后,佐赛克俱乐部就成了绞肉机,摩肩接踵,你推我搡,一个挨着一个。
“很抱歉打扰你,大脸乔伊告诉我,我要是想搞点什么好东西的话最好来问你。”
“大脸乔伊是个嗑多了摇头丸的混蛋,你想要点什么?”
“你有什么?”该死,萨克斯心里暗暗咒骂,站在一群14岁的小屁孩中间,他简直不能再像一个条子。
凑近了看,卡尔克萨的脸上的痤疮似乎是整容手术后留下的疤痕,这也就意味着准确判断他的年龄成为了不可能的事,他的年纪可能是20到50之间的任何一个数字。虽然他嘴唇没动,但说话时还是有微微的呼吸将他戴着的黄色面纱轻轻吹拂。而且他的声音既听不出来年龄,也听不出来性别。
“我啥都有。这个怎么样,来自印斯茅斯的公鸡指环。”卡尔克萨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戒指。
见萨克斯没什么反应,卡尔克萨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画报,是一位名叫皮克曼的画家所绘的名为《坏死》的恐怖画作。
“不,我想要阿阔落,老兄。乔伊说在你这能搞到阿阔落。”
“乔伊这么跟你说的?好吧,不过在这我没法给你。今晚三点,走过法院街,那有栋公寓,在公寓的庭院里等我。”卡尔克萨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注:印斯茅斯和皮克曼分别出自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印斯茅斯小镇的阴影》、《皮克曼的模特》。)
现在才1点,法拉克罕日在午夜结束,烟花突然停止,安静得轰然作响。
萨克斯沿着克林顿街走到了区政厅附近,他走进一间传真亭,拨通了上司皮尔曼的号码。
皮尔曼不会在那头等着,但萨克斯的权限代码能让他直接进入皮尔曼的公告板,上面会发布萨克斯新一天的任务。
传真机吐出了8页纸,萨克斯将任务更新文件塞进了风衣里。
回到公寓后,萨克斯仔细阅读了任务更新文件,任务更新包括三件事。
第一件是1925年发生在红钩区的一系列儿童绑架案,纽约警局的马龙警探指出滨水教堂与该案有牵连,而滨水教堂就是佐赛克俱乐部的前身。表面上的说法是,这一系列绑架与某些撒旦教分子有关,但头号嫌疑人——罗伯特·隋丹——在案情进一步突破之前就死了。
第二件事是,当警察搜查滨水教堂时,教堂突然坍塌,压死了24名刑警。之后在滨水教堂的废墟上衍生出了佐赛克俱乐部。
第三件事涉及到绑架案发生两年后,FBI在马萨诸塞州的行动。隋丹在死亡前不久曾在一个偏远的冶金厂订购了一些“仪式用的制品”。这个冶金厂位于马萨诸塞州的一个海港小镇中,小镇的名字被涂黑了,很显然是机密。FBI行动的原因语焉不详,似乎还涉及到异种杂交。“看来我正在跟的是一起远比普通命案更诡异的案件。”萨克斯心想。文件关于此次行动的描述越来越避重就轻,FBI在行动中逮捕了大量的人,但却没有说明原因,既没有审讯,也没有宣判。文件中频繁的出现一个形容词:堕落,似乎用这个词就能解释一切事情。
然后萨克斯看到了附在文件上的一张照片,拍摄的场景似乎就是名字被涂黑的海港小镇,除了FBI的探员,照片中还有一个被布罩住的诡异生物。
(注:第三件事中描述的很明显是洛夫克拉夫特《印斯茅斯小镇的阴影》开头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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