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自己都很吃惊,隔了这么多年我竟然又回到南京来了。
一下火车迎面扑过来,体测大概有四十度的热浪让我的心里面充满了一种不真实感。一路上我只是赶赶赶地从江西赶过来,可一到这里,我又疑惑了。
事情要从好几年前开始说起,那时候我在南京念高中,还交了一个小女朋友,因为后来我跟着娘老子搬到江西,所以还没等我们真正发生点什么,两个人就分开了。那个时候的通讯手段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异地恋人之间的联系方式主要还是靠写信:开始的时候我们还能坚持一个礼拜互相往来一封,后来是一个月,到最后我连着五个月都没有收到她的回信,就知道我们已经吹掉了。
那是零几年的时候?那阵子开始流行用社交网站找以前的同学。我和她之间也是这样重新联系到的,究竟是她找的我还是我找的她,时间一久我也记不太得了,她当时问我有没有回南京发展的想法,我说没有,我在江西挺好的。她问我是不是因为在江西就看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说不是,还是会看到,不过我已经适应了。
她知道我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过去我也老拿这个吓她。
后来玩社交网站的热潮一退,大家又忙,能讲的话就又变得很少。我只知道她毕业参加了工作,生活过的还不错,有一天她跟我说她要结婚了,想请我来,我考虑了一下谢绝了她的邀请。她好像因为这个生气了,很久都没有跟我说话,所以我连她的结婚照都没有看到过。
上个月,她又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在网上我们像两个无聊的中年人一样寒暄了几句,尴尬的不行,就在我下决心要结束对话的时候,她却突然谈起了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叫隋X,是归国华侨,一直到十六岁都在希望国生活,后来随投资大潮跟着父母回到国内,现在是某外资企业的部门主管,收入很高,很有生活品味,但是用我同学的话来说:“他虽然懂得很多,却一点不像个绅士,生活里更像个牛仔,大概是十多年的美国生活在他的性格中留下的烙印太深了。”为了能让我更深刻地理解这位ABC性格中放荡不羁的一面,她给我举了一个例子:“在他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和他的一位艺术家朋友谈到自己理想中的伴侣是什么样子的,那天两个人大概都喝醉了,也都很高兴,他的那位艺术家朋友即兴为他画了一幅素描,他看了之后十分满意,觉得那就是他心目中理想女性的模样,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把那副画上的少女纹在了背上。”
一个喜欢在背上纹女人画像的ABC。不知是出于嫉妒心理,还是我真觉得这的确是个可笑的行为,我的心里面对这个男人充满了鄙夷:“难道你的先生在清醒过来之后,就没有懊悔过,没有想办法洗掉那个纹身吗?”
“不,张烨,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非常乐于向我炫耀这件‘青春时代的蠢事’。”
“好吧,我能想象你当时的心情。”我至今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我要是你每次看到这个玩意都会被尴尬死的。”
就在前一天夜里,凌晨的时候她被热醒了,一睁眼就看到自己丈夫的后背——自由随性的隋先生是习惯裸睡的,婚后也保持了这样的生活习惯。
看到她丈夫的裸背,自然也就看到了她丈夫裸背上的纹身。她说她当时心里还稀里糊涂地感慨了一下这个画里面的女人真是年轻漂亮。就在这时她看到那个纹身的脸孔不自然地抽了一下,她开始还以为这是自己丈夫的肌肉抽筋,随后她看到那个纹身女人像的眼睛左右转了转,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诡异——隋X后背上的那块皮肤慢慢凸了出来,纹身一下子变得很立体。
“她看起来好像很痛苦,像是在不断挣扎。我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想要把他摇醒可又害怕得动弹不了。我听到那张脸微微的喘气声音,害得我一点大气都不敢喘,然后她看向我,看出了我的意图,她说了一句,不要。”
那个纹身阻止了她推醒隋X的意图。据我的同学说,那张脸用一种十分怪异的语调说话,她自称就是她的丈夫隋X。
“她说她不知道,三年前有一天醒过来她就发现自己没办法控制身体了,从镜子里她知道自己成了那个纹身。”
“是的,一切都很正常。我努力去回忆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结果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她告诉我她能够证明自己才是我真正的丈夫。她说因为这个突然的转变是发生在三年前的,所以现在控制着我丈夫的不管什么东西,肯定不知道三年前我和之间发生的,只有我们俩知道的事情。”然后那个纹身把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第一次约会我的同学穿的什么衣服都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你可以拿这个去问他,他肯定不知道。”
我心说那个性格放荡不羁的ABC在结婚三年之后能不能记得这些还真是不好说:“所以你问他了吗?”她表示还没有,她心里也十分犹豫:“如果他记得,那说明纹身说的全是假话,那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他不记得了。”她没有把下话说出来,我想她是真的真的非常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为了岔开这个话题,我询问她为什么找我说这些事:“找你生活中的朋友不是更好吗?”
“他们一定会把我当成疯子的。”说实话在听完她的描述之后,我也不可避免的对她的精神状态产生了怀疑,“不过我想你一定会理解这件事的,毕竟你说过,在你小时候你是可以,你是经历过这种事的,对不对?”她问得很诚恳,我的心中也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感动来——我从小遭受着某种痛苦,而我认识的几乎所有人都把我对这种痛苦的描述看作是我现在所从事着的、所谓创作冲动的体现,甚至有人认为这就是我个人的一种恶趣味。天地良心!我打心眼里不愿意卷入到那些怪异的事情里面去,打心眼里不愿意看到那些鬼狐仙怪,打心眼里希望过正常的生活——可是他们,所有人,只当这是玩笑。
在那一刻她的话打动了我,过去种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感谢她对我的信任以及理解;可又阴暗地觉得,假如不是遇到这样一件超出她理解的事情,她是不会想起我的。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中我回答她道:“也许你该去寻求专业医生的建议而不是我。”于是她下线了。
但是我还是挂念着这件事,因为我已经从心底里相信她了,我只是不想被牵扯到其中罢了。
她再联系我是一周之后,她的话里面充满了一种因为精神崩溃而引发的混乱与歇斯底里。她打字的速度非常快,可是发来的语句却颠三倒四、词不达意。我花了不少力气才看懂她的意思:自那天起每天晚上她都会和那个纹身说话,它回忆起的事情越来越多。我知道她已经相信了它的话,内心已经对躺在身边的那个男人充满了怀疑,这样的怀疑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你不懂的,你不懂我是什么样的感受,每一天我都十分害怕。”
“我害怕他醒过来,他发现我了,他知道的,我知道他知道的,他一定是知道的。”
“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然后他会看着我,看着我,我就会消失,我会变得很小很小,变成满地的沙粒。变成沙粒。”
她不断重复着这种因恐惧而产生的妄想,我不得不时时提醒她不要将幻想和现实混淆。她终于理清了一点思路,那个纹身和她说它已经逐渐摸索到该怎么变回原状的办法了:“他让我杀了他,不是,不是,不是杀了他,而是杀了我丈夫,杀死隋X,然后他就可以回来了。”
她接着说道:“可是我不敢,我不愿意这么做,杀死谁都是不好的,我不愿意,我这是怎么了。”
我回答她:“你的想法是对的,杀人是犯法的事,你千万不能做。”
我回答:“好。”然后关上电脑,锁上房门,直奔火车站。
一路上我都很焦急,亏我还提前开通了移动流量业务,可火车一启动手机就没了信号。
下火车之后我试图和她取得联系,我打她的电话,已经成了空号,这才想起来我们一直是在网上交流的,而这个电话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了;我用QQ联系她,可我发出的一切信息都仿佛石沉大海——她的头像再没有亮起过。我翻找着与她之前的对话,还好我保存了她的住址。我急急忙忙跳上出租车:“丁家桥!”一张嘴就是南京话,乡音难改。
我本以为丁家桥已经被拆成高档社区,谁知道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片片的老旧新村搭着一栋栋城中村式样的三层小楼,只是路比以前宽了。我一路问一路找,摸到一片私房,她给我的地址就在这附近。我找那些白天没事躲在树荫底下念婆婆经的中年妇女打听隋X的事情,只有一位老太回答我说:“他就住在我家隔壁,不是我们这里的老居民,是从外面搬过来的。”我又问他老婆的事情,那个老阿姨说她从来没有见过隋X有老婆,他一直是光棍一个人过日子的。
老阿姨们立刻警觉起来,她们问我打听这些有什么目的,我只好临时编了个谎话,说我妹妹走丢不见了,有人说她失踪之前跟这个男人混在一起。我拿出来我和她小时候在一起拍的照片给她们看,婆婆阿姨们忽然都展现出来莫名的正义感,七一嘴八一嘴的讲起这个隋X,能看出来她们对这个“老光棍”其实充满鄙视和敌意,不过我收获到的有用信息不多。
隋X没有结婚,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我找错人了?哪有那么巧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终我还是决定去会一会这个隋X,不论他到底是不是我同学的老公,或者这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我总要亲自去问一问才好。
见到他的时候,我很难把眼前的这个人跟那个放荡不羁的ABC联系到一起:四十多岁,油油腻腻,头发胡子都乱糟糟的。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大概是把我当成了推销员。
我问他认不认识我的同学。隋X想都没有想就告诉我不认识,然后要把门关上,我用身体把门挡住:“但是她说你是她的老公。”
他看我一副纠缠不休的样子十分生气,但又好像不想发作——老阿姨们说他人倒是蛮老实的,我看婆婆们所谓的老实就是习惯逆来顺受。他没好气的说:“这个事情你不是该去找你同学吗。”讲的是一嘴听不出口音来的普通话,我判断他大概是北方人。
“失踪你最好去找派出所报案!”他用力往外推了我一把,但是没有推动,“你再这样我就要去报警了!”说这个话的时候他一动没动,所以我确定他是不会去报警的。
“就是这个人。”我把那张旧照片拿出来,“请你仔细看看。”
他看了一眼照片:“我倒希望我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不要胡闹啦!跑到个光棍门口来说什么老婆不老婆的,你有意思吗!”
我看我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他了,为了不引起更多的麻烦,我决定先撤离:“好吧,大概这只是个无聊的玩笑,有人雇我,”我神秘兮兮的说,“来你这里调查这个人,我是个私家侦探,我们都被人涮了一把。你或许可以好好想想在生活中有什么仇家要用这种办法来寻你的开心,当然,如果你需要什么调查服务的话,可以联系我。”我把我在火车站广场小卖部里买的临时号码告诉了他。
他看我退出玄关,恶狠狠的连声大叫:“快滚!快滚!快滚!”一边用力把门关上。
事情的发展真是莫名其妙,搞得我也是一头雾水,现在我有点相信是她在寻我的开心了,也许这个隋X跟她有点宿怨,就像我和她一样有点小矛盾,也许她恼我三年前没回南京来参加她的婚礼,她恼了我三年,决定戏弄我一把。
到我把这一切都想通了,才感觉到脑袋壳里面像敲钟一样咚咚的痛,这也是我不愿回南京的理由——这里的风土、山水、空气都容易让我头疼。
我又给她发了几条信息过去,还是一样一点回音都没有,我站在树荫底下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就骗来南京,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写到小说里去,当然,小说里的张烨不能像我这样狼狈。于是就决定回去了,回去吧,她的小计谋得逞了,我想等我一回到江西,她就会给我发消息的:哈哈,上当了吧。
不过在正式从这场无聊的游戏里面抽身之前,我得先找个有空调的小超市凉快一会,顺便补充点水份。就在我满小区找超市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好位置,那是一片长荒了的绿化带,野草荒树黑咕隆咚的一大片,我想如果晚上有一个人躲在里面的话谁也不会注意到的,更重要的是从那里正好能看到隋X家一楼客厅以及二楼不知道哪一个房间的窗户,只要他晚上不拉窗帘我就能很清楚的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我看看四下无人,先钻到树丛里面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蹲下,又拿出在地摊上买来的儿童望远镜朝房间里看了几眼,他没有在房间里。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决定在四十度的高温天气里躲在暗处偷窥一个中年单身男人的私生活。我想我得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被群众举报被警察揪出来,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也许我该继续给他们看旧照片,顺便问问她的下落。
我和她交往过,她小时候不是一个能无聊到这个地步的人。
晚上八点,太阳落山了,我躲在绿化带里,我对自己说,就偷偷地看几眼,然后我就离开这里,离开南京,再也不管这个破事情了。一大团蚊子在我耳边嗡嗡嗡叫个不停,可我一点都不担心它们,如果说我这个人有什么引以为傲的特异功能的话,那就是走到哪蚊子都不叮我。
窗帘果然没有拉,我看倒不是因为那个人真的有多不羁,而是这所房子的一楼没有装空调,我从望远镜里能够清楚看到隋X正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电视边上是一台看起来有点年头的摇头电扇,他穿着跨栏背心,大短裤,喝着啤酒流着汗,一切行为都像个普通的老光棍。
是我多虑了,我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我只是一个被人骗了的傻子。
我站起来打算走,一个孩子朝我走过来,我下意识地又蹲回去,他凑到离我很近的地方盯着我看。我只好把望远镜端起来继续看隋X的日常生活。
我尽最大可能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隋X身上,望远镜里他站了起来,桌上的啤酒都已经被喝光了,他身上的背心也津津湿,看来他已经被热得受不了了。我看到他脱掉了汗衫,朝客厅的另一头走过去,大概是打算去冲个凉,我的目光落到他的裸背上。
我使劲闭了闭眼,耳边的嗡嗡声此起彼伏,现在倒像极了一种怪异的集体吟唱,我的脑袋里像是有只猫在不停地挠黑板,像是有人拿着铁勺挖着碗底,像是一张A4纸嵌到了指甲里——那个孩子大声笑了起来!
我心里默念着:我看不到它,我看不到它,我看不到它,我看不到它。
我一阵阵地想吐,可还是死死盯着那个纹身,纹身在他的背上慢慢发生了变化,它在不停抽搐,然后眼珠左右转动起来,那就是她的脸,我的同学,我的初恋女友。
她看见我了,那张脸的表情显示她很兴奋,她奋力左右扭动着,像是要从他背上摆脱下来一样,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后背上的不适,他努力想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背上发生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那个纹身张开了嘴,粉红色黏着血丝的嘴唇一张一合:
从她的唇语里我读出来,她只是不断在重复着我的名字。
我知道我看到的一切已经不全是真实的了,这毫无逻辑,毫无意义,毫无理解可能的世界。
我放下望远镜,放弃了抵抗:“你赢了。”我对那个孩子说,然后掏出照片。他停住了笑:“一个脑袋跑出去,两条手臂跑回来,三只眼珠看不见,四根手指一大片,五个……”他怪叫着在我身边跳来跳去。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那里,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跑去的火车站又怎么坐上的火车,黑夜中车窗外,我看到有很多人在跟着火车一道奔跑。我用力闭上眼睛,这些都和我无关,没有关系,我要回家。我想我把望远镜和照片都丢在了那个绿化带里。
到家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我调整了很长一段时间,躲着所有人,对编辑说我病了,对女友说我去外地采风,吃饭叫外卖,缓了很久才回过魂来,等我的状态恢复之后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把她的一切联系方式都删除。我要忘了她。
然而还是有人提起了她,那是一个我和她都认识的同学,前一阵他到江西来公干,一道喝了两杯酒之后他就滔滔不绝地谈起了过去的事情。
“你知道吗,就是好几年前那件很著名的分尸案。”他神秘兮兮地说,“太惨啦,被分成一块一块的,剁得稀烂,被装在七八个垃圾袋里,扔到了好几个地方。”
“没找到。”他压低声音说,“据说不是没找到,而是被人压下去了。”
所以凶手是隋X?所以她要诓我过去?所以她要用这种方式来让我帮她复仇?可她为什么要编那样一个故事呢?就为了吸引我去南京吗?她完全可以告诉我一些其它线索让我帮她报警啊。
那个世界没有逻辑,毫无现实,不可理解。我不断告诫着我自己,我不该牵扯到其中哪怕一丝一毫。
看我突然沉默了,我的同学干笑着举起酒杯,然而他的行动在我眼里也变得可疑了起来,他为什么要来江西?又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往后缩了缩身体:“别这样看着我,我心里发毛。”我想把我和她之前的聊天记录给她看,可是都已经被我从手机里删除了。
那一夜我们虽然喝了不少酒,到最后还是不欢而散。我晕晕乎乎的脑袋中彻夜都在盘旋着那个小鬼怪异的歌,我借着酒劲思考着之前她和我说过的话,用我多年来对它们的了解试图破解其中的隐喻。就在这样的思考过程中,一个故事逐渐在我脑海中成型,在这个故事里,她和我每一次的交流都是她对自己生前真实遭遇的一种叙述,也就是说到死她都不愿意面对那个凶手,在我的故事里凶手就是隋X,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的这样一个现实。我挣扎着想把这个故事记录在本子上,可是试了好几次手脚都不听使唤,只好蒙上被子睡觉。
酒醒之后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那件分尸案——一些所谓的现场照片被人上传到了网上,都是看起来极其残忍、骇人听闻的照片,我想象着照片里面那些看起来很新鲜的,粉红色的肉块、肉糜就是她,胃里一阵翻滚,我赶紧把网页关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是个男人,隔了大概五秒钟他说,“我是隋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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