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恩迅速地吟唱咒语,在对方的利剑劈砍下来之前,将元素火焰释放在他身上。炙热的火苗瞬间吞噬了那个战士,在他凄惨的哀嚎中将血肉烧成了焦炭。原本会结束迈恩性命的利剑跌落在地上,成了一团废铁。
迈恩站稳了身子,在无尽厮杀中寻找一条出路。周围的惨叫声和兵器相交碰撞出的脆响让他晕头转向,左臂的疼痛越发明显,如果不做包扎,他最终会失去这条胳膊。想到这里,他多少有了些力气,他需要这条胳膊,他需要两条胳膊——准确的来说,他需要胳膊上的手,没了手,他就没办法施法。
迈恩摇晃着向着这场混战的边缘逃去,期间任何想要阻挡他的人都被他的火焰法术烧死。吟唱声一直没有停下来,迈恩感觉自己的精力已经到了枯竭的边缘。元素的力量只能再庇护他几分钟,之后他将因为力竭而无法从自然中汲取元素的力量,他将无法释放法术。不能释法的法师只能坐以待毙。
有什么东西从迈恩身边擦过,一声闷响在迈恩身后传来,重物在他的背后撞了一下,迈恩脚底一滑,身体扑倒在了泥泞的土地上。泥浆涌到他胸前,钻进他的手指间和嘴里。耳边轰鸣着,迈恩知道厮杀还在继续,他肘着泥泞的土地向前爬,双腿剩下的力气几乎无法支撑他重新站起来,肺部的灼热从气管涌上,强迫他咳出嘴里的烂泥。
什么东西在他右边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的泥水蹦到他的脸上,尖叫声压过了金属撞击的脆响,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让迈恩的胃不住的筋挛。
他抓住四肢上最后的一丝蛮力,将身体从泥地里撑了起来,趔趄了几步之后算是站稳了脚跟。眼前的混战仍然没有停息,暗银色的盔甲和赤红色的战甲胶着在一起,剑刃与剑刃接连碰撞,鲜血和哀嚎在目能所及的地方不断喷涌。
迈恩一时间觉得自己已经无法逃离这场地狱。一声战吼冲射而来,迈恩意识到一个赤甲战士已经对着自己发起冲锋,他吟唱起最熟悉的那几个音节,然后将汇聚的元素之火喷射而出。熔岩般的烈火融化了赤色的铠甲,将其中包裹的血肉吞噬,赤甲战士没来得及发出哀叫,烧焦的躯体和铠甲轰然倒地。
迈恩暗自庆幸自己施法及时,却突然感觉一道很重的力量锤进右肩,伴随着撕裂的疼痛,施法的右手软绵地垂了下来。一根箭柄从右肩上长出来。
迈恩看向那名弓手,那人站在战场的混乱中,从头盔的缝隙处漏出的是阴冷的目光。
弓手搭上另一支箭,动作慢的好似漫不经心。迈恩在记忆里搜索着咒语,看着对方将弓弦一点点向后拉去。
这是托姆勋爵第一次下到地牢里,他刚一只脚踏上通向地牢的木阶上,就被脚下响起的吱呀声闹得皱起眉毛。比起木头发出的声响,他习惯于听人的惨叫,那会让他倍感愉悦。
士兵早已列队等待他的到来。他们整齐的站在地牢入口两侧,在火炬的光芒中每个人都呈现出一副阴冷的样子,托姆勋爵从他们面前走过,余光打量着每一个面孔,在他眼里,这些年轻士兵的脸上挂着战争之后的疲惫和静默,但是在他们眼睛深处那抹兴奋托姆勋爵看的很清楚。这些年轻人渴望再一次前往战场,他们渴望着杀戮,这便是一次胜利的战役给他们带来的新的快乐。
不过在下一次战役之前,托姆勋爵觉得地牢里有足够的东西让这些年轻人回味战场上的乐趣。
托姆勋爵在一间牢房前停下,他的典狱长已经在那里等着他的到来。
托姆勋爵没有回应典狱长的敬礼,他看着牢房中的囚犯,思索着一个问题。囚犯意识到有人来到牢房前,微微抬起头。托姆勋爵能透过囚犯脏乱的头发看到她眼中的憎恨,于是满足感回应了托姆勋爵的问题。
托姆勋爵挥了下手,典狱长动作伶俐地将牢房门打开,托姆勋爵跨步走了进去,典狱长跟在后面。托姆勋爵停在囚犯面前,打量着这个女人。她的双手带着特制的镣铐,悬吊在天花板上,淡褐色的头发因为汗水和泥水而纠缠在一起,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一双脚点在地上勉强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没少受到折磨,但她眼中的那股憎恨依旧坚毅。
托姆勋爵对她眼中的憎恨很是满意,越是憎恨,就越有价值消磨这份憎恨。可是还没等他做什么,囚犯先将一口带着血丝的痰吐在他的靴子上。典狱长在一旁扬起手里的鞭子,却被勋爵出手档了下来。托姆勋爵没有在意靴子上带血的痰,而是伸手将囚犯眼前的头发拨开,露出她的脸庞,直视囚犯的双眼,在品味了一会囚犯的眼神后,托姆勋爵用尽力气给了囚犯一个耳光。
铁链叮当作响,囚犯的身体摇晃着,似乎在这一记耳光的冲击下瘫软下来。囚犯的半边脸红肿的有点泛紫,嘴角淌出一点血色,而脸颊上则裂了口子。
囚犯眼神恍惚,但仍在费力摆脱托姆勋爵的手。托姆勋爵于是松了手,看着囚犯的身体在铁链的悬吊下缓缓摇摆。
“亲爱的典狱长,请和我们优秀的战士们介绍一下这个犯人。”托姆勋爵终于看了典狱长一眼,目光中充满和善。
“卡琳·卡斯德纳,托瑞达高阶法师,异教徒。”典狱长声音高昂。
“我们敬爱的典狱长总是心怀仁慈,即使是对于敌人。他坚持用一个高贵的名号来称呼这个女人,而事实上,这个女人……”托姆勋爵再一次抓着卡琳的头发把她的头仰起来,让牢房外的士兵都能看清她的脸,“只是一个女巫。一个勾结异端,制造灾祸的女巫。你们中有谁的家在浩劫中损毁了?又有谁在浩劫中失去了亲人和朋友?”
“你们所遭受的灾祸,你们所经历的苦难,都是因为这个女巫,以及和她同样的那些巫师们。他们引来了那些恶魔,他们毁灭了你们的家园。所以……”托姆勋爵松开卡琳的头发,卡琳的头即刻低垂下来,“记住你们是为何而战。虽然现在你们是这牢笼的看守,是执勤的哨兵,但是你们所看管的,所提防的,都是像她这样与恶魔为伍的巫师。而你们终将有一天回到战场,去和这些巫师以及被巫师蛊惑的那些叛乱者战斗。你们要记住,你们是为了你们自己而战,为了你们失去的家园而战,为了你们失去的家人和朋友而战。”
托姆勋爵看着那些年轻的士兵脸上的沉静和心里被压抑的冲动,颇为满足。
士兵们异口同声地回应着勋爵的口号,一次又一次,越喊越高,震耳欲聋,而一旁的典狱长则感到一阵突兀的寒冷。
托姆勋爵回身看了看囚犯,卡琳依旧没有从刚刚的打击中缓过神,那原本充满憎恨的目光,此时已经涣散了。带着血的唾液从她的嘴角缓缓流出,落在她胸襟上,印出一片暗淡的红色。
托姆勋爵走出牢房,示意典狱长将牢房门重新锁上,然后在士兵们的敬礼下离开了地牢。
银月骑士团的领袖贝伦一只手托着额头,盯着眼前的地图,却想不出任何东西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今天已经收到了5份急报,没有一个是好消息,而他派出去的前哨部队则一点回音都没有,如果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更加坐立不安的,那一定是整个西边联邦的沉默。
执行官快步走上前递出手中的信封。贝伦第一眼看到是的那潦草的字迹,于是心里便凉了多半。他拆开封泥,一行行读下去,最后将信揉成一团用力摔在桌上。他想要摔碎什么东西,任何东西都行,或者把配剑抽出来将放着地图的桌子砍成稀烂,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一方面是执行官就在身边,另一方面他需要那张桌子,于是他只是站了起来,双手架在腰上,仰头不语,唯有沉重的呼吸声。
执行官犹豫着稍稍退了一步。贝伦发火本就是稀有的事,火到这种程度,执行官觉得是头一次。可此时执行官想不出任何话语劝解,局势已经变得岌岌可危,执行官知道之前的几分急报没有一个是好消息,如今他送来的这份,无疑是又一桶油浇在了火上。
“通知书记官,让他再送一份口信到斯坦姆……”贝伦忽然说。
执行官赶忙应了声退出去,把贝伦和他的坏脾气留在营帐里。贝伦独自站了一会,然后拿过揉成一团书信,重新展开来。信纸上的褶皱并没能改变所写的内容,贝伦重新扫了一遍,心里的火气又烧了上来。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无论这场战争——如果可以将这种暴行称之为战争的话——的初衷是什么,都无疑是一次彻底的背叛。而贝伦心里清楚这场战争的目的绝不是那些红甲军所说的那样。利用民众的盲目来达到自己的私欲,贝伦对这一套再熟悉不过了,他只是过于天真地认为西部联邦已经得到了教训。
贝伦没有再把信揉成一团,而是撕成碎片。他明白现在再抗拒信中所说的内容不过是自欺欺人,他需要行动,忘却已有的败势然后行动,趁一切还来得及。贝伦的目光重新回到地图上,一切渐渐开始明晰,斯坦姆恐怕已经不能再抱有幻想,另两个城邦也是同样。银月骑士团不能再往西走,而是应该向东北方进发,去辛纳德前哨堡垒,那是距离瑞文迪奥最近的一处庇护所,又靠近荒原,应该会有幸存者在那里暂避风头。
贝伦大致计算了一下路线和时间,然后匆忙地走出营帐,向着书记官的帐篷走去,赶在他把给斯坦姆的口信送出去之前拦住了他。
“得用暗语,选一只最好的信鸽,务必要送到亚瑟手里。”贝伦看了一遍书记官的口信后,将口信还给他,“趁夜里送出去,以免被圣血教团的探子发觉。”
书记官开始重新起草。贝伦便拉着执行官出了帐篷,来到营地外的一片空地上。
“前哨部队遭遇了圣血教团的军队,整个部队都打散了。”贝伦轻声和执行官说。
“瑞文迪奥已经陷落,托瑞达已经覆灭,几乎所有的法师……已经来不及了。”
执行官沉默不语。贝伦看到他双拳紧握,他忽然想起来执行官在瑞文迪奥有一个来往频繁的女性朋友。
执行官看着骑士团的领袖,眼中的泪水似乎回答了问题。
贝伦叹了口气。还有比这更为严峻的情形,如果整个托瑞达不复存在,那么下一次入侵的到来将是彻底的灭顶之灾。
贝伦拍拍执行官的后背,示意他和自己一同回到营地里。他还要将坏消息带给整个骑士团。可营地里却有事在等着贝伦,那些骑士们在营地中央围成一圈不断呼喊,见到贝伦后便纷纷让出一条道,贝伦看到了人群中央的情形,几乎是跑上前去,跪倒在地上那个几乎是将死之人的身旁,喊着他的名字。那人反应微弱,几乎说不出话来。血迹浸透了他身上的布袍。贝伦不知道有多少是他的血,贝伦希望越少越好。
“医护官!医护官!”贝伦叫喊着,看着医护官从远处跑来。
“一定要救活他,医生。” 贝伦为医护官让出空间,医护官娴熟地查看一番那人的伤势,回身冲贝伦点了下头。
贝伦招呼几名骑士将那人抬起来,跟着医护官进到帐篷里,将那人放在干净的木台上。在医护官的要求下,所有人都出到帐篷外,让医护官独自处理伤者。贝伦在帐篷外站了良久,望着里面的伤者,执行官在一旁陪同着他。
“他会活下来的吧,大人。人们都说迈恩·斯兰卡的绝技是幸运。”
黑暗中燃起的蜡烛很好的勾勒出这间房子的轮廓和气氛,除了祭台前被烛火照映的昏黄外,其余都躲在稀薄的暗影里。跪在祭台前的那个带兜帽的身影一直沉默不语,身影被烛火映在墙上,和黑暗彼此交融。
黑暗中的东西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是地狱的哀嚎。
黑暗中的东西安静了下来,微弱的嘶叫声在房间内回响。
烛火抖了一下,带兜帽者的身影融进黑暗里。在那么一瞬间,烛光黯淡了下去,黑暗漫了上来,将带兜帽者包裹其中,嘶叫和低语穿过他的身体,在他的灵魂中回荡震颤,痛苦和空虚融入他的骨头和血液,将他脱离凡间的束缚,拖入无尽的深渊里,浸泡在滞重的哀怨里,感受凡人从未体味过的痛楚与力量。
带兜帽者投在墙上的阴影缓缓膨胀,吞噬了烛火微弱的光芒。
轻柔的女声刚开口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而在那瞬间,附着在带兜帽者身上的黑暗骤然褪去,烛火也随之熄灭,阴影彻底笼罩了房间。带兜帽者微微回过头,看着呆在门口的身影。
房间的门在修女身后缓缓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修女颤抖着向后退去,却总也摸不到门边。她惊恐的呼吸声搅动着房间里沉重的空气,而让她更为恐惧的是那兜帽中悄然燃起的两抹绿色微光。
兜帽中的两抹绿色依旧没有褪去,而是直直的盯着修女。一声低沉的浊音从兜帽中传出,没等修女发出尖叫,那股冲击力已经将她的身体穿透,浑浊的邪恶之力渗入她的血液,浸染她的灵魂,将她的意识从身体剥离出来,抛入无尽的虚空。翠绿色的辉光从修女的皮肤下透出,弥漫在房间的黑暗中。很快,绿色的光芒黯淡下去,留下的只剩修女的躯壳。
“你应该敲门。”主教说,兜帽里的两抹绿色也消退不见。
主教挥挥手,修女动作僵硬地打开门离开房间。又一个傀儡,主教想着,在兜帽下露出笑容。
托姆勋爵点燃了最后一只蜡烛,一甩手将火柴熄灭,然后将火柴梗扔进一旁的壁炉里。
餐桌上很是罕见的摆满了食物,就算托姆勋爵一人也享受不了如此多的美味,况且在如今的事态下,享受如此丰富的食物本身就是一种罪过。但托姆勋爵特意让厨师备上这一桌酒席,是为了一位特殊的上宾。
卡琳·卡斯德纳坐在餐桌的一角,双手被特质的镣铐牢牢绑在座椅的扶手上,双腿也被拴在座椅腿上,她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眼前的食物。脸上的伤愈合的很慢,嘴唇也肿了起来,眼眶周围的乌青比上一次托姆勋爵见到她时又重了几分。托姆勋爵在她面前摆下刀叉时注意到她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衣服比之前更破,露出的胳膊和大腿上满是血痕和伤疤。
“我向你道歉,亲爱的女士。我的手下多是些粗鄙的农夫和小贩,对于如何对待女士这件事上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概念。”
托姆勋爵招呼一旁的女仆拿来沾过温水的亚麻布,仔细地将卡琳脸上的血印和脏污擦拭干净,勋爵动作轻柔,对于卡琳的躲闪也显得颇有耐心。他一边擦拭,一边咂着舌头。
“瞧瞧,多么美丽的脸啊。何种粗野的人才会忍心伤害这种美丽?”
勋爵将亚麻布递给女仆,托起卡琳的下巴端详了一番她清洗后的脸庞,然后满意的在她头上拍了拍。
“现在,亲爱的女士。我知道你一定是饿了。所以你瞧,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一点心意。”托姆勋爵一副展示自己头生儿子的姿态向卡琳展示餐桌上的美味,“希望这些能合你的胃口。”
卡琳盯着眼前的食物,默不做声。她试图拉扯双手,然而镣铐将她的双臂紧紧地拴在扶手上。
“啊,很是遗憾你无法自己动手享用,我想你我都明白这么做的初衷。考虑到你那非凡的技巧,我想在此时此地,对你双手的活动做一小小的限制是颇为必要的,你说是吧。”托姆勋爵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过不必担心,我已经为你准备专门的仆从来为你服务,毕竟,你今天是这里的上宾。”
托姆勋爵一拍手,一位甚是年长的女仆来到卡琳身边,她面无表情,只是对托姆勋爵微微点头。
“好了,那我们开始吧。我推荐你先尝一尝这鹅脯肉,这是我的家乡最好的鹅,而厨师也是做鹅的一把好手,我相信你一定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烤鹅。”托姆勋爵一指盘子,年长的女仆便拿起叉子取了一片烤鹅脯肉,递到卡琳嘴边。卡琳看了看托姆勋爵期待的目光,没有张嘴。
托姆勋爵给了女仆一个眼神。女仆一只手夹住卡琳的脸颊,强迫她张开嘴,将鹅脯肉塞了进去。
“如果她吐出来,给她一个耳光,老妈妈。”托姆勋爵说着,也放了鹅脯肉在自己盘子里,很是优雅地品尝起来。
卡琳含着肉,感受着嘴里慢慢盈满的唾液,然后开始嚼。鹅肉中的油脂在齿间绽开,果木的香味撩拨着舌尖,卡琳越嚼越快,最后连着肉和口水一起吞咽下去。
“很好,亲爱的女士,非常好。你觉得这肉味道如何?妙不可言对吧。再尝几块。”
女仆又叉起一片递过来,这次卡琳张开嘴,让女仆把肉放进她的嘴里。卡琳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饥饿如此汹涌,甚至于理智已经无法阻拦她吃下口中的食物。
托姆勋爵同她一起享用着桌上的食物,他对每样食物都做了介绍,并礼貌地让卡琳先品尝一番,再取到自己盘中品尝,期间勋爵还亲自为卡琳倒了一杯斯坦姆特酿葡萄酒,让女仆喂给她,在卡琳呛到时勋爵边笑便为她把溅出来的酒擦拭干净。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餐桌上只剩下空荡荡的盘子。托姆勋爵挥手让女仆退下,亲自为卡琳擦干净嘴角。
“你瞧,亲爱的女士。你我本可以像这样和平的享用一次晚餐,甚至是平和的讨论一些问题,而不是像敌人一样彼此对立。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托姆勋爵背对着卡琳,给壁炉里添了几块柴火,将炉火拨弄一番,让火焰烧的更旺。随后,勋爵将卡琳连人带座椅拉到更靠近炉火的地方,让卡琳享受一点火焰的温暖。勋爵为自己倒了点酒,搬了把椅子坐在卡琳对面。旺盛的炉火映着卡琳的脸,也映着勋爵。
在起初的几日里,迈恩只觉得头疼欲裂,他听得见远处的嘶喊声,听得见刀剑相击的轰鸣,他觉得自己身处地狱,已经无法脱身。一切都已为时已晚……他能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勉强睁开眼睛,想要看清说话的人,但是他所看到的只有一片模糊的白色。他想要坐起来,却无法移动身体。有什么东西按住他,那白色的光影,那声音……他伸手去抓,却没感觉到自己的手有抬起的迹象。
几天之后,迈恩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清晰,他开始看得到从外面透进来的白色光线,看得到头顶的棕色帐篷,也看得到身边的人影。
“你的手还在,老朋友,但你得慢一点。”回答他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但迈恩却总也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几周之后,迈恩才在贝伦的帮助下离床走动。贝伦讲了他来到营地之后的事:医护官花了一天一夜为他缝合伤口,处理感染,又制备了多种药剂给他灌下,才最终把他的性命救了回来。
“你的幸运确实名不虚传。”贝伦拍了拍迈恩的肩膀,“不过你们法师为什么不能自己治愈伤口呢?就没有一条咒语能让你们伤口愈合恢复活力?”
迈恩随后讲了自己如何脱离战场来到贝伦的营地。那场伏击将银月骑士团的前哨部队屠戮殆尽,和迈恩同行的法师也没能逃脱,前哨的领队将士兵聚为一线拖延圣血教团的军队,为迈恩脱离战场争取了少许的时间,却依旧无法抵挡圣血教团的猛攻,防线溃败后只有少数骑士掩护迈恩,却也被圣血教团的弓手逐个射杀。最后的那名弓手射出的第二支箭被迈恩施放的魔法屏障挡下,没等第三支箭搭上弓弦,前哨领队就将弓手砍翻在地。
“他最后向我喊着快走,我就没有再回头,一路跑出了那片林地。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必要的牺牲。”贝伦低垂着头,没有看迈恩,“你能活着就是我们的幸运了。”
“去辛纳德,那里会有你们的人。聚合力量,拉拢能拉拢的人,然后让圣血教团的那些杂种尝尝苦头。”
“辛纳德……或许你是对的,那里确实是个避难的去处。”
“她和她的骑士们值得信赖,除了她们,其他的骑士团不会回应我们的,因为西部联邦……。”
“等到了辛纳德再给她写信也不迟,我可以再试试运气。”
炉火中的木柴劈啪作响,火焰升腾起的温度抚慰着卡琳的肌肤,但她的心里却是冰冷刺骨。
“你听明白了吗,亲爱的女士?如果没有,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我听明白了。”卡琳终于开口,声音细微无力,但勋爵听得很清楚。
托姆勋爵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炉火映照的脸上又泛起一层红晕。
卡琳目光在炉火上停了几秒,然后看向托姆勋爵微醺的脸上那得意的表情。
一个耳光重重的扇在卡琳的脸上,她的嘴唇裂开了,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来。
“我用最为上等的美食招待你!而你,却用这种不敬的语气对我说话!”
托姆勋爵将手中杯子扔在墙上,碎裂的玻璃渣擦着卡琳的眼角飞过去。
“你们这些法师都应该下地狱!”托姆勋爵对着卡琳咆哮,吐沫飞在她脸上,卡琳闻着勋爵嘴里的酒气,恶心到想要吐出来。
“好,好,你个该死的女人……”勋爵到火炉边将一样物件从火中抽了出来。卡琳花了点时间才看出来那是什么——她眼中依旧不断闪着金星——那是一根顶端烧红的火钩。没等到她的恐惧占据她的心,勋爵就将烫红的火钩压在她左肩窝上。
卡琳发出她此生最为凄惨的尖叫。布料的焦糊味和烤肉的香甜味弥漫进勋爵的鼻子里。
压了十多秒后,勋爵拿开了火钩。卡琳身体颤抖着,咬紧的牙齿间充盈着血沫。
卡琳努力平稳着呼吸。颤动的指间不时迸射出零星的晶蓝色火花,这是她现在尽最大努力所释放出来的魔法。
“带着禁魔手环是不可能施法的,蠢女人。但要是再让我看到那些火星,我就把你的手烤了。”
勋爵于是将火钩刺入她的右手,那凄惨的尖叫再次冲出卡琳的喉咙。
卡琳用尽力气仰起头,甩开眼前的头发,双眼几乎要喷射出她所能聚集的所有的奥术之力。
勋爵看了看卡琳那受尽摧残的狰狞面容,然后一脸平静地将火钩从她的左胸刺入,穿过她的胸腔,从左肩胛骨的下方几厘米处穿出。卡琳脸上的惊愕在她心脏停止跳动后依旧留存,她身体瘫软在椅子里,死得毫无尊严。
勋爵的怒气没有随着卡琳的死去而消散,相反,他浑身散发出将这具尸体以最为亵渎的方式鞭笞的欲望。而在这层怒火之下,一个更为冰冷的声音在告诫他,他依旧没有得到那个讯息。延误了主教的旨意是唯一让勋爵感到不安的事。
该死的法师。勋爵咒骂着,开始叫人处理尸体和地板上的血迹。
迈恩远远地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不祥的兆头再一次盘旋在他心上。
就凭他们几个人突进圣血教团的军队大营几乎是送死,所以迈恩提前和一同前来的三名骑士详细说了计划。深夜,伪装,以及一点点法术,这是迈恩所能盘算的最佳方案。虽然对圣血骑士团没有太多的了解,迈恩能猜到那些野蛮人是如何布置整个营地的。他所需要的破绽就如同他所预期的那样,在深夜里为他和同行的骑士提供了能悄无声息地进入营地中心的方法。
迈恩并不知道“斩首行动”这个名词的意义,他这次的行动的目的是营救,他希望自己还来得及。
夜空中没有一点星光,连月亮都被掩盖在云层之下,迈恩在距离圣血教团第五军团的营地外近500码的地方招呼队友们停下,他招呼其他三人围成一圈,然后念咒施法。瞬间,他们陷入更为浓稠的黑暗中,远处的营火也变成了一团灰白色的薄雾,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连风都减缓了速度。其中一个骑士想要问迈恩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他张开的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迈恩向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张口说话,随后又在掌心快速写下一个词,展示给其他人:
其中一个骑士冲迈恩点头,然后向同伴们快速做了些手势。迈恩明白那些手势的意思,等其他人都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之后,迈恩示意他们跟随自己继续向军团的营地进发。迈恩在心里庆幸自己拜访迪姆瓦伊时和那里的影法师学了些穿梭影域的基本技巧,这种被托瑞达学派嗤之以鼻的旁门左道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派上用场。迈恩一行人从影域越过军营的哨岗和巡逻,进入到军营的腹地——一个农庄的内院里。在确认好情况后,两个骑士猫到院内执勤的哨兵身后,另一个骑士留在能看到巡逻兵的位置上,迈恩则在暗处准备着,在放哨的骑士向他竖起拇指时,迈恩迅速念咒,两名伏击的骑士于是凭空出现在院内哨兵的身后,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捂住他们的嘴,用匕首将他们处理掉。
迈恩走出阴影,感觉左手隐隐作痛。进出影域所要付出的代价比他预计的要多,所以他们必须快速行动,找到……
迈恩突然看到一个东西,一个一直在他眼前却被忽视的东西:在院内的那棵老槐树上,吊着一个人,麻绳拴在她的脖子上,将她悬吊在秋日寒冷的空气中,迈恩几乎本能地想到有一只乌鸦落在她的肩膀上,啄食她的眼睛。
骑士们也看到了卡琳的尸体,他们沉默不语,其中一人在胸前画了一个祈祷的符号。
营救失败了。迈恩的指甲深深地抠进手掌的肉里。他不知道卡琳有没有透露教团想要得到的消息,他知道教团的人会折磨她,摧残她,但他没想到她会被……
迈恩更愿意相信她的拒绝带给她了如此的下场。迈恩所认识的卡琳不会屈服于酷刑,而是抗争到底,直到……
迈恩一伸手,一抹火焰将勒着卡琳脖子的麻绳烧断,下落的尸体被一道奥术屏障托住后缓缓落地。
骑士点了下头,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扒下衣服包裹住卡琳的身体。
第五军团的将领并没有在就寝的房子里安排任何守卫,因为他自信地认为没有人会闯入这里。迈恩安静地来到他的床前,看着这个身形粗壮的刽子手。迈恩不知道这个男人和卡琳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但他在这个男人身上闻到了两种味道:卡琳身上的香水味,单薄的难以察觉;刺鼻的血腥味,浓烈到让人恶心。对迈恩来说这就足够了。
烈焰几乎在一瞬间吞噬了托姆勋爵,等到他因疼痛而醒来时,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咒骂和咆哮,烈焰就将他的皮肤融化,将他的舌头和声带烧成灰烬,将他烧成一具枯槁的焦炭。
迈恩点点头,一挥手,在空中划开一道裂口。从这个撕裂空间的裂口中,可以直接回到银月骑士团营地附近的树林里。三名骑士鱼贯而入,留在迈恩一人在这边。迈恩最后看了一眼那栋房子,心里突然响起贝伦曾说的话:
然后他也跨进裂口里。在裂口消失的那刻,熊熊烈焰吞噬了那栋房子。
潘塔伦正历第413纪年,圣血教团以铲除异端为名,在暮月13日突袭法师之城瑞文迪奥,并在次日攻陷瑞文迪奥,将城中法师和民众屠杀殆尽,并将秩序之环的高阶法师抓捕囚禁,以待日后审判。身处瑞文迪奥之外的其他法师也遭受教团势力的追捕刺杀。亲法师派的银月骑士团首先出征对抗教团军队,保护残余法师,却因实力差距而被教团势力击退。
在未得到西部三大城邦的援助后,银月骑士团和幸存法师退避辛纳德堡垒,并向其他亲法师派势力求助,以期共同御敌。而圣血教团则正式对整个法师团体和其亲善势力宣战。被后世称作赤潮战争的第二次势力争端由此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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