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日本喜欢更倾向于“幽灵”,后面两者会混用情况)向来是全世界共同的文化符号,它是人们在认识身体死亡之后,灵魂思想何去何从,心理不自觉的避讳产物。同时它不仅仅是生命死亡凋零象征,也是现实人们情感映射出来的众生相:生灵、死灵、爱灵(因爱而牵挂返回人间的鬼)、恶灵、怨灵、买糖的幽灵、修罗物、英灵、饿鬼、御灵、骨女、地缚灵、圣灵、神灵、骚灵、祖灵。总的来说,鬼通常是十分冰冷和无情的,它是死者的幽灵,象征过去事物向现在伸出嫉羡的手,想把生前拥有一切拉到阴间里面去。
虽说是鬼是指代是同一种东西,但形象也是千奇百怪,其中的韵味和怪志透露出民族性格和地域文化十分容易让人向一头栽在那恐怖的鬼神怪论中,慢慢品味它那窒息而迷人的感觉。尤其是本地文化的鬼,我们都能感同身受明白其中的“鬼”想要表达什么,它的底线又是在哪里;对于异地的鬼,我们又会感到一种文化异同而导致不可亲近的可怖。像是中国现代影屏上的鬼,通常表现形式是人们生前被迫害,死后积满怨气成为鬼,向现世的人寻求甜美复仇的故事结构。
一方面中国人对传统天道伦理的心理寻求:恶人得不到法律惩罚,希翼有一个更加有力量的形体来执行道德上面的执法;另一方面,故事的核心是死亡对生命个体的一种恐惧,死亡即使一种终极诅咒也是一种惩罚手段。另一种还可以是《胭脂扣》中死去的贞女,满是抱着至死不渝炽热的爱情从阴间返回,寻觅前世的爱人或者背叛自己的负心汉。还有一个比较经典的套路:故人爬出坟墓,与充满年轻活力(通常热恋状态的情侣)的年轻情人再续前缘,加上一些羁绊有形纪念物,基本奠定了:死亡的凋零、幽灵的虚幻与冰冷,与之生命的朝力,爱情的永恒和有形的定情之物,这两组元素本身足够铸就一段传奇。
日本的鬼文化多以怪奇为主,同时与佛家有着密切的关系。像是日本第一本专门讲鬼故事的书籍,就是由景戒和尚于787至824年之间创造的《日本灵异记》,又称《日本现报善恶灵异记》。光听名字就知道,有着很浓厚的寓教于乐的意味在其中。景戒和尚借用鬼怪之口,来阐述儒家和佛家的伦理道德,创造的动机也是如此。其中就有不少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民俗故事,通过把“鬼”妖魔化来恐吓大众使之循规蹈矩。
另一本由铃木正三于1660年创造的《因果物语》也是其“佛学鬼”的代表。而同时具有文学性和娱乐性,就有《今昔物语集》(芥川龙之介《罗生门》、《竹林中》有取材其中故事)《御伽婢子》《雨夜怪谈》(有同名电影)。以怪奇鬼故事为卖点的书籍多在江户川时代的各种《百物语》系列,其中各种类型的鬼怪层出不穷,为后世留下不少的文化财富。
电影方面,日本恐怖片《怪谈》中的“黑发”故事,讲的就是一个因为羡富厌贫而抛弃槽糠之妻的武士,娶了大名家富有的女儿,多年后感到后悔从而回到家里,被妻子的鬼魂所杀害的故事。《雪女》故事本身更像是寓人诚信的故事。
在礼仪和文化根基上面,可以说日本鬼的一部分也是跟中国鬼有着同根双生的关系。据说日本鬼怪百分之七十来源于中国,百分之二十是印度,只有百分之十是日本本土的。只不过近代的《咒怨》《鬼来电》之类的影片中把日本鬼塑造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贞子有着严重眼疾,看谁不顺,瞪瞪眼睛对方就得死亡;伽椰子则是一个万年的家里蹲,谁进我家我就跟谁急。这种“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的无情索命的印象加深的全世界人们对日本鬼比较刻板“不讲理”的印象。
相对日本人来说,“不讲理”的鬼可能不会那么不能理解,或者说它就是生活的一部分。那该怎么说呢?笔者像日本鬼有点像是“家事神”“灶王爷”一样,日本人把日常的愿望寄托给鬼,并建起神社和仪式来礼拜它们,希望通过的它们超自然的力量来保护他们,赢得好运。理论上这份尊重以及供奉的物质能给鬼带极大的荣誉地位和如家般需求,“报恩的鬼”给家族带来巨大的财运和寿运,所以充满忌讳的鬼反而能成为它们的保护神,像比较著名的座敷童子和我们的钟馗就是这样的鬼。反之如果不善待“鬼”或给予尊重不够的话,它们就会如饿虎一样,不讲理的遭其反扑。日本鬼与人之间有一种义务和责任的关系在里面。
举个例子的话,日本在西元710年以前,首都经常需要跟随天皇死后继承人登基再选定新的地址,原因是免得上一位天皇因为继承人登基后掌握皇权产生嫉妒而恶意缠绕不走(这种说法可能是来源于道成寺的桓武天皇传说)。在2011年的日本大海啸之后,民间流传着闹鬼的传言,佛道家也举行过紧急的驱邪避难所,可见日本人对鬼是要一种由恐惧而产生的尊敬之感。
爱尔兰裔日本作家小泉八云曾在《尝试解读日本》写到“生者之幸取决于死者之福。据信对家庭仪式的疏忽会招来灵魂的恶意,而他们的恶意可能带来某些厄运。祖先的鬼魂控制着自然--火灾、水灾、瘟疫与饥荒都是报复的手段,全部掌握在他们手里。”生者必须安抚死者,才能避开忧患,迎接福祉,道尽日本鬼怪之能势。
欧美的鬼,倒是挺好理解的。不同于东方以鬼为中心来散发出故事,西方的“鬼”服务故事框架,只是讲故事一种手段。所以它的鬼没有太固定的形象和故事框架,只要符合目前的需求,它们可以是《鬼影实录》《修女》中通过鬼的灵异视觉激起恐惧的幽灵,也可以是通过鬼的一惊一乍,没有内涵纯属只是吓一跳的《小丑回魂》之类jump scare鬼片;鬼也可以是《第六感生死缘》一个帅气呆萌的美男子,服务于表达真情何物的精神疗养的故事框架。西方的鬼总是随着创作者创意奇想而发生改变,相比它们的怪物实在有点逊色。他们的鬼在电影工业化的过程中,逐渐躲进了声光电等让人目炫神迷的特效之中;而东方的鬼,时刻散发出“气定神闲”的气质,他们的一颦一笑不用靠凌厉的剪辑也能营造出凌驾于理性之上的恐惧。
虽然全世界各地的鬼文化是何其的不同,但总是一抹魅影缠绕我心中···她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时而蓬松凌乱,摄人心魄;时而整齐如锋,让人不寒而栗。幽怨而哀伤,怨恨和暴戾似乎所有情绪和情怀都能寄托在鬼之发上面。它已经成为一种视觉的元素,现在鬼没有一头秀发或枯发都不好意思叫自己是鬼了。欧美在这一方面有点独居一格,但对于东方来说,乌黑亮丽的黑长直不仅仅是男人的浪漫,女人的至宝,但有时在不该地点和时间里面,它就是不祥的象征,就如在井里捞出贞子湿濡的头发那般窒息。
就下来我们就简单来阐述一些可能性造成这一种共同视觉元素。由于是一种文化类探讨,所以我推测不一定准确而全面,甚至是有点胡诌乱造,我只能尽力做到言之有据。
人们离死亡最近的时候,往往就是在暮年之际。老年的个体,对于社会来说,是一个十分尴尬的生命时间段。它不像壮年时期充满活力和精力,能够为社会和家庭创造出无限的财富。存在感十足;也不想是孩童时期,有着无限生命可能性和塑造性。向左回溯一步是不可能的,向右挪一步就是棺材板了。由于没有创造力,老人在社会里面往往很少有话语权。至少当自己下一代生出后一代时候,其亲代投资就更加失衡。
颐养天年至寿终的老人自然是不在少数,但很遗憾这一些人已经被人遗忘,给人留下极深印象反而是那些拥有极强怨念而变得丑陋无比的孤寡老人。他们怨恨着邻居吝啬的牛奶,猪肉佬的嘲讽话语,法庭互相交投的鄙夷目光,小孩子嬉闹无忌而恶意满满的歌谣,还有不知道从那个破烂窗户投来进来的石仔。他们可能在荒野上独居,采摘毒药,酿造着阴谋。由于失声而弱势的老人,在这种偏见里面有没有反驳能力,最终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偏执而阴森的老人。当然这些都是人们的固有印象,他们只是一群凄凄惨惨的老人,捂着被窝都浑身发抖的可怜人,他们投以善意,换来的是石心。
这种独居老人加上固有印象里的怨念,形成一种很强的即视感。其本身是对老人将近“死亡”意象的恐惧。由于普遍常年疏于打理,干枯脆弱的头发是这种老人常有配置。尤其是那种久病卧床,面容苍白,不修边幅的老人,摇摇欲坠的身躯,和杂乱干燥的头发更是让人感到不安,仿佛“死亡”就是一种传染病。杂乱无章的“头发”附加在本体上面的死亡意象不经意形成符合引起大脑的注意,从而留下记忆。鬼有着一头斑秃而零散的头发,就如蛇的信子一样,时刻散发着死亡危险的信号。当然这种类型的头发本身就很强烈动物应激本能的暗示,枯黄的头发本身意味着这个人有很大几率是有病的,让人不想触及。
当然,一个形体枯槁,老态龙钟的鬼魂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充满怨念和攻击性的成年女鬼,才能让观众为身处绝境的主人公捏一把汗。这类的鬼,比较出名还是贞子和伽椰子,她们长发披肩,发质乌黑亮丽,发量更是羡煞旁人, 觉得摸起来应该挺舒服的。
当然结合本体来说,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甚至是感到恐惧和压抑,我觉的一部分是贞子妆容的锅,脸部可基本识别的三角地带全部被头发盖住了,我相信把头发撩起来的话,也是十分可人的一只鬼(有点题外话,个人看咒怨的时候最期待是伽椰子出场,有种越看越漂亮的感觉)。另一部是贞子的额头的缘故,正所谓发不遮额,一个人的额头是精气神所在,额头饱满、气色圆润是自古以来就有这讲究或者是审美。
额头上的装饰也是有所讲究的,上有皇帝贵族的皇冠,多以上升的三角形来装饰或宝石来点缀;下有死人丧葬的额隐、发隐(中国人用的是艾草,日本是折成三角形的白布)。都是用外来圣洁之物来挡住额头,在一些特别有仪式感的场合尤其讲究。有一种难以确定的说法是三角形的尖角和明亮物具有辟邪的效果,可避免邪灵或者是妖魔鬼怪从额头进入人们身体里面,导致中邪。侧面来说,额头其实一个很吸阴气的部位。头发在一种方面被认为不吉祥之物,在阴气比较重的地方特别容易招引非物,所以有种说法是在清明节用头发盖住额头是大忌的说法。或者有种更加简便实际的说法,头发遮住额头显得人没有精神。这种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解释,与之鬼这种迷幻诱人色彩相比,实在有点不合时宜的无趣。
黑长直的头发本身有极强可解读性。有着一头的健康亮丽本来有着长寿的信号,“鬼”文化可能利用这么一点,来营造差异性的冲突,更加来突出鬼的情感动机--怨。在日本古代,笔直修整得体的黑长发,在古代还是现代都代表着主人是一个有素养的人,起码她肯定不是一个疯子。她们有着美好的青春和情人的湿吻,在外部的不可抵抗力之下,生命就此戛然而止,怨念就生于此。
死后的幽灵如果保持着黑长直的发型,那我们似乎也是可以理解成,鬼保有着生前的理智和向往,是一种理想化的产物,并且想重续在世的欲想。在阿岩的故事里面,就是通过毁容和掉发这两种意象来体现出现实幻灭,变鬼之后,也用长发来吓唬伊右卫门,使其亲身体验来生前的悲剧。
我现在对你只有恨,伊右卫门,我恨喜兵卫的家,我恨伊藤家族。你们都不会有平静的生活。我越想,心中就越是充满了酸楚、痛苦、仇恨。
《东海道四谷怪谈》
在有着独特的物哀文化的日本,对鬼的“黑发”有种别致的精神追究。在小国多灾的日本里面,有普遍的“悲观”的精神气质。这是一种从空寂心境之下的唯美审美。对于生命的追究,大有”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之感,不追究永恒生命的至善至美,只感叹试须臾之片刻宁静与淡雅忧伤。这种独特的文化从文学范畴里面流淌出来,慢慢杂糅在这个日本人的精神根基里,外显在鬼怪上面也尽显独特之处。
在1750年圆山应举在睡梦中创造的《幽灵小雪》,被誉为日本第一副为幽灵赋予真实形象的画作。其形象十分具有日本的物哀精神内涵,随意而轻柔发丝亲抚着如凝脂的肌肤,表情十分平静柔和,一点都不像是死去之人的样子。这是圆山应举最喜欢的艺伎小雪死去之后,在仲夏夜梦中相见后,捕捉到她的温和静寂样子。在不同角度和情绪来看该画,其似是而非的表情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藏于心头,又如鲠在喉,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最终只是淡淡一句:“圆山君啊,你我萍水相逢,今日一别,也祝君平安”的离别之词。
小雪的形象一出,引起许多画家的模仿。阿岩、阿露与阿菊其形象也有模仿阿雪之处,披头散发,身着白衣(经帷子),没有下半身。即使是现在的贞子和伽椰子等形象创造也可以追根溯源到小雪身上。回到《幽灵小雪》身上,其本身是圆山应举的抒发自己的哀悼之情所创造,散落的头发加上憔悴的美人更能表达出“红颜薄命”惋惜之感。头发意象从死亡刻板的意象中剥离开来,成为日本人表达悲天悯人的精神寄托。这一点在日本许多鬼的发型和发色窥其一二。
当然把幽灵喜欢留着髭毛乍鬼的头发都归结在日本物哀文化里面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这里要说到另一个日本文化--歌舞伎,1603年歌舞伎是日本关西岛根县出云大社的女巫阿国创立,之后就开始流行起来。歌舞伎民俗文化也是经历各种磨难才成为大家,这里不是主题就此略过。
这里要说是其歌舞伎早期的舞台的表现形式,当时舞台上歌舞伎表演,演员和观众都离得特别的近,舞台灯光全靠柴薪火盆来营造所有的光影效果。歌舞伎的剧目除了故事本身之外,第一次观看的人或者离剧场比较远的观众通常需要通过外在妆容来判断演员的角色来基本奠定自己观影基调,知道自己是在看到什么样的表演和人物,就如我们传统京剧里面的生、旦、净、末、丑,都有着各种的脸谱。歌舞伎也有“隈取”的脸谱,白色的粉底加上三种赤、蓝、茶色系,更能在摇曳淡薄的光影中识别出角色表情,服装也是极其重要的道具,头发亦是如此。“蓝隈”通常就是鬼的主要色调,但蓝色也是可以表现出阴险小人的角色。
除了妆容上面差别之外,也可以在头发上进行作文章了,演员通过利用头发固有鬼魅怪异的特质来营造舞台恐怖感,即是被蠕动的黑色物质大量充溢的眼球注意力的不安感。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很吓人,那么盯着大量乱发的幽灵就更不在话下(赤隈中的“一本隈”,也有用夸张的发饰来表现玩世不恭和易怒。火影中的自来也可能参考此艺术来源)。其中比较有意思的一点,是歌舞伎的舞台会设计一下用竹杠和绳索吊动的火盆,随着演员的表演进行晃动,来营造出鬼怪那种在光影中的怪异之感,这种设计即使现在想起来也是十分带感。在18世纪,歌舞伎舞台革新了许多舞台技巧,加入旋转活板们和滚轮设计,还有舞台底下风控能往上吹气,让头发无风而飘荡,让鬼的歌舞伎演员能更加虚无缥缈表现出幽灵的神出鬼没。歌舞伎表演中的鬼的形象,也被另一种当时新兴的浮世绘艺术捕捉到。以著名的歌舞伎演员为题材的役者绘,在歌舞伎爱好者那里是十分抢手。鬼形象也通过这种有别于文学艺术的视听和绘画艺术再一次巩固和发展。
鬼的散发同时认为是逾越两种阶级的揶揄。在中国古代,孩子剃去胎毛之后就不能剃头了。男孩子长毛之后,梳成两个发簪,如头顶两角,叫做总角指代童年,所以有个成语叫做总角之交,就是指的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女孩子则在头上梳成两个辫子,左右对称,形象如同枝丫,故称为丫头。男子20岁即弱冠,女子15岁行笄礼,即使盘发插簪子。成年之后,就很少剪头发了。中国古代人的头发即是年龄的代表,“冠”的装饰即是阶级。
在日本,尤其是江户时代,对头发有严格的规定,依据阶级的不同,按照武士、农民、工匠、商人规范人们的头发要按照规定流成特定的样式,轻易改变头型也被罚以重刑。像是典型月代、生缔、高岛田等。即使在我家农村地区,女性结婚之后都会不约而同把长发盘束起来或自己剪断,于是我询问我的母亲,得到结论来说:一方面之前是女子待字闺中,到现在要出入堂室,劳动和形象的方便,另一方也可以说是女性社会地位和家庭地位改变一种外在体现。鬼的散发那种乱糟糟的样子,头发朝四面八方横出,有些垂散在肩膀或背部。这钟发型都是不在规范体制之内,可谓边缘。鬼的乱发,可能就有类似对边缘人(非人)即是鄙夷又害怕的情感在里面。
现代,女性的长发已经成为一种独有“头发是女人的生命”印象,在古代对于秀丽的长发的追求也有可能生成发鬼,而男性的长发在时代发展里面淡化不少。相比古代,男性长发也是一种“身体发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讲究,那为什么长发的女鬼即是多数并且怵人,而长发的男鬼即少之又少,传播力远远不及女鬼。那就有必要聊一聊女性在鬼故事中扮演的角色。
日本人是一个十分讲究“善终”的概念,如果死亡的时候,突然一瞬间有着极强的怨气或者非分之想,就有可能成为一种强大的怨灵。即使幽灵之前是一个再怎么向善的人,死去之时的心境尤其重要。这种民族心理,跟佛教有着密切的关系,在985年,源信和尚的《往生要集》中,就称死亡那一刻的记住佛的影像可以抵超过一百年的功业。反之则其反,最后的念想即是成鬼业障。这种心境突然转变,除了本身修养问题之外,外部环境的巨大变化也会影响到。日本本身是一个多火山、地震的地方,而且大小战事绵绵不绝。尤其是战争,波及地方广,持续时间长,涉及家庭更多。曹操的《蒿里行》中“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很生动描述战争对于百姓生活的残酷与摧残。
死于这种灾祸的人,其怨是毫无目的,不只是针对生前对他们不好的人,更会攻击无辜的平民,引来瘟疫。从而日本就有一种“御灵”宗教信仰,其本质是把安抚怨灵并将它们转换成为他们的保护神。这种时代背景应该有着更多的可以叙说的鬼怪故事和题材,事实上战乱是没有办法孕育出怪谈的。人们躲在山区里面朝不保夕,在夜晚生个火也害怕有又饥又饿的逃兵发现,发生不和谐的冲突。他们不会以血腥而充满复仇的鬼怪故事作为娱乐消遣。人们往往只有与恐惧保持距离,有安全感了才喜欢戏弄的恐惧,所以鬼怪应该属于战后文化之一,但更准确说法是市井文化(市民文化)。它起步于平安时期,鬼怪(不只幽灵)流传下来就有四百到六百种,黄金时期发生在江户时代,印刷术的传入大大提高了人们的识字率,稳定的社会环境为怪谈奠定的心理基础和经济土壤。
日本鬼怪文化不仅要感谢感谢土佐光信、鸟山石燕等鬼怪画家,还要感谢武士阶层。在当时江户时代,由于没有太多战事需要武士去参与,许多武士处于游手好闲的状态。由于没有强烈的危机感,武士们产生一种自我认同的精神危机。他们需要一个假象的敌人或者更高力量来激励他们内心关于武士道的修行。传言,武士们就发明一种试胆的游戏,在漆黑的山洞里面围成一卷,每个人都手拿着一根蜡烛,然后开始讲鬼故事,讲完一个就吹灭一根蜡烛,直到讲完一百鬼故事。随着故事深入,洞里面的烛光也会越来越暗,气氛越来越阴森,从而达到锻炼勇气的效果。这种讲谈会叫做“百物语怪谈会”,这种形式的聚会逐渐从武士阶层流传到平民阶层,成为盛极一时的怪谈之风。许多作家也从中得到灵感,或者直接参与其中,来记录这些故事,故称为《百物语》为主题的怪谈书籍。
这类鬼故事的主讲者都是一些男性,他们描绘对象主要还是一些复仇而幽怨的女鬼。主要原因除个体性别差异,女鬼相比男鬼,更能激起现场的多数男性观众的异同感。还有一个原因是社会背景的缘故,日本和中国大多数地区和历史都是男权社会,女性向来都不是话语的发言者,而是被描绘的对象。男性即对不发言的女性不够了解,又想按照自己的想象去框束对方,女性形象一直处于一种朦朦胧胧状态。相比男性形象延伸性来说,女性有更大的想象空间,所以鬼故事一般都以不熟悉的女鬼为主。还有一种古代人对女性固有的印象,因为有奶水和经期、欢爱体验男女差异的缘故,人们相信女性的身体比男性身体更加湿润和阴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的身体会突然的绝经和断奶变得干渴。她们也就认为不再拥有排除杂质的体能,自然而然的女人会逐渐浓缩自己体内的杂质。女性成年时候是一个至阴之物,而老年是欲望潮湿的“怪物”。
这些都是登堂入室的鬼故事,还一种不容忽视是家庭内的“老奶奶的鬼故事”系列,这些鬼故事都讲述人都是一些家庭女性或者是女祭司,她们的鬼故事排除原创性的缘故,也是以女鬼般若剧为主题。那又是为什么呢?
一方面相比市面怪奇血腥为卖点的故事,家庭鬼故事更加重视道德惩戒方面的教育。这种原因,可能是在战争有关系,男人外出服兵役,女人留宿家中,无论战事如何,必然会留下许多寡妇弃儿,她们会以自身被抛弃的经历和残酷战争见闻,以鬼故事形式来痛诉男性。即使没有战争,女性感情丰富和本身为”母体”生物特性,女性很容易被男性遗弃,形成一种极度强烈和深刻的怨念。另一方,是我觉得挺有趣的一件事情,之前我查女巫事例时候,发现女性巫师在供诉与恶魔性交时候,恶魔始终是同一个男性形象或者名字;男性的供词中,时常会出现多个女性名字和各种异域女性形象。
这是一个十分有趣心理学现象,但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出来(但生物学方面,有一种女性对男性有两种策略倒是解释一通,一个是家庭幸福策略,一个是大丈夫策略。因为偏题就不加阐述,有兴趣同学可以检索一下)。但我们直接从现象来看,女性在要描述怪物鬼怪时候比较忠于一种形象,而女性谈论同性的次数一般会比男性谈论同性要多。男性喜欢用女鬼形象来满足对异性幻想,而女性则喜欢用女鬼来诉讼自己的弱势和报复手段,像是伊邪那美,即使前身是至尊上神,也会被丈夫遗弃,化身为怨鬼进行报复。最终女鬼居多,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比较传统的女鬼故事里面,性可能是避不开的一个话题。但这方面我不打算多谈,因为它是许多故事里面都或多或少的元素,像是爱情故事里面是男女双方爱到深处的自然表达,史诗故事里面是对英雄一种嘉奖,奥德赛故事里面性也许一种考验,喜剧里面可以是一种娱兴的调味剂。在鬼故事里面,性则是一种更多是报复手段,这一点可能是与复仇类故事一样,给了你通往天国的钥匙,顺便把地狱大门给你敞开着。在一些怀着怨恨的女鬼报复负心汉的故事里面,女鬼通常是完成性爱过程之后才把男主杀害掉。甚至有些感人的爱情女鬼故事里面,鬼还会人发展出性关系,为男子生出孩子。而在另外一些主题的鬼故事中,性的主题可能不是挂钩在两性上面的,而与死亡本身结合形成一种“死亡是另一种狂欢派对”的迷离之感。
在弗洛伊德的《超越快乐原则》中有对“性”和“死”两者对人类原驱动力的哲学思辨,或许在读完其理论之后,再读读鬼故事能找两者的共鸣。头发本身就是有着不同程度的性暗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在平常向的小说中,人物在颠鸾倒凤的时候,经常会出现搔弄异性头发描写,还有一些模特摄影的时候也会突出头发的效果等等。所以女鬼留着清秀的长头发,或者有着另一层“情色、惊悚”的意思在里面,这也挺符合多数男性讲述者内心潜在需求的。
尸体的头发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它本身就是恐惧的东西。古人在有意或者无意观察尸体时候,有着一种十分细思极恐的长(动词)头发现象了。其实只是尸体开始第二次痿弛时,头皮会收缩,凹陷在皮下的头发会露出来,显得更加长,失去营养补给的发根使头发变得蓬松许多。
还有一点就是头发的分解过程一般比软组织慢得很多,在一段时间内,头发和白骨并存一段时间。导致喜欢寄情于物,望物生情的东方人,把头发当作鬼徘徊于世间的恐怖寄托,使头发成为仅次于尸体和骨骸的作祟之物。
青山播磨是一位旗本,他疯狂爱上了年轻美貌的丫鬟阿菊。尽管他们阶级不同,青山仍答应阿菊要娶她。
有一天,一位阿姨为青山带来了一桩有利于财富和事业前景的理想婚礼。青山向阿菊保证,他会拒绝该婚约并遵守对她的誓言,但阿菊不相信他,于是故意摔破青山家的传家宝十个珍贵盘子中的一个。打破这些盘子的传统惩罚就是拿命来抵,阿菊对此心知肚明,但欲打算以此测试爱情,想看看青山是否真会要她的命。
起初青山原谅了阿菊,他以为那是意外,但当他发现阿菊是为了测试他的爱故意打破盘子时,青山便愤怒杀了阿菊,将尸体丢尽井中。之后依据传统,阿菊就以幽灵姿态从井里显身,在深夜数盘子。有一天晚上,青山在花园里碰见阿菊的幽灵,他一开始很害怕,但他没在阿菊脸上看复仇的怒火,只看到平静与令人怜爱的表情。于是他为了与挚爱团聚,鼓起勇气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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