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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四十三岁，一米六不到，顶着乱蓬蓬的短发，戴着眼镜，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步速快，语速也快，说话干脆利落，有股侠气。说到好玩的事，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又透着孩子气。因为个儿矮，嗓门粗，上学时，被同学起了个“鸭子”的外号，她索性拿这作笔名，用到现在。
风很大，天空漆黑，看不见一颗星星。鸭子走在栈桥上，鼻炎又犯了，一边抽着鼻子，一边聊过去的事。小时候，她的梦想是成为天文学家，去南京大学读天文系，去紫金山天文台工作，被满天的繁星环绕。高中，发现自己没有数学天分，意识到这个梦想可能没戏了。好在还可以用纸和笔演绎。空闲时，在活页纸上写故事。瞎写，谈不上文采。有一个故事，讲的是四名男生结伴去遥远的星球探险，途中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外星生物，谈了几次稀里糊涂的恋爱。有人结识了六百多岁的女性，有人交往的女孩比自己还有男人味，有人爱上没有性别之分的对象，还有人对其他男生心生爱慕。你可以说它是科幻是言情，也可以说它是耽美。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国内没多少人知道什么是耽美，什么是腐，什么是BL。偶尔把两个男的写在一起，关系暧昧，介于友情和恋情之间，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
进入大学，鸭子的梦想从天文学家变成漫画家。高考志愿填的是计算机专业，想学习用电脑画漫画，结果发现压根没这门课。转读广告专业，还是和漫画八竿子打不着。继续写故事，写了几篇科幻小说。对话多，场景切换快，照着漫画剧本的套路写的，想着今后说不定有机会改成漫画。写完后，投稿给《科幻世界》。鸭子是《科幻世界》的忠实读者，曾经写信给杂志社，建议他们架设主页，在网上免费发表部分小说。
先投了两篇。一篇是科学家利用克隆技术克隆爱妻的故事，一篇是两个家族相互杀戮历经数代结下姻缘的故事，有科幻，有爱情。编辑回信，问有没有其它稿件。鸭子花了三天时间，又写了篇《风之追记》，两万字，讲的是从未来穿越回现在的男主角“风”与“我”之间的一段爱情故事。
“我”是广告公司的策划，才华横溢，性格泼辣，有点野蛮女友的味道。“我”策划的“风之子”服装品牌风靡时尚界，“我”后来还成立了一家卡通公司，做动画，办漫画杂志。鸭子没实现的那些梦想，全被小说里的“我”实现了。
男主角“风”年轻帅气，身高一米八，身材似模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金眼妖瞳，左眼蓝右眼黑，睡觉的姿势有几分女孩子气。他脾气好，感情专一，擅长家务，还是游戏高手。迈克尔·杰克逊也在小说里客串了一把。“我”以迈克尔·杰克逊为原型，写了一部动画剧本。“我”还和朋友开发了一段病毒程序，被感染的电脑会自动播放迈克尔·杰克逊的MTV。这个病毒在互联网上大受欢迎，一夜之间被下载上万次。迈克尔·杰克逊因此认识了“我”，成为“我”的男闺蜜。
不知道算不算国内最早的中二玛丽苏嫖偶像穿越文。也有耽美的元素，例如，风之子服装的设计无性别之分，未来人是两性同体的。“风”的形象亦男亦女，戴上耳环后，雌雄难辨。他客串模特登上舞台，被他迷倒的不只是女性，也有男性。鸭子还埋了个暧昧的设定：“风”是用“我”的一根头发做出来的，“风”试图催眠“我”但没能成功，并非因为“我”意志坚定，而是因为彼此拥有血缘关系。
投完稿，鸭子去外地旅游。大学即将毕业，同学们都在找地方实习，她从父母的橱柜里偷偷拿了一千块钱，原打算去泰安，到了火车站，发现有开往兰州的火车，临时起意去了兰州。在兰州玩了两天，心想，既然到了兰州，肯定得去敦煌转转。在敦煌，看见去格尔木的车，又抬脚上去。在青海逛了一圈，最后到了拉萨。打电话回家，父亲紧张万分。她倒是一点不急，从西藏到成都，从成都到重庆，从重庆到武汉，一路溜达回来。
旅行途中，收到编辑的来信，告诉她稿件被采用了。删掉两千字，改名《风之子》，刊登在1998年第10期《科幻世界》上。小说发表后，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争论。有人读得过瘾，有人嗤之以鼻。男主角从未来穿越回现在，和女主角谈了场恋爱，吃迈克尔·杰克逊的醋，还同迈克尔·杰克逊交换身体，既没有严肃的主题，也没有严谨的设定，这算哪门子科幻，不就是一篇披着科幻外衣的言情小说嘛。
鸭子是青岛人，1998年夏天，《科幻世界》社长杨潇来青岛开会，给鸭子带了本样刊。青岛的科幻圈不怎么景气，作者只有鸭子跟一位已经退休的张静老师。三个女人吃了顿饭，鸭子陪杨潇逛了逛街，顺便讨论在青岛组织笔会的可行性。那时的《科幻世界》正在努力发掘新的科幻作者，成立科幻迷俱乐部，在全国各地组织笔会，希望营造百花齐放的创作氛围。
杨潇挺欣赏鸭子，觉得她的文笔很有特色，读来轻松愉悦。从青岛回去后，杨潇写了篇关于鸭子的小文，发在1998年第12期《科幻世界》的科幻迷俱乐部栏目。杨潇写道：“我们SF界对社会有一种严肃的责任感，关注环境，关注人类自身，关注科技发展对社会对人类的影响。主题往往沉重，笔调不免凝重，氛围时时灰暗，但在我们的科幻里，能否也给轻松娱乐的SF留一席之地呢？”
《风之子》获得1998年第十届中国科幻“银河奖”二等奖。这一届的特等奖是王晋康的《豹》，一等奖是周宇坤的《会合第十行星》和凌晨的《猫》。1999年4月，颁奖仪式在清华大学举行，鸭子前往领奖。适逢《科幻世界》成立二十周年，全国各地的科幻作者齐聚一堂。中国科幻文学之父、《飞向人马座》的作者郑文光老先生也被邀请到场。鸭子见到很多熟悉的名字，星河、杨平、荆戈、大小鱼，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星河向她道歉说，其实她应该能拿一等奖，但很多人认为《风之子》不算科幻，京津高校联盟的选票没有一票投给她。鸭子说，没错啊，这真的是我写的那几篇里面最不科幻的一篇。荆戈创办飞腾科幻创作小组，鸭子加入，大家合了张影。六名女生，两名男生，鸭子的圆脸从两个肩膀中间露出，笑得灿烂。
随后上市的那期《科幻世界》，回顾了杂志创刊二十周年的风雨历程，列举九十年代国内涌现的一批科幻作家和有潜力的新秀，鸭子的名字也在其中。这一年，刘慈欣的名字首次出现在《科幻世界》上，以《带上她的眼睛》获得第十一届“银河奖”一等奖，次年又凭借《流浪地球》摘走特等奖。
1999年7月，《科幻世界》在成都青城山举办笔会，鸭子坐了五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赶过去参加。五个女孩在屋里叽叽喳喳排紫薇算八字，鸭子算出来的结果是“破军”。破军扮演的是敢死队先锋队的角色，冲锋陷阵，以破坏为目的，损兵折将在所难免，而孤军深入，又有接济不及之虑。后来经历了一些事，回头再想，这一卦似乎有点道理。
《风之子》发表那年，鸭子二十三岁。大学毕业，没做漫画家，没当广告人，也没成为科幻作家。母亲身体不太好，为了能够照顾家里，鸭子留校成为一名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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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相见，杨潇给鸭子留下深刻印象。杨潇比她年长二十来岁，矮矮瘦瘦。这样一个瘦小的女人，能够把《科幻世界》从泥潭里拖出来，打造成国内最有影响力的刊物之一，鸭子既佩服又羡慕。以一己之力打下一片江山，这才叫人生。
青城山笔会，大家开玩笑，让鸭子认杨潇为干妈，先做《科幻世界画刊》的编辑，等杨潇退休后，接手《科幻世界》正刊。这些年，《科幻世界》经历这么多风波，鸭子又回想起那次算命。她是破军，文瑾命犯贪狼。文瑾那会儿刚毕业，在《科幻世界》做编辑，后来成了程灵素，成了《时尚芭莎》的顾老师。如果大家当年都留在成都，这本杂志今天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景象。
那时的鸭子一心想成为游素兰那样的女漫画家，请了两位美服系的学生帮忙，把她的几篇科幻小说改编成漫画。画到二十多张时，搁浅了。上网搜索漫画资料，鸭子发现一个叫做“桑桑学院”的网站。那里有一个版块，叫做“耽美小岛”。
桑桑学院成立于1998年5月24日，是一个动漫评论兼同人文学小站。“漫画动画卡通游戏，从宫崎骏到押井守，从Clamp到尾崎南，浪漫少女，热血少年漫画，完全评论，99.9%的原创评论和长篇连载完全空间。”这是它的一段自我介绍。那时，互联网在国内刚起步，拨号上网费用高昂，动漫站点屈指可数。桑桑学院的站长sunsun，早期活跃于水木清华BBS。她喜欢侦探小说、公路片，喜欢动漫，最爱的动漫角色是Clamp的樱冢星史郎。
桑桑学院起初只是个人网站，每周更新两篇。一年后，读者投稿渐多，除了动漫评论，也有同人和原创小说。1999年夏天，桑桑学院与“迷迷漫画世界”合并为“桑桑学院Plus”，后又加入“Greenland的动漫长廊”。网站改版，划分成“动漫评论”“原创地带”“耽美小岛”三个版块。
耽美小岛可能是国内最早的耽美栏目，当时原创较少，以同人为主。《灌篮高手》火爆时，仙道彰流川枫樱木花道等角色被大家一一配对，《圣斗士星矢》《幽游白书》《银河英雄传说》的耽美也不少，罗严塔尔和奥贝斯坦是最广为人知的一对。桑桑学院后来还将《灌篮高手》的耽美同人小说汇集成册，一套两本，一本“仙流”，一本“藤真+花流+其它”，取名《纯真年代》。
在耽美小岛，鸭子读到一篇题为《凤凤于飞》的小说，念念不忘。作者丁冬是台湾的耽美作家，她的小说主要发表在台湾的阳光沙滩BBS上。桑桑学院征得丁冬的同意后，转载了她的两篇耽美小说《凤凤于飞》和《夏天》。
耽美小岛那时也没多少文章，很快就翻完了。看得不过瘾，自己动笔。有一位笔名“星宝儿”的作者，发了篇黄易《大唐双龙传》的同人《瞬世莲华》，鸭子在后面跟了个短篇《灞桥柳色》。星宝儿是上海人，职业是律师。早年的耽美作者，职业集中在教师、律师、医生、公务员这几个领域，不知何故，也许是巧合。
同人小说往往天马行空，原作的人物被置于奇奇怪怪的设定之中。比如，黄金圣斗士套个古风模板，艾俄洛斯摇身一变成了摆着扇子满嘴之乎者也的公子哥。看大家一窝蜂地写《灌篮高手》同人，鸭子手痒，又不愿落入俗套，于是想了个新奇的设定，把《灌篮高手》的角色统统改成海洋生物，仙道彰是章鱼，流川枫是寄居蟹，樱木花道是螃蟹，赤木是大龙虾，晴子是琵琶虾，彩子是海葵，藤真是海螺，彦一是乌贼，木暮是玳瑁。寄居蟹是个死宅，章鱼喜欢寄居蟹，但螃蟹觉得自己和寄居蟹才是天生一对。
鸭子将这篇同人起名为《海版》。那时候，耽美作者少，文笔只要不是太差，更新得又勤，总会有读者。写了几章，见有人追，鸭子发了个预告，表示后续将加入大胆露骨的描写。只是这么一说，没写。当时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群海洋生物，哪有什么露骨的东西可言。没想到因为这个预告，鸭子被桑桑学院封了账号。桑桑学院在投稿的尺度方面，把控很严，禁止出现任何涉及情色哪怕只是引起联想的文字。和鸭子一同被踢的，还有一位网名“Xerxes”（薛西斯）的男性作者。
被桑桑学院逐出半个月后，1999年12月28日，鸭子在上海网盛自助社区（netsh.com.cn），即后来的乐趣园，申请了一个版块，编号“881”。她将这个版块命名为“露西弗”。
露西弗即“Lucifer”，路西法，堕落前的撒旦。选用这个名字，是因为鸭子喜欢弥尔顿在《失乐园》里描写的那个路西法，傲慢强大，不屈膝不妥协，在极恶之地披荆斩棘建立自己的新天堂。她觉得，同自己被桑桑学院驱逐的境况挺像的。露西弗的逆十字架标志是TG设计的，其实是圣彼得十字架，象征虔诚。首任教皇圣彼得在罗马殉难时，向行刑人要求，将他倒过来钉在十字架上，因为觉得自己不配和耶稣以同样的方式受死。
鸭子给露西弗论坛设置了密码，只有受邀请者才能访问。密码是两个字母——“BL”。
那个年代的个人网站和论坛，除了互加友情链接，没什么宣传渠道。网友之间，除了邮件和论坛，也没什么联络方式。鸭子跟认识的熟人打了一圈招呼，我这边有个新版，你们乐意的话，可以把文章在这里再贴一遍。就这样，露西弗有了最早的一批作者和读者。
刚开始只有十来位作者，没多少文章，每篇的点击量几十上百。大家手头有什么，都往论坛贴。不只是自己写的，也有从别处搬来的，包括阳光沙滩BBS的耽美小说。阳光沙滩是台湾最早的BBS站之一，建于1996年。那里的动漫讨论版人气很旺，下面有个“BB-LOVE绝爱境地”的版块，是当时台湾小有名气的耽美文集散地。
耽美这个圈子本来就小，搬运文章的事，很快被人发现。2000年年初，对方打上门来，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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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文这件事，放在那个年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论坛内部也有分歧。有人说，确实是我们理亏，不该不打招呼就把别人的文章转过来。也有人觉得，咱们设了密码，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又没给别人看，有什么关系。但有一点，大家意见一致：不能让对方在咱这儿撒野，得把战火烧到他们的地盘上。
大陆用户访问台湾的BBS站，发贴或回复，必须使用Telnet登录，麻烦，连接速度也慢。露西弗找了个中间人，专门在对方论坛发帖。两边都是作者，才思敏捷，写东西根本不当回事儿。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托中间人贴过去。那边有了回复，再由中间人把它贴过来。前天的帖子，可能今天才怼回去，称之为“不同步吵架”。
来来回回吵了一阵，期间，露西弗的三十二名成员开会讨论，得出两个结论：一是盗文肯定不对，应该尊重作者版权；二是露西弗不是个人论坛，而是属于所有耽美爱好者。最后，鸭子找到阳光沙滩的总版主，请他从中调解。两边达成共识，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今后，露西弗转载阳光沙滩的文章，必须先获得作者授权。
这场口水仗也有好处。很多人知道，除了桑桑学院的耽美小岛，还有露西弗这么一个可以写文追文的地方。同台湾那边的交流也频繁起来，露西弗的不少原创文章后来被转载到台湾论坛。坏处是，也有很多人知道，有个网名“ducky”的家伙，被桑桑学院除名，她的论坛有人盗文，她不但不道歉，还理直气壮同人吵。为了让事态降降温，露西弗所有人更换网名，改成字母、数字和符号组成的表情，鸭子用的是笑脸“^^”，露西弗的另一位元老AA用的是笑脸“^0^”。打开论坛，一眼望去，一堆表情符号在那里发帖回帖，有一种假面舞会的感觉。
经历这场风波后，鸭子决定培养露西弗自己的作者，就像杨潇为《科幻世界》做的那样。当然，搬运录入扫描翻译之类的事还是少不了，但仅限内部传阅。
在台湾耽美论坛发文的，不只是台湾作者，也有大陆作者。台湾的耽美社区起步早，版子大，人气旺，氛围好，文章发在那里，读者多，反馈也多。但大陆作者在那里不怎么受待见，盗文事件发生后，夹在中间更是难受。部分作者转回大陆发文。桑桑学院主打的是动漫评论，耽美只是一个小版，而且禁止肉文，于是，在露西弗发文的多了起来。Asara、Apple、月幽、沙奇，这些从台湾回流的作者，成为露西弗早期的支柱。
更要紧的是发掘新人。露西弗撤销加密，自由注册，对外开放。无论文笔好坏字数多少，所有人均可写文或评论。内部也渐渐形成一条规矩，正式会员必须交作业，每月平均发表一篇文章，字数不限，连续三个月无作品提交被视为自动退会。原创、衍生、转载、录入、简介、新闻、评论或图画，都可以。但转载必须获得授权，且有证明已获授权的邮件。
很多人是第一次写小说，小学生文笔，流水账，平铺直叙。阅历又浅，剧情编得简单幼稚。鸭子奉行来者不拒的原则，只要有人愿意写，不管写得怎么样，一律予以鼓励和赞扬。她们中的一些人，后来成长为知名耽美作者。也有人对这种“不批评不拒绝”的态度持异议，有些文章质量实在太差，不堪卒读，也得拼命找亮点表扬。还有些文章，容易引起争议。柠檬火焰的一篇小说发在论坛上，因尺度较大，被管理员删除。鸭子力挺柠檬火焰，恢复了被删除的文章，导致反对者愤而退出。
对耽美而言，什么算是大尺度？可能是涉及情色，也可能是其它原因。例如，原本是BL，写着写着成了BG或双性。又或者，毫无文笔可言，只是赤裸裸地描写情色。一般认为，女性写的文章，就算有点情色内容，也属于文学范畴，但太过分了，自己也没法接受。作为女性向的论坛，令女性产生排斥心理或生理性厌恶的文字，都可以归为大尺度。当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时的尺度实在算不上有多大。
底线应该卡在哪里，内部管理层经常为此争吵，最终也没能达成统一意见。有人建议审查内容，严禁越界，违规者，轻则删帖，重则删号。鸭子反对，她讨厌立规矩，别人愿意写，为什么要限制，我之所以成立露西弗，就是因为在别的地方没法自由自在地发文，如果我们也立一堆规矩设一堆限制，和其它地方有什么区别。而且，没有取向，本身就是一种取向。当然，后来还是加了一条限制：时政类的东西不能发。
另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论坛管理员必须是纯粹的读者，不能由作者兼任。露西弗当时的管理员，只有两人是作者，一是鸭子，一是七月。鸭子觉得，作者总有自己的风格，对文章肯定有自己的偏好和取舍，作者担任管理员，其倾向性会影响其他作者，他们会不自觉地围绕管理员的喜恶创作，写出来的东西会趋于同质化。论坛的活力在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而不是一言堂。
外人眼里的露西弗是个特别腐的地方，肉文很多，甚至有人将耽美和肉划上等号。这并非刻意为之。鸭子主张自由和多元化，不对内容做任何审查和限制。尺度大的，获得的点击率肯定更高。作者为了追求点击率，倾向于创作肉文，久而久之，形成腐的氛围。但往长远看，正是这种自由宽松的环境，极大地促进了耽美的繁荣。作者各有追求，自会形成不同的特色，有古风有现代有西风有甜文有虐文。今天耽美小说的很多经典模板和套路，都可以追溯至露西弗那个时代。
论坛也有少数男性作者，比如薛西斯，像男闺蜜，彼此相安无事。在女性论坛，以男性视角写文，不太容易。文字稍有越界，就会引起女性读者的反感。鸭子不是女权主义者，她希望把露西弗建成一个平权的论坛。各方面的平权，不只是男权女权。任何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都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只要尊重他人，不触犯版规，不人身攻击。
耽美描写的是BL，所以，耽美爱好者对同性恋者的态度，较大众更为开放。露西弗可能是最早对同性恋者表达支持的异性恋论坛，时不时冒出一些讨论帖：我的同学对我说同性恋恶心，我也没法反驳，很难受。报上刊了几篇文章，说同性恋不是精神病。偶觉得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他们不也做爱吗？不过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而已。要真能不管别人的眼光过一生，那这个人的勇气实在是很值得佩服的了。能找到真正相爱的人，能快乐地过一生就好。
当然，很多事情，只能在论坛上说，没法拿到现实里。大家那时都还年轻，对同性恋问题似懂非懂，只是觉得，应该破除偏见追求真爱，也没有意识到，耽美小说只是女性向文学的一种表现形式。
与桑桑学院相比，露西弗像是一个激进的自由主义者，不接受审查，不允许歧视。这为它带来了巨大活力。短短两三年内，露西弗已经成为国内最大的耽美文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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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4月，露西弗在一本叫做《Friend》的同人志上，打了个豆腐干大小的广告：“露西弗俱乐部四月开张啦！完全版的耽美会社，欢迎迷迷们入社。不限N18和N25，欢迎投稿。”广告给出的是中文热讯的网址。那时的露西弗已经从乐趣园搬到中文热讯，不久，中文热讯倒闭，服务器没到期，凑合着用。但经常掉线，很不方便。很多读者为了追连载，频繁刷页面。
寄人篱下总不是办法。鸭子和Jess通了个电话，想把露西弗做成一个独立网站，自己管理自己运营。也没什么长远规划，当时以为做一个最多容纳512位作者的资料库，就够用了。Jess也是露西弗的元老，开站不久，被薛西斯拉了进来。Jess的丈夫是程序员，答应帮她们写代码。
那本名叫《Friend》的同人志是金比做的。金比是广州人，桑桑学院早期的作者之一，写动漫评论，也写耽美文。她喜欢《ZERO》《兽王星》，喜欢罗川真理茂的耽美漫画《纽约·纽约》、村上真纪的耽美漫画《万有引力》。金比和小雪、小绪等女孩，共同创办《Friend》，各自分工。有人写文，有人排版，有人绘画，封面封底及内页插画均为手绘，每期八十多页。做好后，拿去复印店翻印，再自己装订成册。
那时候，国内很少有耽美主题的实体出版物。《耽美季节》《阿多尼斯》《最爱》这些刊物，大约在2002年前后才出现。不过，广州作为耽美文化的桥头堡，已经形成一个小而固定的圈子，日本及港台地区的耽美动漫和小说，大多从广州流入，发往全国各地，或是由专人扫描翻译后，上传至网站。也有少数文笔佳画功好的耽美爱好者，像金比她们，自己写自己画，手工制作同人志，拿到漫展上贩售，或是邮寄给全国各地的同好，小范围流传。
2000年夏天，鸭子跑到广州，同Jess见了面。要负担千人同时在线的流量，只能自己买服务器。买服务器大约需要两万多块钱，上哪儿筹这笔钱。鸭子想了个办法，露西弗即将迎来建站一周年，把大家发表在论坛上的文章攒起来，出本书，拿卖书的钱买服务器。Jess给了鸭子两本同人志，作为参考。一本是大陆爱好者自编自印的，很简陋，像手抄本。一本是台湾的同人志，正儿八经的图书，无论纸张、印刷还是装帧，都很精美。鸭子觉得，输人不输阵，要做就做得好点，比不过日本也就认了，但不能比台湾还差，不能让那些等着看露西弗笑话的人抓到把柄。
那个年头，除了盗版商，个人私自出版图书的事，没什么人敢做，尤其是耽美这种地下的小众爱好。露西弗的很多耽美小说，严格来说，属于扫黄打非的对象。所以，每逢风声紧，论坛就会暂时关闭十天半个月，或是取消新用户注册，转移资料库。鸭子把从事法律工作的露西弗会员问了个遍，没有反动色情内容，印量一千册以内，估计不会捅太大的娄子。为安全起见，大家统一口径，就说同人志是在港台地区印刷，人肉背回来的。尽管如此，还是提心吊胆，甚至做好了被抓的准备。
制作同人志，大家都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该从何入手。露西弗专门开了三个论坛，讨论选文、审稿及其它事宜。负责市场调查的是玉琅嬛，也是一头雾水，半夜为纸的重量是按长度还是面积计算，同鸭子争论半天。三天两头去各印刷网站搜集情报，到纸行打听，国际纸浆价格涨跌之类的新闻也会关注，渐渐摸到些门道。
白纸黑字印在书上，不能像论坛发帖那么随便，得有所取舍。文笔好，剧情饱满，肉不能太多，还得挑选不同的风格，像一桌菜，不能只有一种口味。鸭子选文的眼光经常被人吐槽，什么文章烂你就选什么。她喜欢的是轻松快乐的小甜文，比如台湾凌豹姿的耽美小说，肉够，剧情转折多，文笔不错，又够甜，轻松欢乐，看得开心。她不太喜欢虐恋情深的后妈文。小说里的人物被写得特别惨，作者就像后妈，不停地安排各种受苦受难的情节。后妈文是露西弗除肉文以外的另一特色。
好不容易做这么一本书，鸭子想着，多塞点文章进去，尽量做得厚点，看起来更有派头，也可以多卖点钱。这本书最后做到四百六十多页，平装和精装两个版本。精装本因纸张太厚，不好装订，拆成上下两册。那时候，大家对同人志的印象是“小”“复印本”“漫画本”，哪见过这么厚而且是纯文字的同人志。
这本同人志汇聚了当时露西弗人气较高的一批耽美小说。月幽的《唐夫人》、沙奇的《有如朝阳有如流水》、星的《花花游龙》，这三篇小说后来在台湾也有出版。此外，还有薛西斯的《奥丁的玫瑰》、七月的《最终幻想7》、Jack的《怜心汤》、Apple的《圣魔传》、玉琅嬛的《死月》等，共三十多篇。
鸭子的小说收了两篇，一篇是《幻灭》，科幻背景的耽美。露西弗建站后，鸭子再没写过科幻小说，也不再参加飞腾小组的活动，与科幻圈的联系彻底中断。露西弗这边也很少有人知道，她们的站长当年写过科幻小说，还拿过银河奖。
另一篇是《海版灌篮高手》，鸭子请台湾作者小仪画了三张彩色插图。这篇《海版灌篮高手》是鸭子被踢出桑桑学院创建露西弗的导火索，原打算放在全书的最前面，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作为附文，放在书末。
最后以Yaner的一篇《梦想依然美丽》收尾，这篇小文把露西弗881论坛时期的活跃成员的名字，编排了进去。七月、星、月幽、沙奇、AA、Jess、TG、Jack、Tea、Apple、unkown、Lili、Irovelian、宁远、羽、狐狸、魈、麒麟、渡渡鸟、懒散仙人、Rain、Seiko、诺诺、船……约五六十人，这是国内最早的一批耽美作者。
封面图《蛇》是TG画的，白发美少年坐在沙发椅上，旁边是一条吐着信子的眼镜蛇。封底短文《关于耽美的有限感慨》是“我该非”写的，六七百字，最后一段写道：“再懒的女人，只要是爱上耽美的女人，也会爱上运动。因为仙流爱上篮球，因为泉和晃司爱上足球，甚至也会因为多利亚斯和席巴爱上魔法，因为愁一和由贵爱上摇滚，因为清岭和宝爱上校园生活，也许还有全世界。”
同人志的排版由鸭子负责，她买了本PageMaker教材，临时抱佛脚。找广告公司出了菲林，千里迢迢带去广州给TG看，结果被TG一通嫌弃。TG找到天火明，请她提供参考意见。天火明是玩cosplay的，所在社团有出版漫画同人志的经验。露西弗后来的五十多本同人志和个人志，改由天火明排版设计。
印刷费用以捐款方式募集，一半来自工作组，一半来自普通会员。捐款名单印在书的后勒口上，共计五十人。所收录的文章和插图也属捐赠品，作者没有稿酬，还得自己掏钱买书。玉琅嬛买了两套，一套简装版，一套精装版。
这本同人志原打算取名《冬藏》，因为预计三个月完成，2000年冬天发售。“公元2000，集结于叛天使旗下，于此岁冬，记以为藏。”结果做了八个月，到第二年才做完，只好改名。2001年6月，以《天之翼地之翔》的名字上市。这是国内第一本正式印刷的耽美同人志。
印了一千册，卖了将近一年。2001年，鸭子拿《天之翼地之翔》的预售款买了服务器，露西弗俱乐部正式建站，有了自己的地盘。网站的程序是Jess的丈夫Tony帮忙写的。鸭子规划的社区太过庞大，Tony花了半个月时间，写了一版临时过渡的程序。这个版本很难优化，人越多，服务器越卡，而正式版迟迟无法推出。
新站的主要版块分衍生版和原创版，衍生版包括“灌篮高手”“幽游白书”“银河英雄传说”，原创版包括“成人型”“清纯型”“极度型”，另设动漫综合版。管理员手工移帖，将旧站的文章搬运过来。原先的881论坛保留，作为闲聊灌水及避难之用。
那时的露西弗已有一千多名作者。会长六人，分别是鸭子、大总管AA、功能策划Jess、技术监督Tea、Primrose、TG，还有十一名副会长、二十六名管理。头衔都是名义上的。自881时代起，露西弗就奉行自由、尊重、包容、无版主的政策。不设版主，只有论坛管理员。露西弗的管理形式有点像议会制，大家充分讨论，得出决议，再劝服其他人执行。Bin、Jack、玉琅嬛，这三人属于绝对中立的阵营，很理性。碰到什么问题，最后往往以她们三人的意见为准。鸭子虽是站长，但脾气火爆，经常先斩后奏，还到处惹是生非，留下个烂摊子给大家收拾，所以做不得主。
考虑到很多人接受不了耽美，露西弗又有很多尺度较大的文章，加之耽美圈的妖魔鬼怪确实也多，新站在会员的年龄和资历方面均有限制。入会前须接受考核，考题与耽美相关，合格者才能成为会员。露西弗早期的会员，多为七零后八零后，有大学生有上班族。也有未成年人混入其中。论坛的一位会员，只有十六岁，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后，大家通过集体决议，把她撤了。随后，Jess在网站首页的显眼位置加了一条声明：
“这里是耽美同人的俱乐部，绝大部分作品含有BL成分。如果您对该成分有过敏反应，请您立即离开。如果您还不明白什么是耽美或不知道何谓BL的话，也请您立即离开。如有父母发现自己未满十八岁的子女浏览本站，请使用美萍工具屏蔽本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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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弗有四大家族，以Jess和AA为首的“狼家”，以七月和Jack为首的“七月家”，以宁宁和朱红雪下为首的“宁雪家”，以懒散仙人和海晴为首的“BT家”。希音和墨点儿的“墨音”家族是第五大家族。希音文笔出众，粉丝也多，她在论坛发起的家族接龙《传奇》，吸引不少参与者。后来，她与墨点儿另立门户，取两人笔名合称，创建“墨音阁”论坛，邀请露西弗的作者过去发文。
搞家族制，起初只是闹着玩。女孩之间互称老公老婆，领养孩子，组建家族。有点像大学女生宿舍，关系好的两个人，一起自习一起吃饭，形影不离，如同夫妻。有这层亲密关系在，作者之间更有归属感，也可以增强论坛的凝聚力。但渐渐织成关系网，门派割据，矛盾在所难免。
鸭子娶了十三房老婆，大老婆丁冬，就是三年前她偶然读到的那篇《凤凤于飞》的台湾作者。认识后，两人很聊得来。也有所谓“政治联姻”的成分，一边是大陆耽美网站的站长，一边是台湾知名的耽美作者，走到一起，方便两岸的交流。丁冬后来开了家出版社，荷鸣出版社，从露西弗挑选小说，印成书在台湾地区发行。出版社有内容支撑，作者有稿费收入，也算互惠互利。
2002年，鸭子写了本个人志《暗银对话录》，是送给丁冬的“聘礼”。扉页写道：“谨此为聘，奉于丁冬妆次。一生一世，不敢相负。”鸭子不算特别腐的人，耽美肉文，不是她擅长的。但身为站长，必须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写。《暗银对话录》书脊上有一个编号，002，表示这是露西弗的第二本个人志。其实不是，是第七本。大家原本让鸭子用“000”的编号，她不愿意，最后选了“002”，前两位编号就这样空着。
露西弗的个人志，在制作《天之翼地之翔》时即已开始筹划。露西弗的第一部完结长篇是Apple的《郎心如铁》，鸭子原打算把它作为露西弗的第一本个人志，在周年版庆期间推出。没想到，小说写完不久，就被人盗印。鸭子火冒三丈。服务器刚有了着落，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部完整的作品，可以作为镇坛之宝，却被人截胡。那时，国内已完结的耽美长篇不多，拿得出手的更少。
《郎心如铁》是大陆第一本被盗版的原创耽美，在它之前，还有一部同人耽美，Claudia的《间之楔：画饼充饥》，也被盗版。《间之楔》是日本作家吉原理惠子写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耽美小说，科幻背景，讲述两个分立于社会顶层和底层的男性之间奇异的对抗之爱。国内当时没有翻译，大家只知道故事梗概。Claudia围绕这段故事梗概，凭空写了一部同名小说，加了个“画饼充饥”的后缀。发上网后，被人盗印成册。
相较同人志，个人志的选择更为谨慎。作者要有一定的人气，作品要有较长的篇幅，而且已经完结。《郎心如铁》被盗印后，个人志的制作计划不得不搁浅。直到2001年年底，露西弗的第二本同人志启动，才又拾起。
七月的《伤逝》是露西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个人志。七月的嗓子也有点粗，大家开玩笑说，鸭子的嗓子像鸭子，七月的嗓子像乌鸦。七月与Jack在论坛上是一对。鸭子去福州，在Jack家住过。Jack穿了件小裙子，人很漂亮，声音也嗲，是鸭子见过的耽美作者中间，最有女人味的。《伤逝》的前言有一个署名，“JLJ”，这是“Jack Loves July”和“July Loves Jack”的首字母缩写。
《伤逝》起初投稿给台湾的同学馆出版社，但迟迟没有回音，鸭子决定拿来自己印刷，作为露西弗自己的个人志。工作组有人反对，认为《伤逝》不是那种特别商业化的小说，销量难以保证。但凡事总得有个头。鸭子拍板，就算赔钱也要做。尽量压低成本，到印刷厂一块钱一块钱地抠费用，内页与封皮分两处印刷，运到广州后，再装订起来。广州有一位叫做“船”的女孩，住处比较宽敞，是露西弗的固定版聚场所，外地的朋友去广州，经常借宿她家。露西弗的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如果定大本营的话，非广州莫属。Jess、Primrose、TG、羽，露西弗的这些骨干都在广州。《伤逝》运到广州后，船提供住处作为存书空间，在那里，大家为《伤逝》一本本套上了封皮。
同后来的个人志相比，《伤逝》的纸张和印刷有些简陋，但它意义重大。这是大陆的第一本耽美个人志。从它开始，露西弗的“镜花水月”个人志系列启动，一年出了十多本。
《伤逝》是与露西弗2002年春季刊同人志一同征订的，以成本价捆绑销售。时隔一年，露西弗再次制作同人志，既是为了解决网站的日常运营开支，也是为了扩大露西弗的影响。那时，TG已经离开，天火明接手同人志，负责排版和后期制作。
这一年，总共做了春夏秋冬四本同人志，以“露西弗时代”作为统一名称，每本两百多页。春季刊《春赏夜樱》，封面原是天火明的毕业设计，用在了同人志上。她还将页码的数字设计为人体造型，被后来的很多同人志效仿。
变化最大的是夏季刊《夏望繁星》，从这一期开始，除了主刊和个人志，又增加一本副刊。以同人为主，一百多页，随主刊附赠。夏季刊的个人志是朱夜的《DEVIL》、星宝儿的《庭上》、嫣子危的《假如你觉得不幸福》、暗夜流光的《十年》。夏季刊的副刊《你是我的传说》，是《灌篮高手》的同人合辑。
秋季刊取名《秋观冷月》。因为预定为季刊，所以每本书都有一个以当季为主题的刊名。天火明不想用大家耳熟能详的古诗词，于是借用《浪客剑心追忆篇》里的名句，稍作改动：春赏夜樱、夏望繁星、秋观冷月、冬会初雪。
秋季刊的个人志也很特别，其中的《青蓝之瞳：飞象过河前传》是作者慕岚无雪专为秋季刊写的，成书之前未在网上发表。而且，这是露西弗所有个人志中，唯一一部作者为男性的个人志。除了《青蓝之瞳：飞象过河前传》，秋季刊的个人志还有鸭子的那本《暗银对话录》、魈的《应公案》、烟雨江南的《欢喜缘》。副刊《人气番外特集》，收录了眼影、暗夜流光、海晴、清静、月幽的人气小说番外篇。
冬季刊《冬会初雪》上市于2003年年初，副刊《背月光》是《银河英雄传说》的同人专辑。个人志包括风弄的《昨天》（上、下两册）、迷音的《沉睡前别说爱我》、Live的《色迷系列》。
一年内出了二十多本书，也算是前无古人。每本印量约一千册，只在露西弗网站公布的书店贩售。广州、北京、上海、重庆、南京、台湾，都有与露西弗合作的书店或个人。卖不完的库存，拿到漫展上摆摊，或是办活动时作为促销品，总能消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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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露西弗进入第三个年头。会员过万，文章发表当日，点击量即可破千。
服务器升级后，网站固定支出的大项基本解决，余下的只是托管费用。同人志由之前的一年四期减为一年两期。《残暑见舞》和《余寒见舞》，这两个主题是天火明提的。上半年的《残暑见舞》，副刊是《魔戒》同人专辑，个人志是古木的《我爱你，只是交易》《爱，不可错过》、和也的《双虎缘》。下半年的《余寒见舞》，副刊是《哈利·波特》同人专辑，个人志是乔君的《小人物》、Bunny的《至爱小鬼》。
这一年的重头戏是露西弗三周年典藏特刊。这本特刊邀请了当时活跃在论坛的二十多位作者。书名《日之恒月之升》出自《诗经·小雅》，原句是“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常作为祝寿颂词。日月交换，改为“日之恒，月之升”，寓意是：世界如日般恒久，耽美如明月升空，照亮女性的一方天地。三周年的个人志是Apple的《情迷吉尼亚》、朱夜的《Secret Garden》。
那时的露西弗已经开始与台湾出版社合作，将站内的小说拿到台湾地区发行，印成类似言情小说的口袋本，每本十万字上下，三千册起印。给作者的报酬有两种，一是固定稿费，三千块钱左右，无论销量；一是版税提成，书卖得越多，收入越高。起初大家对台湾市场不太熟悉，大多选择固定稿费。
鸭子一直希望给露西弗的作者以实际回报。读者有东西看，作者也得有饭吃，单凭热情难以持久。虽然只是业余爱好，但作者对文字都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执着，理应获得酬劳。最早与露西弗合作的是同学馆，印了几本书，倒闭了。台湾的很多出版社，只是几个人凑成的小作坊，说倒就倒。同学馆倒闭后，事先承诺的稿费没法兑现，好在也没有作者问鸭子讨要。鸭子其实都还记着。《兰陵王》的作者小零，同学馆欠了她的稿费，十年后，鸭子在北京见到小零，提起稿费的事，小零说，算了算了，书能印出来就心满意足了，哪想过天上能掉馅饼。那时候，没什么人真的想过靠写耽美挣钱养活自己，大家只是想为自己的青春留一点可以捧在手里的纪念物。
从爱好上挣的钱，最后还是花在爱好上。不少运动员被耽美爱好者配对，露西弗有一位作者，Ksen，追羽毛球男子双打的“风云”组合，蔡赟、傅海峰。出书的稿费，被她拿去满世界追这两位羽毛球男双选手的比赛。
露西弗与同学馆的合作，开启了大陆耽美作者到台湾出书的先河。同学馆倒闭后，陆续有其它台湾出版社，荷鸣、架空、聿书馆、龙马，引进大陆的耽美小说。熟悉行情后，作者直接同台湾出版社联系，不再通过露西弗。一些质高量多的作者，成为出版社的台柱。不过，耽美的读者总共就这么多，加之实体书越来越难卖，不断有出版社倒闭的消息传出。
国内的耽美论坛渐渐多了起来，墨音阁、单行道，以及龙的天空、西陆社区的耽美版块。作者也越来越多，有些以前写言情、武侠或玄幻的，投读者所好，也会在自己的作品里加入耽美剧情。内外环境都在变，露西弗接下去该往哪里走。
鸭子的想法是，让露西弗从地下走出来，见见阳光。首先，站内这么多原创耽美小说，可以把它们变成正规出版物，通过正规的出版渠道在国内发行，让更多的人读到这些作品，打响作者的名气，让他们有更多的回报。当然，拿书号出版，得选择那些正常向的小说，作为幻想或言情小说上架。
其次，把露西弗商业化。网站实行会员制，收费阅读。读者用积分购买文章，积分可以通过发表文章、写评论、刷广告或是做任务挣得。除了阅读文章，积分还可以用于购买网站的其它辅助功能。积分若为零，一段时间后，会员资格将被取消。为避免不同作者的粉丝因推文而起冲突，给每位作者分配版面，相当于专栏，交给他们自己经营。
这两个想法，都没能付诸实践。大家觉得，耽美在国内，还是低调为好。鸭子规划的新社区，又过于超前，在当时看来，犹如空中楼阁。为了这件事，鸭子和Jess吵了一架。后来冷静下来，也想通了。露西弗始终是一个用爱发电的地方，即使具备商业化的条件，也不适合转型。为它付出的人太多太多，世纪初的那些激情和爱，无法以金钱量化。商业化的东西还是交给撒旦去做吧，露西弗只要立下旗帜集结队伍披荆斩棘打开通往新世界的一道门缝就好。
但就这么维持着，在小圈子里自娱自乐，也没什么意思。鸭子提议关站，大家反对。想想自己快三十岁了，还是把这个爱好交给更有热情的人延续下去吧。2003年生日那天，鸭子正式辞去露西弗俱乐部会长一职，辞去工作组内的所有职务。露西弗的发源地，编号“881”的论坛，成为她的私家后花园，不再作为俱乐部灌水应急之地。
卸下露西弗站长的身份后，鸭子和朋友那瞬去了晋江文学城。那时的晋江刚成立不到一年，还是粉红色的页面，俗称“红晋江”。晋江早期的发展，与露西弗颇多相似，比如，最初也是靠搬运文章起家。鸭子在晋江开了个专版，没怎么写文，只是把自己的旧文重贴了一遍。鸭子常驻晋江，有一个好处，露西弗的人不怎么会过去踩。这个圈子，踩是一种传统。大家互相踩来踩去，踩出许多是非。
当时的晋江由冰心、青枚、Nina三人共同管理，冰心负责技术，青枚负责网站，Nina负责出版。因着那瞬的关系，鸭子与Nina关系不错。一年后，晋江闹分裂，Nina离开，创办九界文学网，鸭子渐渐去得少了。后来，晋江转型商业化，鸭子当年为露西弗规划的一些想法，被晋江实现了。鸭子觉得挺好，又有些遗憾。如果没有露西弗在前面趟出一条路，晋江恐怕很难这么快发展起来。沉迷了两年网游，2007年以后，鸭子很少再在晋江露面，也不再过问耽美圈的事。偶尔跑去露西弗看一眼，逢年过节，冒个泡留个言。
露西弗至今保持着独立而小众的身份。2010年，露西弗十周年刊《拾年·拾露》发行。这年夏天，露西弗网站遭遇困境，服务器托管商与机房发生纠纷，导致服务器被扣，数据丢失。两个月后，旧社区服务器硬件损坏，数据库被清空，被迫关闭。露西弗管理员呼吁会员捐款，筹集资金，购买新服务器。年底，鸭子、Jess、Apple、Yaner、羽、清静、风弄等早期成员纷纷回论坛留言，十年前的热闹景象仿佛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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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露西弗，肯定舍不得啊，但早晚得离开，一辈子如果只做一件事，多没劲。鸭子说。
2003年，丁冬嫁人隐退，搬家后断了联系。离开露西弗，鸭子的十三房老婆只剩月关一人。月关病了好几年，血液病，在一次告别后，再无音讯。鸭子谈了几次真实的恋爱，全都无疾而终。相亲三十多次，只有两人见了第二面。她有点想不通，除了身高鼻炎近视这些小毛病，自己各方面的条件挺拿得出手的啊。
一天，鸭子觉得无聊，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就像十年前的那趟西藏之旅，说走就走，独自背包上路。以前没钱没时间，现在还是没什么钱，但时间有一点。喜欢科幻的人，多多少少对神秘主义宗教神话感兴趣。出国旅游，也偏爱历史古迹。去伦敦的威斯敏斯特教堂，参观弥尔顿、乔叟、牛顿、达尔文的陵墓。去墨西哥，看奇琴伊察金字塔，在四十岁生日那天看玛雅的太阳石。去锡瓦，因为两千多年前亚历山大在那里领了阿蒙神谕。在伊朗同薛西斯墓合影，拖着行李去看死海古卷，到埃及参观阿布辛贝神庙，在温泉关凭吊三百勇士。
鸭子的性格被朋友形容为“史湘云般唯大英雄本色男儿气概，三毛式南北闯荡孤身独行潇洒做派”。这些年，跑了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有大有小。在尼泊尔，遭遇雪崩，一群人被困在山上。等了两三天，雪踏实了，往山下走。十几个人，在茫茫雪海里徒步二三十公里，从清晨走到傍晚。半路上，喘不过气，有一种濒死的感觉。环顾四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太美了，死在这里也值了。
“耽美也是唯美的，人天生就喜欢美的事物。”这是我该非在《天之翼地之翔》封底短文里的一句话。鸭子左手戴着一枚戒指，今天戴无名指，明天戴中指，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因为好看，为了取悦自己。衣服穿在身上，项链挂在脖子上，那都是给别人看的，唯独戒指，是戴给自己看的。耽美也是这样，说白了，就是女性自我愉悦的东西。
前些日子，朋友对鸭子说，你看，这两年电视剧卖基卖腐的这么多，你们当年搞的那些没什么人看的小众玩意儿，没想到现在这么火。虽然早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鸭子还是挺开心。二十年前，大家折腾来折腾去，为的不就是不用藏着掖着，可以光明正大地追耽美嘛。撒下的种子，终于遍地开花。
当然，也有看不惯的。跟风的太多，今天哪个明星火了，冒出一堆明星文，明天有人写了篇快穿，无数快穿又跟了上来。就像命题作文。没了露西弗时代那些作者的“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所以，有时候也困惑，这个圈子到底是更繁荣了，还是更死气沉沉了。
今天的耽美圈，太安静，没了当年的那股折腾劲儿。大家似乎安于现状，只要有个地方让自己呆着，安安静静地写文追文就好，没人想着再去打下另一片江山。鸭子觉得，还是太善，这帮小朋友，缺乏战斗力，没有到处挑事的劲头，没人愿意挑头去干那些脏活。露西弗的江山，当年就是打出来的。同阳光沙滩吵，同疯人町斗，有时候还去桑桑学院的地盘横跳两下。从小混混一路打打杀杀，成了老大。
和疯人町打的那一架，现在想起来，鸭子还觉得可乐。2002年，从正月初二打到正月十五，每天就这么来来回回地吵。那边的人一出现，这边就会拉响狂犬警报。疯人町是一群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闲着没事，看见这么多妹子聚在一起成天写那种东西，看不顺眼，认为是变态。露西弗当然不会示弱，你说我们写的东西是变态，却还专门跑到我们这里来看，岂不是更变态。连吵带撩，吵着吵着，鸭子的一个小老婆，和疯人町的一个版主好上了，后来还结了婚。
二十年前，参加广州的漫展。头天晚上，露西弗的一群女孩聚在旅馆里，手工制作漫展用的书签之类的小东西。一边做手工，一边聊天，讨论网站的未来。一个标准间，两张床，挤了九个人。聊起这事儿，鸭子咯咯地笑，露出两个酒窝。岁月不见了。
沿着栈桥往前走，寒风呼啸。这座栈桥长约四百多米，笔直地伸向海湾。两侧是防波堤，围成半圆。鸭子停下脚步，指着远处隐隐约约的黑影，对我说，那是小青岛，又叫琴岛。那是海军博物馆，停了几艘驱逐舰。旁边是水族馆，有一头抹香鲸的标本。
鸭子小时候爱逛水族馆，把脸贴在玻璃上，看奇形怪状的生物在水里游来游去。《海版灌篮高手》的灵感，就是来自这座水族馆。所以说，一切都是有源头的，后来做的很多事，往前找，总能找到蛛丝马迹，鸭子说。
鸭子至今单身。父母年事已高，到了需要照顾的年龄。她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是男的就好了，个头高点，力气大点，干什么都方便。以前没感觉，现在觉得，性别差异对生活还是有点影响。
单身的话，今后的养老问题怎么解决，她和闺蜜讨论过。结论是，养老这事儿，和单不单身有没有子女，关系不大。她认识一些空巢老人，子女在国外，几年也见不了一面。而且，女性的平均寿命长，就算有配偶，到了最后，还是得独自走向生命的终点。她想着，等五十五岁以后，着手为养老做准备，和闺蜜组团养老，或是以财产为交换，请人照顾。
现在还早，不必为这些烦恼。接下去，想再做点什么。这辈子有几件拿得出手的事，就够了。露西弗不是什么大事，但也算是一件。一件稍微少点，两三件最好。
鸭子的邻居是一位老教授，最近在捣鼓一个小课题，调研山东省近几十年的经济作物。鸭子挺羡慕这种自得其乐的精神。这些年，她一直想找个这样的课题，自己喜欢，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做的过程有点乐趣，最后的结果也有点价值。把研究成果印成小册子，一两百页，不用多印，几百册就够。
你可以做个耽美的课题，回顾耽美这些年在国内的发展历程。我说。
吃饱了撑的，同一个坑我干嘛要摔两次。鸭子说。
你现在还追耽美文吗。我问。
当然追啊，当初做这些事，不就是为了可以不用自己写文，可以看别人的文嘛。现在终于有这么多人写文了，难道要我放弃这个爱好。她反问。
继续往前走。风很大，天空漆黑，看不见一颗星星。我原打算采访几位露西弗早年的作者，暗夜流光是其中之一，她的《十年》被认为是现实向耽美小说的巅峰之作。我以前看过她的微博，知道她患病多年，身体不太好。我同鸭子提起暗夜流光，鸭子说，她去世了，去年六月份走的。
风越来越大，我们沉默地走在栈桥上。过了好一会儿，鸭子突然说，《星球大战》不是有句台词嘛，尤达说，卢克永远在追逐地平线。
怎么呢。我没明白。
其实不可能。她说。
什么不可能。我问。
地平线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她说。
聊着聊着，到了栈桥的尽头。那里有一座回澜阁。到这里，该往回走了。
“那年，我二十三岁，定居在临海的Q市。小有才气，也小有名气。我没想做总统，我做的是广告人。”——《风之子》，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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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请大家介绍一下自己的年龄、性别和受教育程度。
月兰：本科。
八重尘雨：28岁，女，本科。
祖萌：21岁，女，本科。
六月：大家是怎么开始接触耽美的？有没有遇到过不被理解的情况？
八重尘雨：感谢Clamp，耽美启蒙。接触露西弗前，主要是通过动漫群、游戏群、论坛、贴吧认识耽美同好。其实我同学就是腐女，我不用去接触网友。
以前是去网吧下文，下到小MP3上。有时候一个月才能看一次连载，还要把文章复制下来自己做TXT，当年好惨哦。我们以前还去租书店租书，那个时候有盗版的花冠集，台湾的耽美小说都是租书看的。对了，我们以前还给动漫杂志写信留言，啧啧啧。
不被理解的情况好像还好，因为周围的朋友都很二次元。我是明着腐，但是不熟的人我不会提，因为没意思。
月兰：在一堆言情文里误看了一篇耽美文，从此打开新世界。
露西弗之前，没有同好。我那个年代，买不起电脑的年代，用卡带机、MP3的年代。家里穷，买不起电脑，不像现在这么便宜，那时候还是很贵的。在学校电子阅览室里给露打工，现在估计电子阅览室都黄了，除了大四找论文的。我们那时候还得早起去排队。也去网吧，我印象特别深刻，在网吧里，复制粘贴《十二国记》。
那时候一堆盗版，漫画全是盗版，港台正版漫画几乎绝迹，反正我们市里从没看见过，都是什么蒙古出版社之类的。我接触的都是日本耽美漫画。买过OLD先的，但是还没开封。有些日本耽美漫画真的好看啊，但是大多还是卖肉。
现在不用偷偷摸摸，因为喜欢这些东西的人多了啊，人多力量大啊。不存在不理解的情况，对于不会理解的人，根本不会提我的爱好。
祖萌：我入腐的时候已经很多人喜欢了，明着来哈哈。有不少朋友在看小说，然后我朋友推荐了我看《双程》的电影，我觉得挺好看的，补了原著。然后把蓝淋大大的全部作品都追了，接着就，真香。
主要是手机看，初中看言情，偶尔弹出耽美，看了一下，觉得好奇怪，看不懂，退出了。高考后再看小说，无意间点进去，终于看懂了，发现新世界。
漫画嘛，我看的漫画比较少。《世初》《我让最想被拥抱的男人给威胁了》，最近看了韩国的Fargo太太的《爱是幻想》。
弱弱地说，我是去年看了《活恶》才知道露的。
六月：大家玩过哪些耽美游戏？
月兰：我最近就重点开了一下《花阴》，但是就点开看看。《花阴》是老的耽美游戏，讲日本南风馆的，情节经典，肉也香，也美型。《鬼畜眼镜》虽然分支很多，肉也很香，可玩性也很好，但是没有《花阴》美型。《鬼畜眼镜》口味重、姿势多，《花阴》美型更细腻些。
《栽培少年》其实很符合腐女口味的，就是没有中文版，但是看CG和动画也不错，推荐一下。
国产游戏，最开始玩的是《美少年梦工厂》，就是那种需要做不同事情积累属性然后解锁故事和CG的。还有一款《蔷薇梦想：纯爱の店》的国产耽美游戏，那个店是个牛郎店，招待女性顾客，但是主角都是和男性触发剧情。
我还在IOS玩过一个国产的，下架了，不过虽然关服，单机也能玩。人物丑，而且还是赚币子玩小游戏解锁的。大概是我唯一搜到的纯耽美的国产游戏。我咬牙玩了些时间，但是真的不好看，就是攻略每个人物的，没有选项，我不喜欢那种积累属性然后解锁CG的游戏。
半夜会饿的胃：月兰说的《美少年梦工厂》，就是我们独立游戏组做的，国产的。内容是完全原创的，只是题材上借鉴《美少女梦工厂》。一代当时是用《恋爱游戏制作大师》做的，用的是官方素材，从二代开始就走完全原创的路线了。
然后，日本耽美游戏也有不是十八禁的哦，《圣书外典》，我玩的第一款耽美游戏，也是国内第一款正版引进过的耽美游戏哦，我还有正版碟。当年第一次玩到，系统还是Windows 98，玩不了，必须Windows XP才能玩。后来我家电脑好不容易换了新系统，我才玩上。我当年就是被OP迷住了，就算因为系统玩不了游戏，也一直没有删掉。
然后我的话，今年没玩任何耽美游戏，但是有感兴趣有点想玩的，一个是日本DMM出的耽美页游，一个是湾湾家有人众筹做的兽人游戏。
八重尘雨：国产耽美游戏，如果橙光不算就没有了。国内之前有几个宣传的都没做出成品，可惜了。橙光的话，《重生之不再做gay》，我还看了原作。
祖萌：我没怎么玩过耽美游戏，唯一接触过的是类似橙光游戏那种。
半夜会饿的胃：另外这个话题的话，应该把《剑三》加进去啊。《剑三》多少同人文啊，我一个死在新手村的路人都对《剑三》各大职业技能了如指掌，靠啥？靠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剑三》耽美文啊。《仙剑》《古剑》也都有，我没玩《仙四》都吃了玄霄和云天青的CP，纯乙女恋爱游戏也有拉郎的。
有个国产游戏我到现在都很生气，《王与异界骑士》。宣传的时候说这个游戏是女性向的，耽美游戏巴拉巴拉。实际上出来后就是个换皮卡牌，系统除了一个拼凑意淫的边缘系统，根本没有自己创新的东西。BL、BG、全性向其实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们搞不出来，根本就不懂核心的点在哪里，只知道量，只知道抄。没爱怎么发电啊。当然，我也不是说不爱这个就一定做不出来。你可以不爱，但你不能不了解自己的用户。
六月：大家觉得这么多年，国内的耽美受众有没有什么变化？
祖萌：受众变多了。
八重尘雨：以前女生玩得多，现在男的也玩。以前还有人做同人游戏，现在啥都没有了。然后现在因为游戏载体变了，日本大厂开发的不如以前了，现在主流是手游和主机，但是耽美游戏大厂还在做端游。
月兰：最开始是不管，后来越管越严呗。当然男女也河蟹，大家都河蟹，不过对于耽美的偏见还是存在的。其实我觉得他们真的想做耽美向游戏，是不可能的。不会过审的，只能打擦边球，舆论对耽美还是没有那么开放的。叠纸那个男女谈恋爱的能过审，但是男男不可能。晋江之前不是把耽美改成纯爱了么。
受众也不像以前发展得那么快了，也许再管制下去，会变少。不被社会道德认可的耽美，不会灭绝，但是也不会扩大。
主要还是不赚钱。为爱发电的人毕竟是少数。愿意为爱发电的，产出的作品大部分都没法保证质量。有能力的人即使最开始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爱，但当能赚钱的时候，尝过了大鱼大肉，也可能就会摇摆了。
（谢谢六月在露西弗工作组里做的这段采访，也谢谢所有接受采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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