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从截拳道与李小龙谈武术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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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中有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水性绵柔，海纳百川，微则无声，聚则汹涌。师承传统武术的李小龙，自然耳濡目染过东方特有的哲学，截拳道正是诞生于哲学，初生于中国传统武术衰败之际，是为传统武术脱胎换骨后的凤凰涅槃。

李小龙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像水一样的活着”，“水”这个意象在创立与发展截拳道的过程中是最核心的地位，也为我们后人思考武术的未来提供了哲学思路。

截拳道，顾名思义为“截击对方拳术的功法”，李小龙大力提倡攻守合一，在截击对手时反击，这与水的联系是紧密的。水，没有形状，一块许多缝隙的石头扔进水里，水不会以刚克刚直接摧毁它，而是顺其自然充满所有的缝隙以达到互补，才会有了形状。

这意味着，截拳道绝不是主动进攻的哲学，因为在万事万物的最初是一片虚无，先是有了对手主动摆出攻击的架势，才会决定我们的形状，因为任何招式都有其命门所在，所以我们要像水一样以不变应万变，对手是右侧在前，那么我们也右侧在前；对手攻击头部，那么我们就攻击他失去防守的下盘，在空间上形成互补。以攻克攻，以防克攻，以反击克攻击。敌攻则我攻，敌动则我动，目的都是为了节省和缩短攻击距离，要像水一样无处不在，但又汇集着力量。就像风平浪静的海水，只有地壳运动或者雷雨天气，才会使温柔平和的水变成波涛汹涌的大浪；重拳击打水面，水只会被挤压到附近空间，而拳头却会隐隐作痛，这就是水的智慧。

让思维像水一样无拘无束，武术变幻莫测的招式便会得到启迪。

许多人误认为截拳道是一种高深莫测的武功，甚至还有一墙的武功秘籍，然而这种想法却是与截拳道的本意大相径庭的。截拳道没有严格的招式要求，没有一板一眼的套路，它更像是一种哲学，而练习截拳道只是用我们的身体将虚无具体化而已。

正如道家所提倡的朴素唯物主义哲学一样，在万物之前便有“道”，即一切的起源。所有的招式从一开始便存在，在沉寂中任何一个微小动作都会使一切运动起来。在我看来，截拳道的武术原理就像是人与影的矛盾对立关系。

实战中，对手即是“我”，而我则是“我”的影子，“我”先有动的趋势，我才会随之变化。“我”的存在，是为了检验自身的缺陷，在实战中将自己的身份屈居为观察者，那么我就能先于“我”了解破绽，无招胜有招，又因李小龙的武术原则是“攻击是最好的防御”从而先发制敌，摧毁面对的对手，即“我”，克服了如莽夫的愤怒与愚昧。此乃截拳道之”截“。

哲学角度来看，正如古希腊德尔斐神庙中那一句“认识你自己”一样，截拳道的武术哲学在于将实战视为本我与超我之间的对话，李小龙认为格斗的本质是诚实的表达自己，通过平时不断融汇精进技击技巧，在实战中就能够通过身体的潜意识探寻出真实的自己。所以，按照李小龙的理论，截拳道的哲学原理绝不是教出来的，而是自我感受的产物，万事万物先于自我的存在，“道”是需要自己寻找的，且根据每个人的特点，产生不同的风格。截拳道只是通往自我路上的导师，真功夫还得依靠自己一招一招的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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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拳道像水一样包容了全世界武学的精华，毫无疑问，李小龙作为一名伟大的武术家，他的成就是前无古人的。

众所周知，中国自东周末年礼崩乐坏以后，士大夫群体渐渐形成各个流派，游离于政府与百姓之外，在后世逐渐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江湖”。中国自古宗法观念浓厚，亲家的外家的都分得很清楚，在武术上亦是如此。这就导致了中国武术门派错综复杂，发展观念薄弱，使得中国武术到了现代轮番被西洋拳击、泰国拳、日本柔道狂虐，甚至被挂上了东亚病夫的耻辱牌匾。为什么中国武术到了近现代输的这么惨？因为无论是西洋拳击亦或是日本柔道，自诞生以来便大大方方的流传至海外，各国武术人才将其不断改良创新才形成了如今别具一格的科学格斗体系。然而中国传统武术却缺少这种开放的思想，因此发展不周，糟粕堆积，注重于形式。

然而，李小龙的横空出世却给予了东方古国武术界前所未有的变革思想，李小龙破天荒的提倡“无门派”。按照他的话说就是“如果真的有这些流派的话，那人要有四条手臂和三只脚，我们才可以截然不同的武术，但事实上我们只有两只脚和两只手”。格斗的目的在于击倒对手，实战中没有人会像沙袋一样一动不动等着拳头过来，因此，我们还要追求更快速的完成战斗，动作要更快更简单，一切动作以实用和胜利为目标，无论是中国还是泰国的招式。

门派之争在李小龙看来荒谬无比，根本无法为武术本身带来实质发展。门派与门派之间的隔阂，只会让武术本身失去竞争力，只有海纳百川吸取全世界的智慧，武术的威力才会更大。由此可见，截拳道的万法归一，是前无古人的武术哲学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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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拳道的前世今生展现了武术招式与哲学思想的合并统一，在强调武术祛魅化的如今是如何仍然立足于全世界武术爱好者的心头呢？

首先截拳道产生于在美留学时期的李小龙，李小龙在美国读了哲学学位，他结合了东西方哲学精华在美国实用主义文化大背景下创造出了截拳道理念。截拳道同空手道有相似之处，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又受到异国地理环境的影响，最终形成了独特的价值观，但我们不能浅显的认为李小龙是中国传统武术的背叛者，他与截拳道应当被视为中国武术同世界武术的精美结合。

此外，我们还能对比发现李小龙的思想与当时国内武术界的巨大差异下，中国传统武术为何与世界武术背道而驰。李小龙曾说：“截拳道只是一个道理，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只求目的，不论架势，只求身体四肢对力的发挥和运用，不拘泥于死板的拳法。在特定的条件下，张口咬敌，也不失为截拳道的正宗招法。”

相比较之下，中国传统武术却有大量的套路训练，同西方浓厚的实用主义相比，中国传统武术是基于汉族文化中“不争”、“不张扬”的民族气质而来的。因此，中国武术的技击性非常有限，实战练习也是处于一个非常理想的状态，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要全盘否定。我们可以发现在中国国内，很多门派的武术都或多或少的和一些神话传说联系在一起，这也说明了中国文化对于武术的深刻影响，这些元素作用于中国武术使其逐渐成为了中国瑰宝。严格意义上讲，李小龙所作出的贡献更多体现于MMA及UFC等现代综合格斗赛事的奠基上，推动世界武术共荣，他的截拳道并没有实质性的推动中国武术的创新，但是确实在观念上的革命起了不小推动。

正是因为李小龙之于华人的特殊性，导致许多群众将其与中国武术混为一谈，显然，中国武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今，截拳道的理念与近些年越来越火热的 MMA、UFC 等综合格斗赛事联系越来越紧密，甚至截拳道流派为这两大格斗赛事输送了不少人才，西方格斗正在欣欣向荣的发展，多数功劳当之无愧得益于截拳道的繁荣。对比在海外的生根发芽，国内的武术正经历着骗子气功、打黑拳、商业压过竞技诸多不职业的问题。从这里不禁感叹一句，那个“功夫”狂热的年代已经离我们太远了。

1970年前，世界不知道什么是“Kung-Fu”，后面的20多年，因李小龙的截拳道、出演的电影，全世界认识到了“Kung-Fu”，海内外掀起了国术热潮，继马可波罗的“中国遍地是黄金”一说，全世界再次对中国产生了幻想。随之而来的便是经久不衰的功夫电影的兴起，成龙、李连杰、洪金宝等众多武打明星走红全球，还有数不胜数的小说、电视节目甚至武术成为了学校课程的一部分，可以说，李小龙虽然没有为中国武术创新改良，但是他在华人心中永远是近现代黄种人的骄傲。

参考截拳道的发扬光大，中国武术应该反思，从古至今中国的习武者永远是被动接受师父的教导，一板一眼似乎已然成为了各行各业中的褒义词，诚然体现了中国人天性淳朴老实的优点，但对于发展来讲绝不是应该占据主导地位的品质，发展需要的是创新，很少有人去深刻理解李小龙武术哲学思想背后的深刻意义，因此到现在中国武术仍然只诞生了李小龙一个偶像，尴尬的是，李小龙也仅仅是针对传统武术的几个点进行了改良创新，不能算作是中国武术意识主导的。

在后李小龙时代，中国武术是时候反思我们不应该一味的去缅怀消费李小龙，而是应该学习他的革命精神以及内外兼修的武德，利用起现有资源推广于教育领域。大环境下已然容不得一点糟粕，必须整合起制度规定，将武术本身祛魅化普及辅之以哲学教育，注重格斗本身，中国武术才可以真正意义上崛起。《道德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看待万物的标准是一致的，优胜劣汰与天地无关，天地顺其自然，唯有自强。这想必才是李小龙拼尽一生踢碎东亚病夫想要教给我们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