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消亡史》是我在2016年看的最后一部电影,是一部完全满足我的审美和叙事逻辑要求的群像电影。当年的票房就收益不佳,恍惚间都过去3年了,只我每念起合乎自己口味的这一道,即便知道众口难调,还是要忍不住来絮絮叨叨。
电影里最常出现的就是俯拍角度加上对称构图。与之相佐的极具暗示性的配乐,诙谐嘲弄的、状如“就义”的、悄然离场的、走向新生的,便代替了台词来讲述故事。
场景的大面积留白,使得影片的视角偏于客观冷静甚至冷漠,一切都好似无甚稀奇。电影里的对白也少,省了无谓的台词,也不会夸大任何一小段剧情。
我满意的其中一点也正是这样的上帝视角:它得以从不同角度来还原每一个故事,不对任何一个人做道德评价。意图既非弘扬也不贬低,于是未经申辩的思想自然而然引发了观众各异的解读。
谁更擅长扮演哪个角色,谁对谁又有无情愫,看客亦可自执己见。何况感情之事好似雾里看花,真假虚实,只在观众认或不认。要我看呐,何止是陆先生在克制对小六拿不得放不下的感情,车夫在火车站看向老五的神情,也颇有几分隐忍不发的意味。
这样的拍摄角度“以百姓为刍狗”:天与地之间不论身份,单独的每一个人的生与死都稀松平常,不值得大惊小怪。可能切到下一幕,有人的生存状态就变了:或身份变换,或由生至死,或“死而复生”。
但它们突兀吗?丰富的细节使人物的每一个举动都有逻辑可循,每条支线都早有线头在眼前张牙舞爪。即使一早便有暗示性台词或情节的铺设,由于时间线交错、人物关系复杂,观众仍然难以猜准事件的确切走向。是棋子或是执棋人?总归立场和身份也是会变的。
再怎么提前推敲估量,结果也依然难以改变。这不可说是“宿命”,只是因果,是一个人的性格和生活态度会导致的必然结局。
上海话与普通话的切换,听起来可能是有些别扭的。但在这里,口音区分了小六作为“电影演员”和“王老板的太太”的两个身份;又像是章子怡本人,在告诉大家这个角色的结局。
同样一个“活下来”,最终竟成了这些个大佬们求而难得的期冀,多么风趣。
只要仍有一息尚存的阶段,变数就会不断增加。那什么样的才是自己呢?何止世殊事易,瞬息也有万变。总会有严防死守也不会动摇的心间一隅,而日久恐成偏执。
无论渡部做尽上海人仪态,日本是他不变的祖国,“日本人”是他的固有属性。
日料店地下隐蔽的不为妻儿朋友所知的日式庭园,仿佛是他属于“本我”的空间。本我只遵循享乐原则,追求个体的生物性需求,如食物的饱足与性欲的满足。他通常在这个承载着他欲望的地方进食,也将小六囚禁于此。
电影的转场手法丰富而有趣,或许会有“炫技”之嫌,于我而言唯一的问题只在于没法儿截图。
身兼此片导演、编剧、剪辑三职的程耳先生有自己的创作野心:他既要让他的电影恍如一盒打乱的拼图,又要在终场拼回完整而立体的图景。这必然是要穿金针引丝线的。
在影片的出场人物还不多,情节线索也不充分的时候,转场多用蒙太奇。通过不同时间和空间之中表达相近含义的的声音和场景,来实现从一个故事到下一个故事的转换跳跃。
而当埋线已经很多,已经存在好几个没有完全解开悬念或者展开叙述的故事时,就开始在对话里设置“传送阵”。提到了谁,接下来就续讲谁的故事,还要能与前文串上。我也不能说程先生真就已经做到完美。
在大家基本都活着的中间部分,是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每每气氛被渲染到最紧张时,总有一些幽默的元素,藏于对话内容或配乐当中。一段矛盾冲突到达高潮之后的半秒黑屏,也因为音乐的存在使观众的情绪不必在突然之间完全冷却。
于是,观众的心被提上半空,而电影本身噙着笑,在小心脏上轻轻地拍两下,告诉伊,人噶多,世界噶大,视野伐要太狭隘嘛,看开一点,往旁边人身上看看好了呀。
在第一遍看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家”、“国”、“情”。第二遍时关注的重点不免有所偏移,此处不愿杂糅,因此不再分析剧情,而且官方的剧情介绍在我看来就已经足够清晰明朗。
往昔岁月已为陈迹,属于大多数出场人物的罗曼蒂克都在乱世中消亡。踏过荒芜的旧地,陆先生或许已经一无所有,甚至一无所知。
不过有两个人的故事虽然早早收场,却成为这静默的终局里唯一可能存在的希望。
他俩一个不再是童子鸡,一个不再是妓女。抛却了设定好的、过往的身份,他们就从这个多数人的悲剧中跳出去了。然而境遇似有相似,“能干大事”的童子鸡会成为陆先生吗?
我们所处的这个现在,相对于影片讲述的那个年代、相对于影片上映的那个年代,正刚好是“未来”。
程先生在影片借吴小姐的口说的这番话,有的人说是自嘲,有的人说是借口,但我想,这大概只是艺术的本来面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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