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船停泊的地方玩吧。”
“不,不可能的啦,因为……”
“没事的,只要把脑袋摘下来一起带走。因为还留有伤口,所以很简单就能取下来的。”
《橙,半透明,二度眠》是漫画家阿部洋一在推特上每两个月更新的网络漫画。故事的背景设在一个临河小镇上,小镇的处处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每一话都会以一个不同的年轻人的视角讲述发生在其身上的小故事。至此一共连载了15话,基本上来说每一话的主题都是独立的,每个章节之间的关系较为松散。
以下我就从几个方面来谈谈这本漫画,顺便聊聊阿部洋一的漫画特色。
阿部洋一倾向于使用新奇的设定而不去解释它。他不会借漫画中的主人公之口来解释这一话中的怪异现象究竟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成为人们习以为常的部分的。同时,漫画中的人物也很少对于这些事情产生过多的感情,好似他们早已出现一般。这样的方式让故事的叙事节奏显得较为缓慢,这在每话仅仅20页左右的漫画中是较为少见的。一般而言,长篇连载,抑或是有着盈利目的的漫画,其抓眼球的需求是较高的。因此,从剧情上让整部作品的每一话都能留下些许悬念,或是多次的反转情节,包括日常系的多角色视角安排,较为受到漫画家的喜爱。一部漫画的成功与否还是看叫座的程度,叫好是远远不够的。
而阿部洋一在本部漫画中使用新奇设定这一做法来吸引读者的眼球,这本身就是一种突破。我们就以第一话的情节来作为例子。
故事的一开头,女主友香躺在河中,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由水中探出。这时,一个右眼受伤、左腿骨折的警察向她走来,冷漠地问她在干什么。她说:
我是青潮的虾虎鱼。
作者由友香落水这一情节进行切入,开始插叙女主与小千之间的故事。两人从小学开始就是要好的朋友,友香尤其喜爱小千的耳朵,常常捉弄她。然而,在上了中学以后,小千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在头一天上学时,友香与小千路过河浜,看到了青潮时成群的虾虎鱼把头探出水面来呼吸氧气的场面。在此处有一个颇有深意的分镜:
这一分镜到底代表了什么含义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此以后,小千就疏远了友香,开始与班中的不良们混在了一起。两人的关系渐渐淡薄下来。
其实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因为小千急于想要长大,要和过去小学的点点滴滴划清界限。因此像是笔盒这样小学生才会在意的事情便被她随手抛弃了。
然而友香显然还没能适应这样的转变。这便有了下面的这一场景:友香被不良们欺负时,小千完全不管不问,任由不良们将友香的包扔进河中。这之后,友香跪在河边,向着小千哭诉着,斥责着小千为何要这样决绝。
就在此时,虾虎鱼的意向再次出现,同时,小千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
照理来说,已经和不良混在一起的小千,这时的行为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突兀。但我为何说这一行为是震惊的呢?因为从前面的几页中不难看出,小千并没有那么绝情地抛弃友香。由此来看,小千的内心依旧十分向往着与友香和好如初。甚至可以说,她有些愧对友香。
但正如我开头所说,阿部洋一在这部漫画的开头就暗示着这是一部描绘年轻人的漫画。年轻人的一大特点便是冲动,意气用事。友香在此时心灰意冷,她回到开理发店的家中,简单清洁之后,她选择了最激烈的方式——拿起了理发店的刮胡刀。
小千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友香在随后前来悼念,但却没人去提谁是凶手,好似年轻人的犯错总是能被原谅一般。
友香最后摸了摸小千的耳朵,打算就此与自己早已不是朋友的她告别。这时,小千说话了:
突然间的变化着实让人有些接受不过来,然而友香完全没有质疑,便顺着小千的说法,把头砍下来以后,一股脑儿地带到了海边。她甚至用塑料袋装着小千的脑袋,还给她买来了果汁。真是让人感叹,年轻人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之强。
一人一头在湖边排开。显然两人还没有冰释前嫌,但小千反而先开口了。她自顾自地说这两人小时候的糗事,终于让原本紧绷的友香笑出声来,一笑泯恩仇。
友香笑着把头转过来,期待着原来那个拿着渔网的少女,可现在,只剩下塑料袋里那个甚至不能称作人的东西。
之前的过激行为瞬间填满了她的脑袋,后悔,抑或是自责,可能还有些别的感情,全都涌上了心头,友香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失声哭泣。
警察的到来打破了二人世界,友香拎起塑料袋,拔腿就跑。两人在这一突发情况下最终得到和解,两人在月色下放肆地奔跑着。
这样的比喻方式如果让我第一次看到,一定会觉得怪异而恶心,像是什么猎奇的人才能想到的奇异比方。但是放在这一漫画中,我却感觉到如此的合理,因为两人的关系在此前确实有了多种的铺垫,这让读者感受到,纵使失去了肉身,只要是真心的朋友,总也不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而产生隔阂。
按理来说,作品到此戛然而止已经可以称得上完整,但阿部洋一却留下了一个小尾巴。两人去了警察局自首,这时,小千的割断处也开始新生出身体的部位了。两人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开始聊起了以后的计划。
全篇来看,这就是一部十分简单的好友吵架的日常,但阿部洋一的表现手法却很特别。她将友香的情感在某种程度上具象化,以杀掉朋友的表现手法展现出年轻人冲动后的种种可能。但他并没有悲观地认为人与人的友情只能共享乐,而是用冲动过后的一系列事件表现出友谊永远是经得起考验的,纵使是杀生的天大事情,也不会打破两人的友谊。
各位一定听过一个故事:一个小孩说话很难听,于是父亲让他每次说难听的话时都在墙上凿个钉子。后来又和他说,每向别人说一句道歉,就拔下一个钉子。最后父亲和他说:“虽然你拔下了钉子,但是墙上依旧留下了伤疤。”然而朋友之间的故事与之相反,两人可能有着激烈的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但是这并不会妨碍两人之间的友谊。即使是缺少身体的小千在短时间内没法治愈自己的伤疤,但其总有一天能够再度全身地回到友香身边。这一来一回之间,可能有因爱生恨,也可能有一时冲动,但两人的关系依然如旧。作者在末页的短短一句话,便点出了这一点:
喜欢到想杀了她,重要到想让她重生。
在阿部洋一的作品中,类似砍下头却依旧能重生的奇妙设定十分多见。
他从来不会去解释这些设定的起源,也不会试图为其寻找科学性。说实话,由于看惯了解释设定的作品,我通常都会在这部漫画的开头想着作者之后一定会把这些设定全部串联起来解释,让整个故事显得合理。
但显然我错了。因为这些设定本身就代表着某些难以具象化的东西,阿部洋一实际上是在将本身抽象化的内容变成一种实物,这不仅方便他的发挥,也能方便我们的理解。因而在阅读他的漫画时就需要时不时思考这代表的究竟是哪种心情,又或者是那种概念。
《橙,半透明,二度眠》的每一集都会有自己独特的具象化物体,这也是为了每一集所要讲述的中心所服务。但是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意象会贯穿在整部漫画之中。就我看来,这些意象的目的是联动整部漫画,就此来推进剧情,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线索”。又或者是树立一些普遍的形象来显现出在面对同一事物下的年轻人所展现出的不同反应。
同样,在最新的几话中,这些普遍的形象也开始对于故事的走向产生影响。
例如在14话中,一直负责为小镇清理外星人的“女超人”也承认了自己深受其害。一位英雄的落幕总是孤独的。这样的前后变化令人唏嘘,也让我感叹作者的伏笔线从第二话开始一路埋到了这里,将一位以小镇安危为己任的英雄的生活剪影通过与怪物之间的搏斗表现了出来。可以说,读者也好似成为了这个小镇的一员一般,对每话中都会出场的“女超人”变得司空见惯,而在此时的离开最终也让我们体会了一把在外人看来稀奇古怪的现象如何成为见怪不怪的日常,以至于最后的离开甚至都让我们感到有些不舍。
除此以外,阿部洋一的其他作品中的故事安排也同样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较为遗憾的是,他的所有作品几乎都是单元剧,很少有连贯的情节。但在这些单元剧中,也全都有着以上的特色,即化抽象为具象的物体,以及诡异却又不加解释的设定。
顺便说一句,在阿部洋一的作品中,有一部可以算得上是连续剧,但由于某些原因,这里并不方便说,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行查找。 一般而言,我是一个较为在乎漫画故事性的人,很少会在意作品的画风。但是,阿部洋一的画风的确十分特别。
相信在之前的图片中,大家应该都能看得出来,《橙,半透明,二度眠》的画面看起来是比较“脏”的。
在这张图中就展现的十分明显。作者在阴影,沾上的灰尘,包括为了演出效果而使用的聚光灯以外,全部都使用了同一种处理方式,即类似于网格线一般的黑线。这样的画法其实更多见于对伤口或是灰尘,很少会像这部漫画一样广泛地使用。
这样的做法在其他作品中也能够见到,甚至更为变本加厉。
可以看到在这张图中,女生的衣服都使用了密集的横纹线条,树的斑纹也同样采用了大量的短横线。
阿部洋一的“脏”画面还有另一点是体现在其描线的粗犷。不管是人物,还是物品,还有景色等等内容,全部都用加粗的边线进行绘制。不仅如此,线条的粗细也十分不同,有时甚至出现断裂的情况,显然是作者多次描绘而不加修饰所导致的。这样不修边幅的画法使得画面的整体显得有些凌乱,好似草稿一样。加之作者对于人物并未做过多的加工,例如眼睛直接涂黑,头发整体上色等等做法,更让作品看上去没有那样的精致。
当然,我完全没有批判阿部洋一的意思,只是这样特别的画风着实需要单独讲讲。
我并不是个看过很多漫画的人,这次的安利其实也只是我的一些随感,可能谈的很随意,有许多的部分想讲却又没能讲到。如有任何问题,欢迎在评论区提出,也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篇漫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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