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封面与插画皆为主角辛帕帕的人物设定,由朋友画师—大江所绘,如有对其有兴趣可在Lofter平台上关注【八万小江】。文章写于一两年前,详细时间已经记不清,最近翻出来之后决定继续进行补完。
辛帕帕的出生就意味着不平凡,她认为自己的出身就已经达到了人生的目标了,又或者说是她这个种族的目标。老爹是星际警长,是个精明到让人恶心的秃顶侦探角色,说话总是让人打寒颤的口气,像个机器人一样。
母亲是一样精明的资本家,她把她的精明放在了证券公司滚动的数字上。辛帕帕简单地了解了家里的资产,母亲电脑上滚动的交易信息与自己手机上的搜索结果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必要继续深究,只要知道有花不完的钱就是了。
注重家族观念的恶魔族详细的家谱上也记载着祖辈的成就。从政界到学界,一代代人都在各界顶峰上跳跃着,像是小孩玩玩具一般,一样玩厌了就换了下一样玩具,得到这些成就对于这个家族完全不费一点力气。
父亲也是这样告诉自己,家庭教育中从来没有束缚个人成长的意味,因为种族天赋的关系,只需要放任自己成长就能长成漂亮的模样。就像是狮子在狗群当中,就是喂一样的食物,狮子最后也会成为狗群中独一无二的优秀存在。
“成为你自己所憧憬的摸样吧,只是你一定要是其中最优秀的存在。”父亲在书房抽着烟对三岁的辛帕帕说道,“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没人会阻拦你,也没人能阻拦你的。我们生来就如此,我们是最为优秀的恶魔。最优秀的人,从来都是独立于社会外的人物。”
三岁就在翻阅父亲的案件报告与母亲的财务汇总的辛帕帕是明白其中的意思的,但是在之后的成长过程中辛帕帕绝望地发现到她并没有憧憬的角色,这可能是恶魔族人一生可能遇到最大的挫折了。
无论什么事业的最终就是无意义的机械重复过程,辛帕帕发现这点后就失去了目标,而父亲儿时对自己说的话就成为自己束缚。她所憧憬的角色现在才出现在自己心中,成为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缚的存在,这就是自己的目标。
父亲的话是错的,或者说整个恶魔族所追求的独一无二其实并不成立,他们即便是再优秀最后也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罢了。就像是狗群中的狮子,狮子最后会成为狗群的领袖,他无法摆脱狗群这个社会的依附。人做任何事都离不开社会,这是让辛帕帕感到绝望的事实。
“多去尝试,你总会找到属于你的路的。”父亲是这样说的,在一样的书房抽着一样的烟,只是三岁的辛帕帕现在已经不再是当时的三岁孩童,身高拔高了一米多,胸部挺拔了不少,已经是一名高中生了。
但父亲好像仍然定格在自己三岁的孩童时期,从来没有变过。
辛帕帕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她所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实质的东西,也不是不想做些什么事情。只是她真的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某时候就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好像突然变得无趣,她想要做的是真的独一无二,真的不同常人的事情,并不是简简单单地做好那件事情而已。而真正超脱常人,超脱于这个社会的事到底什么?辛帕帕不明白,至少现在是想不明白的,这种事情与你的智商或者与你的天赋之间的关联式是一种虚数的表现,一种不存在的关系。辛帕帕这才意识到,这似乎是她家族至今以来都在追求的东西,而她现在也在步着同样的后尘,家族先辈为她总结出的经验就是努力将一件事做到最好,将自身发挥到极致直到突破那一层限制,也就是普通的事达到一定的高度就会产生突破,成为不普通的事情。
但其实想了这么多,辛帕帕目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学生而已。就像是很多人心底里怀着远大梦想在现实中却形如常人一样,辛帕帕并没有孤高天才的摸样,只是一个各方面表现都很好很好很好的女高中学生,同时会些魔法并瞒着同学而已。她也会在喜欢的频道收听自己喜欢的乐队的歌曲,与朋友一起出去聚餐,也会熬夜追自己喜欢的番剧。
就和这个发展奇怪的时代一样,星球间超前的空间折跃技术与普通的二十一世纪科技一起对比,心中的宏大梦想与现实中的举动似乎不应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只是确实如此,辛帕帕发现这种现象实为普遍,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大梦想家。
辛帕帕喜欢地下金属摇滚,但是讨厌喜欢金属摇滚的人。她讨厌这些只是把金属摇滚当作酷的普通人,讨厌底下那些看似狂热实际上各个呆呆的观众,讨厌那些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偷听金属摇滚在互联网上就不知从何而出优越感的小女生,因为这个东西真的不简单。它需要的是更多的思考与沉浸,自己是最为聪慧的种族之一的恶魔族,自己明白这点。又或者说自己最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讨厌那些以自己价值观去衡量别人的弱智,因为自己是最有资格去瞧不起人的人吗?辛帕帕没去多想,因为再下去会陷入驳论,自己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自己可不想陷入这样难受的境地。
辛帕帕不仅喜欢,更会自己参与。这样的活动参与并没有门槛可言,话筒就在台上,没人用的时候谁都可以上台去摘下话筒演唱。辛帕帕自己作词,自己作曲,自己演唱,自己打着响指在舞台上用简单的魔法控制灯光与烟火。台下是拥簇着大部分脑袋空荡荡的家伙,他们嘈杂的欢呼声让她的歌曲气氛愈浓,节奏感的鼓点声是她的最爱。
来吧 来吧 来吧 来吧
随着我的歌声
畅饮吧 起舞吧 摔倒吧
在这世上的人都听着呢
在自己的无意义的梦想中狂欢着呢
越过自家的店铺继续往前苟行着
贪恋着
即便是遍体鳞伤
也仍感叹着被过度美化过的过去
光靠漂亮话是走不远的啊
可是又没有足够支撑行动的聪明头脑呢
只能继续地幻想啊 幻想啊
要是其他人都是笨蛋那该多好啊
如果我和其他人不一样那该多好啊
就这样在舞台上唱着,话筒在指尖翻滚,随着节奏感舞动着自己的身体。混合着青春荷尔蒙的汗水染湿了自己的衬衫,这可有够尽兴的,但这只是辛帕帕的爱好而已,并不是她终生的追求。就像是有的人不愿意拿自己的爱好当饭吃,有的业余选手比职业选手更强却不愿意参加职业联赛,这是一样的道理。辛帕帕只是在一个个舞厅穿梭,换着不同的环境唱歌而已,每次唱歌她都会戴着耳塞,台下观众的嘶吼声实在太吵,好像一个简单的节奏就能把他们戳得高潮。每次下台后她都会婉拒其他人吸毒又或是滥交的邀请,这好像是这些艺术家倾泻艺术热情的手段,但是音乐不正是最好的手段吗?辛帕帕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能把这些生理的冲动活动与精神上的艺术产生挂钩。又或者简单地想,这些人只是一些赝品而已。
但是辛帕帕自己也会抽几根小烟和喝点小酒,父母对此也没有什么不满,比抽烟喝酒更差劲的习惯多得是,吸毒就是其中一种。烟酒对于人脑的刺激辛帕帕有查阅过文献,同样的部位她能用魔法进行操作,但是总是缺少那么一点味道,那种味道就是能让自己更好作词作曲的味道。
和每个年轻人一样,辛帕帕学习着,社交着,有着远大理想的青春时光在教室与舞台上空荡荡留着。辛帕帕依然什么都学,什么都学好,但是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致。世界还有很多,辛帕帕想,走一步看一步,最后自己总会和父母一样,和祖辈们过上各自想过的生活,达到自己想达到的目标。在没有遇到挫折之前,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帆风顺,若是挫折没有彻底改变自己,人也会认为自己客服挫折得到更多成长。
“左左左右左,前前后右...…”辛帕帕心中默念着在灯光下迈着舞步,感觉自己就像是电子游戏中的舞蹈角色一样,脑子里想着动作,身体就自主地跟随节奏做出。舞蹈这种东西本身就是随心而动才最能挥洒情绪,事先学习的技巧又怎么能符合当下的心境呢?有人说这是天才,辛帕帕认为这只是基本。
台下的听众的荧光棒也跟着自己的节奏悦动,这让辛帕帕得到极大的满足感。多少人跟自己感受着一样的节奏,又有多少人能与自己感同身受呢?辛帕帕不知道,只是这又是一个尽兴的夜晚。辛帕帕下台后到场外的吧台要了一杯白兰地,吧台的调酒师是一个年轻的白发女子,长得还怪漂亮的。
辛帕帕在吧台前坐下,盯着眼前的酒杯发愣。精致的水晶杯反射出她脸上的妆容,极致夸张的浓妆根本没办法和学校中干净无妆的女孩联系起来。可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啊。辛帕帕倒是欣赏现在的她,这样夸张张扬倒也比较符合她的愿望,与众不同。她看了很多网络视频,学了不少技巧才为自己配上适合的浓妆,辛帕帕不喜欢别人的款式,她从不学习他人的风格,属于自己的才是最酷的。
辛帕帕身旁有新的顾客落座,是一只虫,身上裹满了衣物。宇宙是很大的,有什么种族都不足为怪。它是一只智型虫,体型是常人大小,身上穿着简单的长袖衬衫有六只手与一双腿,手上都戴着手套。因为在公共场合虫子身上的绒毛着实让人不舒服,不过它们没办法把头也裹住,触角上的绒毛还是让辛帕帕起了点鸡皮疙瘩。
“你好,初次见面。”虫子突然向辛帕帕搭起了话,它的声音富满磁性,因为虫子是没有发声带只能用机械发声,所以当然充满磁性了。
“你是辛……帕帕…同学吧。”虫子说道,它的机械声没有啥感情色彩。
“我?辛帕帕?”辛帕帕指了指自己的脸有点吃惊,“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我的妆浓到我都认不清自己。”
“你知道吗?虫子没有视觉。”虫子说道,“我们靠声音和嗅觉辨人,绝对不会认错一个人。你的声音和你的气味我都记得。”
“你这样说总让我感觉很色情,声音和气味什么的。”辛帕帕笑着说,这是她第一次和虫族交流,它们的声音和形象还有语言合起来总有一种莫名的幽默,就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搞笑,“怎么称呼?”
“六号,准确的说是六七四三号。但是我想六号比较好记。”虫子说,“虫族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我们数量太多,名字不够用。”
“那我就叫你六七四三号,你称呼我全名我也得叫你全名才行。如果我叫你六号的话你不是得叫我帕帕?那听起来总让我有点奇怪,”辛帕帕说着喝了口酒,酒只有半杯多点,辛帕帕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她可不想因酒出丑,“只有我的亲人能这样称呼我。那么六七四三号,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是你的同学,我没想到你会来这地方唱歌。”六号说,它好像感觉到辛帕帕的眉头皱了皱似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唱歌。我对声音和气味比较敏感,对不起,如果两个词会让你感觉不适那我换一个表述方法……音波与气息吧。我只是没想到你是学校的高材生,也会在里唱歌。”
“我对你有印象了,你是学校里的NO.2吧。”辛帕帕一拍脑袋想了起来,她在校内的排名名列前茅对其他的书呆子也是有点印象的,考试时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虫子就是时常排在第二名的家伙。只是虫子基本都长一个样,辛帕帕实在没本事把它们区分开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不是看不起这些东西,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这地方瞎逛了。你就别老想着用那么官方学术的嗓子讲了好吗,用机器发生总让我感觉我在听网页的百科语音。话说回来,你找我啥事?你是不是想追我?”
“不是。”六号回得倒是果断,“我只是对你有兴趣。”
“你语文还得多学一点,有兴趣一般来说就等同于喜欢了。”
“你和你的音乐一样,我认为这有研究价值。”六号的机械得嗓音认真地说,“如果你没有来这里唱歌,没有听到你的歌声我也就不会找上你了。辛帕帕,我想更深入地了解你。”
“所以说你先把语文学好啊。”辛帕帕真的很想笑,“我记得你就是语文不行才赢不过NO.1的白毛女吧。”
“不是的,格尔同学本质上就有远超我的智慧,我也对她有兴趣想更多深入地了解她。”六号依然认真地解释道。
“你怎么刚见面就出轨了啊?”辛帕帕打趣到,“我都还没有答应你呢。”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六号伸出一只手搓了搓自己的触须。
“没事,就算我认识你了吧。”辛帕帕把杯中最后一口酒倒入喉中站起,“不过我要怎么认得你啊,你们虫子都长得一样。”
“在我有时间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你不需要记得我。”六号说。
“对等。我说了吧,从名字开始就要,六七四三号。”辛帕帕认真地讲。
“我左边的触角有一点缺口,靠这个你应该可以认出我。”六号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触角,的确,上面有一个不小的缺口。只是没有提醒的话不容易发现,也不容易注意到。
“这个缺口是哪来的?”辛帕帕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触角,像是小时候碰到蜗牛的触角一样,触角往后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还像是分泌了什么奇怪的液体。
“我自己划的。”六号说,“同一种族同一年龄的虫族都长得一样,虽然我们可以靠触角讯息交流但是和别的物种没办法这样交流,所以我这样干让自己能被认出来。”
“虫族没有痛觉,我们神经比较迟钝。”六号回答道,“你没有折断过昆虫的脚吗?都应该有过吧。一般的生物已经疼得死去活来,甚至会直接昏过去。而昆虫却能继续活动,不是他们不怕疼,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痛觉。”
“不会的,如果对失去没有感受的话,那也就不算是失去了。”六号说,“单纯地交易什么的,我砍自己的触角,换来自己的身份。”
“是这样吗?”辛帕帕一饮而尽面前的白兰地,站起。时间已经不晚了,她从不会在12点后回家,这是自己和爸爸定下的规矩,“那我先回去了,很高兴认识你六七四三号。”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六号说,“十一点半这个时间,让女性独自回家好像是不礼貌的行为。”
“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什么老套的爱情电影还是小说?我想虫族没有这种规矩吧。”辛帕帕说。
“资料片,关于绅士这一主题的。”六号依然认真地回答道。
“那你没必要学上面的东西,凭你的嗓音很难当成一个绅士。”辛帕帕说,“我感觉我在和一个虫子外形的人形AI交流,不过也蛮有趣的,我先走了。”
“明天就见,别用这种词,说得好像什么分别场景。”辛帕帕也应道,“我喜欢看喜剧,不喜欢看悲欢离合的悲剧。”
教室是单列式的排列方式,辛帕帕坐在第一列的倒三行,正在上着对谁来说都是枯燥的数学课。即便是真的对数学感兴趣的,对于这样系统的学习也是感到乏味的吧,辛帕帕边做笔记边想着。头发梳得整齐绑成高马尾,身上穿着整齐白净的白衬衫与小裙子,戴着精致的无框方眼镜,这是在学校中认真学习的辛帕帕·克莱特。辛帕帕不时会把各个时间段的自己进行对比,正因为完全相反,学校与舞台上的自己反而有点相似之处,说不出来的契合。
“六号是哪个班的学生来着?”辛帕帕在算式中写下自己脑子中分一小部分思考的内容,接着就继续计算着课本上的算式。“应该是优等班的学生吧,自己本来应该是它的同班同学呢。”
但真庆幸自己没有进优等班,那就有说不出来的尴尬感了。自己校外的活动被人知道总有点不舒服,感觉就跟分手的男女朋友坐同桌一样吧,虽然自己并没有谈过恋爱。没进优等班的主要原因是优等班会占用休息的时间,辛帕帕·克莱特现在人生的追求不多,不被人过多的管教就是其中一条。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真正的天才并不需要过多的束缚,听说年段第一的格尔同学一年都没有上过几次学。天才不需要努力,只需要放任他们自由生长就可以长成参天大树,过多的支架反而会刺伤他们。
“嘿,辛帕帕。”身边走廊的窗户传来细细的声音,辛帕帕转头看了眼窗户并没有看到人,对方应该是蹲在窗户底下。
一个小纸杯丢进来,后面牵着细到只能看到它反射着金光的细线,纸杯的大小刚好是自己手掌的大小。辛帕帕接住纸杯放在了耳边,用右手遮住撑着脸,左手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算式,眼睛没离开讲台上的糟老头。
自己是真不喜欢这个老师,但是他在自己的人生也就呆几个月的时间,忍忍也就过去了。
纸杯中传来了清晰的女声,声音随着细线的震动传来,如果中间没有媒介是可以完全的传达到另一边的。
“收到,这里是辛帕帕。有什么事,我这节课不翘。”辛帕帕尽可能地应道,但前桌还是听到了一二稍微侧了一下头瞟向了辛帕帕。
好在老师在黑板上板书,没有注意到小动作。辛帕帕急忙撇了撇手,咧了咧嘴,前桌也就心意神会地转回身去。
“啊~~~~,我就知道。”窗外名为潘妮的女孩的故意拉长了声音,但言语中并没有过多的不满,这种情况相比也不少见吧。“但是这个你收着,你之前找我要的东西。”
辛帕帕瞟了一眼老师,还在板书,窗外扔来一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她放下笔一把将它在空中抓下收进抽屉里。
“谢谢!你也会记得我的请求啊。”辛帕帕惊讶地说道,“这个多少钱?”
“非常贵,不过越贵的东西才越不应该收钱吧。”潘妮答应道,“就当我送你的礼物,一支潘妮色的口红,我的专属型号。”
“现在是辛潘型号了。”辛帕帕接道,“再说一次,我很喜欢。”
“仔细想一下也是没问题的事吧。”辛帕帕回答道,“不过我得把作业带过去,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可能可以顺便写一下作业,能凑合做完。”
辛帕帕忍不住从抽屉里拿出潘妮送的口红看了一下,是一个温润的银质口红壳,旋开上盖就看到那在光下散发亮红色光泽的芯体。颜色是深色却亮眼的红,辛帕帕联想到了血,那种用冷冷的刀锋从静脉按下冒出的暗黑红的静脉血的颜色,虽然是暗色,却最能抓住人的目光带来,一种带着味道的颜色。
“辛帕帕,你在发什么呆呢?”一支粉笔从讲台上丢来,砸在辛帕帕的头上,辛帕帕下意识地将口红帽旋上。如果粉笔灰粘到口红芯上,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当场崩溃。
“没什么?有什么事吗?”辛帕帕将纸杯捏在手心,手缓缓地放了下来,直视老师说着。
老教师脸上虽然生气,但是辛帕帕知道其实他心里没啥在乎。只是这样的课堂实在无聊,估计他也想找点变数,碰巧有个人在抽屉偷偷欣赏口红撞上他的枪口而已。他和教室里的每一个人一样巴不得有人打断这样无聊的课堂,自己成为了那个英雄。
“刚才我安排的方程式你解出来了吗?”果不其然,无趣的问答。
“没问题,我已经解出来了。”辛帕帕说着拿着笔记本站起身来,顺便转头瞟了一眼窗外,一个粉色头发的女孩贴着墙慢慢挪动,生怕自己露出头被教室内的老师发现。看到辛帕帕看向自己,她也撇头笑了一笑,耳朵上的圆形耳环折射阳光闪到了辛帕帕的眼睛。
辛帕帕从座位上迈出步伐向讲台走去,皮质制服鞋底是木制的方形鞋跟,在安静的教室叮叮咚咚地响着,辛帕帕爱死这种声音了。所以她也喜欢高跟鞋,节奏的踢踏声就像是舞蹈。
辛帕帕走到第一排时,教室的门被撞开,像是弹积木塔中的一块积木一样平行地向着讲台飞去,飞向那个表情在逐渐瞠目结舌的老头。
“停。”辛帕帕默念道,一手抱着笔记本一手指向门板,门板凭空停在了老师面前,刮起的风让他头顶稀疏的头发向后飞去,露出了光亮的头皮。
两只高大、身着黑色西装的虫子从弥漫硝烟的前门走进教室。他们身上覆着坚硬而漆黑的装甲,头上顶着尖锐而粗大的巨角,角下是漆黑的小眼珠,眼珠快速地扫描着教室,最后锁定在了辛帕帕身上。
“辛帕帕女士,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两只甲虫直径向辛帕帕走来,撞开了身边狭窄的课桌。
全班同学包括老师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辛帕帕也呆呆地。
“妈的,你们才是这无聊日常的救星啊。”辛帕帕嘴上小声叨念着向后倒退,“日常生活的坏人英雄。”
“对不起,我们是有点太过于粗暴了。”其中一只黑甲虫一边说道,一只手从腰间拿出了一直手枪对准辛帕帕,“但是你们的同学,也就是辛帕帕女士是现在的一号通缉犯。我们有充足的理由对她进行拘捕行动,请各位少安毋躁,很快就能结束。”
全班人都转头看向了辛帕帕,就好像辛帕帕在上台做题的情况,老师手中的粉笔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一样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叮当的响声。辛帕帕本以为大家会尖叫,四散奔逃但现在却变成这样诡异的场景,虽然自己也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现在的一番景象。自己是个认真上学还会争取奖学金的漂漂亮亮的女高中生,长着两个颇具特色的小牛角,自己还挺喜欢它们两个的,有时候需要戳甚么东西的时候像是快递盒,如果旁边没有人辛帕帕不介意用角把盒子顶开。有时候自己也会用口红给小牛角化妆,挺好看的。自己做过比较偏离常规的行为也就是去一些酒吧、歌厅里面唱唱歌,但是自己也会在晚上十二点之前回家。爸爸跟自己说过,十二点就像是里世界的开关,在这个时间之后的犯罪率会飙升,他不允许自己女儿冒这个险,即便是这个世界绝大部分青少年都会在外逍遥至十二点后。
但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变成甚么一号通缉犯啊?搞得自己就像是某本小说的主角一样,自己可不是甚么早上安静做人,晚上行侠仗义的义警或是江洋大盗。换句话说,自己从来没有招惹过麻烦。
在一般的电影场景,打破现在这个僵硬的画面应该是一声枪响。
辛帕帕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手中的书本这时候才跟老师的粉笔一样掉到地上,她确实地感受到自己全身的汗毛紧竖起来,好像又倒缩回去。皮肤也紧紧皱起,全身产生了一种酸涩感。这是辛帕帕身体感到恐惧的反应,她的身体恨不得倒缩到娘胎里面,只因为一声枪响。
这时候辛帕帕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听到的枪响,那是她父亲为她展示的史密斯威森M500,左轮手枪的枪响与弹壳弹出的声音辛帕帕现在还能回忆起来。父亲告诉自己这样的枪械可以一枪把一个成人脑袋打成碎西瓜,而其实不管什么枪一枪打到她头上都能送她去西天,只是不知道死相好看不好看罢了。辛帕帕觉得黑甲虫们的自动手枪的枪声并没有左轮枪的声音好听,但是这样难听的枪声居然把自己吓成这种怂样,让自己难受得想要哭。
只是那时候左轮是在自己身侧,而这把自动手枪正在自己脸上。如果狮子没有对自己吼叫的话,它的声音就只是一般的录音机,而直面它时才会意识到什么是万兽之王。辛帕帕脑子飞快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时间去操作自己的身体,任凭它抖个不停,辛帕帕觉得自己并没有害怕,害怕的只是自己的身体,而自己现在只是没空去管教自己的身体而已。
“啊!!!!!”附近的同学刚才像是在上发条,这声枪响像是松开了上发条的那只手,任凭这些人形玩偶开始瞎叫唤,躁动起来。
砰!又是一声枪响,那些看不见的手又死死抓住了每一个人的发条,包括辛帕帕的,她发抖的身体突然就止住了,她和所有人一样呆呆地看着两个黑甲虫,只有微涨的嘴唇像是没有跟上身体节奏似的自顾自的继续发抖。辛帕帕用力咬下自己的红唇,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点,嘴唇也不再抖了。
“安静!”站在前面的黑甲虫向斜上方又空射了一枪后显然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十分满意,即便是人们并看不懂他的表情。“各位稍安勿躁,俯下身子不要躁动,这样我们才能保证不会在抓捕行动误伤到平民。是的,你们现在是辛帕帕女士的人质,她是一个需要这样严肃对待的对象。”
全班人当即俯下身子,包括老师,辛帕帕附近的人更是恨不得趴在地上,只剩辛帕帕自己一个人突兀地站着,像是舞台上的C位一般。辛帕帕想这些人平时做操都没有这么整齐,要是在广播操比赛时有一个人在旁边鸣枪,他们估计都可以拿下全星球第一的奖项。
为什么自己现在还能这样胡思乱想啊?辛帕帕不明白,她头一次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大脑,这是一种自己从未体会到过的感觉。
紧张是一种什么感受,辛帕帕现在才明白。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却又感到好奇的感觉。辛帕帕怕被黑甲虫一枪爆头,但现在却又对接下去的发展感到好奇。这是身体里肾上腺素所带来的生理反应,这在生物课上有学到。但辛帕帕知道不仅如此,这不仅仅是生理上的紧张,自己在看恐怖电影与逛伸出一个粉色的脑袋,潘妮的脑袋,她的表情很丰富,辛帕帕不知道怎么描述,反正她现在是把自己的泪水憋了回去强行装得冷静。
“我...…可以见自己的律师吗?我想我有这个权力。”辛帕帕缓缓地张口,这一分钟在她的主观感受中像是过了他妈一个世纪,弄得自己像是丧失语言能力一样,不仅结巴而且好像随时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这根本不是电视剧还是番剧里的主角,跟个普通女高中生一样,不过自己好像本来就是个普通女高中生。真的是没出息的哭腔,辛帕帕感觉自己的脸应该通红,但实际上她脸是一片惨白,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一样。
两只黑甲虫相视一眼,慢慢向辛帕帕走来,边走边说道:“没问题,女士。在警局我们会安排你与你的律师见面的。”说着从腰上拿出闪亮的手铐,反射的阳光让侧目看向后方的辛帕帕眼睛晃到了眼。
“没问题,女士。”黑甲虫走到她身后时拿出了证件在辛帕帕面前晃了一下,右边的确有一个不是刻意无法发现的小金标,这两只虫子是货真价实的执法机构成员。而且他们没有穿在它们身上难看的制服,肯定不是一般的警察。
辛帕帕手被扣在身后,被推着向前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把潘妮的口红带在身上,如果那支漂亮口红跟着自己受这罪,她会难受死的。
逮捕的时候我一般都不会对嫌疑人使用暴力,除非那些蠢货自己找的。你知道,有些时候我把这只是当成一种工作,大部分警察都是这样,除非那家伙真的惹恼我了,我才会让他在监狱前有一段坏时光。
辛帕帕记得父亲唠的家常话,基本上都是他的职场经历。辛帕帕曾经建议过父亲写侦探小说,直接把他的工作笔记寄到出版社就可以了,绝对会大火一把。但是出于对对信息的保护还是算了,父亲说会考虑在三十年后再投稿,好故事永远不晚。
现在她被两只黑甲虫押着从教学楼顶层一直走到一楼,意思是她在全校同学完成了一次罪犯走秀。自己的头发在被押送时被弄散、开叉,再加上带歪了的细框眼镜和自己惨败的脸色与惊慌失措的表情,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丧家犬摸样。辛帕帕在走向那辆黑色的符合两位甲虫警官的警备卡车时扭头看了一眼同学们,二楼有一个白头发的女孩拿手机给自己拍了张照,五楼的潘妮粉色的脑袋在人头堆里也十分显眼,操场上的人三五成群地看着自己指指点点。
很无助,辛帕帕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就是不小心落水的狗,不是被人推进去的而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满脸莫名其妙而又惊慌失措,然后又被人们围着指指点点,自己已经看到了自己照片被上传到社交网站,更何况自己的确长得挺漂亮,这才会在社交网站上掀起更大的波澜。很快人们就会嚼口舌,以讹传讹,自己头上会被扣上什么罪名呢?辛帕帕已经想到这些了,毕竟自己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会是某些爱恨情仇的故事把,辛帕帕想起自己之前的绯闻男友,是一个红头发的白人男孩,是篮球队的,挺帅气。自己因班级事务被派去送水,就是交水的画面被人抓拍下来,一张图硬生生给自己编出一段爱情故事。
“别东张西望的,老实点。”黑甲虫说着把自己推上了卡车时说道。
“我自己来,没问题的。”辛帕帕自己抬脚走上了卡车,她一路上都没做出什么反抗,很顺从地跟着黑甲虫警官走到了车前,除了转了一下脑袋。因为肩膀上透过布料传来的甲壳触感并不让人好受,辛帕帕不怀疑他稍一使劲可能给自己留下带疤的伤口。
两位警官一名坐上驾驶座,另一名跟着辛帕帕并排坐在一块。把后排挤得满满当当。后排的黑甲虫帮辛帕帕扣上了安全带,说是安全带更像是拘留用的锁链,两条皮带交错在身前把她绑在座椅上。
“让你做就照做。”黑甲虫并没有搭理辛帕帕的反感的语气。
“好的。”虽然辛帕帕穿的校服是短裙与长筒袜,但是基本所有女学生都穿了打底裤,所以她虽极不情愿但还是地微微张开了大腿。
黑甲虫伸手将辛帕帕双手的手铐扣在了她腿间的一个小扣子。辛帕帕之前还没注意到这样的小装置。这样辛帕帕就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被锁在了后排,两条皮带微微勒着自己的两肩,双手又被死死扣在腿间。
“可以帮我把安全带放松一点吗,这勒疼我了。”辛帕帕说,要是保持这个状态一小时以上,她应该一个礼拜睡不了安稳觉。
“抱歉,但是这是必须之举。但是不会太久的,请你忍耐一下。”黑甲虫说,前排的黑甲虫启动了卡车,开出了学校。
“我像是那种需要这样对待的犯人吗?”辛帕帕说,“你看,我扳手腕说不定赢不了你们的一只触角。”
“是的,辛帕帕女士,你需要被这样对待。”黑甲虫说,“大家都知道恶魔族会使用魔法,况且还是你这样的杀人犯。”
“杀人犯?”辛帕帕说,“我到现在我为什么会被你们抓还一头雾水呢。”
“我们抓过不少杀人犯,一半都是这样说的。”黑甲虫说,“你在昨晚杀了虫族六七四三号,在今天早上十点被追定为犯罪嫌疑人,于十点三十六分被逮捕。”
“六七四三号?”辛帕帕错愕地转头看向黑甲虫,“我……”
“你认识他是吧,昨晚在酒吧。”黑甲虫说,“剩下的你留到局子里吧,六七四三号在你回家的那条路上被分成了两块,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辛帕帕慢慢转过头去,任凭皮带勒着自己双肩,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制服鞋,硬邦邦的触感让自己难受。
六七四三号死了吗?辛帕帕首先震惊的并不是自己被认定为杀人犯的现实,而是身边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了。六七四三号自己在平常的生活见过不少次但是并没有讲过话,昨天还是第一次,是一个意外有趣的家伙让辛帕帕对虫族的印象都快为此改观了,下次和他见面时要聊些什么呢?辛帕帕觉得和这样的家伙聊些文学作品或是自己的作词还是不错的,他这样的死脑筋会和你好好探讨纯粹的问题而不会代入什么多余的东西。真想和他好好聊一次啊,而不是酒馆里短促的谈话。怎么说呢,自己就是还对这样认真的人有点兴趣。
“搜一下她的东西。”虫族警局的一名警探挥手指挥到,两名穿着辅警制服的像是雌虫的虫子便上前来将辛帕帕的手铐卸下,将她双手撑开摸索她身上的每一个口袋。
一部手机,纸巾,记着酒馆地址的纸条,一支口红,课上揣进兜里的方程式。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被堆在桌上,没有一样和杀人犯的身份扯得上关系。辛帕帕瞥了一眼旁边放置物品的桌子,她总感觉自己会看到一柄沾血的刀,然后被指认出这就是把六七四三号分成两半的凶器。
“长官,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两名辅警转头向警探敬礼后转身站到了一旁。
“好的,你跟我来。”警探走到辛帕帕面前,将一副新的手铐拷在了辛帕帕手上。
这和一般的手铐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拷上辛帕帕感到涌上一股困意,止不住,让她这个平均每晚一点睡觉的夜猫子在大白天泛起了困意。
“限制你的精神力,你知道,魔法什么的。”警探将辛帕帕领入审问室后将辛帕帕手铐又锁在了桌上,靠着椅子对辛帕帕说道,“就是你昨晚用来杀死六七四三号的东西。”
“你昨晚在什么地方,孩子。”警探问道,声音很平和,像是在唠叨家常,像是晚饭时间父亲在餐桌的主座上的发言一样。
“你在酒吧干了什么?”警探一只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只手点着腿,两只手抱在胸前。
“我唱了歌,在之后吧台上喝了点白兰地休息了一下。”辛帕帕回答道。
“然后你遇见了六七四三号,和它聊了挺长时间吧。”警探一直看着辛帕帕,“有目击证人是这样说的,一个漂亮的恶魔姑娘和一名虫族聊了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个种族有人能聊这么久。”
“是的。”辛帕帕说,“我们聊得很开心,我也是那天第一次和虫族聊这么久。”
“然后你在回去的路上就用魔法把他撕成了两半?这就是你们恶魔这样对虫族的?”警探说道。
“不,我没有。”辛帕帕说,“我是先自己一个人回家的。”
“谁能证明你先回了家?”警探说,“你的家人还是什么人。”
“我……”辛帕帕意识到自己是独自一个人回到家,家里经常是这样的,一家三口各自有各自的回家时间,自己的十二点,母亲的三点,父亲的晚上不在家。
“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对六七四三号的尸检报告。”警探拿出一叠资料说道,“身体被精神力量撕裂,并在身体上检验到的他人指纹,警局数据库分析为辛帕帕女士指纹,案发现场附近也有你留下的痕迹。碰巧的是辛帕帕女士这段时间正好在这附近,且你正是有精神力量的恶魔族。”
“而且虫族的触角并不会随便让他人触碰,除非是得到她们的认可,又或是他们无力反抗的时候。”警探认真地说道,“整个检察院都这样认为的,辛帕帕女士,你就是杀死六七四三号的唯一凶手。”
“别问,法官们可不喜欢听到嫌疑人辩解,他们只想要赶快结了案子回去家里抱自己的漂亮老婆。你的话留着给你律师听吧。”警探说,“我只是要你明白你现在在这个房间里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在之后的法庭上有重要作用。”
“认罪吧,可能会看在你还有一年才成年无辜卷入这样的种族歧视的漩涡之中。法官会给你减刑。只要你肯认罪,大家都好办。”
“我可以和我的家人或是律师讲话吗?”辛帕帕的声音略带沙哑,小声地说。
“警探,我想我是有这个权利的,我在法学课上有学过。”辛帕帕说到,如果警探继续坚持的话,她不知道有没有勇气继续反抗。
“好学生,是吗?”警探笑了一下说道,“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出去使用你的手机,你可以给你家人打个电话。”
“喂,爸?”辛帕帕接通了电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小心翼翼的。
怎么回事,我怎么和爸爸讲话都这么小心了?辛帕帕意识到自己在发抖,深呼吸了几下,才发现自己在发抖,牙关咬得紧紧,眉头仍然拧着。没有刻意地去观察自己,永远不会发现自己现在有多紧张,特别是在紧张的情况下,更会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帕帕?”隔着无线电波的另一头,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是爸爸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这让辛帕帕感觉安心了不少,仅仅是拨通了一个电话而已。“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在调关于你案件的信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抓过来了,他们说我杀了另一个虫族。”辛帕帕慢慢地吐出字词,变得很不容易,辛帕帕感觉自己像是信号不好一样说话断断续续的。“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做这种事情。”
“好的,我会帮你的。你现在先别害怕,你要记得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你自己有罪。警察都是这样,这些虫族更是如此。”父亲说,“我相信你,你的爸爸伽勒相信你没有犯错。现在你只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午安,帕帕。”伽勒说,“别让那些虫子伤害到你。”
辛帕帕没有继续说话,但是也没有挂掉手机,他知道爸爸有个坏习惯。如果事情越是紧急,他越是会记得一些基本的事情,比如说穿鞋子忘了袜子,出门没有拿钥匙,又或是没有挂断手机。
“对不起先生,因为犯罪嫌疑人与您有亲属关系,原则上这个案件您不能干涉。”手机的另一头传来另一名男人的声音,说话的语气虽充满敬意却又坚定。
辛帕帕一个人坐在审讯室中,一旁是结实的单向玻璃。听爸爸说那一头一般说有七八个人看着房间里的情况,辛帕帕总能感受到几股视线在扫视着自己。房间里的光源只有一个吊在正上方的灯泡,四面是一样的青石砖砌成的,这是一种充满冷意的建筑材料,一股股寒意在房间中蔓延着。坐在贴椅双手被锁在铁桌上的辛帕帕打着寒颤看着自己的手指,漂亮的指甲油被划掉了几块,露出丑丑的光秃秃的手指头。辛帕帕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有两个摄像头也盯着自己,像是陌生人四目相对一样,没有任何感情。辛帕帕后悔早上没有穿厚实一点的安全裤,可能会暖和一点吧。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警探侧身进入又把门轻轻掩上,他身上带着一个文件夹,慢慢走到辛帕帕对面坐下,两只手支在铁桌上看着辛帕帕。
“怎么样,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有没有记起点什么新东西?”警探漫不经心地说着。
“那你看看这个,会不会有点新的记忆。”警探将文件夹丢到辛帕帕面前,啪的一声在封闭的审讯室中回响着。
辛帕帕在桌上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大量的照片与一叠详细的文字报告。
断肢,因为是晚上拍摄而显得黑白的不明汁液,被闪光灯拍摄而闪着刺眼光的黑色眼珠。撕成两半的身体,破碎的衣服,渗入土壤的变成暗色的汁液。合适的角度的闪光灯拍摄而保留现场色彩的照片,太过繁杂的颜色让人看了头晕目眩,内脏散落在各处,与断肢一起点缀着平淡的小道摧毁着人的肠胃。
呕。辛帕帕想伸手捂住嘴但是手被铁桌锁住,锁链与铁桌碰撞发出哐当的响声。呕吐物没有阻拦从喉头涌上,辛帕帕想忍住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唉?!”警探眼疾手快的在呕吐物沾染文件时将文件抽回来,并看着辛帕帕在桌上倾泻自己的早餐与昨天的晚饭。
但是辛帕帕就没有这么文件这么幸运了,呕吐物吐在自己的手臂与铁桌上。哐当反溅射在自己的校服上,白净的校服上沾上斑斑点点的暗黄色污渍,暗红的手臂上沾着一些块状的不明物体提醒着辛帕帕昨天晚上的晚餐是鸡肉块。酸涩的气味涌上鼻腔,脑中的记忆还没有褪去,诱发了辛帕帕又一轮的呕吐。桌上的呕吐物顺势留在,也弄脏了她的小裙子。
警探的动作都没有变化,就静静地看着辛帕帕一个人的独角戏,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只怕打断了辛帕帕的即兴表演。
这是一场普通女高中生第一次看到尸体,这具尸体且还是碎尸块,自然而然便上演的的呕吐秀。
终于辛帕帕只能干呕,呕出一些绿色的胆汁与一些虚弱的呻吟声,眼睛紧紧闭着。虽然不想看到,但是辛帕帕还是能感受到那些恶心的触感与脑中恶心的回忆,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是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些。如果下一次睁眼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就好了,辛帕帕在心中莫名其妙地祈祷着。
辛帕帕一言不发闭着眼发着抖,辛帕帕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稍微冷静了下来,稍稍吐了口气睁开眼来。对面的警探依然看着自己,两颗小黑眼珠眨了眨,好像打一开始就没有移开过。
“孩子,你想起什么了吗?”警探说道,好像刚才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OK,那就算了吧。”警探起身说着走到辛帕帕面前替她解开了桌子上的链铐,但是手铐还是紧紧地锁住辛帕帕的双手,淤青的话是肯定留下了辛帕帕甚至怀疑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手铐挤碎了。
“可孩子你不要觉得你赢了这一局,你只是让你自己之后的路更难走而已。”警探冷冷地说,“法官们喜欢诚实、乐于悔改的犯人,讨厌说谎的家伙,你这是在给自己的监禁期多划了一笔。你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小家伙。”
警探说着走出了审讯室,紧接着就是两名警察进入审讯室,一名是人类而另一名算是个类人族只是身上长了点鳞片而已。两个人过来把无力的辛帕帕从铁椅上架起,随即慢慢地拖出了审讯室一路留下呕吐物的痕迹。
“张开嘴。”眼前的警察用小手电照着辛帕帕的喉咙,感觉就像是学校的集体体检一样,只是这不是在体育馆而是警察局。
“啊……”辛帕帕乖乖照做,身上的污渍已经被用水冲刷得差不多了。换上了一件带着霉味的宽大囚服,黑白条纹和动物园里的斑马似的。
“眼睛盯着这个手电筒,跟着我的动作。”手电筒在辛帕帕眼前晃了晃,辛帕帕眼睛被晃得失了神才想起自己嘴还没有闭上急忙闭上了嘴。
“叮咚叮咚。”警察晃着手电一边说着,“啧。”一个响指后收起了手电,向旁边案板指了指。
“去那里拍照,带着这个。”他说着拿了一旁的一个小白板递给了辛帕帕,上面用油墨笔写着辛帕帕的全名。
辛帕帕麻木地接过姓名板站在了灯光之下,聚光灯亮得她的眼前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无边界的白色。感觉就像是自己哪次登上舞台一样,舞台的聚光灯正好对着她让她眼前也是这样,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白色。耳朵也暂时性的耳鸣,相似的感受让辛帕帕有了不一样的感受,感觉聚光灯之后有成千上万正看着自己,即将要上台表演的舞台新星辛帕帕小姐。
“转过去。”负责拍照的警察招手道说道,把辛帕帕从神游状态中拉回现实。
辛帕帕女士,你现在不是舞台新星,你是杀人犯罪的新秀罪犯,正在为你的专辑拍着照片呢。
辛帕帕转过身去,看着刚才为她检查的警察暗处玩着手机。
玩手机的警察伸手拿走了她手中标志着她身份的小白板,转手便擦掉了上面的字迹,眼睛没有离开过他的手机屏幕。
“好了。”摄影警察做了个手势,又有两名警察走上前来架着辛帕帕走出了房间,带到了属于她的临时牢房当中,锁上了牢门。
现在已经几点了,辛帕帕没有了时间概念,也许过了一万年了吧,外面的世界已经更新换代几次了,现在的银河联盟总理是谁?
不是的,辛帕帕想起了刚从审讯室出来时看到警察局总台上挂的时钟,才下午六点。
而现在大概七点了吧?辛帕帕想,她不大相信自己现在的判断,只觉得脑袋很乱需要理一理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只是她现在可能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饥饿感现在才涌上来,很后悔之前把胃倒了控。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缩在自己牢笼的角落把头埋在两腿间,像是沙漠里的骆驼一样把头埋起来,好像就能埋进另一个没有危险的世界。
之前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哭。辛帕帕却没有抓住,为什么之前不流流眼泪?现在连流泪的能力都没有了。
“喂,别睡了。”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将辛帕帕从无意识中唤醒,也就是将她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的睡眠中唤醒了。
什么时候睡着了?辛帕帕有点难以置信,明明是这样紧张害怕的状态她的身体还能入睡,现在被唤醒后心脏砰砰砰地响个不停像是有人在自己的新房里打着架子鼓,让自己快要无法呼吸,冷汗从头上冒出。
“啊……”辛帕帕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因为一时的缺氧只能发出难听的嘎声。
“这是你的律师,记住,你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警察打开了门锁,拉开了铁栅门,身后是一名穿着正装带着墨镜的虫族,六只手只有一只手提着一个手提箱。
“我已经看过你的案件了,你觉得你是无辜的吗?”过了快一分钟,律师才打破了沉默说道,打开了公文包掏出了一叠文件说道。“我是您父亲为你请的私人律师,他本人可能无法直接参与这次案件,但我会尽力为您澄清的。”
辛帕帕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父亲为请一名虫族为自己做被告律师,记忆中的父亲最不信任的种族便是虫族,这也是从历史以来就遗留的问题。自己也从未听说过自己的律师是一名虫族,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您完全可以信任我。”律师看到辛帕帕怀疑的目光后,又用一只手从公文包掏出一份薄薄的文档递向了辛帕帕,“拿着,如果您不相信我,至少相信您的父亲吧。”
辛帕帕接过文档打开来看,是一份详细的雇佣关系证明,下面签着自己父母的名字。是本人的字迹,自己绝不会认错父母的字迹。但这并不是文档全部的内容,辛帕帕翻了一页是一张白净的打印纸,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数字。
辛帕帕猛得抬头看向律师头上的触角,虽然很短但是左边的角确实有着一小道没有仔细观察看不清楚的小缺口。
眼前的虫族和之前在酒馆的六七四三号绝无一点相似,甚至连虫型都是一个样子,只是一边的触角一样有着一样的缺口而已。况且六七四三号已经丧命街头,内脏与血完成了一次街头涂鸦,作者现在官方认定正是自己。
“是的,是我。”律师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太多警察在意他们之间的谈话,各自在做着手头上的事情。“相信你是无辜的人,代表着你父亲的心意。”
这话听着很别扭,辛帕帕也想到了酒吧里面语文能力存在明显问题的六七四三号。眼前的这名律师就是六七四三号,即便是他们之前没有一丝相像,但是辛帕帕能确认这件她无法证明的事实是真实的。
“很抱歉,这是真的。”律师说,“你看过现场的照片了吗?”
“情况很糟,现场的情况就是如此。”律师说道,“我已经去过现场踩点,所以比较迟到这里见你。”
“那现在我……之后我应该做什么?”辛帕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先前一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辛帕帕知道自身的处境似乎正在好转。在看到眼前这名律师版六七四三号的时候,心中就莫名地涌起一股安心。
“你在逼供中依然坚持你无罪的事实吧?”律师拿着笔记录着什么,一个小本又由另一只手张开在他面前。
“那样你做的就够多了,继续这样坚持下去,我会在外面替你想办法的。”律师说着站了起来招呼门外的警察,“我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让你安心,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真的吗?”辛帕帕问道,看了看周围,“所以我就继续……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
“是的。”警察为律师打开了门,他走出牢门整了整衣领着装转身说道,“我会想办法找人为你保释的,可能能在上法庭之前解决这件事情,在这之前你就只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坚持你所认为正确的事情,不要屈服。”
“好的,先生。”辛帕帕站了起来走到牢门前看着律师说,“我会的。”
律师看了一眼辛帕帕便快步走出了房间,清脆皮鞋的脚步声汇入了警察局的茫茫的嘈杂声。现在是午夜时分,正是警察局忙碌的时间,辛帕帕被抓进来的时间算是他们的休假期了。
辛帕帕在牢房中左右转了两圈就又坐了下来,她的大脑开始了思考,情况已经缓和下来了,一连串的事件终于有了真空期能让她好好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场经历并没有真空期,一名长着钢铁翅膀的蓝发少女在外面突然爆发的混乱声中一脚踢开了辛帕帕的牢房门,手中拿着一把大口径手枪一枪点爆了看守她牢门的警察的脑袋,又几枪点爆了她牢门的锁匙。
“出来。”少女身后的翅膀响着叮叮当当的枪声,震动着辛帕帕的耳膜,但她的声音像是冰块在说人话,在这爆炸的噪响中让辛帕帕清醒过来,像是困极的人脖子上被按上了冰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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