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介｜我们无法回到的过去——回顾人类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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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自油管频道 Kurzgesagt 于5月24日投稿的节目 The Past We Can Never Return To – The Anthropocene Reviewed
如果你有孩子，或者在你还是儿童的时候，你可能会了解手印画这种东西。手印是两到三岁孩童的第一个画作，世界各地都如此。孩子们把手五指张开放在纸上，在父母的帮助下把手掌画下来。
我还记得我的孩子抬起手时惊讶的表情，看到自己的手印留在了纸上——那是他自己半永久的拓印。孩子从此就四岁了，我真的非常开心。但看着他们更小时候的手掌印，我却有一种耐人寻味的，让我心碎的快乐。这些掌印提醒着我，他们不仅在长大，也在一步步离开我，走向他们自己的生活。这些掌印是我帮忙拓下的，观众和艺术作品之间的复杂关系，也在我们回首过去时变得尤为不堪。

1940年的九月，在法国西南的乡村中，有一个名叫Marcel Ravidat的18岁小机械师。他在溜小狗Robot时，小狗跑进一个洞中，不见了。Robot最后还是跑回了家，但隔天小机械师Ravidat就约了三个朋友，一起去探索那个小洞。下功夫挖了一番后，一个满是画作的山洞出现在他们眼前。其中有九百多幅动物画：马、鹿、野牛，还有一些现已灭绝的物种，比如披毛犀牛。这些画作惊人地生动，逼真。可以想像，红色、黄色和黑色的细碎矿物颜料，被吹过一根细管（通常是中空的骨头），抵达作为画布的岩壁。这些作品的历史会在以后被测定——至少有一万七千多年。拜访这座山洞四位男孩中的两个被他们的所见深深触动，就在洞外扎营义务保护了洞窟一年多。
二战后，法国政府接管了保护项目，洞窟于1948年向公众开放。据报道，当毕加索看到洞窟中的壁画时，他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发明。”

拉斯科洞窟还藏有很多秘密。比如，为什么画中没有驯鹿？今天我们知道，驯鹿正是旧石器时代住在那类洞窟中人类主要的食物来源。为什么画的都是动物，而不注重人形？为什么有几窟全是壁画，连要搭脚手架才能够到的天花板上都有，而其他几窟只有寥寥几幅？还有，作画的目的到底是精神上的——“这是我们崇拜的动物”？或是实践上的——“这些动物可能会把你杀掉，所以我们画了这窟指南”？
除了动物之外，岩壁上还有近千个我们无法破译的，抽象的符号和形状，以及一些艺术历史学家很熟悉的“阴版手印画”。
这就是我最感兴趣的画了。把一只手五指张开，抵在岩壁上，喷上颜料，让手掌周围的部分涂上颜色，这样一幅“阴版手印画”就做好了。从印尼、西班牙，到澳大利亚，美洲和非洲，类似的手印画在在全世界的洞窟中都有发现。我们还发现这些手印记录于一万五千，三万，甚至四万年前。这些手印告诉我们，在遥远的过去，生活有多么地不同。生活在欧洲的古人可能因为冻伤而失去手指，所以你会发现很多掌印只有三四根手指，生命艰辛而短暂。有多达四分之一的女性死于分娩，五岁以下的儿童则只有一半能存活。
但这些作品也提醒我们，那些旧日的人形生物，正是我们今天的人类。他们的手掌和我们毫无分别。这些社区靠采猎营生，没有过剩的营养。所以每一个健全的人都必须为社区的食物和水作出贡献，但就是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他们还有时间去创作。
就像艺术从来不是人类的可选项，而是身为人类的必须一样。

墙上拓下了各种各样的手掌印，孩子的，大人的，每一个都五指伸张。就像我孩子的手印画一样。我不是一个会用荣格的理论来分析这些事的人。但此处有一件美好的，稍显不可思议的事：那么多旧石器时代的人类，彼此互不相通，却在用同一种方式作画——这种方式我们直到今天还在使用。
但话又说回来，拉斯科洞窟中作品的意义对我和它的创作者而言，肯定不会相同。一些学术理论认为，手印画是狩猎仪式的一部分。也或许用手印作画只是因为，手是生长在腕部末端的一个便利模型。对我来说，拉斯科洞窟里的那些手掌印是在说：“我来过，你不是新人了”。也因为这些掌印都是用手掌周围的红颜料描出来的，在我看来就像出自某部恐怖电影，恶鬼的手掌按在了满是血的背景上。它提醒着我，正如艾丽斯·沃克曾写过，“一切历史都是当今。”
拉斯科洞窟已经对公众关闭很多年了。太多现代的人类在洞窟里呼吸，导致长上了霉菌和地衣，毁坏了一部分作品。我猜现代人只是看两眼都会毁掉它吧。不过游客还是能拜访一个叫拉斯科二号的仿制洞窟。二号窟里精心再造了原窟的作品。人类制作伪造的洞窟艺术，来拯救真实的洞窟艺术，听上去就像是人类世最巅峰的举止。
但即使我是一个对红尘感到厌倦的，愤世嫉俗的，半不专业的人类活动评论家，我还是要承认，我发现这个故事充满了希望，四个青年和小狗Robot发现了一个画有一万七千年前掌印的洞窟，这洞窟的绝景让青年自愿去守护。而当人类变成洞窟的威胁时，我们就同意不再前往。
拉斯科就在此地，但你无法涉足。你可以去看看我们造的伪窟，看看那些近乎一致的阴版手印。但你心里会明白，这不是它，这只是它的倒影。这只是一个手印，而不是手本身。我们无法再回到那样的记忆中去。正是这些回忆，让洞窟变得像它所代表的那个过去。

*Anthropocene，人类世纪/人类纪元，指我们目前所处的地质年代，此年代中人类的活动深刻地影响了地球和生物的多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