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大二时所遇见的事,如今大四毕业在即,身边同学都越发忙碌,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迷茫的继续迷茫。就连我自己即将也要去某地电视台实习工作,写下此篇见闻,一是记录当时青涩的时光,二是我当时所见之事太过离奇,到现在为止都无法清晰地回忆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能当成酒桌上的谈资。但只要我自己知道那晚看到的一切绝不是我的想象力所捏造杜撰之物,那种刺骨的冰寒和恐惧的压迫感反而真实地刻印在我记忆深处最不想提及的角落。
那时是第二学期末,我和我的同学嘉明正在为短片课的作业寻找合适的拍摄场地,嘉明想拍摄一部乡村题材展现父子情的作品,我们当时已经在学校附近走访了几个村子,但是没有合适的,嘉明为此有点着急,所幸我们在一次坐车返校途中发现了那个小村子。说是村子,但实际上只有七八户人家,村子里都是老人,是川南地区典型的留守老人村,村庄的名字我记不太清楚了,又好像村子根本没有名字。村子后面有一片泥湖,根据村里老人说是当年抗战时大地主家留下的防空洞和粮仓,后来地震震塌陷了,那届管理者正巧在填埋的过程中挖通了地下水,即不好处理又没钱继续雇人填埋,就索性留下了这片湖。
我之所以费这么大力气回忆这片泥湖,是因为我之后所见之物所遇之事都或多或少与这片湖有关,总之在后面就暂时代称村子为湖村。湖村的位置大概在XA0751号公路某个休息站附近,我和嘉明一开始在学校和村子两头往返了很多次,但每次想在村中留宿都被老人们给拒绝了。那次嘉明私下给一户老人塞了点钱,我们得以在天黑后商议关于影片夜景的拍摄,之后我们就回到约好的老人家里。
因为天气太过闷热,我和嘉明又在村子附近奔波了一天,都没什么胃口。这时老人端出两碗冰粉来。
我们没怎么在意,一边翻看着拍摄的素材一边吃冰粉,看上去那就是两碗普通的红糖冰粉,冰粉、红糖水和零零散散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果干和坚果。说起来这个村子的大多户老人都是以贩卖冰粉半成品为生,大大小小的家庭作坊就连着各户的厨房。
即便之后的事给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但我不得不承认那是我大学四年甚至这辈子吃过最好的冰粉。我无法用任何语言和文字去形容那碗冰粉,每一口都宛如活物一样从你的口中一路滑下直到胃中,你能感觉到冰凉的触感在食道中延伸。那种感觉就好像你的舌头活了过来,每一粒味蕾都在尖叫,那种深邃的快感沿着我的神经逐渐向上蔓延,它们对我的大脑发出不可违抗的命令。它们渴求更多,夏日夜晚的闷热被逼退,我甚至感觉到了微微寒意。我看向嘉明,嘉明也看向了我,我们从彼此惊愕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感受,嘉明想再要一碗,我也点了点头,但这时我们才发觉那位老人家早就出门,大概是去村口消暑去了。虽然十分失望,但因为第二天还要许多工作要做,我和嘉明便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凌晨四五点,嘉明就已经起来了,我是被他叫起来的,他想回学校,我不耐烦地骂了他两句,但是嘉明反常地没有理会我,一个人在收拾器材。我查觉出了他的恐慌,再三逼问之下他终于说出了昨晚所见到的超脱现实的事情。
昨晚我们休息之后,嘉明一直忘不掉那碗冰粉的味道,大概十一点多,他听到住户小院的木门被人推开,想着大约是老人回来了,便起身想再讨一碗冰粉。但还没等嘉明出走出房间,透过毛玻璃他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直径走进了厨房,然后拖着一个生锈的铁桶又走了出去。这引起了嘉明的好奇,他穿上鞋,一路尾随着人影出了门。之后他跟到了村后的湖边,这条路他太熟了,强忍着恐惧和不安,他借着晦暗的月光看清楚了那人影正是收留我们的老人。
湖边不止那位老人一人,全村的人几乎都在,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个容器,嘉明听见他们在用一种方言低声交谈。平常和蔼质朴的人们此刻都安静地围在湖边,仿佛等着什么。过了十来分钟,所有人都向泥湖的方向走去。
正当嘉明惊讶时更令人胆寒的一幕出现了,泥湖中浑浊的水违反物理法则一般渐渐起起落落,但此时的空气中一丝微风都没有,气温随着湖水涨落忽冷忽热,就好像某个沉睡在湖底的巨大生物在呼吸一样,借着月光嘉明最终还是看到了那本不该存在的“东西”,那东西的身体像一尊巨大的纺锤状大桶,桶的两端都生长着海星状的细长附肢,五根淡红色软管像蕨类植物似的一端伸出来,在顶头汇聚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肿囊型的丑陋肉瘤。桶状身体的两边有着残破的肉翼和皮膜,整体呈现出一种苍白色,那东西横卧在泥湖中仿佛死了一样一动不动,村民们耐心地等待着湖水退去,直到可以接触到那东西。
湖中唯一一个没有提着铁桶的人双手托着一柄柴刀,走到肿囊状肉瘤前一刀劈下,那不知名的有机生命马上扭曲起身体,嘉明明白过来,那东西是活的!剩下的村民们并没有理会那头怪异生命的挣扎,拿着铁桶一个接着一个靠近肉瘤,从那肉瘤中不断流出白色的琼脂状浑浊体液,那液体散发出一股怪异的香气,在夜光下反射出光滑而亵渎的油光,人们用各种容器盛接着液体,每个人都接了慢慢一桶。直到最后一个人接完,肉瘤已经重新闭合,那怪异的生命体也不再蠕动,只是身体缩小了几圈。这时泥湖中的水又涨了起来,村民们满意地带着铁桶四散离开,那位拿着柴刀的人最后一个离开,而这时嘉明早已被惊吓地双腿发软,连滚带爬地回到住户家里把我叫醒。
我一开始是不信的,只把这当成嘉明在压力之下膨胀而疯狂的幻想罢了,直到我们收拾好东西,那位老人提着一个空铁桶回到家里,十分亲切地问我们休息地怎样,嘉明没有说话,我礼貌地向老人告别,眼睛的余光却看见铁桶中残留的浑浊乳白色液体。那液体只有一点,却像是有知觉似的在桶里缩成一坨,我的胃部一下翻涌起来,口中残留的油腻香气让我反胃,我强压着恶心和恐惧快速逃离了这个不详的村寨。
那之后嘉明请假提前回老家了,我带着组员拍了另一个短片,这一切我只当初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那个村寨我曾经又壮着胆子回去了一次。那泥湖已经被填埋成了一块田地,村里的老人们还是照旧很热情,马上有新的道路要修到村子里来了,好像一切都是我疯狂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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