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肥萨身上奇特的香味,安洁讲完自己的故事,他不敢肯定这个家伙到底听清楚多少。
“我说过的,咳咳,”他眉头紧皱,“你是怎么忍得了这种味道的啊?”
他接着说:“总之,我都看在眼里,我爸是最后一个走的。”
安洁咽了一口口水,“你说你出生太晚,所以没有证件对吗?”
“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些东西?我需要吗?”安洁挥舞着他的手,说,“我不想再回到稻草城了!回不去的。”
“你听着,小子。你出生之后,稻草城可能已经是一个野蛮的地方,但在我这里,法律仍然生效。而我需要为绿洲的人负责。”沃琪米说。“别过去了;你不能回稻草城,但你可以在这里住下。”
她放下枪,站起来说:“小子,外面那么危险你就别考虑回去了。你不会是觉得——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执法员到底有什么能耐吗?!我和沙发上的这个胖子被他们判了终生看守人,任何违反员工守则的行为都会被纠正。相信我,这后面的比你说的第二生态危险多了。”她记得父亲告诉过的事。
枪从安洁的手伸出来。摆在安洁和沃琪米之间的是一把手枪,沃琪米没反应过来。安洁说:“打开闸门。”
躺在沙发上的肥萨忽然说:“琪米,他只是想过去找谢兰...”
安洁看向那个胖子,“那好办啊死基佬,让我也过去。”
“你到底在说什么?”沃琪米说,“我像是个男的吗?”
“我知道,孩子,我知道。让他,过去。”肥萨对沃琪米说,“琪米!”说完,他躺回了沙发,使劲喘了几口气。他咽口水的声音特别的大。
哨站的门咿咿呀呀地被打开了,沙尘涌进来。屋里的人被吓着了,一个被黄沙覆盖着的机器人站在门外,在呼啸声中传来它嘴里喃喃着的模糊语句,它便踏入客厅的地板。手关节错位,用别扭的动作关上了哨站的门,它头部的蓝光扫过了屋子里三个人的脸。
“哦!恐怕你们没有听清楚,我再重复一遍:你好,请你们把我的变速组仁核部件还给我,我可看见你们偷走了哦,别以为我….手脚,嗯?这是....味道,那么....臭?香?.....利索就是….”机器人并没有说完,便开始在屋里走动,它停下,看向盯着他的整屋人,“唉?别呆看着了,不就是一个比较像人的高级电子智能吗?”
确实,如果鱼岛国际没被摧毁,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公司推出这样的产品,这私人定制的产品,这般奇特的产品定会有些许知名度,各位也定有所听闻定制者是哪位先生或者哪位女士。而沃琪米和肥萨都没有任何在事变前对于整个产品的记忆。也许它是从远方流浪而来,也许它是某种尚在开发中的商业原型机。
“嗨,各位。”它又说,人们发现,他的脸只是简单的摄像头和装饰性的下巴,并没有模拟表情或者是嘴型。它似乎找到了一好地方,肥萨旁边又一个沙发,灰色的。它缓缓依了下去,嘴里念念有词:“我不需要食物,不需要水,只要快没电了,我就会找个地方随便充充,不过电池容量很大,无所谓,听着。我不是来掠夺什么的,我也不想要你们的什么资源,我是一个使者,一个调查员,我想要的是信息,还有…没有意义,我,没…中断...优先级序列...策略异常,虚构...外部客体…”
它卡住了,所有关节都不再运动,全身上下都冻住了,只剩下最后的一个音,仍然回荡在它的音响中。
肥萨说:“我觉得,”他把刚刚抬起的头又躺了下去,喘了一口气,对着天花板说:“一个拟人机器......就是,给人玩的那种,玩具......那种。”
“那当然是一个机器人,你是瞎子吗?”安洁脸上冒着好奇的笑容,慢慢接近那机器人,“问题是,它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肥萨说:“大概是某些地方的仓库时间久了没人管理,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巧就把这些还在库存里机器人放了出来。它们其中一个......”
安洁听着肥萨的解释,注意力完全在这台机器上,于是,在他察觉到之前,一股电流迅速在他的身体里穿梭——从他背后而来。
“哟......”沃琪米在一旁看着无法动弹的安洁。
安洁挣扎了一下,就只开始咒骂:“你就让我过去而已,有那么难吗?我已经没有地方能去了,养我的那群人已经老死了,我唯一认识的人就在你这没有意义的栅栏后面。她是我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还可能活着的人,她也许需要我的帮助,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开窍,早知道我就直接冲过去了。”
“你......你没有证件,”沃琪米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万一你把这栅栏后面的人都杀了呢?万一你过去了后面的人把你给杀了呢?”
“嘿!”那个古怪的机器人又活了过来,它走过来说,“男青年。你要知道,这儿也有两个大活人,你看看这个老大姐,”他指向沃琪米,“还有那个胖老头,肥萨,哈哈,那人真有意思。我告诉你,这地儿是个好地方,我已经决定要在这里住下来了!你也应该住下来,我个怪人也敢这么干,你也...”
“我没卡!”机器人大声说,它又动了起来,“你小子......应该住下来,人这种东西我清楚的很,他们混在一起久了就分不开了,无论你们是谁,做什么,来自什么地方,我也不是想说什么友情的人生哲理,只是你们的结构就是这样的,你们生长的环境都很像,遇到我们看起来是差不多的场景时分泌的东西也差不多,在,脑子里。”它不再说话,也不是卡住了,倒是坐在沃琪米的旁边,弄脏了沙发,沃琪米赶紧地站了起来:“肥萨!喂,它怎么到这儿来了。”
“别担心,完全无害。”肥萨的声音从哨站底下的车间传来,伴随着几声敲击。
机器人没有停机,在沙发上,好像很舒服,好像在笑,似乎是在挑衅沃琪米。
沃琪米想要拆掉这个不干净的东西,它很脏、湿,碰过的东西都留下了油渍似的黑垢。琪米说:“你打哪来的?”
“哈!几个月前,不,应该是几年前,那个不要命的神经病,叫哈里来着,把我给黑了!把我的人机交互系统给修改了,然后我就一直这么不正常了。”它说。“而我打哪儿来,你听了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不会知道怎么去到那儿,你也去不了了!”
“那当....然...你要明白!”机器人的音调反复无常,“明白,明白,明道之而系的抽取并不是一个命题,有效的你好,我的名字是哈里,是一个机器调查员,我来收集资料。”它微笑着。
“我是说,我是来,收集信息的,你叫什么,年轻人。”它看向地上的年轻人。
“我不需要告诉你。”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年轻人安洁说。“要不你先告诉我你从哪儿来!”
“但,但是哈里不是那个把你给黑了的人吗?”沃琪米反问道。
“你在说什么?”机器人哈里说,“不不不,我不叫哈里,我叫哈里,哈里是修改了我的人,而我叫哈里,你,”他指安洁,“小青年,你一会儿......地址无效......没事,做你该做的事儿就对了。”机器人的眼睛闪了一下。
“我?”哈里说,“我杀他他?搞笑。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头上长着一堆烂肉,面目全非,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他早就半死不活了!”
“还有谁叫哈里?哈里向来就只有我一个叫,我系统里是这么写的,别再问我是哈里不哈里的,这些都是细节,现在,让我好好坐在这儿。”哈里坐着,又躺着。
沃琪米一脚过去,哈里从沙发上起跳,两人追逐打闹到车间,肥萨赶到那儿。那个机器人不知道,肥萨正考虑跟沃琪米一起给这个玩具机器人来个大拆解,留下安洁一个人扣在客厅里。
客厅里没有人。他们把安洁单独留太久,安洁早就逃了,他自由了。哨站外面,偷偷又聚起了沙尘暴。
他骑上机车,撞破护栏。警报声从身后传来,安洁全速前进,驶向远处的沙尘暴。他想起,三年前,在稻草城帮助谢兰突破巢网抵达沙漠高速时,那些同行的人,摩托帮的老人,怪物血肉横飞的声音,还有沙尘暴。
安洁闭上眼睛,谢兰就在他的身边,他似乎又听见了老骑手的欢呼尖叫,几十排引擎的一齐轰隆巨响。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父亲的摩托车早就一头栽进怪物口中,那引擎剧烈的燃烧,那一声爆炸,那怪物的咽喉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即血肉横飞,但没有人后悔。活下来的人,不到三年,都老死了。
三年后,安洁在城里送走最后一位老人,稻草城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了空城,彻彻底底没有人了。安洁现在唯一能去的,就是那个女骑手讲的故事里,一个传说中的国家。
现在,他听到,背后的跟来的引擎声。他踩尽油门,更加大声,追上来的车也跟着变响。两人缓缓深入到风暴的内部,追逐到雷电闪耀的地方。
几天过去,沃琪米和安洁都没回来。回到这边,肥萨和那架废铁,并不在哨站里,而是在沙地上。
“刚刚跑去追那孩子的沃琪米在公路底下找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我们要去看看。”肥萨回答。
“我没叫你什么啊!”肥萨跟机器人走在沙地上边说,“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叫我哈里嘛,”哈里在沙地上一路印着他脚底的花纹,身上悬挂着的零件,咣当咣当响,混杂着关节转动的噪音。“别整什么花里胡哨的。”
他们在高架路下,高速路的檐下,朝稻草城的方向走着。
“对对对,是这样的:等价的信息可以作交换,信息等不等价完全取决于我们这边的计算...”
“你说呢?技术问题我不懂,我只是一个机器人。嗯......总之,基本上的,你们从我这里得到的情报总是符合它所声称的价值的。比如说关于沙神的情报,关于什么的呢,我会要求你们说具体是哪一个方面,比如怎么消灭一个沙神,怎么消灭所有的沙神,这些情报的名字和描述是拿来判断一个情报的价值唯一根据,当然,这些描述和名字本身也难免包含了部分信息。至少你已经知道了沙神是可以杀死的对吧,我不可能告诉你什么其实沙神不能被杀死,哈哈你被耍了之类的冷笑话,那你不把我拆了不可...”
“唉?哈里,你说的是沙神,而不是沙兽,也不是沙王之类的,那你不会是个南方来的机器人吧!哈!我没猜错吧。”肥萨的望了过来。
“沙...沙...神...沙...沙兽,王,对,是,没错,我...”他的眼睛在闪烁,几乎是火花四射,随后熄灭,又卡住了,所有的关节都停止了,这次它像彻底失去了生命一样,像布娃娃散在地上,还滋滋了几声。
“哈里?”肥萨问,“可能是个专利过敏问题。”他对自己说。
哈里停机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得足以让肥萨把这成人大小的机器人拖到高架路巨大墩柱边,给他机会打开机器的脑颅。他还是没能找到任何生产信息,甚至是任何厂家商标,但是他的脑主机内部居然找到了,某种肉瘤,肥萨完全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却又发现了一个新的比较干净的模块,一个芯片,产于热土,能找到的唯一一个有生产信息的部件。“这就是哈里那个真人干的吧。”肥萨念叨着,把哈里的电源拔了出来,将他留在了原地。
他一个人背着折叠拖车,朝着稻草城的方向继续走去。他担心同居了几十年的沃琪米那坏脾气,和那气势汹汹的孩子两人之间究竟会发生些什么灾难。肥萨想要甩掉这个念头。
直到目的地,高架公路的某墩柱底下,他找着了,被沙淹没的人。一根天线从那沙堆伸出来。
什么东西在动,像是有人在铲沙。有点担心那铲子会不小心铲到腿,但他不想动。直到沙外面的人停了下来。他应该是累了,又有人说了点什么东西,听不清楚。
于是,一只钳子,抓住了他的腿,使劲拖了出来,本埋着他的小沙堆便塌下。
他看起来已经死了,肥萨想,但是身上的机器设备仍有噪音、亮光。肥萨想要看一看他的脸,但那头盔却怎么也打不开,好像是跟生理器官一体的。长叹一口气,他胖大的身躯一股劲坐到一旁的墙,沙子被推开。
那个人就那样依坐着自己的大背包。肥萨猜里面应该不是什么维生装置,是别的什么东西。那背包上面的图案,不像是本地的东西。那可太重了,肥萨想,路上还有一台废铁机器人,这肯定得运两趟才行。稍作歇息,肥萨上路了。
又见到它了,肥萨前面就是那台仍未恢复运转的废铁,哈里机器人。他还是没活过来,也许,给哈里踢两脚,他会恢复正常?
那发出声音的东西是坐在肥萨的折叠支架上的那人,也就头动了动。那头拧过来看了看哑口无言的肥萨,看了看散架在地上的机器人,他,贝尔说:“哦,你们好,我刚刚在看电视,所以没注意到你们,”贝尔打开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长期不理的密胡须,流浪汉一样,“我叫贝尔,我从源土沙漠的奇异地堡而来。”他关上面罩,伸出自己的手,但离肥萨还是有些距离。
肥萨也伸出手,隔着这段距离挥了挥,贝尔也改成挥手。肥萨说:“我叫萨姆,人们叫我肥萨。”
“哼嗯......”肥萨轻叹一声,“我跟沃琪米住,我有一个同事。”
贝尔说:“挺好的。”他又躺下,头转了回去,就好像忽然又死去了一样,藏在自己的衣服底下。废铁没活过来,那人也不再发出声音。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太阳快要下山了,微风拂过。那是白日梦,肥萨觉得,那是夜里的噩梦入侵了白天,那是他熬夜的惩罚,中暑的后遗症。废铁怎么会自己动起来,地里挖出来的人怎么还会说话?
这几年,除非是肥萨快要把自己弄死了,沃琪米才会跟他说上几句话。肥萨继续上路,要趁着没有什么沙尘暴把这两个东西都给弄回自己的车库。他希望,贝尔再也不会“活”过来,这样一切都好办了。
“噢,”贝尔说,“原来是这样。我告诉你,我来这里不是没地方去了,恰恰相反,我是来找风水宝地的,你知道吗?在源土沙漠的中央,有个地方是绝对的好。”
“哎,萨姆,我实在是忍不住要问你,你对老尖这个名字有印象吗?老尖,嗯?”
“没有。”肥萨回答,他没想到,这人的嘴巴就再也没闭上。
“这年头真是很难找到没那人事迹的地方。老尖,那个带着黑色墨镜,黑头发的家伙,人人都知道,拜托,真的没印象吗?我看到你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他伸头过去,眺望一下,“那我给你讲讲那人的事儿。”
行走在第二生态之上的贝尔,穿着最贵的防护服,有时喜欢回味第二生态出现之前,曾经的自己,一个成功的企业家。
被藤状物绕得模糊的稻草城公会大厦,是贝尔曾经工作的地方。他知道那是什么,他当然记得,只是失去怀旧感了,这片文明早已消亡地在贝尔的认知里,没有后悔的事情,这儿是景点,不是别的什么。虽然贝尔在稻草城的故事,一点也不比他后来在源土沙漠中央被沙尘暴淹没之后少,可那些事情只能在与昔日古人重逢时,才能想起。
那是他被沙淹没之前的几个星期,就在稻草城,他看到一颗彩光流星,一颗闪烁着彩色光的流星。那意味着科技的天外来客,一颗“第一市慷慨的给予”,一条耀眼的轨迹,一“包”科技。
一份礼物。在鱼岛国际世界仍运转的时候,在流星坠落的地方,总是聚满了国际人士,他们不是在争夺,而是朝圣。
今天,目睹尾迹划过的人,有两个,贝尔以及那位召唤礼物的祭司。
是谁有能耐能够呼唤“第一市”发射礼物,这些祭司都绝不是平平之辈,更何况是在鱼岛国际消亡之后的日子里,进行的召唤仪式。礼物,还有那位祭司,贝尔等不及要去找他了,哦,这一定很有趣。
等待贝尔和祭司的,是两场你追我赶的长途旅行。与贝尔对垒的,是第一生态彻底崩溃后才展露锋芒的一个传奇。这个传奇是一个人,也是一个组织,这个传奇靠着活下去的信念成为各处歌咏的活传说,这个传奇会介绍自己:“叫我老尖就好了。”
传言说他来自鱼岛大陆西方,曾经名声大噪的乌托邦——“欢乐园”。各路来源的消息说明,欢乐园也没能从第二生态的“迭代”中幸存,而欢乐园最后的时光,最后的幸存者们,是被老尖解放的。从一个叫做钢棋的野蛮部落手里,拯救了欢乐园最后的一批人。
这是老尖最早的事迹,也是第二生态事件开始后,第一件给予所有仍在挣扎的第一生态文明幸存者的传说,那是一个现代神话,奢侈的希望。
但奇怪的是,传说中,他所做的事业,似乎有些前后矛盾,这是时间顺序上的矛盾,是他位置上的矛盾。甚至有人谣传,他获得了“第一市”最为先进的科技,可以掌控时间与空间。也有传闻,他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一种精神的称号。
“总有一天的,他总会来的。”贝尔说。“我有预感,你会跟他亲自见上一面。”
从拖车中,贝尔起来了,他打开头盔,一股刺鼻的香冲进贝尔的大脑。“你这儿有客厅吗?带沙发那种。”他随即又盖上了。
“客厅在那个方向。”肥萨指了指,看着他自觉走去大厅,剩下一个人在自己各种大孩子玩具堆中央站着,轻轻吸鼻子,“嗯?”他闻到了,那是轻铅芦荟的味道,于是他打算把那些防晒霜全部粉碎掉,再也不碰植物皿。至少几天后,当车间再次充满机油的味道时。
天已经晚了,肥萨自己的时间表还得赶上,哈里那团废铁被搬回来只是时间问题,但这次,大概是在午夜,他结束了这一天在沙漠动力装甲上的工作,站在通往高架路底下那沙漠的电梯门口,面朝哈里宕机的方向。那天晚上天气很好,没有沙尘暴,只有微风,也没有城市方向那在远处闪烁的奇异的光。那晚非常安静,肥萨偷偷把头伸进客厅,他看到贝尔躺在沙发,没有打开面罩,电视正播放着《行导化风》。
电梯轴承嗡嗡作响,地平线缓缓升起,肥萨抬头望去,稻草城的方向忽然又闪起诡异的光,那到底是什么,这问题一直困扰着肥萨和沃琪米。绝不是烟花或者是枪炮,没有声音,颜色也不对,雷电也不像。肥萨只知道稻草城已经彻底成了死城,他不会想要过去一探究竟。
咣当!电梯安静了,铁闸门自动打开,那架拖车又开始在沙地上滑行。挂在车上的小灯摇晃着,夜色下,灰色的光在高架公路底下的沙漠缓慢移动。高架公路一路向着稻草城延,渐渐下坠,穿过屹立在沙海的红色小岛,经过一个出口。一家尚未被埋没的小酒馆坐在岛的顶端,丧失了自己的时间。公路还在向前,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清晰,直到混凝土的楼群开始从上方凝视你。一块半个楼大的肿瘤挂在贝尔曾经工作的公司上方,粗大的肉丝连接着其他数百个高楼,就像是一张蜘蛛网,但是是肉色的。
机器人头上的肿瘤,那些血管起伏蠕动着。“你......你想抓我!”它指着肥萨的拖车。“你......”它指向那张老胖子那臃肿的脸,“哈哈,啊......哎呀,哈哈哈。”它向前走去,一把手抓住肥萨的肩膀,“哎!”它的手沾满了人的汗液,“恶心,你出好多汗啊。”它又傻笑着,那声音是失真的。“你要去酒吧吗?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就在高速公路上面,刚找到的,但是我找不到钥匙,我也打不开那个奇怪的门,你看起来很懂机械这类东西,嗯,没错,哦别以为我是个机器就觉得我懂机器,我一点也不懂好吗咯?”它双手指着自己。
肥萨向后退着,突然转过身,撒下拖车就开始拽着自己身上的肥肉,在沙地上印出一道又一道的深痕,他觉得自己跑了一阵子,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机器声,一只铁爪握住了他的手臂,他面目狰狞地向后看去,机器人头上的肿瘤蠕动着。肥萨摔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的手还是被抓着,他睁开眼看到了机器头上的肿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缩了进去。那是哈里,他认出来了,随后哈里的光熄灭了,嘈杂的内部机械安静下来,机器手从他的肩膀松开,整个身体摔在肥萨胸前,又被他臃肿的手推倒在一旁的沙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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