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错方向了吗?沃琪米想,2公里长的巨炮,在一晚上就让沙尘暴给埋掉,却也没有多出一座2公里长的沙丘,也许是光线的扭曲的原因。她收起望远镜,往面罩里灌一口水,一屁股滑下山去。
路上她一直看着远方,只有热浪扭曲的地平线,她不敢拿起望远镜。
遇到奶奶的那天她本来是要找沙漠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大块工业垃圾的。
...
大块大块的工业垃圾主要是巨型机甲的战争碎片,以前的沙漠真人机甲战斗赛。
“沃琪米是吗?我认识一些姓沃的绿洲人,呸!他们全都死了。”这个矮胖的人开始听起来像是一个老婆婆,沃琪米觉得她确实把痰吐在自己的面罩里了。
沃琪米的父亲,以前跟女儿在哨站一起生活时,经常把金属碎片拖车间。
琪米说:“胡说!”
用分解机粉碎,挤压、打磨成完美的方形。
“迟早都得死,估计已经死了。”老婆婆松开枪口,“妹啊,到我那儿去吧,天快黑了。”她把杆子挂到背上,转过身去,走了。她是谁?琪米走去几步,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她再次回过头去,高架公路。于是她快步跟上了这陌生人。
可惜之后,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沃琪米发现她们正走向的东西,即便是几里路外,也要抬头才能看全。那建筑,有一个圆形的底座,上是一块长方体,那长方体的一端连接底座,另一端指着高架路。“是一座大炮!”琪米尖叫。
“对,我就是要把你们的高架路射下来。”老奶奶继续走着。
沃琪米跑到她前面,“为什么?”
奶奶绕开了挡路的她:“我做了一些糖果在炮头里,孩子们是无法抗拒的。”
奶奶说这个小沙丘的门就是入口,周围全都是垃圾,塑料罐头瓶子,红锈金属团。奶奶从沙地里抽出一根大扫帚,对着沙丘的表面不断摊,直到它成为矩形的灰铁门。把大扫帚插回沙里,使劲踢了几脚灰色的门,奶奶慌慌忙在门周围找着什么,没有结果,门里传来汪汪的几声,她颤抖着说:“妹子,我觉得我进不去了。”她搜索全身,伸出了什么小设备,回头对沃琪米说:“进来吧。”
奶奶尴尬地笑了笑,可琪米没看到。
一条黄色的狗正要扑上奶奶的身子,被一把推开,她嘘嘘几声,走向地堡入口过道深处。黄狗看到了那个新来的沃琪米,张大着嘴,伸出舌头滴着水,兴奋哈气,身子随着尾巴舞动,傻傻盯着大姑娘。她身后的门自己关上了,自己也傻傻地看着大黄狗,回过神来,老奶奶已经在走道的远处了。那是一条装有白色灯管的走道,在这里面,她听到外面刚刚刮起来的沙尘暴,呼呼,呼呼,灯管闪烁着。
全都没有了,她趴在沙地上翻找着。可就是没有找到那道生锈的门。她量着她站的位置,沙位并没有抬升多少,甚至有些下陷。她确信现在站着的就是大炮底座的中心,绕着走了一圈也找不到挪移的痕迹,或者是爆炸的残骸。这片沙土非常干净,比之前还要纯粹,只有光滑的沙面。
没有头绪,但是她觉得自己清醒得很,这些记忆不会是假的。于是,沃琪米望向原本巨炮所指向公路的位置,确认高架高速公路毫发无伤。她放下望远镜,大喊:“奶奶!狗狗!阿黄!阿黄!”她开始不安地四处窜走。
她们穿过空无一物的走道,进到白色的电梯,向下,打开门的瞬间,一间巨大的仓库。天花板裂口处留进几大口沙,像是柱子。对面好几排的大门,顺序标着巨大的数字。她跟着老奶奶走进编号不清的大门,里面有一台缆车,沿轨道她们升到了巨炮的底座中心。
这便是巨炮的指挥中心,围绕着一排又一排的复杂仪器。她们从车里出来,转入角落的一台维修电梯,还要往上去,去到巨炮的顶端。
那上面的活动空间要小得多,像是小阁楼,门一打开沃琪米就明白这是婆婆住的地方。天花板不高,甚至要碰到头,还挂满奇形怪状的东西,多数是电子仪器,也有木质的工艺品,平底锅,各种枪,迷你火箭弹...黄狗马上就窜到不知道哪里。奶奶卸下了杆子,摘下面罩,陷进去的脸皱,突出来的一颗门牙,一只耳挂着环:“妹啊,我去看看雨。”她的牙齿所剩无几。
什么雨?沃琪米想,老婆婆慢慢爬上楼梯,外面的沙子击打着这阁楼的天花板。老婆婆是绿洲的人吗?沃琪米想。
楼梯上面的一个小门打开了,琪米听到,清晰的,奇怪的雨声。她也听到,汤滚滚沸腾...咚,又关上了,上面掉下来一簇沙尘:“妹啊,看起来今天去不了炮头了,你看看狗子能去不。阿黄!阿黄!衰狗又去哪儿了?”
奶奶是个好人,沃琪米吃着她做的晚餐想,至少比在高架路哨站里天天吃的机器食品好吃,但是为什么有一座巨炮对准着自己坚守的高架公路?奶奶吃得很好,她猜那是健康的迹象,“孩子,”奶奶突然问她,“你们是不是住在高路里面一点的地方啊?”
“嗯。”她说。
“那你们就不会被打到,放心吧。等这事儿过了,你们就好好待在原来的地方吧。”
沃琪米没有再问,她盘算着等沙尘暴停了,回去哨站,找哨站里另一个人,那个被驱逐的老学士问个够。
“喂!你知道这附近有一座巨炮吗?”沃琪米问,“喂!别看了!”电视暂停了。
“这附近?”老学士,老胖子,看到带着沙子回来的沃琪米,“这附近有什么?哦,对,巨炮,我知道,以前打仗留下来的建筑。”
“打仗?里面住着一个老人,我觉得她以为战争还没停。”
“真的?”
“是啊,她还说她要打断高架路。”琪米提高音调。
“那她要打我们吗?”
“额,没有。”
“那我觉得没事,我们只是检查人过关的,不是保护公路完整的,那就成战争了,不归我们管的。”
沃琪米有点生气:“那具体是什么战争?!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可能是什么绿洲这里部落之间的琐事吧,你可以问一下她。”
沙尘暴可能又要来,沃琪米放弃了。她回哨站去,老学士仍在看电视,“她不见了!老奶奶不见了。”
这次老胖子耳朵好使了,马上暂停了电视说:“她有留下什么信息吗?”
“没有,她就那样蒸发了,什么都没有了。巨炮,狗狗,都不见了。”
“奇怪......冷静点,我们好好想想,你走对地方了吗?附近的地形可能会迷惑你。”
“喝点水,琪米,我去查查。”老学士双手扶起自己的身子,像是一大块橡胶球一样,上上下下,走进自己的房间。沃琪米把脸埋进沙发里,使劲想着,使劲挤着,到底怎么回事?
琪米那时经常拜访这老奶奶,有时她被带到巨炮的内部的某些角落,像是迷宫一样,奶奶留下的痕迹零零散散的,没去过的地方对比起来,要多得多。“每个地方都要排查一下。”奶奶说,“我一定能找到那个版权错误的。”什么版权错误?沃琪米想,奶奶似乎也不知道,但那是个关键问题。
有时,狗狗在巨炮内部迷路了,奶奶也找着找着迷路了,他们听得见彼此,却不知道怎么到达对方。琪米找到了他们。沃琪米确信,奶奶不是这座巨型建筑的设计师。
有一次,终于有机会,奶奶带她到了巨炮的枪口末端,从奶奶的阁楼到炮口,那可是两公里的路,她们就顺着巨炮发射炮弹的管道走,“离这大宝贝能正常运行还早着呢,不用担心,走就是了。”
路上扔掉几块糖纸包装,黄狗撒下几泡记号尿,最后站在炮口,面对着的就是高架公路的方向。老奶奶说:“总有一天我会让这座桥断掉的,外面的污秽不会有机会碰绿洲。”
“奶奶你是度假绿洲的人!”沃琪米兴奋说。
“我不是,绿洲的人不会这么做的,他们不明白。”
“但你......”
“你爸爸的事业跟我是一样的,我们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
“是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孩子。”奶奶说,“现在我们在这里,最后一次欣赏这座横跨源土沙漠的巨大高架高速公路吧。我看看之前放在吊篮里的熏糖怎样了。”
她爸爸到底在做什么?她想她爸爸了,她想回度假绿洲,但别那么干。她父亲多年前离开哨站,回度假绿洲。她恨透了绿洲的成人礼,追随父亲的脚步自愿放逐,到哨站跟被流放的父亲见面,父亲从来没有说自己被族人排斥的真正原因。他爹从来不是那个把他养大的人,他爹早已失去绿洲人的身份,养大她的是自己绝无法认同的爷爷。度假绿洲的人不可能有能力修建起这座横跨源土沙漠的巨型高架高速公路,那是沙漠外面的人送给绿洲的礼物,说是世界欠给度假绿洲人的。
“你想回绿洲去吗?”奶奶递给她熏糖。
...
“挺好,就待在哨站吧。但是你耐得住一个人吗?”
沃琪米握着糖,没回答。
...
她把糖放进嘴里:“为什么?”
“你不能知道。”
沃琪米不再问下去,一股凉风从外面吹进来,她问:“那奶奶是哪里人?”
奶奶说:“我住在大炮里。”
琪米躺在哨站里的沙发上,开起了电视,循环播放著名的《行导化风》,一个人的记忆无法存放完的超长电视剧,就好像永远有新的节目一样。但她直打哈欠,难以理解电视里的人在做什么:“肥萨!你查出什么了吗?”
电视机换成老学士脸:“额...琪米?琪米,看得见吗?”
琪米眨了眨沉重的眼,挪动几下干燥的口腔,“嗯.......”她懒惰地哼叫。
“琪米?”电视里,老学士的头转向房间的门,他大喊,“琪米!看得见吗?”沃琪米能从两个方向听见他的声音。
老学士看回摄像头,声音压小了,“沃琪米,你别着急...”
老学士继续说:“我查了资料,”屏幕显示出那台巨型的大炮,“这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
老学士继续说:“这是稻草城里一个叫做贝尔的人出资建造的,它原本是设计用来对付......高楼大小的巨型生物的,至于这个巨型生物是什么,我也查了稻草城里所有关于巨型生物的传说和研究......”他继续说,“他们如果把巨炮搬到沙漠里面,那这个要对付的应该就是......沙兽,这种东西,但我没找到任何存在的证据。你知道吗?我也发现这个出资的人,这个贝尔啊,他搞过很多没有意义的东西,这八成也是其中之一......”他不停地说,沃琪米打了一个哈欠,他继续说:“我肯定不觉得是这个沙兽把巨炮给吃掉了,很明显相关沙兽的记录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只不过是古时候人没有那种科学技术知识去理解源土沙漠的奇特气候想象,就凭空捏造出一个怪物等等鬼鬼怪怪......我也考虑过它整个炮塔一晚上陷进沙地里的可能,巨炮底下的也许正好就是罕见的大型流沙坑......但为什么之前就不会呢......昨晚似乎没有下雨......我再看看这个巨炮的结构......”
“炮台可能是陷进沙里了,我猜它根本没有资料上说的那么大,你可能是视觉误差,而且他们肯定有时间脱身的,不会埋得太深,虽然其他设计会很呆,但是人身安全这方面......肯定不会有伤亡的......瞧......这座炮台地下部分还挺大的......如果不是在沙漠建造的......嘿......它们似乎打算用巨炮给地下灌水,让底座陷进去,固定位置,哦......我明白了......这个主意也太蠢了......肯定是不小心把整座塔陷进去了......不对,由于源土沙漠将来的地质的特殊性,根据水流的方向导航......”沃琪米从沙发上消失了。
后来,她三翻四次来拜访巨型建筑消失的地点,没有狗,没有巨炮,没有奶奶,也没有垃圾。为什么?为什么奶奶要封闭度假绿洲?那个把它留在哨站自己离去的父亲或许有答案,而哨站下最后剩下的老学士,却也不是一个社会学家。即便是老学士让她一路拖到“事发现场”研究一通,巡逻一边,推理一轮,也都无济于事:“琪米,我们还能干什么呢?你要是不说这里曾经有一座炮塔,我还以为只是某个自然形成的沙谷。现在奶奶早就走远了,也许她只是来不及跟你说再见。你说过她说自己不是绿洲人,我自己就曾经是个城市里的人,我清楚得很,越是有钱的人越是神出鬼没...”
“奶奶!”琪米站在沙丘上大喊,空中回荡着她的声音,几分钟过去了,沙漠还是沙漠,她低下头。
老学士坐在拖车上,抬头望见沃琪米失落的样子,忍住不加把油:“你看,她连她的名字都没告诉你。”琪米使劲瞪眼过来,怨恨的威胁让老学士马上歪过头去。
沃琪米坐在沙地上,低着头,不一会儿,晒得发热,自己走回去了。“琪米!”坐在拖车上的学士喊,“喂!”见她没有反应,学士叹了一口气,双手捏了捏自己的肥腿,撑起自己的身子,双脚埋进沙子,他站起来了。幸福的是,拖车没有沃琪米表现的那么重,但他仔细想想,哦!好像是因为现在自己不在车上。远处,她扬起几阵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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