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乾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什么能吃的吗,外面?“。每天思考午饭,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特别是公司附近可以吃的店,只需一周就能全部扫清。
“我跟你说,附近新开了一家!”不知道为什么,刘乾安看上去很兴奋,”而且这个店名字特别有意思!“
“拉莱耶小吃店......“的确是一个很独特名字。
”哪有小吃店叫这个的!”刘乾安显得异常激动,“听着像个外国牌子一样。”
“所以今天中午就去这儿吧!”刘乾安抓住我的椅子,强行把我的目光从电脑前挪开。“反正周围都吃腻了,去看看新店也不错。”
拉莱耶小吃店开在一条以水产交易而出名的大街口,紧邻一家卖鱼的小摊,这也导致了我们坐在店里,闻到的全是大海的味道。
店面不是很大,放着六张可坐四人的小桌。除此以外,便是一个收银台,厨房和一扇关着的门。虽然说是一家刚开没几天的新店,可从装修到灯光,让人觉得这个店已经在此生根发芽百年之久。
我和大刘两个人是拉莱耶今天的第一桌客人,估计也是唯一的客人。
除了我们,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他姓贡,一个很稀有的姓氏,所以在他老家都叫他”大贡“。贡师傅是一个很标准的中年人,有着标准的啤酒肚,留着地中海发型,只是海很快就会淹没陆地。他热心地为我们推荐拉莱耶的拿手菜——火爆鱿鱼。
大刘对海鲜有着特殊的狂热,但我对海鲜没有什么感情,所以点了一份炒菌菇。
”老板,你这个店的名字很有意思啊。”刘乾安趁机发问。
“诶呦,这个名字是我儿子给我起的。”贡老板收起了菜单,“我是不懂,但我儿子说这个名字不错,我就用了。”
”他呀,24还是25了要,”贡老板叹了口气,“唉,天天在外面挖古董,从大上大学开始我就没见过他了。老婆在家里种地,我拿了她的钱一个跑出来开个店,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不过,我儿子说这两天要给我寄些玩意来,也算是想着我了。”贡老板明显快乐了起来,“要是成了,就家里人接过来,也不用我一个人忙嘞。“
贡老板很快便把我的炒菌菇端了上来,不得不说老板手艺还是值得一夸。就着菌菇,我快速地解决了午饭,便低头刷着手机,等着大刘。
突然刘乾安碰了碰我,指着那扇关着门,“你看,里面是不是发出了绿光。”
绿光?我往他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是绿光,这感觉不是人造灯泡发出的光芒,是太阳光!那个房间里,有一个绿色的太阳!
“你干什么呢?“身后传来了刘乾安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那扇关闭的大门前,右手已经握住了门把。
”你突然站起来往那里走,问你也没不说,拉你衣服也拉不住。”
贡老板拿着一个装满了鱿鱼的碟子,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似乎对这情况见怪不怪。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没有太阳、没有绿光,上面只有一个斑驳的牌子写着「仓库」。
“这个鱿鱼好吃诶!”刘乾安惊呼,“真的好吃,你来一块不。”
“你说那里面有绿光的,那你指的是什么?”我有点慌。
听他的语气,也不像是恶作剧。可能是刚刚陷入了妄想,一个绿色的太阳在房间里,这种话说出去谁会相信,就连现在的我也会怀疑过去的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自打发现了拉莱耶,刘乾安便天天去那店里解决午饭。按他的话说,大贡的火爆鱿鱼实在是太好吃了,好吃到眼球都会凸出来的那种。我不是很懂他的奇妙比喻,不明白也不愿再去想,那天看到的绿色太阳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把麦当劳的吸管插到可乐里,“疯了?这什么意思?“
“小程告诉我的”。刘乾安拿起了我的一根薯条,“他亲眼看到的。”
”哦!是隔壁卖鱼的那个小伙子,叫程明德。“刘乾安把手机递给我,"他听到外面声音挺大的,就跑出来了,发现外面围了一圈人。"
我接过手机,点开了所谓的现场资料。拉莱耶三个大字从摄像机中一晃而过,十几个警察围着一个人,警戒线外围着好几层看戏的观众。被围住的那个人看不清是谁,他手上拿着一把菜刀,不停的向空中挥舞,像是在与什么搏斗一般,嘴里大声的念叨着什么,只能听清像是“别靠近我“,”章鱼!章鱼!“这种短句。
“后面据他说,老板被强行架走了,有几个穿黑衣的男人出现,把周围看戏的人都赶走了,然后进到了店里,从里面带走了一个箱子。”
“箱子?会不会是他儿子给他寄的。”我突然想起来大贡曾经说过他儿子给他寄了些东西过去。。
“有这可能性。”刘乾安说到,“他儿子是挖古董的,你说,会不会这个店只是一个皮包,目的是为了走私生意打掩护?”
“不太可能吧”,我想了想,“大贡一看不像是读过很多书的人,做不了这种生意。”
“啊,不管了”,刘乾安拿回了他的手机,“可惜了这么好吃的鱿鱼。”
“算了算了,鱿鱼哪儿没有。“我安慰着刘乾安,“你要是在现场,怕不是被老板砍了也说不准。“
”嘿,你别说,我还真想去现场看看。“刘乾安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老板究竟是怎么发疯的,我还真想知道。”
他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如今晚我就去那里看看!”
“你去干嘛?“我问刘乾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就因为多出了一些鱿鱼?”
刘乾安又抓起了我的一根薯条,“你咋就没有好奇心呢!”
说到做到,是刘乾安为人处世的信条。虽然我又劝了他几句,看他敷衍着也就没再多说。
那个夜晚,刘乾安和程明德来到了拉莱耶小吃店。店铺依然开着,并没有因为失去老板而拉下门口的卷帘门。整个店内部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六张桌子整整齐齐的按队列排着。唯一不同的是,在收银台那儿坐着一个没有见过的年轻人。
在他两踏进大门的那瞬间,年轻人回过了头。大刘看到了一张略微的向前凸起的脸,以及两颗巨大、突出的眼球。
看到有新客人进店了,年轻人站起了身,拿起了一打菜单最上面的一张,朝他们走来。
”那个......你是这个店新的老板?”刘乾安开口问道。
年轻人没有回答刘乾安的提问,他站在我们的桌子边,眼睛平视着面前那块洁白的墙壁。刘乾安看这架势,怕戳到年轻人的伤心之处,也不再多说什么。
等年轻人一走,程明德戳了戳刘乾安,指了指那个仓库。原本一直关着的仓库门,今天竟然虚掩着。
刘乾安瞄了一眼在厨房的年轻人,对程明德说:“上次我有个同事,说看到个绿色的太阳在仓库里。”
“绿的太阳?”程明德满脸写着疑惑,“这怕不是喝醉了。”
突然,程明德一把抓住刘乾安的手臂,左手指着仓库:”卧槽!刘哥!快看!“
仓库的门没有什么奇怪的,可从虚掩的门缝中隐约散发出一阵阵幽幽的绿光。为了证明自己花了眼,刘乾安特意摘下了眼镜,还用手狠狠的掐自己一把。
“你瞎说个鬼!”刘乾安说完,又转过头去看着仓库。哪有什么绿色的太阳,但他不禁站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又或是被什么所吸引,一步一步朝仓库走去。
程明德赶忙起身去拉住他,但刘乾安的力气突然异常的大,一挥手就把他推倒在了地上,自己一步步地走进了仓库。
程明德吓傻了,他站起身快步走到仓库的门口,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刘哥,你在里面?”他喊了几句,但没有回音。
不知道何时,年轻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程明德只觉得背后有一股推力,自己便走到了房间里,随即房门便被关上了。
他原以为会是漆黑的一片,可没想到在踏入房门的一瞬间,程明德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广场的中央。
刘乾安也在旁边,背对着他正木呆呆的盯着一个牌子看。
程明德注意到,附近一辆辆的汽车穿梭着,男人女人们纷纷从他身边走过。这些人步履蹒跚,有着“奇怪的身子、扁平的鼻子,眼睛僵硬突出”。
刘乾安缓缓的转过头,眼前那熟悉的面庞让程明德发出了尖叫。
他的双眼、鼻子、嘴唇被一根根细细的线封了起来,但更为可怕的是,这些细线在缓缓的蠕动——他们是章鱼的触手。
程明德惊恐的向后退去,刘乾安却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上的异常,他缓缓的朝程明德走来。此时,程明德才发现,刘乾安的鞋子早已被密密麻麻、同样细小的触手所取代。一边挪动,刘乾安边发出了奇怪而又模糊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像是充满了喜悦和兴奋,就像是猎人在打到野兔子后发出的欢呼声。
程明德转头就跑,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野兔,现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刘乾安。路两旁的街道以一种离奇的速度被他甩到了身后,可刘乾安始终以恒定的速度与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眼见甩不掉刘乾安,程明德便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去,面对这那令人恶心的怪物。那怪物也停下了脚步,蠕动的身子缓缓的弯下,最终贴在了地面上。刘乾安的脑袋始终望着程明德,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怪物率先打破了对峙的平静。它全身几千万个触手快速的蠕动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朝面前的好友冲去。程明德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态,他闭上了双眼,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退敌良策,而是他已经听天由命。
程明德睁眼一看,刘乾安的大脸在他的眼眸出浮现,而且张正常的脸。
他又回头一看,那个朝他扑来的怪物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开始遇到刘乾安的那个广场中。附近一辆辆的汽车穿梭着,男人女人们纷纷从他们身边走过。
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出脑补?他过于恐慌,所以把刘乾安的脸脑补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两个人一路无言,穿过了整个广场。程明德还是没有从刚刚的那个状况中缓过神来,他像个提线木偶那样的默默跟在刘乾安的身后。
他们一路走,程明德发现街道由两个人并排逐渐缩小到只能一前一后,两边房子相互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头顶的阳光快要被合拢的屋顶彻底遮盖。
此时,刘乾安停了下来。一扇门突兀的立在两个人的眼前,大门敞开着,绿色的光从门里站着的一个人影身后,照在程明德的脸上。
“走吧。”刘乾安开口道,随即缓缓的朝大门走去。他与人影相视了一下,随即消失在了绿光之中。
程明德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跟着刘乾安的脚步。但照在他眼上的绿光,带给他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程明德迈开了脚步,朝着大门走去。门中的人影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清晰,逐渐可以看到他的身高相比正常人来说不算是很高,而他的脸庞。
他的脸庞与程明德长的一模一样,只是略微的向前凸起,鼻子变得扁平,以及有着两颗巨大、突出的眼球。
程明德突然就清醒了,他尖叫着转过身,连滚带爬的朝来时的方向跑去。可面前已经全无来时的道路,而成了深不见底的大海。绿色的太阳在高悬在远处的天空上。巨浪拍打着海面,任何落入水中的生物都会被这黑色的浪花撕成碎片。
奇怪的是,海水从他面前分开,程明德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面上。
程明德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他的身体没有一点疼痛,但一股从胃里涌上来的恶心感,让他忍不住吐了起来。刘乾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躺在地上,身旁站着个长相奇异的年轻人,低着头不知道在给他弄些什么。
“你还好吧?”那个年轻人开口,“我已经叫人来了。“
”你......别过来,“程明德每说一个词,恶心感就更加了一分。他用尽全力说出了这句话,附身又吐了起来。
”别说话躺下吧。“年轻人伸出手,轻轻的拍着程明德的背。
程明德想挥手赶走那个年轻人,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动弹不得。他看到年轻人的手变成了章鱼的样子,从他的背后缠绕住他的脖颈。
突然,缠绕着脖子的触手松弛了下来。程明德睁开眼,他看到了我刘乾安站在年轻人的身后,手里握着一把菜刀。他一刀刀劈在了年轻人的身上,直到他不再动弹。
程明德闭上了眼,因为他看到刘乾安正一步步的朝他走来。
“是有点印象,”我说,“不过他们已经关门好久了。”
“这怪我,”刘乾安低下了头,“我也没意识到中毒这么深。”
“你和小程都中毒了”,我看着他,“老板儿子看你们突然跑到了仓库里,在里面大喊大叫,摸爬滚打的,以为中邪了呢。”
听到这,刘乾安头埋进了双手,“我还差点弄死了他。”
“人好心叫救护车,看小程吐成那副样子也没说什么。他是想不到,你还能站起身给他一闷棍。得亏仓库是堆得是蔬菜,你只能顺手拿了跟黄瓜,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也不能怪你们,主要还是他们爷俩手艺不行。还好我吃得少,中招不深。”
“菌子炒不熟就别拿上来!”刘乾安把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自己都吃中毒,还敢拿出来给顾客吃。”
“但我还是挺好奇的,”我看着刘乾安,“你俩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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