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开创了一个与后面两个故事紧密相连的系列,但它却独树一帜。在这篇故事中,似乎结合了洛夫克拉夫特的《墙中鼠》和布洛克自己的《龇牙咧嘴的食尸鬼》中的主题。请注意,在《墙中鼠》中,故事以叙述者的猫“像一个长着翅膀的埃及神一样”冲进伊克姆修道院下面黑暗的深渊作为结尾。那会是哪个神明呢?当然是我们是猫神布巴斯提斯了!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我们没有在《布巴斯蒂斯的血裔》中发现任何关于“神秘的布巴斯提斯的祭司鲁维·克拉夫Luveh-Keraph”的提及。但我们可以大可放心,林·卡特永远也无法抵抗这个诱惑!
我真希望自己可以不用写下这些话。然而,在我从黑暗的死亡恩惠中寻求遗忘之前,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留下这份最后的证明。
我得庆幸我的朋友们从未了解过我从英国回来后所经历的人格蜕变。也许这能解释我那讨厌的、不自然的恐兽症。我知道,我对猫那无法解释的恐惧给它们带来了极大的痛苦,我也知道,有段时间人们都曾说我“神经衰弱”。现在他们将看到真相。我相信这封信也能澄清其他一些可能使他们困惑不解的问题:为什么我自愿隐居乡下;为什么断绝一切私人联系及通信;为什么粗暴地拒绝了他们所有同情的示好。那么,下文就是我对那些曾经认识和爱过的人的最后的解释。
我相信,下文对于学考古学和民族学的学生来说也是一份有价值的材料,这也许是第一个由目击证人的证词证实的古老传说的例子。我希望这封信会被证明是有价值的。
去年11月12日,我乘船前往英国。我的朋友们知道我打算造访我的大学老朋友玛尔科姆·肯特于康沃尔的庄园。玛尔科姆是我的一个同学,我们在心理学、哲学和形而上学上的共同兴趣使我们建立了亲密的友谊。
我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旅程,心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拜访的热切期待,因为我已经听过很多关于玛尔科姆那漂亮庄园的传闻。他也常常详细地谈起他所居住的那座古老庄园,并时常追忆起他祖上的遗产。他家是一个沉浸在过去的古老传说中的——过去充满了凯尔特神话、鬼怪传说以及更遥远的古代传说——古老家族。他庄园周围的乡村同样充满了古老而奇异的传说。他给我讲述了妖精、黑矮人和在沼泽地中挖洞的小矮人的古老低语。鬼故事和鬼祟巫师的故事似乎都是从这片暮色降临后的土地上诞生的。我期待着一次有趣的经历。
刚开始,似乎也的确如我期待那般。我被康沃尔的乡村迷住了;神秘的山脉,云雾缭绕的山顶,紫色的山峰耸立在野林幽谷与绿色石窟沼泽地之上。这是一片富有浪漫色彩的地区,是爱尔兰、撒克逊、罗马和原始异教神灵的黑暗之地。女巫于林中漫步,巫师骑着撒旦的战马横扫阴沉之苍穹。我对这个地方相当满意。
玛尔科姆也是个讨人欢喜的主人。他还是和以前如出一辙,不过是从一个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小年轻变为了一个更加成熟的人罢了,他的品味依旧与我一致。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透露着智慧,当我们第一次在他的庄园门口会面时,他的微笑中流露出一种热烈的欢迎之情。
我们一起沿着树荫遍地的小路通向他的住宅。门前,我停留了片刻,仔细打量着这座雄伟的建筑。肯特庄园简直是古英国建筑风格的典范。庄园很大,两边延伸出低垂的、爬满常春藤的翅膀,这个地方似乎散发出一种典型的英国人特有的坚毅。可现在我只能以厌恶之情去想它,因为与那个地方有关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带有一丝恐惧。
我当时心想,庄园的内部一定很漂亮。可现在我一想到巨大的、阴暗的大厅就感到厌恶。我不愿让我的心思停留在那间石头书房间里,因为事情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我们吃得非常好,玛尔科姆建议我们去壁炉前聊聊天。在漫不经心地谈论了我们最近几年的琐事之后,我们的谈话渐渐淡了下来。就在那时,我感觉到玛尔科姆身上有一种特殊的犹豫不决的态度。起初,我把这归咎于他有点尴尬。我承认我当时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打量着四周。
我注意到,自从他在大学期间第一次对神秘学产生兴趣以来,他的神秘学藏书已经大大增加了。结实的书柜牢牢挂在墙壁上,上面清晰地印着预言魔法的印记。壁炉架上的头骨流露出一种相当矫揉造作的感觉,尽管在一些绘画和挂毯上确实有一种真正的怪异意味。但是我认为,对这些事物的仔细观察,并不能完全解释他那种急切的神情。他很紧张,眼睛一直盯着地板,而我却在房间里四处张望。仿佛他不能告诉我什么,只是想单纯地让我去观察一些事物,仿佛这个地方有什么他不敢说的秘密要透露。
最后我变得不耐烦了。寂静,昏暗的烛光和亮光,一切都牵动着我的神经。
“不,怎么可能。”他笑了笑,随后认真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你还像以前那样对神秘学感兴趣吗?”他问。他说话的语气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警告我。
“好吧,说实话,我最近没怎么研究。你也知道,写作几乎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之后,理所当然的,我们也到了一个必须停止日常工作的阶段。我不能获取一些更高级的书籍了。”
“我有,”玛尔科姆如是说道,漫不经心地指了指他的书架。“但这不是重点。你还感兴趣吗?”
“当然了,”我答复道。是他在想象着什么,还是他的眼睛里的确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刚才他的脸上是露出了代表胜利的神色吗?
“我想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他慢慢地开始说。“但我警告你,这可能会令你感到震惊。所以,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谈点别的——”
很长一段时间,他把头转了过去。他似乎在鼓起勇气开口;他再次避开了我的目光,仿佛要掩饰某种隐藏的恐惧。也许是烛光的诡计,当他抬起头,那种奇怪的光芒再次在他的眼睛里闪烁起来。最后他终于低声开口。
“那好吧。我会告诉你真相——全部的真相。也许我这样做也算是种明智之举吧。我不想再独自承受这种学识了。”
然后,我一声不吭地坐着,他便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沉浸在疯狂的想象之中。他开口时,墙上的影子似乎都在向他悄悄靠近,企图倾听他的故事。
我听他说完了。后来,这些话似乎在我的脑海里变得模糊起来,以至于我忘记了他说过的许多话,只记得它们对我产生的令人厌恶的影响。也许这也无妨,因为在那个时候,那些冰冷,令人战栗的语句令我过于惶恐。尽管如此,他故事中的大致细节依然令我印象深刻。
过去的两年里,玛尔科姆对附近的民间传说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时间紧握于他的手中,他晦涩的研究促使他为当地的传说寻求真切的解释。他对乡下人的询问揭示了许多有趣的东西。他通过阅读考古论文来证实他从他们那里打听到的,在名族学和人类学中很多关于古代及当时在这里定居的部落的信息。他读了一些德鲁伊时代的书,并把他读的书与一些仍然流行的寓言联系起来,这些寓言讲述了橡树林间空地上古老的仪式。他骑着马穿过乡村,前去观察竖石纪念碑和原始邪教祭司的部分祭坛的遗迹。
他听说了罗马人的入侵和罗马诸神,他们向他复述了马克西姆斯·卢普斯的——他在午夜的荒原上被条龙活吞了——寓言。小矮人的荒诞故事在乡村民间传说中得到了证实,从那时起,他就对许多种族的恶魔学进行了长达二十多年的深入研究。海蛇于阴暗的海岸边出没,美人鱼于暴风雨中高声鸣叫。水妖和小妖精从沼泽和山中小湖中发出嘶哑之音,而某些山峰和山坡上的洞穴则被认为是前象形文字时代时可怕的巨怪、小矮人和不友好的黑暗小民族的住所。女巫仪式,黑弥撒,该死的女巫集会——所有的这些似乎都在乡村的历史中占有一席之地。正是这些神话传说为玛尔科姆提供了一个广阔的研究领域。
起初,他靠着这种可疑的权威,使他的名气增大,他对此十分满足,但他的做法却使他变得更加狂妄,更加异想天开。他设法借用了路德维希·蒲林那几乎是传奇的拉丁版的《蠕虫的秘密》,在那神秘的梦魇般的知识宝库里,他发现了许多值得费解思考的事物。
当然,这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在那之后,他归还了这本书——毕竟这是大英博物馆的财产——但做了一些笔记。在这些潦草的字迹中,有一段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叙述,使他狂热的幻想大为兴奋。
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在考古文献和有关种族移民的书籍中核对事实。那些乡下人也赞同这个事实。大体上,这个结论很简单:埃及人曾经移民过康沃尔!
根据玛尔科姆发现的零碎暗示,古怪的非洲黑暗民族乘坐腓尼基人建造的简陋大帆船沿海岸航行。从在荒凉和风沙横扫的沙滩上发现的几艘失事船只的残骸中,我们得知了这一点。后来,在对散布在当地荒原上的许多原始废弃矿井的调查中,取得了更惊人的进展。这些以前被认为是早期盖尔人的,但人们熟悉的古埃及符号和表意文字却毫无疑义地刻在了更深的洞穴岩壁上。大多数的矿井都有被匆忙遗弃的痕迹,这就是它们不再存在的原因。
与早期航海的记载相比,这一理论得到了充分的证实。埃及的船队驶向东方;可为什么不去西方呢?
玛尔科姆以一种极其急切和激动的语气提出了这些想法,我不禁想要询问他对这些想法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他热切地、详细地告诉了我。他之所以感兴趣,有两个明确的原因。一是因为在这附近有一个埃及矿井。
这是他在荒原上散步时偶然发现的。在沿着陡峭的悬崖往下走的时候,他注意到一块岩架周围隐约有一条明确的小径。出于好奇,他顺着小路前行,发现自己站在岩架上一个很深的凹坑前。在杂草和树枝的遮掩下,一个洞口向内张开,似乎通向荒原下方的地下深处。他清理了足够多的碎石,以便挪动身体穿过,随后,他便发现了一条长长的、倾斜的隧道,漆黑地伸展在他的面前。他持着手电,进入其中。黑暗中散发出一股发霉般的臭味,那是一股隐秘腐烂的气味。他挣扎着往前走,尘土在他的脚上飞舞。洞穴变宽了, 继而面对着他的是迷宫般的内部通道。这时他的手电很快就要没电了,于是他转过身来,继而看到了一些毫无疑问是古埃及风格的象形文字图案。
他停顿了一会,以便让我理清思路。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
“但是,”我插话道,“我认为这是个能取得信誉的权威的任务。为什么不发表你的发现,邀请一群公认的专家来帮助你的项目呢?”
他表示反对。在我们真正确信我们发现的范围和重要性之前,我们最好还是独自进行。我明白他的意思,也同意了。
他再次避开了我的目光。“现在不用管它。已经晚了。明天到了那里,我再告诉你。”
在清晨薄薄的雾气中,我们穿过荒原走了很长一段路。玛尔科姆和我都在我们的食物、手电筒和其他器具的重压下咕哝着。我们在一片朦朦灰色中摸索,沿着朝海的悬崖陡峭的边缘前行,直到玛尔科姆找到了合适的路。然后我们开始下降。我悬在空中,听见远处被雾气掩盖的海浪的咆哮声,轻快的微风吹来的水花溅到了我的脸和手上。在海鸥尖声嘲笑的叫声中,我们沿着狭窄的岩架攀爬,直至岩架变宽,才可随意通行。最后玛尔科姆转向我,指向我们寻找的地点。
如他所述,那里有一条隧道——岩石上有一道黑色的裂缝,上面开了一道很细的口子,似乎是被什么怪物的巨爪在石头上划破的一般。这个洞穴既深又黑,当我凝视着它时,我第一次明确地感觉到了不安。
我从不喜欢地下漆黑的地方。洞穴和隧道的景象随之带来了一连串几乎是返祖的回忆。我本能地将这样的洞穴与死亡和坟墓联系在一起。这个洞穴周围似乎聚集了太多不干净的传说。也许这是原始时代的遗迹,但我脑海中的洞穴总是浮现出神话中的龙和巨大而笨拙的野兽;黑暗的半兽类穴居种族;以及为死者提供的拱顶和墓穴。而这条于永恒岩石的不祥裂缝看起来是如此异常且不自然。因此,我在它面前停住了,心中的怀疑之想不断扩张。
“这个——看起来可不像你说的矿井,”我说。“不管这里有多原始,我都看不出矿石是怎么运上悬崖的,而且洞口实在太窄了。我不喜欢这里。你确定你没弄错吗?”
玛尔科姆笑了。那是一种奇特的微笑,似乎还带着些许调侃。
“我没弄错,”他说。“这里不是什么矿井,这点我很清楚。这一切都与我要向你解释的第二个原因有关。我想我最好在进去之前告诉你。”
他开口了。海天之间被雾气笼罩的岩架上,一条通往地心的黑暗通道前,要在这样的地方说出这样一个秘密,实在太古怪了。但这个秘密似乎正适合这样的场景。
“我昨晚骗了你,”玛尔科姆平静地说。“我没有告诉你我所学的一切,或者我发现的一切。这次访问的背后,不仅仅是对古老时代的一瞥。”
“布巴斯提斯?”我有点困惑。“为什么这么问,我的确听说过,那不是一座古埃及城吗?你是指布巴斯提斯——巴斯特,或是他们所说的Pasht吗?”
“是的。”又是那个令人费解的微笑。“布巴斯提斯,或称巴斯特,是法老时代中埃及的猫神。据确切的神话周期所言,布巴斯提斯是伊西斯的女儿。这位女神的庙宇分别坐落于布巴斯提斯和埃列芬丁这两个城市。”
“你想表达什么?”坦率地说,我很是困惑于他这样严肃地告诉我这件事,而且他那反复出现的微笑令人很是费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现在正在进入布巴斯提斯的新寺庙,”他如是说道。“别那么瞪着我!如果你读过蒲林的撒拉逊式仪式这一章,或者罗马当代历史学家的著作,你一定知道埃列芬丁和布巴斯提斯早被摧毁了。这暗示着巴斯特的祭司亵渎了当政教派,他们的祭祀很是残忍。最后,一支军队被派往攻打他们的城市,最后寺庙被洗劫一空。但最重要的是,据说祭司们消失了,他们和他们的侍从逃到了某个地方。他们逃到了这儿。”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那些蠢货会被矿井骗了。大多数人都很是盲目——这里下方有个中空的竖井通向更下方的庙宇。”
“这些叛教的祭司习得了巫术。他们的崇拜很是反常。别忘了,巴斯特是一位食尸鬼女神,她的猫齿一定渴望鲜血。此外,祭司们也在进行实验。据古老的《Daemonolorum》的某段记载,埃及有个教派非常崇拜他们的神明;他们相信阿努比斯,巴斯特和塞特可以化为人类姿态。也就是说,猫神可以复苏。那时候聪明人有的是, 科学和生物学对他们来说也并不陌生。学者们相信,巴斯特的祭司们试图让动物和人类交配,从而创造出一种混血生物——一种具有神性的混血生物。为此,他们被驱逐,然后逃到了这里。”玛尔科姆接着说。
“非常聪明的祭司!在这里安全的地下,他们重建了庙宇。在奴隶和信徒的帮助下,他们继续进行着实验。我知道,这片荒原里埋藏着比金字塔和庙宇坟墓更为珍贵的宝藏。这就是我们将要看到的。我不想让任何爱管闲事的专家因此争光。这个秘密只能你和我知道。”
他不禁望向了我的脸。“别害怕,不管我怎么跟你说,我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我认识路。我跟你说,这一切实在是太棒了。”
他把我推过裂缝,我们扭动着向深处的黑暗前行。手电筒的光芒指引我穿过裂缝,进入一条长长的倾斜通道,在那里我可以再次直立。我们踩着尘土,在狭窄的、精心凿过的墙壁之间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整个奇遇的噩梦已使一切理智的思想变得麻木。现在玛尔科姆领着路,穿过蜿蜒的洞穴,穿过这些就像前方无法看见的恐怖的空心触手般的洞穴。在一片荒原下,在一片古老的土地深处行走!每走一步,我的时间感就渐渐消失,直至我可以轻易地相信,我们已经离开了好几个世纪,回到了原始时代。
我们像鼹鼠一样,从竖井里爬了下去。这地方一片空旷,以至于没法说话,于是我们默默地继续前行。天气很热,仍然温暖的气流从前方的海湾吹来。
道路变宽了。我们现在正接近洞穴。这里确实不是矿井。我们刚才进的坑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这里是座坟墓。玄武岩墙被仔细地凿成了几何线条。由于地板是用石头砌成的,因此这里的灰尘不那么厚。经过这条坑洼的通道之后,这种人为的设计特别令人不安。但这整个大厅里的气氛更令人不安。墙上铺着一块块石板——石板上的是灰尘覆盖,正在腐烂的木乃伊箱,但毫无疑问。
这是真的!我是绝对不会弄错这熟悉的形状的。现在,透过这些不协调感,我看到了墙上的图案。这是埃及人的设计,而这里离埃及有四千英里远,这图案离现今也有三千年了!
“早期的祭司,”玛尔科姆轻声说。“他们埋葬在这,就好像在家里一样。”
我本想停下,看看石棺里的东西,但玛尔科姆插手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他低声说道。“真正好看的还在后头。”
我们离开了大厅。我开始感觉到恐惧在我身上蔓延。玛尔科姆是对的,但他现在想向我展示的“真正”好看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当我跟着他穿过金斗瓮,进入第二个房间时,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我的恐惧。更多的石板,更多的木乃伊箱。这里一定同时住着几百人!现在这里出现了一些人工在岩石上凿出来的侧廊。也许我们是到了居民的住处。
这时,一个问题突然闪过我的脑海。“玛尔科姆,”我说,“这些人在这里都吃什么?这里没种庄稼的地方。”
他面对着我,又露出了那该死的微笑。“我告诉过你,布巴斯提斯是一个食尸鬼女神,祭司和崇拜者都效仿她。”
突然,一阵厌恶之情席卷了我的全身。我很想回头,但玛尔科姆依旧迈着坚定地步伐走在前方,他威严地招手,这也导致了进一步的恐怖。我们进入了竖井。
我们的灯光虽然很强,足以穿透普通的黑暗,但在我们现在漫步其间的这两堵黑暗而诡异的墙壁中却显得异常昏暗。如蝙蝠般的阴影在我们的灯光亮度之外闪耀着,盘旋着,偶尔也会消散,这一切似乎暗示着后面的什么东西。一开始我对缺乏照明感到恼火,但很快我就庆幸它没有更亮。事实上,我看到的已经够多了,因为在这第三个房间里,玛尔科姆允许我检查一些木乃伊。
究竟是怎样的非自然生命在大地的黑暗怀抱中溃烂繁衍?第一口棺材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用手抓开箱盖,凝视着里面的东西。那东西是完全防腐的,当我战战兢兢地匆忙解开纱布时,那张脸映入眼帘。谢天谢地,它几乎立刻就碎了,但直到我看到了里面那个畸形生物。
一双枯萎的眼睛在一个黑皮肤的祭司那僵硬的脸上凝视着。这两只枯萎的眼睛嵌在一个因腐烂而枯萎的前额上——一个突出了一条小蛇的,丑陋、畸形的脑袋的前额!
“植皮,”我气喘吁吁地说。“不,仔细看。”玛尔科姆的声音十分严肃,但我知道他在笑。
我又看了看,这时空气已经使我眼前那张憔悴的脸腐烂了。我步履蹒跚。这是毋庸置疑的,尽管理智没有找到另一种解释。除了面对可怕的事实外,别无他法——那就是蛇的头实际是长在了木乃伊的额头上。而且,由于它也是木乃伊——但我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完。可玛尔科姆再次给出了可怕的回答。
玛尔科姆是对的。祭司们把人类和动物进行交配。我们随后打开了另一个箱子,不过这是玛尔科姆打开的,而我则站在他的旁边,怔怔地望着他。这具木乃伊有一个有角的前额和脸,如同潘神一般,即使在几个世纪过去后的现今也仍然保持着山羊般的眼神。在另一个地方,我们发现了一个邪恶的三位一体——他的头和脖子上长着三张矮小的、发育不良的脸。古老神话中最可怕的胡言乱语都在这里重现——滴水嘴兽,奇美拉,半人马,哈比——这些人都被滑稽地模仿成死去已久、奸笑着的牧师的魔鬼特征。
接着是关于身体的部分。当玛尔科姆砍掉箱子的覆盖物后,一副狼狈的景象显露了出来。泡碱的恶臭就像瘴气一样,弥漫在那些有人头的生物和猿类干尸的污秽的石棺上。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可怕的带蹄的尾巴,还有一个是像犍尼萨一般长着巨大的大象鼻子的东西。我们看到的一些人显然是实验的失败品:他们没有鼻子,没有眼睛,没有脸,多长了胳膊;最后一具可怕的尸体没有四肢,而它肿胀的脖子变成了一个张开的,没有头的无底洞。庆幸地是,过了一会儿,一切都仁慈地化为了尘土。
玛尔科姆和我踉踉跄跄地走下了一段岩石凿成的黑色螺旋形楼梯。那些上方墓穴中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嗡嗡作响,否则我也不会冒险走进那沸腾,滑动的黑暗中,我们的影子被淹没其中。
我们下井时,蜿蜒的石壁在我们耀眼的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漆黑一片,但它们并不是光秃秃的。这里有许多图画——更多的埃及艺术,但不像上方墓穴里的传统表意文字作品。这些草图格外令人不安,上面都充满了巨大的,不规则的人形,就像那些白痴在沙滩上画的那样。我们有一次看到了我试图忘记的怪物:在上方墓穴中所发现的蛇人,萨堤尔般的生物,畸形的恶魔。但现在我们在图中看到了他们的真实生活,这比任何想象出的景象都糟糕。这些夸张的人类画像画出了这些人从事的某些邪恶行为。还有一些场景很好地描述了一个古老的故事:那些活着的怪物向他们的神明献祭,以满足他们的欲望。其中还有些正常人类的照片,我想应该是大祭司的吧,他们和兽群混在一起纵情淫欢,真是恶心。
下面的岩洞很大,也许它们是地壳内部巨大气泡的产物。坑洞的地板一直延伸到远处无尽的洞穴,每一个洞穴都张着黑色而饥饿的嘴。每一张嘴前都有一堆骨头。骨头;骨灰;一堆摇晃的头骨。即使隔得很远,我也能看到那些被咬碎的头骨上的咬痕。
墙上挂着一些画——兽人以人肉为食,互相啃食。如果说那些埋葬在上方墓穴中的是实验后的人类,那这些骨头则代表了另一种近似动物的生物。至于那些老祭司们究竟离他们对神明的看法有多近,我可不敢揣测。无论如何,在我面前的众多骨骸暗示着可怕的动物和人类之间的繁殖。
就在那时,我看见了祭坛。一块裸露的黑色石头立在岩洞的中央,在下面众多的岩石中露出坚硬而闪亮的表面。但它与地面的相接处却完全埋在了骨头下面。这些不是什么脱节的骨骼;这些是邪恶祭坛前的骨头残片!这些都是新鲜的骨头!粘在这些骨头上的碎碎的肉质残余物中,还有着织物和皮革的碎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巴斯特的祭司已经死了,而他们所生的“人”彼此吞吃。但他们在黑祭坛上献祭了什么?难道那些潜伏在漆黑洞穴里的东西仍然悄悄地前去赴宴?可谁喂它的?
“这地板上没有灰尘,”我发现自己在低语。“没有灰尘。”
他紧握着我的手腕,瞪着我的眼睛。“那东西移动的周围没有灰尘。”
“就是这样,颤抖吧。你做得很好。在过去的六个月里,你不是第一个跟着我走下楼梯的人;那些骨头都有自己的故事。我给一些当地人也看了这地方。”
“你看,神饿了。神也需要食物。起初我也很害怕,但现在我知道,如果我用祭品取悦神,它便不会伤害我。也许过些时候,它就会教我那些已死的老祭司的秘密,到那时我就会知晓许多事情了。但神还需要鲜血。”
我还没来得及挣扎或反抗,他就把我拉到黑色祭坛前,我们在闪烁着的骨堆中搏斗。
我不断尖叫着,直到他的手伸向我的喉咙,完全掐住了我。我与他搏斗的同时,我的大脑也正与自己的恐惧抗争。
某本书上的一句话闪过我的脑海。“食尸鬼——尸体啃食者。”
玛尔科姆把我举到祭坛,然后转过头,凝视着这停尸间对面的洞穴。紧接着,他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古埃及人般的语言喊叫着。接着,远处漆黑的洞口传来一阵沙沙声。有什么东西正从坑中摇摇摆摆地进入视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我用那注定灭亡之人般的力量从祭坛上一跃而下,一拳打在玛尔科姆的脸上。我转过身,穿过洞穴跑向楼梯,而他则从黑色祭坛上摔下。但当我走到那里时,那东西已经完全出现了;它出现了,它穿过地板,来到玛尔科姆躺着的祭坛前。它将他抬起,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被那两只松垮的爪子悬在空中,继而不禁呻吟起来。他就像一个破碎的洋娃娃一样挂着,而那东西则弯着它那凹凸不平的脑袋,张开了嘴。
当我转身奋力爬上那些黑暗的玄武岩楼梯时,我泣不成声。岩架的入口处,阳光突然照射于我的脸庞,我虚弱地低声咕哝着一些话,随后渐渐失去了知觉。
当我恢复时,出奇地平静。我成功地爬上了悬崖的顶端,甚至在荒原上走了一英里。尽管我很虚弱,但我还是收拾了行李,在村镇的车站赶上了一列火车。
就在那天晚上,我陷入了狂热的梦境,在那之后,我的生活变为了难以忍受的折磨。我在回程的船上时还是个病人,一回纽约,我便把自己关进公寓。
关于这个事件的结尾,我只能猜测。玛尔科姆的失踪是否会归咎于我,我不知道;那些被他诱骗而死的乡下人的命运是否已被遗忘,我不能说。而且这也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必须立即调查荒原地下的那些恐怖事件;那些正在地下酝酿的亵渎行为。
现在我知道那些邪恶的巫师想要做什么了,他们为什么要让野兽和人类进行交配。我知道他们想要创造出什么来统治他们,也知道他们最后确实创造出了什么——而那东西至今仍住在更深的深渊里。
那巨大的盲目之物在黑暗中沙沙作响地从洞中钻出,抓住了还躺在祭坛上的玛尔科姆。它用残忍的爪子抓住了他,不断啃食着他的喉咙。它是尸体啃食者。
它高十英尺,蹲在祭坛上——就像一个惹人嘲弄的人,就像画在墙上的母狮般的生物。它是一个巨大的人形,但是!那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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